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劉秋泓,戶部尚書劉岩松的女兒,因為深得皇后的喜歡,所以自小就跟着皇子公主們在宮中讀書,和皇甫蒙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近日大家都聽說她已經被指婚給他,於是皇甫慧搶先一步湊過來打趣,「秋泓姊,恭喜你啊,就快做我嫂子了,我第一個來道賀,是不是有什麼好處?」
她性格恬淡,人如秋菊般風姿綽約,楚楚動人,聽到皇甫慧這般調笑,朱唇一抿,伸手輕點了下她的鼻尖,「就你話多。」
皇甫蒙此時也走到劉秋泓跟前,一把撥開七妹,「小孩子趕快玩去,我和你秋泓姊還有正事要談。」說著就拉起她向外面走去。
出了御花園又走了十來步,她才低聲道:「我聽說你昨夜遇襲了?」
「誰和你說的,老四?」皇甫蒙笑笑,「也就數他最多嘴。」
「怎麼會突然出這種事,你知道是誰做的嗎?」劉秋泓擔心地問。
「現在還不確定,我方才對大哥敲山震虎了一下。」
她一驚,「你怎麼和太子說的?這事情不論是否和他有關,他皆能否認到底,你小心敲山震虎不成,反變成打草驚蛇。」
「我雖然不像你這女諸葛足智多謀,但也並非不懂事理,我早說過,大哥是個沒主心骨的人,這事若與他有關,最多與他的手下有關,他還沒有那個膽來殺我,現下我只是提醒他一下,讓他看牢了底下的人,不要和我斗這種心眼兒。」
見他表情張揚又不屑,她不禁噗哧一笑,「你就是這個脾氣,爭強鬥狠,總是改不了,我看你是故意讓太子難堪。」
「隨你怎麼說。」皇甫蒙笑着晃了晃脖子,「今天兵部那邊已經和戶部核算好了,五萬人馬,吃喝拉撒都算上,開拔到七台,一路大約要消耗三萬兩銀子,這筆錢,你說父皇肯出嗎?」
劉秋泓答道:「花費比我想的要少,陛下沒道理不同意,你去七台駐軍,是為了防守那邊的西嶽軍隊,這是陛下親準的,不會不給銀子,只是兵部一下子要走這麼大筆銀子,其它幾部只怕要說三道四了。」
他笑道:「這一點我早料到了,所以我準備一會兒去見父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就當敲個邊鼓?」
「我現在這身份還是不宜和你一起在皇上面前露臉吧,皇上心中必然會認定我們倆是一夥的。」
聞言,皇甫蒙笑得更開心了,「咱倆從小到大都玩在一起,不用說也知道咱們是一夥的,父皇要你嫁給我,就是認準了這件事,你還顧慮什麼?」
劉秋泓忽然神情一整,「這就是我最大的顧慮,皇上要我嫁你,到底只是想讓我幫你治理好七台,還是……為了日後更大的土地?你想過嗎?」
他微微垂下眼,「這件事我從未問過父皇,我以為……此事還是不問的好,日後由誰繼承大統,父皇心中自然早有主張,他現在兩頭安撫,就是不想看我們互相爭鬥。若是太子那邊不把我逼得太緊,父皇有生之年,我會給他老人家面子,不和太子公開撕破臉,不過他忽然將你指婚給我,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父皇向來不管兒女婚事的,連五妹吵着要嫁給新科狀元,父皇都只是一笑置之,也不知道為何他突然就認了你。」說完,他側目看向她,「不過,既然你提起這個話題,我也有句心裏話想問問你。」
「你說。」她神色認真的望着他。
「秋泓,要你嫁我,會不會委屈你了?」他說完這話,顯得有點尷尬,手足無措地踱了兩步,「你知道咱們自小就是兄妹之情,無男女之愛,我娶你,一是順應父皇的意思,二也是為了日後我的大事,但這麼一來,便會耽誤你的幸福,我還是希望你能找個和你相知相惜的人廝守一生,不要摻和到我和太子的爭端中。」
劉秋泓嫣然一笑,「蒙哥,你想太多了,正因為我們一塊兒長大,所以我了解你,勝過了解我自己,現在正是關鍵時刻,我若能幫你一把,是我的榮幸,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至於我的終身……那是緣份,急不得也求不來,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
皇甫蒙這下終於鬆了口氣,「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再和你客氣了,等大事有了結果,你若有心儀的人,我隨時可以幫你準備嫁妝。」
她笑道:「你是盼着我趕快改嫁嗎?哪有你這樣的丈夫!」
他開懷地笑着,輕攬着她的肩,「只是想讓你過得幸福些。」
劉秋泓低頭輕語,「我最大的幸福……就是能看着你,早一天坐到那個位置,除此以外,別無所求了。」
皇甫蒙離開父皇寢宮時已過了午時,本來父皇要留他吃午膳,他推說兵部還有事情要處理就先出來了。七台駐軍的事,已得到父皇首肯,銀子也可由戶部調撥,這件心頭大事總算是辦妥,他興匆匆地對等着他的劉秋泓說:「走,今日我請你吃飯,這件事你功不可沒。」
她笑着擺手,「我表姐在等着我呢,她過兩日就要待產了,孩子的衣服沒有準備齊全,要我幫忙做些針線活兒。」
「女人家真是麻煩。」
兩人互相道別後,皇甫蒙一出宮門,便策馬直奔兵部,路過花街柳巷的時候,他無意看了路邊一眼,忽然瞄到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某個攤子前,本是一閃而過的景象,不知道為何,他突然心中一動,勒住了韁繩,回過頭去。
只見那個小人兒正輕聲細語地和店家問着價,「那個鍋子,多少錢?」
「二十枚銅錢。」
他彷彿聽到小人兒嘆了口氣,接着垂下頭小聲說:「有點貴了……」
「貴,這可是上好的西陶,從西嶽運來的,要這個價可不算貴了。」
他見那女孩愛不釋手地摸了鍋子好幾下,又不舍地放回原位,轉身要走,他馬上翻身下馬,伸手拿過鍋子,看了眼,「二十枚銅錢是不算貴,這上面的畫工雖然粗糙,但也值這個價。」
女孩轉頭一看是他,嚇了一跳,「你……」
「那天鍋子破了,你娘沒罵你吧?」他從她的眼中看到了驚訝和躲避,於是努力讓自己的語調和笑容顯得溫柔可親一些。
但她只是瑟縮地縮了縮肩膀,偷瞥了他一眼,便轉身就走。
他臉上寫着「壞人」兩個字嗎?真有那麼可怕嗎?皇甫蒙愣了愣,忽然發現她一瘸一拐地在街邊蹣跚而行,連忙跟了上去,「腳怎麼了?」
她嘆了口氣,這才開口,「燙了。」
「燙了還出來走動?就為了買個鍋子?」
只是他再問話,她已經不回答了,自顧自地悶頭往前走。
「喂,你等等。」皇甫蒙急忙回身掏出一錠碎銀子,丟給老闆,拿起她剛才摸過的鍋子,接着又來到她身邊,硬是塞到她手裏,「拿着。」
她訝異地抬頭看向他,執拗地要把鍋子還給他,「我不要。」
「你那天也算是為了幫我的忙才摔了鍋子,我平生不欠人情,這鍋子算我賠給你,你要是不接着,隨便摔了它也無妨。」他雙臂環胸,臉上堆着笑,就是不肯接回鍋子,她無奈地垂下眼,「你做人怎麼這麼霸道?」
「霸道?」他挑挑眉,「你還沒見過我霸道的樣子呢。」見她還跛着腳走着,實在看不下去,一把撈起她的纖腰,把嬌小的她放到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