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父皇別忘了,南黎答應了我們,只要聯姻成功,就會送來大批的鐵器當做聘禮。眼下大氏國磨刀霍霍,似有準備向我們發動一場大戰,我國的鐵礦向來匾乏,如果兩軍交鋒,只怕會無法應付,更無勝算了。如果九歌一人就能保得鳳國兩百年的基業,讓她犧牲一下又算什麼呢?”

沉默許久,鳳皇雖然沒有發表意見,但顯然已算是默許。

過了一陣,他又抬頭問道:“這丫頭這麼堅決地反對嫁人,無論提親哪家公子她一慨否決,不知道是不是她已經有了心上人了似這丫頭的膽大性格,該不會和人私定終身了吧?”

鳳星愉心中想起自己平日裏的觀察,古怪地笑笑,“兒臣想……應該沒有誰有膽子敢凱靚我們的九公主的。

那個人……諒他也無法有什麼作為吧!

九歌跑得很急,淚霧迷眼,讓她看不清路,她知道自己一路撞到了很多東西,包括許多人,但她根本不想抬頭去看,風將熱淚吹飛過臉頰,冷了心那種冰涼的流動,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覺。

猛地,她的身子被人硬生生地扯住,一道久違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一一

“九歌,怎麼跑得這麼快?”

她霍然仰頭,淚眼朦朧地看着眼前人,頓時眼淚驟然如潰了堤的洪水,奔涌而出,她一下子撲進對方的懷裏。

這淚水是思念,他被派去南方販災,他們已一個月不見;這淚水也是委屈,她真氣她自己的人生沒法自己作主,非得像這樣被父兄捏在掌里。

鸞鏡一怔,輕輕拍拍她的肩頭,柔聲安慰,“有人惹九歌傷心了嗎?我希望那個人不是我。”

“就是你!就是你”她邊哭邊說:“我之前不讓你去那麼遠的地方販災放糧,我都說過了,會去找父皇為你說情,不讓你去,可你偏要去,一走就是一個多月……”

他溫熱的手指輕輕抹去她的淚水,“原來是這樣。我說過,那是太子和陛下對我的器重,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在陛下面前能好好表現嗎?現在我總算平安回來了,公主殿下該笑,不是該哭啊。”

他淺笑盈盈的聲音並沒有立刻平復九歌心中的焦慮和悲傷,不過總算稍稍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你……你好像又瘦了點。”

“天天在河堤上轉,總是要累一些的。”

“我聽說你要過幾天才回來。”

“本來是要晚幾天,但後天就是公主殿下的芳辰了,我要趕回來送壽禮啊。”

九歌雙眸一亮,心底的烏雲被吹散了些。“你為我準備壽禮了?是什麼?”

鸞鏡笑道:“金山銀山公主都見得多了,會在乎我的壽禮嗎?”

“口亨,你一定根本沒給我準備禮物,所以草話繞我。”她嬌噎着轉過身去。

須臾,一個小小的吊墜出現在她眼前,這是一顆瑩白如王的石子,石子上刻着一個小小的“歌”字,石頭被鑽了眼兒,用一條紅色的絲繩穿過,長度剛好可以戴在頸上。

她先是一怔,然後驚喜地說:“呀,這是什麼?”

“是我在河邊撿到的一顆石子,不知道被河水沖刷了多少年,已經像塊王石一樣圓潤晶瑩了。不知怎的,我看到它,忽然覺得好像看到你,就親手在上面刻了你的名,找工匠打眼穿繩。這禮物微薄,公主如果不喜歡的話,可以隨手丟掉。”

她急忙從他手上扯過那個吊墜,逞自掛在脖子上,對他嫣然一笑。

“我喜歡,我會一直把它掛在脖子上,到死也不童下來。”她拉起他的手,“走,到我那裏去,看你這麼瘦,我那裏有好多吃的,一定可以把你喂胖些。”

鸞鏡擺手道:“今天先算了,陛下那裏等我去復命交旨,我若是先去你那裏,就亂了規矩。”

“那,晚些時候我給你送到清心苑去。你等我啊。”九歌終於破涕為笑,讓她滿是淚痕的臉上看來更加惹人心憐。

他點點頭,目送她喜孜孜的捧着那個吊墜離開,正要往鳳棲殿邁去時,花木扶疏之中不意走出一個人,那人像是站在那裏許久了。

“你離開了一個月,還是這樣拴着九歌的心啊。”說話的是宋星桐,“只可惜啊,九歌這枚棋子你是用不了多久了。”

鸞鏡側目看着他,“殿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二皇子故做!防借的說:“太子已經向陛下進言,要將九歌許配給南黎王子南昭英,父皇好像也已經答應了,估計一年內,九歌就會嫁到南黎去。雖然她在宮裏是可以幫你不少,但是好在這一次你順利販災,讓父皇對你另眼相看,將來就是沒有了她,你也可以平步青雲。”

鸞鏡的手指在身側悄悄捏緊,指上依稀還留有的餘溫殘香都在這一刻漸漸冰涼。

九歌,要出嫁了……

晚上的清心苑,正如它的名字一樣,清澈如水,寧靜如心。

鸞鏡在院中擺上一壺清酒、兩個杯子,九歌打開手邊的食盒,端出幾個果盤。

他看了一眼,有些訝異地問:“桃花醞?”

“你認得這個?”她笑着解釋,“這是太子傍晚送來討好我的,說是大氏國的什麼水果做的,味道很特別,我都還沒有吃呢。”

“這種水果長在大氏國的水邊,叫醞芒,顏色是粉色的,遠遠看去,好像一片桃花林,聽以做出來的點心又叫桃花配。”

聽了他的解釋,她不禁嘖嘖稱讚,“還是你博聞強記,宮裏就沒有幾個人說得清它的來歷名字。”

他打趣道:“你一個下午哭哭啼啼,別人就是說給你聽,只怕你也沒心思去聽。”

“誰一個下午都哭哭啼啼了?我就是生氣掉了兩滴眼淚,結果被你看到,別草這事來取笑我。”她故做不悅地打了他肩膀一下。

“到底為什麼哭?你一直都沒說清呢。”鸞鏡瓣了一塊點心,遞了一半給她。

九歌接過來,卻變得有些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你這次出去,有沒有看到什麼漂亮的姑娘?”

他失笑回應,“我又不是去遊山玩水,也不是去秦樓楚館的,哪能遇到什麼漂亮姑娘?”

她的神情顯得心事重重,一臉欲言又止的,又好一會,才再問道:“鸞鏡皇叔,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他想了想,卻搖搖頭,“不知道。”

“總有個大概的樣子吧?比如,溫柔的,還是活潑的?”

“不好說,也許等有一天我見到她,心中有了『命中注定』這四個字,就算是遇到了。”

“那,你現在心中對誰有過這種感覺嗎?”她的心都提到喉嚨了。

他卻只是淡淡地說:“沒有。”

四周一下子陷入寂靜,只有鳥叫蟲嗚。鸞鏡吃了口拼,再抬頭時,看到九歌竟痴痴捧着酒杯,杯口放在唇邊,似是忘了喝還是不喝。

他一笑,伸手將她的杯子草過來,“杯中都沒有酒了,你捧着它做什麼?”

她乾笑道:“是啊,我怎麼會忘了斟酒呢?瞧我也不知在發什麼呆。”

“我聽說,你要大喜了?”他將杯子注滿,再遞給她。

九歌低下頭,“這件事連你都知道了?”煩躁的情緒已經少了許多,似乎她正逐漸開始接受這個現實,認命了。

“南昭英那個人我認識,的確是個不錯的青年才俊,日後如果能統領南黎,應該會是一代明君。”

“可我不想嫁他。”她悶着聲道:“我不想嫁給我根本不喜歡的人。”

“你只是還沒有見到他,如果見到了,也許你會改變想法也說不定。”

“如果你的心裏有喜歡的人了,你還會喜歡別人嗎?”

九歌的質問讓鸞鏡怔了怔,她火熱的目光讓他一時語塞。

最後,他苦笑了下,“也許……不會,但怎知後來的人不會好過先前的人呢?”

“我就是知道。”她喃喃細語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眼神卻是清靈靈的看着他的。

“後來的人再好,也好不過先前的人,因為那是我第一次喜歡的人,我無論如何也忘不掉。”

她眼中的深情和堅決,足以讓人動容,鸞鏡望着她糾結在一起的眉心,緩緩開口,“你若是真的不想嫁,也並非沒有辦法。

“真的?什麼辦法?”她聞言大喜,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快說!是讓我去向父皇求情嗎?”

“這件事關係到兩國邦交,如果陛下認定了,是不會改變的。你要想從這種聯姻中逃出來,關鍵要看那位南黎王子的態度。

“我去找他”九歌急急地站起來。

鸞鏡連忙拉住她,“現在天黑了,你堂堂公主去找他做什麼?當面退婚?這種羞辱你讓他怎麼受得了?”

“那,我怎麼辦?”她焦慮急切的問。

他笑盈盈,引導似的問她,“你知道怎樣讓別人討厭你嗎?”

“啊?”她一愣。

“讓別人討厭你,甚至是厭惡你到恨不得繞着你走,躲開你,逃離你,再也不想見到你……”

九歌到底是冰雪聰明,明眸閃爍了幾下,赫然明白了。

她嫣然一笑,“我想我知道。”

第三章越界

南昭英和鸞鏡並不僅是認識這點交情。

南昭英少年時期就來到鳳朝學習,因為酷愛讀書,有一次和正在文書院同樣借書的鸞鏡相識。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從此就成了朋友,大小事都聊,爽朗的南昭英對他尤其推心置腹,連自己的秘密都告訴他不少,遇到事情也都會想找他商量。

只是他礙於罪臣之後的身分,行事低調,也因此讓兩人平日不常見面,少有走動。

這一次鸞鏡因為販災有功,鳳皇特意賞封,將他從禮宮調到文書院去管事。

文書院彙集看鳳朝及海外上萬種書籍經典,事情並不繁雜,很是清閑,平日裏除了有個別官員需要查閱資料而上門之外,門口甚至難得見到一輛車馬。

沒想到今天一大早,南昭英忽然出現,急勿勿地說要見鸞鏡。

門口侍衛將他領到後堂,鸞鏡正在查閱手邊的資料與書目核對,一見到他來,便拱手招呼,“王子殿下怎麼有空到我這裏喝茶?”

南昭英謹慎地四處看看,小聲問:“鸞鏡,你我是朋友吧?”

他笑道:“當然,殿下何出此言?”

“有件事,我想問問你,你可一定要對我說實話。”

“知無不言。”

南昭英的臉憋得通紅,好半天才說出口,“九歌公主,你認得吧?”

“當然。”

“她……腦子是不是有病?”

鸞鏡訝異地問:“此話怎講?”

“今天一早我在會館外頭碰到她,她和我嘮嘮叨叨說了老半天,前言不搭后語,一直自說自話,我要走,她偏拉着我不讓我走,瘋瘋癲癲的,就好像……神智錯亂。”

他聽了一笑,“你對她感興趣?怎麼會突然問起她呢?”

“不是感興趣,是……唉,你不知道,前幾日太子來找我,說陛下有意把九歌公主許配給我。坦白說,了尚若兩國聯姻,自然有益我回國登基執政,而且聽說公主長得花容月貌,當時我就一口答應了,但是我怎麼也沒想到,她……她會異於常人。”

鸞鏡輕嘆一聲,“太子也真是的,雖然他是一心疼愛九歌,但……總不該拖你下水呀。”

南昭英聽他這樣說,臉色大變。“你的意思是,九歌公主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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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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