第九章

第九章

任予曄決定要永遠照顧未文,給他幸福快樂的人生。

平時他在家工作寫稿,未文會安靜的看電視或畫畫;如果他有事要出門,他叮嚀未文不可以亂跑,未文會乖乖點頭在家等他回來。

為了怕未文常待在家裏會悶,空閑時任予曄則不停地帶他去外面晃晃逛逛,還陪他去遊樂園玩可以散掉他一把骨頭的雲霄飛車。

他將生活里大半的時間用在陪伴未文身上,生活作息以他為主,自然和朋友出門玩樂的機會大大減少,不然也會帶着未文赴約,晚晚到場、早早離去,惹得以前常和他去夜遊的朋友怨嘆他不夠合群。

另一方面他們也很訝異,沒想到任予曄居然可以為一個精神異常的遠親侄子如此犧牲。

親眼看過他如何照顧侄子的友人直說他是新好爸爸,將來哪個女人能嫁給他一定很幸福,因為他會把孩子照顧得無微不至。

任予曄聽了,只得笑笑不說話。

除了未文,他不會再花同樣的精力去照顧別的孩子——這樣很累,而他一次只能專心做一件事、照顧一個人。

兩人的生活很平淡,也很幸福。

任予曄偶爾會想起以前做的春夢,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做過了。

那個夢很奇特,到現在任予曄回想起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那個夢太真實;而且他總覺得,是因為那個夢才會讓他和未文變成現在這樣的情況。

那個夢就像是預知夢。

先讓他看到結局,再慢慢的引他走向通往結局的軌道,最後到達他所「看見」的結局。

可是他很快的就把這個念頭拋開,這想法太荒謬了,根本不切實際,充其量不過是個夢境,沒什麼大不了。

然而那個颱風前夕陰雨的下午,突然有個人跑出來告訴他,這一切並不是偶然。

那天,任予曄和未文在超商里採購,準備為空蕩蕩的冰箱增添防颱食物,順便買點民生用品,卻從後面傳來一道呼喊聲。

「未文——」

任予曄和未文回過頭,一個看起來和未文差不多年紀、身高,體型同樣瘦小的少年喘着氣站在後頭,遠遠看去仍能看出他長得可愛動人。

未文的眼睛頓時睜大,瞳孔閃着明亮的光芒,手中的罐頭全堆到任予曄身上,直直朝少年沖了過去。

「于于!」

予予?這個人也叫予予?

任予曄聽到未文常叫的昵稱從他的口中出現在別人身上,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咦?未文你會說話啦?」于于抱着未文,有些驚奇的說。「剛才看到你和一個男的走進來,我還擔心會不會看錯了,跑得我喘死了!」

于于的身後出現一個男人,那男人戴着一副眼鏡,厚重的黑框眼鏡讓人看不太清他的長相,不過身材倒是相當結實。

他看着于于冷冷地問:「他就是你常常提到的未文?」

「嗯,沒錯,看來未文已經找到他命中注定的人羅!」于于高興的樣子彷彿是自己的事情一樣。

「未文,不可以亂跑。」任予曄推着推車,快步走來。

未文聽到任予曄的話,像只十分乖巧的小貓般,又回到任予曄的身邊,一手緊抓着他的衣角。

于于盯着任予曄看,從頭到腳打量了一會,才笑着說:「不錯,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就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疼愛未文?」

任予曄皺起眉,這少年講話的口氣很不客氣,而且他曖昧的眼神好像知道他跟未文兩人不尋常的關係。

「請問你們……」

任予曄剛想問少年和男人的身分,少年卻愛憐的摸了摸未文的頭,直視着任予曄的眼睛。

「我很喜歡未文,以前住在未文家附近,看未文的父母對他不是打就是罵,內心難過得不得了,卻又無能為力;現在看到未文白白凈凈的樣子,想必你很照顧他吧?未文很純真,像顆透明的寶石,希望你不要傷了未文的心。」

任予曄不可置否,緊握住未文的小手。

少年看他的動作,笑了笑。

「你大概也做了夢吧!別認為你做的那個夢只是碰巧,我告訴你,你會做那個夢是因為你和未文的緣分是命中注定,那個夢只是在提醒你。」

任予曄臉色微變。「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在說一個事實而已,就是因為你和未文是命中注定,所以你才能透過未文的能力『預先看見』那個夢境。」

少年俏皮的眨眨眼、聳聳肩。

「你要仔細聽未文說的話,未文不會拐彎抹角,他看到什麼、感覺到什麼,都會直接說出來;你也要仔細看未文畫的圖,那些圖會幫助你,這是未文的能力,可不是一般人擁有的。」

任予曄的眉皺得更深,才要開口,于于又看着未文。

「未文,你過得開心嗎?」

「嗯!」未文毫不猶豫的點頭。

「那就好。」于于欣慰的笑了笑。

一直沉默在一旁的男人看了看手錶。「于于,時間差不多了,司機還在外面等,再不坐車我們要趕不上飛機了。」

于于朝男人皺了皺鼻子,惋惜的對未文說:「真是可惜,好不容易才遇到你,卻沒辦法好好跟你聊天,改天我回國再聊喔!」

他摸了摸未文的頭,跟他揮手說再見后,才勾着男人的手臂往來時路走,踏出一步,突然又回頭。

「你叫什麼名字?」

「任予曄。」任予曄知道對方在問自己,如果不是因為少年認識未文,未文和他也很親,否則他還真不想回答這沒什麼禮貌的少年。

「任予曄。」于于在口中重複念着那名字。

「任先生,或許你還不太敢相信未文是真的喜歡你、真的愛你,不過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未文雖然很單純,可他還是懂得喜歡和愛,而且他是真的愛你。」

任予曄呆住。他怎麼知道他煩惱過這個問題?

于于說完,這次真的沒再回頭,揮揮手,像一陣風般離去。

于于說的話雖然令任予曄心中存疑,不過他決定聽信他所說的「未文是真的愛你」這一部分的話,其他話他則放水流。

他不了解于于叫他要仔細聽未文說的話、仔細看未文畫的圖是什麼意思,不過不用于于說,這兩項他早就做到了——未文每次畫了一張新圖拿來給他看時他會看,未文每次用斷斷續續的詞句說想吃什麼,他也會煮給他吃。

未文不會拐彎抹角,他看到什麼、感覺到什麼,都會直接說出來。

他認為那是于于怕他沒照顧好未文,才會故意說出來諷刺他的話,所以任予曄並沒有認真思考于于所說的那一段話。

直到那一天的意外,他才發現於於話中真正的涵義,也才知道他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那天,任予曄和未文吃完午餐,任予曄接過未文遞過來的盤子,不知道為什麼未文的手突然顫了一下。

如果不是任予曄反應快,盤子早就掉到地上。

「未文,怎麼了?」

「予予……痛痛、痛痛……」

未文咬着臉,好像要哭出來。

「痛?」任予曄直接想到是不是昨夜自己太過火,可是他昨天只做了一次,應該不算太過分啊?而且現在都中午了,未文痛得也太晚了點吧?

未文指着手,「痛痛……手受傷……火……」

任予曄一聽,以為未文是被燙傷,急忙拉起他的手掌。「受傷?在哪裏?」

「手……予予……痛痛……」

任予曄將手中柔嫩的小手翻上、翻下,還拉起他的袖子詳細的觀看,可別說燙傷了,連個小小的刮傷都沒有,該不會是未文故意跟他鬧着玩吧?

但是他還是安慰似的抬起未文的手,一邊吹氣一邊說:「沒關係,不痛羅,痛痛飛走羅。」

未文卻搖頭。「不是文文……是予予!」然後他跳起來,跑到客廳。

任予曄趕緊跟出去,看到未文拿起他放在電視旁的畫本和畫筆,開始專心的塗起鴉,完全忘了之前還在喊痛的事,不免苦笑;確定他一點傷都沒有,任予曄於是放心回到廚房洗碗。

洗好碗,他擦乾手,正打算去看未文畫了些什麼,電話突然響起。

任予曄接起在廚房的電話分機。「喂?」

(喂?阿曄嗎?我阿德啦,你下一本小說要用的資料我幫你收集到了,可以現在出來拿嗎?)

「喔,好啊,謝謝你了,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

(中正路那家閑情咖啡廳,我正準備吃午飯。)

「好,我十分鐘後到。」

掛斷電話,他走到客廳,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未文,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回來,你不要亂跑喔。」

未文沒有應聲,他放下畫筆,拿起畫本,很快的衝過來,將剛才所畫的東西攤開在任予曄面前,大聲叫:「這裏……不、去!」

任予曄愣了愣,看着畫本上的圖——上面是一間平房,大門是白色的格子門,兩旁各擺一盆跟門一樣高的樹,樹上開了幾朵白色的花——嗯,未文的畫法進步很多,任予曄客觀的下了評語。

「不能、去!」未文又大聲說了一次。

任予曄不懂未文為何要重複這些話,他想大概跟剛才一樣,只是未文一時興起隨口說說,所以他未當一回事地點點頭,順着他的話說:「嗯,不去。」

未文聽他這麼回答,才放下畫本,對他微笑。

任予曄見未文安靜的看起電視,才出了門,開着車,依約定來到閑情咖啡廳,可他看到咖啡廳的外觀時,心中微感詫異。

咖啡廳的門是兩扇白色的格子門,門的兩端有着跟它一樣高的樹盆,樹上開了小巧可愛的白色花朵,迎風搖曳,十分宜人。

任予曄卻感到一陣心驚。

他快步的走進咖啡廳,環顧四周,很快就找到阿德,阿德正坐在窗戶旁的位子上跟他揮手。

「這家店的裝潢換了?」任予曄走到阿德的身邊,劈頭直問。

「對啊,上個禮拜才換的,跟我們之前來時完全不一樣了吧?不只裏面的感覺不一樣,連外面也變得更加美觀,我很喜歡那個格子門呢!」阿德發表着他的感想。

任予曄卻沒心情聽他的感言。

他拉起阿德的手。「走吧,我們到外面去。」

「到外面去?為什麼?我還沒吃飯啊,連餐都還沒點呢!」

「我請你去另一家吃,快點,我們走。」

「咦?為什麼?好啦,別拉啦,去別家就去別家,不過你說要請的喔!」

「是、是、是……我請,咱們快走吧!」

阿德剛起身,和任予曄一起走到離原來的位子大概一尺多的距離時,突然發生一件可怕的意外——

阿德原本坐着的座位後座——那桌位子上坐着一個女孩,她點了這家店的招牌火鍋吃。

吃到一半,她覺得火候不夠了,請服務生來加酒精。

新來的服務生不知道是沒學過怎麼加酒精、還是一時疏忽了,居然沒有先熄掉爐下的余火,直接倒了酒精下去,結果火勢瞬間爆出;服務生又因為驚慌,居然就把酒精丟到一旁的桌上。

最後雖然其他人上來快速的撲滅了火勢,桌子還是燒得面目全非;幸好那個服務生和女顧客都沒受傷,只是受到驚嚇。

而原本要離開的任予曄和阿德仍站在那裏,目瞪口呆的看着燒焦的桌子,阿德更是冷汗直流。

燒焦的是阿德剛才坐的桌子,若任予曄沒有叫阿德離開那裏,現在兩人一定都會受到不小的灼傷。

任予曄拿着阿德顫抖着雙手呈上的資料,沒在外面多加逗留,直奔回家;阿德則因為剛才的意外,沒了吃飯的心情,請客的事自然取消。

未文一看到任予曄回來,照慣例笑開了臉,張開雙手迎接他的歸來。「予予!」

任予曄也張開雙手緊抱着未文,聞着他身上的體香,好一陣子才吐出一口氣。

心情平復了,接下來該是解開疑惑的時候。

任予曄帶未文到沙發上坐下,然後拿起剛才他畫的本子,翻開房子那一頁,指着它。「未文,你畫這間房子,是不是因為『看見』我進去這間房子?」

未文點點頭。

「然後你看到我在那裏被火燒傷了手?」

未文更大力點頭,皺起臉,眼眶含淚,握住任予曄的雙手。

「予予……手、燒到……痛痛……」

這下再怎麼遲鈍,任予曄也明白了。

原來未文有預見未來的能力!

他是想警告他,他去那裏會受傷!

「放心,未文,我沒有事。」

任予曄見未文要哭了,趕緊抱緊心愛的小人兒,內心疼惜不已。

這就是于于真正想告訴他的話吧!

他是想說未文有看見未來的能力,因為未文不善表達,所以他才要自己仔細聽未文說的話、仔細看未文書的圖,從中理解未文想告訴他的那些所看見的未來。

未文雖然不善表達,卻很努力的想要保護他呢!

「未文,我愛你。」任予曄感動的親吻着他的額頭。

看來他真的得到了一個世上少有的寶貝,他發誓這一輩子將會傾盡所有好好珍惜他!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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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靠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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