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驀然,她驚了一下。周靜陽,你想爭什麼?你又有什麼資格?唉……長長嘆了口氣,手撫着牆上的刀鞘,久久不願意放下。
皇甫蒙來劉府找劉秋泓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來,劉府的管家都會笑眯眯地迎上來,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到後院。
但今天他到的時候,感覺劉府的氣氛很不一樣,管家沒有出現,只有個小家丁給他引路。
「家裏有事嗎?」他不禁好奇地問。
小家丁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說:「今天吏部的董大人來找老爺,不知道說了什麼,走的時候董大人臉色很不好,老爺下午也發了半天脾氣。」
「吏部的?」他笑容一斂,已經邁步進了後院的門。
在劉秋泓的卧房中劉夫人正和她說著什麼,皇甫蒙向來不避諱,推門就入,和人家打了個照面。
「呀,蒙王來了。」劉夫人雖然和他很熟,但還是很客氣,今天甚至有一絲絲的緊張。「秋泓,你們先聊,別忘了娘和你說的。」她對女兒使了個眼色,趕快先走了。
「今天府里有事?」他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端起一杯茶就要喝。
「冷茶,別喝了。」拿過他的杯子。她向外面喊:「綠翹,拿一壺熱水來。」
「跟我還客氣什麼?」皇甫蒙笑笑,斜眼看着她,「瞧你這表情,剛才你娘和你說了什麼?吏部的董源又跑來嘮叨了些什麼?」
「你知道董大人來過了?」劉秋泓坐下,嘆氣道:「我沒想到爹前年和戶部支取的那一筆銀子,居然一直沒有還上,董大人剛才來給爹送信兒,說太子最近有意清查國庫,要爹小心。」
「太子最近似乎對查別人的銀子很感興趣。」他微微蹙眉,「之前老四就被查了,也是吏部的意思,但顯然是太子的授權這麼做的。」
「太子知道在別的地方鬥不過你,所以就要從吏部下手。」她神色一斂,「你要小心這種軟刀子殺人。」
「我知道,明天我去吏部轉一圈,那些龜兒子,這幾年不管他們,他們居然要翻到我頭上來了。」皇甫蒙看着她,又問:「你娘是不是想讓你在我這裏幫你爹說情,還是要我幫你爹先還上錢?」
劉秋泓輕嘆了聲,「我知道這種事你素來不喜歡插手,再說,你之前剛破例幫了四皇子,現在若是再讓你幫我爹,豈不是逼着你去做你不喜歡的事?」
他一笑,「你倒是很了解我的心,不過你啊,哪兒都好,就是這個毛病不好,老是為別人着想,結果苦了自己!今日我若是不答允你什麼,你那個在門外偷聽的娘,只怕不會讓你好過吧?」
她的臉色倏地燒紅了,低聲輕斥,「你就不能給我個面子,也給我家一個面子嗎?」
皇甫蒙向門外瞥了一眼,聽到一串足音急匆匆地走遠之後,才重新啟口。
「你也不必怕給我添麻煩,最近這些事情我會好好想一想,好歹你爹是我未來的岳丈,就算是太子想讓他倒霉,父皇也未必肯呢,否則豈不是不給他這個媒人面子?唉,本來是想找你商量一下七台駐軍的事,不過你這裏一團亂,也未必有心思和我談,那我先走了。」他走沒幾步,忽地轉身,像是想起什麼大事似的叫了聲,「對了——」
「什麼事?」劉秋泓不解地看着他。
他笑着輕輕撫了撫自己的下巴,「你家今天有沒有做好的點心?讓我帶一些回去。」
「在我這裏吃不就成了,我讓廚房看看還有什麼可以做給你的。」
她剛起身,便被他一把拉住,「不用這麼特地,我只是覺得你家做點心的廚子手藝不錯,可以和御廚媲美,所以想帶點回去給她嘗嘗。」
「她?」劉秋泓一臉困惑,「她是誰?」
「小咩啊,哦,就是周靜陽。今天我出門時,特意在她面前誇耀了一下你家廚子的手藝,怎樣,你該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吧?」
「是她啊……」她緩緩笑開,「你先是幫她要到一個皇上義女的名號,又把她留在府里,現在還給她帶點心,我怎麼沒有你這麼好的哥哥?」
「你是羨慕還是嫉妒?」皇甫蒙笑嘻嘻地說,「那丫頭命苦,家裏貧寒,自小就去青樓幫忙賺錢,好不容易遇到我這個貴人,還遭遇刺客襲擊差點沒了小命,再不照顧她,我都替老天爺看不下去了。」
「是啊,你是她命中的貴人。」她眨眨眼,「就不知道你命中的那個人……會是誰呢?」
「我還要貴人嗎?我現在混得挺好的。」他沒聽清她話里的意思。
劉秋泓沒有多加解釋,走到門邊,拉開門,吩咐道:「綠翹,去廚房看看還有什麼新鮮沒動的點心,每一樣包幾塊,用食盒裝好了拿給王爺。」
皇甫蒙回到自己的院落時,發現周靜陽在庭院的石桌上趴着睡著了。她的一雙手臂交叉迭放在自己的臉下,一張小臉都被擠壓得皺巴巴的,但最皺的還是她的眉毛,彷彿夢到很不好的事情一般,讓她很不愉快。
他躡手躡腳地走近,將食盒輕輕放到桌上,試探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發現她沒有醒,索性將她一把抱起,轉身走去她的小院。
她在他的懷中睡得很安穩,只是輕輕動了動,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小嘴嘀嘀咕咕地,好似在說夢話。
將她抱上榻上時,府中的丫鬟趕快跑過來道:「王爺,我幫小姐更衣好了。」
皇甫蒙擺擺手屏退丫鬟,「算了,別驚醒她。」接着貼近她的耳邊,柔聲說,「小咩,脫了外衣睡覺,要不然起床時會着涼的。」
周靜陽只是翻了個身,嘴上依舊嘀嘀咕咕的,不過這一回他終手聽清楚了,原來她說的是——「不行……我要等王爺回來。」
他噗哧一笑,動手幫她解開胸前的鈕扣,為了怕她突然驚醒會不好意思,他刻意把動作放得很輕很輕,只不過他從來沒替人做過這種事,做起來着實不靈活,幸好這丫頭睡得也死,他這樣擺弄她,她居然都沒醒過來。
好不容易幫她脫去外衣和鞋襪,再替她蓋好錦被,他才悄聲離開。
待他走後沒多久,躺在榻上的周靜陽,忽然輕輕地將被子向上拉,把整顆頭藏到被子裏,如果不這麼做,她怕下一刻她的臉就要着火了。
周靜陽啊周靜陽,你幾時變得這麼輕浮了,明明醒了,知道是他幫自個兒脫衣服,偏要裝睡不肯醒來,你安的到底是什麼心?
她在心中質問自己,拚命鄙視自己剛才的做法,但是另一方面,頸邊、腰上,都還殘留着他的溫度和氣息,這種感覺實在太美妙了,若是再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選擇像剛才一樣,絕不睜開眼睛。
怎麼辦……越來越依戀在他身邊的感覺了,可是他……還能給她多久可以這樣放縱依戀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