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氣逐漸變熱,夏天又即將來到。
煩呀!雷·布萊克的話恍如一道枷鎖,將童如初緊緊的制箍住,令她動彈不得。
真的逃不掉了嗎,她是不是開始背叛自己了?不由自主,無可奈何呀!
冷靜與清晰的理智,逐漸自她的心中撤離;一切,都在改變當中……
不,不可以!她一定要阻止才行。愛上他,將會是她不幸的開始!
她絕對不要再被遺棄了。
幼時被親生父母遺棄,長大后又遭養父遺棄;那麼未來呢?是否也一樣逃不過註定會被遺棄的命運,得不到一份屬於她的摯愛?
老天,請給她一點力量吧!她必須勇敢的逃開雷·布萊克的魔障,她絕不能愛上他這個危險的男人!
他不會對她付出任何感情的。他要的只是她完全順服的忠誠;他喜歡的,也只是她這副軀體;留下她,只是想要懲罰她曾經犯下的欺瞞之罪。
囚禁一輩子——多麼殘酷的懲罰呀!
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他也必然將她尋獲……多麼可怕的男人。
茫然的眼神緩緩移動,目光落在鏡中的一抹身影。
不自覺地,一些殘亂的歌詞飄逸出口——
愛上你我劫數難逃,
為你坐愛情的牢,
一輩子讓情索在我胸口繞……詞/李克明
劫數難逃呀!
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去招惹他,不該將自己賣給他。
償還了童家的養育恩情,卻賠上自己,背負一身情債。
淡淡凈凈窗前明媚態
分分寸寸陽光走階台
來來回回心事揮不開
數數落落情字一身債
童如初將戴在脖子上的鏈子取下,擱放在梳妝枱上。
她不要再繼續讓那彎刀索取她的魂魄了。她轉身打開房門走下樓。
雷正在翻看一份總部傳過來的資料,看見童如初下樓,他離開辦公桌,走到她面前攬她入懷,輕吻上她冰涼的唇。
“這個顏色很適合你,清冷、高貴、脫俗。”水藍光華為她的美麗增添了高貴神采,熠熠動人。
“你不覺得這個樣子的我太過冰冷、太過乏味,很有可能會礙了你的眼?”她故意淡漠地道。
童如初的冷淡挑起雷微微的不悅。他凌厲的銳眸,很快的發現她胸前墜鏈不見了。
“鏈子呢?”危險的雙色瞳眸微微眯了起來。
童如初退開他的懷抱,淡淡答道:“取下來了。”再不取下,她就要跌進他的魔障了。
屋內突被冰冷氣息籠罩,悄然無聲息,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雷粗魯的拽住她的手臂,硬拖她上樓。
“你放手呀!”好痛,手快要脫臼了。
他伸手取來擱在梳妝枱的墜鏈,強行為她戴上,語氣危險地開口說道:“你最好不要挑釁我的耐性。”他強行扳回她別開的臉。“戴着它,以後不許再取下。”她是他的女人,所以她必須得戴着他專屬的身份象徵。
“我不要。”她伸手又要取下。
“你敢!”他的怒氣漸升,箝住她的手。
她也開始惱火起來,一邊掙扎一邊怒道:“你不能支配我的意志。我既不願,你便不能強迫。”
雙色瞳眸迸射出冰冽寒氣,煞是令人悚然。
“我不能?”雷傾身逼向她瓷白的臉,“我買下你的忠誠,你就得服從於我;就算是強迫,你也只能承受。”他在陳述她的義務,宣告他的權利。
“不!”她清冷的瞳墨偶迎上他憤怒的魅瞳。
他又危險地眯起眼。
童如初微微蹙眉,神態冰冷,緩緩說道:“我賣的只有身體,我的身體忠誠於你就夠了,其他的我不願意給。”
一旦付出真心、交出靈魂,不幸,便會降臨。
被自己所愛之人遺棄,將會是一件不幸的事。
她的自私,不願讓自己承受那樣的痛苦。所以,她選擇了逃避。或許惹得他厭煩,他便會將她趕走也說不定。
童如初的拒絕姿態,嚴重地激起雷的憤怒。
該死的!這女人竟一再的違拗他、忤逆他!
她不願當他的女人,卻寧願做他的情婦!
“很好……”他挑眉看着她。冷冷笑着。“既然你這麼想要當暖床的情婦,我就成全你。”
他的無情話語像一把冰冷的利刃,直直戳穿童如初脆弱的心。
“過來!”他的怒眸盯住她嫩白的麗顏。“現在,執行你的義務,取悅我。”冷峻言詞中滿是寒意,沒有半點溫度。
童如初咬了下唇,邁開沉重步伐,緩緩靠近他,無措地呆站在他面前。
他嗤地冷冷一笑。“怎麼,不知道情婦該做什麼嗎?”眼中憤怒的火焰,覆蓋了他所有理智。
好冷,她覺得好冷……
一個人的心性、情緒能被人影響到臨界點,終至爆發、狂怒,足可證明那人的影響力實在駭人至極。
影子愣愣的呆立在一樓,支頭想着半個鐘頭前氣急敗壞、拂袖而去的主人。他真的想不透,向來冷靜超乎常人的死神,怎會失控到暴怒的程度。
就連當初薇妮雅的背叛,主人都沒這般暴怒……可見主人相當在意童如初。
唉!他們兩個人之間出問題,倒霉的可是他。
主人出門時命他不準跟上去,這……現在可是非常時期呀!那西斯不知何時會出其不意來襲擊,他必須寸步不離地保衛主人才可以。
要是讓波賽頓知道他沒跟在主人身邊,肯定拿槍轟掉他的腦袋。
罪名是——怠忽職守。
樓梯轉彎處飄下一抹白皙身影,影子側頭看着童如初輕盈飄下樓。
“他出去了?”童如初環視着空蕩的大廳,她知道他是雷的隨身保鏢,好象是叫作……影子。
影子微一頷首,端視了她一會兒,開口說:“你不該惹主人生氣的。”口氣像是有些責備。
童如初微微苦笑了下,“他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影子沉默一下,又道:“主人向來尊榮貴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最好多順着他些,不要違逆他。”破天荒地,他竟會說這麼多話。
童如初淡淡瞥開眼!望向落地窗外的如茵綠地。
順着他?她也是有脾氣、會惱、會怒的人呀!更何況,她並沒有刻意挑起他的憤怒,她只是……只是避免讓自己被奪去魂魄的自私女人罷了。
她不希望自己愛上那個危險又專制的男人,非常的不希望!
童如初走到門前,影子喚住她。“你要出門?”
童如初點頭,“出去走走。”她離家好一陣子了,該回家一趟看看母親和弟弟才是,免得他們掛心。
“……請儘早回來。”主人並沒有交代說不讓童如初出門。
優雅身影逐步移動,漸行遠去。
見到童如初的童志翔好生訝異。“姐?”他呆了下。
“怎麼了,姐變得很可怕嗎?”她含笑進屋。
童志翔隨即跟了進去,姐弟倆一塊坐下來。
“你又翹課了?”童如初看向時鐘,才下午三點。
童志翔頑皮地伸出一指比比太陽穴,再轉個圈圈。“拜託!今天是周末耶。”
“周末?”
她居然無心到連今天是何月何日都漠視了。“媽呢?”她沒問父親,反正她也不想看到他。
“到超市買晚餐的材料。”倒了兩杯果汁,他將一杯遞給童如初。
她啜了一口。“你們都還好么?”畢竟在一個屋檐下共同生活二十年,她仍然還是挂念他們的。尤其,是在她心煩意亂的現在,心裏更是渴望尋求親情的溫暖來撫慰內心。
“姐,你好象瘦了。”童志翔放下杯子,移到她身邊端詳她憔悴的面容,心裏很是不舍。“是不是你的老闆太過苛刻員工?”那張帥氣的臉頓時黯了下來。
她搖頭。
“還是你住在他那邊住得不習慣?”他再問。
“不是的,那裏很……舒適。”她言不由衷地輕輕搖頭。
“冥域”果真取得恰當。那兒的確冰冷,沒有生人氣息。
童志翔沉吟了下,忽然問她:“他有沒有欺負你?”這才是自己最在意的事。
他這突如其來的問話,使得童如初一時怔愣住。
“他真的對你亂來!”帥氣的年輕臉龐突地化為肅凝。那混蛋真是可惡透頂,居然敢動他的寶貝姐姐。
“志翔!”童如初伸手輕拍他緊握住拳的手。“我很好,他沒有……對我怎麼樣,你不要胡亂臆測。”他的激動令她詫異,她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會有這麼火爆的一面。
童志翔望着她,像在審視似的看了許久,才悶悶地開口:“你還是回家比較好,我覺得那個男人很詭異,你最好不要跟他有什麼牽扯。”一想起她被那男的摟抱着,他心裏就老大不痛快。
童如初卻是獃獃地,說不出話來。離開他……她也想啊!但……他不會放過她的。哪怕窮碧落下黃泉,他都會將她親手帶回吧!
他若肯放過她,她又何必這般痛苦。她沒忘記他曾揚言她若離開,童父的事業必遭困頓。
她不會關心父親事業的興衰,但卻會擔心母親遭父親的遷怒出氣,平白惹來父親的謾罵與拳打腳踢。
“姐。”童志翔喊着怔愣的童如初。“你該不會是……愛上他了吧!”依他對自己姐姐的了解,她一向不喜歡親友以外的人太過親昵地碰觸她的身體,而那個雷·布萊克居然可以摟着她的腰,舉止如此親昵。
“我……”童如初咬住唇,頓了下,連連搖頭。“我沒有!”不!她沒有愛上他!沒有!沒有!沒有!
童志翔仍繼續說道:“姐,你應該很清楚,不相愛或是單方面的付出情感是很悲哀的一件事。”父母就是一個最佳的例子。他頓了下又道:“那個男人太過詭邪、太過出色,恐怕不是託付終身的好對象。”
童如初勉強一笑,輕聲說:“志翔,你想得太多了,我和他只是……主雇關係而已,不會有什麼感情牽扯的。”
“最好是這樣。”童志翔撇撇嘴。
“我該回去了。”起身走到門前,童志翔跟她問了“冥域”的地址,她寫了地址給他,便心神恍惚地離去。
童如初才剛離開童家一小段路,身後便傳來一道驕蠻清脆的女聲。
她回過頭。“你是……”眼前的少女似乎有些眼熟。“你是志翔的同學?”如果沒記錯,是叫柯菁然吧。
柯菁然走向她,神態高傲地撇嘴斜睨着她。“喂,你是志翔的女朋友,幹嘛又另外勾搭上外國俊男?想腳踏兩條船啊!”嫉妒令她口出惡言。“不要臉!”
童如初清冷的眼中有了抹瞭然。“柯同學,請你在未了解事情之前,先不要妄下斷言,那是一種很幼稚的行為,你懂嗎?”
“你敢罵我!?”柯菁然氣得瞪大眼。
童如初搖頭,淡道:“我是志翔的姐姐,不應該是你吃醋的對象。”
“嘎!?”柯菁然先是愣住,而後意會到自己的心意被人窺知,紅着臉輕哼了聲,然後匆匆跑開。
“少女情懷呀!”搖頭淡笑,童如初又往前走去。
再不走快一點,待會兒夕陽隱沒,山路可會是一片漆黑。
“啊!”突然一隻手圈住她的細腰,令她駭然地低呼出口。
“你上哪兒去了?”雷恍如夜之魑魅般的出現在她身旁。
童如初心臟差點停止跳動!她捂着驟跳的心口說:“你嚇壞我了。”他似乎不生氣了。
雷親吻她微啟的唇,將她摟緊。
他真的不生氣了嗎?童如初有些納悶。
“你去了哪裏?”他摟着她繼續往前走。
“回我家。”見他似乎沒生氣,心情又像挺好,她便回話告知。
他停下腳步,性格的眉有些蹙攏。“以後別再回去了。”
她也蹙起娥眉,看着他微微不悅的臉。“有理由嗎?”他真的想把她關在“冥域”里嗎?
他深邃精銳的雙色眼眸望進她清澈晶亮的困惑水眸。“別和你那個沒有血緣的弟弟太接近。”那個少年是以一種愛慕的眼光在注視着她,他不允許任何男人以那種目光盯視他的女人!
“你在說什麼?”童如初以不可思議的神情瞪住雷。“志翔是我的弟弟呀!”姐姐和弟弟親近,有什麼不對嗎?
他伸手將她攬進懷。“你們並沒有血緣關係。”
“你……”這下她總算懂了。“志翔才十八歲,他只是一個孩子,而且他是我的弟弟!”好可惡,她又沒有“戀弟情結”!
“總之,以後沒有我允許,不准你踏出冥域一步!”不理會她的杏眼圓瞪,他摟着佳人回到“冥域”。
一進屋,便迎面撲來陣陣膳食香味。
雷拉着童如初坐下,影子立即走入餐廳,沒多久,便領着一名微胖的婦人出來。那婦人手上端着一碗香味四溢的湯汁。
童如初滿臉不解。
“喝掉。”雷接過那碗湯汁,端到她唇邊。
何嫂是他負氣出去后,找了許多家葯膳料理店才挑選中的;當下便將人給帶了回來。出門時,他確實氣急敗壞,後來他細想了下,他不排除她是故意想讓他對她厭煩的可能。他差點忘了,她是個聰穎的女人。
“這是什麼?”童如初莫名所以地看着湯汁。
“何嫂。”影子指示何嫂作解釋。
何嫂先是笑笑,然後才說:“這是葯膳的一種。”
在經過何嫂的一番說明之後,童如初大概了解她面前這碗燉湯有補血暖身的作用。
其中她只記得兩樣:紅棗含鐵質,防貧血;桂圓可以促進血液循環,使身體暖和起來,適合手腳冰冷的人食用。
“一定要喝嗎?”她的娥眉微微蹙起。
雷揮退影子和何嫂,“喝了它,對你長年冰冷的體質將有所助益。”他希望她能紅潤健康。
“我不喜歡桂圓的味道。”她神色略顯黯然。
他不希望抱着一副冰冷的身軀,也不願見到她蒼白無血色的臉……這一切,只為了不想歡愛時會掃了他的“性”趣吧?她兀自在心中猜測。
但是執拗的雷卻硬要她喝下那碗湯。
她搖頭。“我真的很不喜歡桂圓的味道,那甜味很膩。”她向來不愛甜食類的食物。
“我堅持,你非喝不可。”雷端起湯汁狠了一口,抬起她的臉,將口中湯汁喂進她嘴裏。
直到那碗湯汁全由他喂完,童如初仍然無法自怔愣中回過神了。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一下子殘冷無情,一下子溫柔和煦……
“你再這麼看着我,我可會當成你是在勾引我喔!”他舔去她唇邊的湯漬,戲謔地道。
不知是葯湯的關係,還是他輕狎的話語,童如初嫩白的面容倏地轉為酡紅,醇醉得迷人。
“就這樣一輩子都乖乖的待在我身邊,嗯?”溫香軟玉抱在懷中,心中滿足欣悅無比。
童如初靜靜地偎在他胸中,極力遏止自己點頭允諾。
明知道他眷戀的只是自己的身子,她卻仍是傻傻的栽進那片溫柔的魔障之中。
是夜,萬籟俱寂。
風,揚起鬼魅氣息;空氣之中,有着淡淡的腥殺之味。
夜幕中,一彎新月恍若死神手上那把勾魂奪魄的彎刀,詭譎至極。
五條人影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潛進屋裏,利落的上了二樓。
五條人影悄聲進入房中,緩步趨向床,才剛舉起槍,便立即感到握槍的手有股刺骨劇痛,槍支紛紛落了地。
“哇啊!痛死了!”其中一人捂住被筆尖刺出鮮血的手吼叫起來。
原本已熟睡的童如初立刻被驚醒,隨即被眼前的景象駭愣住。
“別擔心。”雷在她耳畔低語,握住她冰冷微顫的手。
五名闖入者相視一眼,大喝:“死神,納命來!”
還沒出手,五條人影已相繼倒地。
雷左手的掌心雷射出四發子彈,門口的影子則射出一發。
“不——”童如初低呼一聲,雙手捂住臉。
“沒事了。”他摟住她,輕聲安撫。“有我在,沒事的。”
他轉頭對影子交代,五名闖入者很快就被處理掉。
“你……有人要殺你?”她訝異地盯着一臉不在乎的雷。
“一隻極富野心的笨耗子罷了。”笨蛋那西斯!“睡吧!”他摟着她,輕撫她的發。
睡意全消的童如初心中泛起陣陣疑慮,雷·布萊克究竟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