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音樂輕揚的小客廳里,一名美麗絕倫的孕婦舒服地坐卧在躺椅里。

隨着腹中胎兒的緩動,她臉上漾起柔美的淡笑,雙手覆上圓凸的腹部,輕柔地撫着,她的孩子似乎有着極好的音感,每當她聽音樂時,這孩子總會隨着旋律在她子宮裏徐緩動着,彷彿在與她交談。

“小寶貝,你也喜歡這曲子嗎?”歐運琛柔聲地開口。

就像海豚輕巧的在海中悠遊般,她的孩子柔緩的動工下,似乎是在回答她的問話。

歐運琛揚起唇角。這個孩子就是這樣貼心。

七個月前,她毅然逃離紐約,沒有目的的坐車、轉車、搭機、轉機,最後,她選擇在台灣落腳,並且在天母租下了這間一房一廳的單身公寓。

幾個月來,她由陌生到熟悉,認識這裏的一切。而隨着孩子在體內日益成長,她的心情也慢慢由谷底爬升,她欣慰於孩子的敏感與貼心,總是在她情緒低落或孤單時,透過胎動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事實上,她的確不是一個人,她的鄰居,一名大她一歲的醫學院學生,在她搬來這兒的第三天,便強迫中獎似的買來一堆食物,逼她認識鄰人,而在這棟一層只有兩戶的公寓裏,她的鄰人就只有那名醫學院學生,總之,這名鄰居幾乎是強悍地介入了她的生活。

“運琛!開門!是我!”高亢的女嗓音在外叫喝着。

果然!說人人到。她的強悍鄰人,又開始破壞她短暫的寧靜了。

撐起腰,她有些困難的自躺椅上站起,緩步走去開門。“你沒課?”看着門外時髦的短髮女性,她淡淡的問。

“我的學分早修滿了!”丁燦琳提着一大堆食物,大搖大擺的走入她房裏。“嘿!不是我要說你,肚子這麼大了,行動那麼不便,你乾脆給一把鑰匙讓我自由進出,省得你還得為我開門!”

“這裏又不是你家。”歐運琛坐回躺椅上,看着她如菲佣般在小廚房裏,亂翻亂找。

半晌,她端了兩大碗熱食來到歐運琛面前。“幹麼?又在給你的小傢伙上音樂課哦!”將托盤置於桌上,此刻她才發現空氣中有音樂飄揚,虧她已進來快十五分鐘了,居然像聾了般都沒聽見。

“她很喜歡的。”歐運琛撫着肚子笑了笑,但瞥見桌上的餛飩麵后,又不禁蹙眉。此刻,她只想與孩子好好透過音樂交流,並不想吃東西。

瞥見她的眼神,丁燦琳不以為意的將其中一碗加了滷蛋的面推至她眼前。“那就邊吃邊聽吧!”

“放着吧!我待會兒吃。”

“不行!這樣對胎兒不好!”直接將筷子與湯匙放進她手裏,不妥協於她的任性。

她無奈地拿起遙控器,關了音響,端坐起身吃着面。

丁燦琳逕自坐往一旁的雙人沙發,吃着自己的那一份。“對了!我想多加幾堂鋼琴課,你應該有時間吧?”

歐運琛看着她。她這不是廢話嗎?當初,剛到這裏時,自己原想找份工作的。

後來,被她發現自己懷孕在身,於是她便三言兩語告訴自己,只要是個正常的老闆,是不會僱用孕婦的,在她半強迫半威脅下,只好放棄找工作,成為她專屬的鋼琴老師。

“我只教你一個學生,你想呢?”

“也對!”丁燦琳偏頭笑了笑,而後義憤填膺的抱怨。“我得多練習手指靈活度,你知道嗎?我前幾個禮拜在傷科實習,縫了一個傷患,沒想到昨天他來拆線時,居然嫌我縫得丑,一狀告到傷科主任那兒去,差點讓我惹上醫療糾紛!”

歐運琛沒說話,靜靜的盯着她。不禁回想起那個男人,他也是利用彈琴來訓練手指的靈活與穩定的醫學院天才。

“幹麼這樣看我,我臉上沾了面嗎?”丁燦琳抹了抹臉頰。

“沒有!”搖了搖頭,拉回思緒,繼續吃着面。

“打算幫孩子取什麼名字?要不要我這個‘乾媽’出個主意。”打從認識歐運琛后,她便沒問過她的家世背景、孩子的爹之類的問題。因為她私下認為,這個女人不是死了老公就是離了婚,所以也沒什麼好問,況且就算問了,人家也不一定會講,搞得不好,弄得太尷尬,那就糟了。

在她丁燦琳的交友理念中,只要不太難相處便成,不需彼此了解太多。

“離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月!”言下之意,是她還沒想好孩子的名字。

“喂!我可警告你,你這個樣子,可是隨時會生的。”丁燦琳瞥了眼她的大肚子,要她別太相信預產期。

腹中胎兒像是在回應丁燦琳般,在她子宮內又輕動了下。“怎麼了?小寶貝!”放下筷子,安撫似地拍了拍。

“嘿;這個聰明的小傢伙在回我話呀!”丁燦琳興奮的坐到她身邊,手勁溫柔的貼上她腹部。“在動吶!”

“她是女孩,別叫她小傢伙!”看樣子得趕快幫孩子取個名,省得丁燦琳“小傢伙、小傢伙的”,萬一叫成癮,那多不雅!

“是是是!我叫她小寶貝行吧!”看了眼歐運琛,她又撫着那圓滾的肚子。“小寶貝!乾媽在叫你喲!”掌中傳來轉動的感覺,她欣喜的瞪大美眸。“乾媽榨果汁給你喝,乖寶貝!”

歐運琛搖頭淡笑,看着她快樂地哼歌,進了廚房。

沒有消息!沒消息!還沒找到!可能不在歐洲!應該還在美國!

一年了!一年了!琛兒到底去了哪兒?

凌冱重重的合上雙眼。她真的那麼絕情嗎?

為了實踐讓他找不着的諾言,她竟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一年來,他除了翻爛紐約外,還派了不少人在歐洲各地找尋她。只要是有歌劇公演,他便會親自去確認,看那創作者是否是她,但那往往都只是場奢望。

在古典樂界,她的名號響亮,但作風神秘、不為人所近,每個見過她的人都只是如夢似的驚鴻一瞥,從未有人與她深交,由於這樣,使他在找尋她時,倍感艱困。

“少爺,您認為,是否可由歐小姐的出入境紀錄來查?”看着臉色沉重的凌冱,韓峻提出他們尚未使用的方法。

出入境紀錄!凌冱眸光一亮。“你怎麼現在才說!”無意責備,但他的語氣卻又急又凶。

韓峻像是已習慣了般,面無表情地看着凌冱。一年來,少爺的脾氣隨着歐小姐行蹤成謎而陰晴不定,連一向周延縝密的思考能力都受了影響,否則也毋須他來費唇舌提醒出入境紀錄未查詢之事。唉!似乎是一觸及歐小姐的事,少爺便一切失控、脫序。

“從今以後,朝這方向查,只要有她入境紀錄的地方,都派人去找!”只要這麼查下去,一定能找到她,不管要花多少時間,這次至少要找出她在的國家。

凌冱雙眸散發著勢在必得的光芒。

扣好衣襟,將女兒托抱於肩膊,柔柔的拍着那小小的背脊,讓她打個飽隔。

“吃飽了!睡覺好嗎?”纖指輕觸那細嫩粉紅的嬰兒肌膚,寵愛地問着。“媽咪放音樂給你聽好嗎?”

彷彿懂歐運琛的問話般,小嬰孩甜甜的咧嘴笑着。

看着女兒可愛的笑臉,歐運琛隨即拿起遙控器,讓柴可夫斯基的鋼琴協奏曲飄蕩一室。

女兒兩個多月前順利的來到這世界,粉雕玉琢的小臉蛋幾乎是她的翻版,但那雙無邪的眸子卻像那個男人。

女兒真的與他一樣,擁有一對漂亮的藍眼珠,這往往讓她一恍神又思及他的身影,就像現在,看着女兒,腦海里不禁浮現一個問題——

他會知道自己已經當父親了嗎?

不!他不配!

那個無情、狠心、心中只有復仇計劃的男人,不配擁有這麼天真可愛的女兒!

他不配!他沒有資格!這輩子他只適合一個人孤獨至死!他永遠別想知道自己有個女兒!別想!

“別想!”她小心翼翼的將女兒抱緊於懷裏,白玉般芙頰貼上女兒柔嫩小臉,“你永遠是媽咪一個人的!”

小嬰孩隨着音樂,小手在空中搖擺,不久,臉蛋上出現了倦意,動作愈來愈小,藍眸慢慢關合,逐漸在母親懷裏睡了去。

女兒睡了后,歐運琛才想起自己尚未進食。穿上圍裙,她決定自己炒飯吃。這是她生平第一次下廚——

“怎麼還不熟?”拿着鍋鏟撥弄着平底鍋里的米粒,她不懂,為何每每丁燦琳花十分鐘炒出來的蛋炒飯,她炒了近四十五分鐘了還是不熟?

“喂!你在嗎?快開門!”

正當她苦惱時,丁燦琳的巨吼穿過所有障礙,傳入她耳中。為了不讓丁燦琳的魔音吵醒女兒,也為了“炒飯不熟”的問題,她動作迅速的開門放丁燦琳進來。

“你在幹麼?怎麼穿這樣?”丁燦琳好笑的看着她身上的圍裙。“小谷兒呢?”她橫衝直撞地找尋着那藍眼小天使。

“睡了。”歐運琛拄住她亂闖的身子,拖往廚房。

“哎、哎!別拉!讓我先看看乾女兒嘛!”手上大包小包沿路掉滿地,活像“糖果屋”那對兄妹在森林丟石頭與麵包屑似的。

“你看!為什麼都不熟?”

丁燦琳睜大美眸。“你在幹麼!爆米花嗎?”看着鍋里散散的米粒,不禁好奇的問。

爆米花?歐運琛顰眉。“我想做蛋炒飯!”難道她方法用錯了嗎?

“拜託!”丁燦琳無力地翻白眼。“你不知道炒飯要用白飯嗎?這是生米耶!小姐!”這傢伙肯定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

“我不知道!我沒下過廚!”有些委屈、有些尷尬地望着被炒得半生不熟的米粒。

“天!你這樣!我要怎麼放心把小谷兒交給你,去非洲呢?”丁燦琳將平底鍋丟到水槽,一路撿着適才落滿地的東西,回到客廳。

“你要出國?”歐運琛訝然。

“過來吃飯吧!我買了便當。”丁燦琳打開飯盒,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我參加了一個醫療隊,預計前往落後國家兩年!”

歐運琛有些慌然。“兩年!”一直以來,她的生活都是丁燦琳在照應,就連生產時也都是丁燦琳幫忙安排一切的,而她什麼都不懂,連炒飯也不會,這兩年……

“放心!還有三個月才走!這些日子夠我把你訓練成獨當一面的超級媽咪的!”丁燦琳一副輕鬆的口吻。“你得學烹飪、家務、找新工作……啊!最好嫁個新老公……”口無遮攔地胡扯,惹來歐運琛一記白眼。

“我會自己帶大岳谷。”事實上,她擔心的並非生計問題,而是在習慣了丁燦琳在時的熱鬧后,她可能得花上好一段日子來適應往後的冷清落寞。

“是是是!你得當個SuperMammy喲!”丁燦琳啃着雞腿、不經心的叮嚀。

歐運琛無奈的搖頭淡笑,開始吃着自己的便當。

……派出去的人已經找到歐小姐了!

……派出去的人已經找到歐小姐了!

……找到歐小姐了!

凌冱倚着吧枱,沉沉的喝了口酒,腦中不斷縈繞着韓峻白天所說的那句話。

找到琛兒了!這可說是他取代凌清成為“凌氏”總經理后,另一件順心的事。

四年了!一千多個找尋日子,讓他過得心煩、心慌,脾氣一天壞過一天,他無法控制自己,無法再平易近人的對人。一直以來,蟄伏在外表外的深沉性格,如出閘的野獸般狂猛奔出,使原來溫和有禮、平易近人的他,變得冷冽、令人無法捉摸,難怪他能輕易騙過“凌氏”的職員,順利取代凌清,因為他的性子變得是時候,他變得如同凌清的冷酷、善變!

“呵……”輕蔑冷笑。他放下酒杯,如一國之君巡視采邑,踩着手工波斯長毛毯,進入這屋內的每個房間。

這棟位於仁愛路上的高級公寓,是他在台灣的住所,也將是他用來“囚愛”的美麗牢籠。

明天!明天,當他從“凌氏”下班回來時,琛兒便會在這兒等着他!

嘴角微微揚起,他期待着明天的到來!

“媽咪!有車子停在我們家門口!”甜膩的稚語夾雜在夕陽西下的微風中。

歐運琛牽着未滿四歲的歐岳谷,轉進回家的小巷弄里,皺着眉看着五十公尺前的家門。“他們又亂停車了!”三年前,丁燦琳去非洲后,她的鄰居搬來了個怪男人,那男人成天呼朋引伴,擾得她不得安寧,於是她帶着女兒搬到現在的住所,這一帶是獨門獨院的老式建築,環境清幽、單純,只是小小的巷弄常有人亂停車造成居民出入的不便。

“媽咪!有個穿黑衣的叔叔下車了,我們去叫他把車開走,好嗎?”歐岳谷拉拉母親的手問着。

歐運琛看着那名注視着她家門的男子,牽着女兒一步步住前,直至與那男子的距離僅有十公尺,她赫然停住腳步,驚慌的抱起女兒往回走。

是韓峻!是韓峻!天!怎麼會是他?難道凌冱也來了!天!她焦急的將女兒的小臉埋在胸前,快步的往巷口走。

“啊……媽咪……你壓到谷兒了……”歐岳谷掙扎叫着。“媽咪……我們不回家嗎?”小女孩的聲音清亮,順着風飄向巷尾,引來了韓峻的注意。

“歐小姐!”韓峻立即反應,迅捷如豹地跑至她面前。“歐小姐,請您……”止住話,驚詫地看着她抱在懷裏的小女孩,難道歐小姐在台灣已另嫁他人……

“走開!”歐運琛縴手壓着女兒後腦勺,將她的臉藏在懷裏。絕不能讓他見着岳谷的眼眸。

“這是您的孩子?”如果是!教找她四年的少爺情何以堪吶?

“是!她是我的孩子!”歐運琛美眸圓睜,泛着敵意瞪着韓峻。“走開!別擋我的路!”

韓峻神色複雜的看着她。他是否要帶她回去給少爺?畢竟她已非昔日的歐小姐,而是他人之妻、母了。就在他左右為難時——

“媽咪……媽咪……我不能呼吸……”歐岳谷掙脫母親,自她懷裏抬首看向韓峻。

“岳谷!”

“她是少爺的孩子!”

歐運琛的驚叫與韓峻的訝然,同時在這安靜的小巷中響起。

“你是誰?叔叔!”毫無察覺大人間的波濤洶湧,藍眸骨碌的轉個不停,天真的問着韓峻。

“她是少爺的孩子!”韓峻低語。他的態度已不再躊躇,一副勢必將她們母女帶回的模樣。“歐小姐,請您跟我走!”

“不!她不是他的孩子!”抱着女兒轉身飛奔,想在韓峻追上前,逃進家門。

只可惜身手矯捷的韓峻,速度永遠比她快。“請您別為難我!歐小姐。”

“我不會跟你走的!”生氣的看着擋在家門口的韓峻,她轉身欲離去。

“那我只好得罪了。”語畢,他利落的往她頸后一劈,接住她后倒的身子,另一手擒住差點滾落地面的歐岳谷。

“啊!媽咪……媽咪怎麼了?”本能的攀抓在韓峻的肩頭,小女孩憂心的看着才一瞬間便合眼傾倒的母親。

“別擔心!你媽咪沒事的。”韓峻將歐運琛移上車後座,然後抱着歐岳谷打開前座車門。

“你要載我們去哪兒?叔叔!”看着幫自己綁上安全帶的韓峻,她不禁好奇的問。

“叔叔帶你回爸爸家!”韓峻有耐心的答着。

“咦!爸爸嗎?可是媽咪說……我沒爸爸呀!”偏着小腦袋瓜,她不解的咕嗚着。

韓峻眉一挑,由後照鏡瞥了眼歐運琛,她是這麼告訴少爺的孩子嗎?這下子,肯定又是風波不斷了……

急切的步伐,無聲的踩過鋪有長毛地毯的公寓走廊,剛從“凌氏”下班的凌冱,正急着回家看那四年未見的人兒,今天一整天,他一直心神不寧的,總是猜測着韓峻是否順利帶回她,甚至頻頻看錶,期待着下班時間的到來。

他掏出鑰匙,打開家門——

“嘻……別抓我……韓叔叔……”一個小小的“不明物”伴隨着甜甜的童語嬉笑,撞上他修長的雙腿。

凌冱低頭一看,一名螺旋鬃髮型的小女孩緊抱他的腿,她的動作似在躲藏。“……別抓我,韓叔叔……谷兒拉……小提琴……給你聽……不要抓我……”細細的喘息、軟軟的童音呢喃,這孩子顯然只有三、四歲左右。

“少爺,您回來了!”韓峻斂去先前陪歐岳谷玩耍時的笑臉,恭敬的問候着剛入門的凌冱。凌冱瞥了眼韓峻,復又低頭。“這小孩……”語未畢——

“啊!是另一個叔叔呀!”歐岳谷抬頭看着凌冱,嬌憨的甜笑。

“你……”他激動的抱起她,全身血液幾乎沸騰,她……竟然有一雙藍眼。“這孩子……”

“是歐小姐和您的骨肉。”韓峻的話如同千斤棒捶重擊他的腦袋。凌冱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歐岳谷。他的孩子!這是他的孩子。那麼四年前……啪地一聲,腦中閃過婚宴那晚,歐運琛在飯店客房劇烈乾嘔的景象,原來……她那時早已有孕在身……

“你怎麼了?叔叔!”歐岳谷小手輕巧的碰觸他。

叔叔?凌冱對她皺着眉。“你媽媽沒告訴過你,爸爸的事嗎?”下意識自稱起爸爸,雙臂更加收緊。

搖搖頭,眨着無邪的藍眼,有些委屈的說:“媽咪說我沒爸爸呀!”

凌冱明顯的一震,抱着她走向沙發。“韓峻!你下去吧!”他想好好跟“初次”見面的女兒認識認識。

“啊!韓叔叔,你要出去呀?”瞥見正欲出門的韓峻,歐岳谷好奇問着。

韓峻朝她點點頭。

“拜拜!”乖巧的揮手道別,而後補述。“要再來哦!”

“他會再來的!”凌冱對她說。

“那你呢?叔叔!你也要出去嗎?”

凌冱搖首。“你叫什麼名字?”大掌輕撫着晶瑩剔透的水靈臉蛋,這孩子全然像她,但如寶石般的藍眸與他如出一轍。

“我叫歐岳谷!叔叔你呢?”柔細如綿的掌心撫上他的印堂。“這兒有小折!叔叔不開心嗎?”

凌冱閉了閉眼,語氣不確定且帶點冀求的說:“叫我爸爸好嗎?”像他這麼個為復仇而不擇手段的人,居然會有如此軟弱的一面。

“為什麼?”歐岳谷偏着頭,不解的看着他。雖然她喜歡這個叔叔,可是媽咪說她沒有爸爸呀!

“因為我是你爸爸。”撫着女兒柔細的髮絲,他真的想聽到她叫他“爸爸”,這可讓他確定懷中的小天使是否真的存在。

歐岳谷雙手交握,嘟着唇,臉低垂着,看來苦惱不巳。

凌冱眸光一閃,長指壓上眼瞳,取出隱形眼鏡。“你看!你的眼睛跟我的一樣,你是我的孩子,懂嗎?”

“咦!”爬上他的大腿,小腳踩在他堅硬的肌肉上。“跟我一樣的藍眼珠!”彷彿發現寶藏似的,她驚叫不已,畢竟出生至今,她從未見過有人與她相同。

凌冱笑了笑,挺直的鼻輕觸着女兒溫潤的臉頰。“叫我爸爸,好嗎?”

“爸爸!你是我爸爸那!跟我一樣的藍眼珠……”撒嬌的摟着凌冱的頸項。“跟我一樣的藍眼珠!”不斷呢喃。

“媽咪呢?”輕輕拍撫着女兒背脊,柔聲詢問。

“媽咪在休息。爸爸也要找媽咪嗎?”

“嗯!我們好久沒見面了。”女兒這麼大了,他卻到今天才知道。她真的是決心不讓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為何瞞着他她已懷孕的事,她的狠心果然不亞於自己!

“岳谷!岳谷!”驚慌的歐運琛,大呼小叫的由房內衝出。

“媽咪!我在這裏!”歐岳谷攬着凌冱,朝母親招了招手。“媽咪!找到爸爸了,谷兒找到爸爸了!”

歐運琛凝神地看着沙發上的男人,赫然沖向前,從他懷裏搶回女兒。“別碰她!”

凌冱蹙眉,不悅地看着依舊絕美的歐運琛。“她是我的孩子。”沉聲強調着。

“她不是!當年是你不要我們的!是你說我們比不上你的復仇計劃重要的!是你!是你將我當作交換條件嫁給路敦逵的!”往事歷歷浮上腦海,她激動的吼道。

“媽咪……”歐岳谷環抱着母親,不解地看着淚光盈滿雙眼的她。

對於她的指責,凌冱幾乎無法反駁,那些的確都是他說過的話。“你別這麼激動,會嚇壞女兒的。”

“她不是你女兒!”將女兒擁緊,繞過沙發欲往玄關走去。

“你想去哪兒?”凌冱迅速擋在她面前,既已找回她,不管她是否恨他,她都得留在他身邊。

“走開!我要回去!”她一刻也不想留在這兒,再見到他,她心中的傷竟疼痛不已,她以為她早已將心封死了,沒想到他的影響力是如此強,讓她簡直生死不能。

“你不能走!”緩步趨近。他多想仔細看着她,多想彌補自己當年對她的傷害。

“不要過來!”她驚恐的退了一大步,與他保持距離。

“媽咪……你生爸爸的氣嗎?”歐岳谷小臉憂愁的垮下。她好不容易找到爸爸,媽咪為什麼這麼生氣?

“他不是你爸爸!他不配!”壓抑着胸中怒氣,她以不嚇到女兒的語氣說著。“你是媽咪的!永遠都是!你沒有爸爸!”

“別跟孩子說這些話!”凌冱口氣微揚的盯着她。“你心裏明白,我是她父親,她的雙眸遣傳自我,這是不爭的事實!她不是沒有爸爸的孩子!”四年來,她一向這麼告訴女兒的嗎?難怪,女兒會那麼懷疑他的身份!

“我不想聽你這些廢話!”繞過他身旁,快速的往門口走。

“休想走!”大掌一拉,將她們母女倆抱在懷裏。“這次,我不會再丟下你了!無論如何,不會了!”

“走開!別碰我……我恨你!騙子、魔鬼……走開!你到底要傷害我到……什麼程度……才罷手!四年前,我已將‘歐氏’給了你了,也被你給利用夠了……你到底還要怎樣?難道,你非得看着我死,才甘心嗎?”淚終於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別用死威脅我!”想起她十歲那年,被他救回的事。他不禁大聲怒吼,整個人逐漸變得陰沉。“你瞞着我你懷孕的事,我該怎麼跟你算帳?”帶着他的孩子嫁給路敦逵,也是向他示威、賭氣、報復的做法吧!

“……媽咪……哇……媽咪……”兩個大人的情緒變化,嚇壞了被夾在中間的歐岳谷,使她害怕的放聲大哭。

看着女兒豆大的珠淚滾滾自藍眸中滑落,凌冱不自覺地放鬆了手勁。

“我從來沒瞞你什麼!我只是沒告訴你!因為你不配知道!你沒資格做她父親!走開!”趁隙推開他的鉗制,抱着哭嚎不已的女兒坐回沙發上,柔聲清唱着德國民謠“莉莉·瑪蓮”哄着、撫慰着那受驚嚇的小小心靈。

凌冱出神的聆聽她那天籟般的歌聲,看着女兒由嚎啕大哭轉為細弱抽泣,趴睡於母親懷裏。“抱她進房裏吧!”

歐運琛抬頭,冷淡的看着他。“我們不會留在這兒!”擁着已沉睡的小女兒,站起身準備離開。

“從今天起,你們只能待在這兒!一步也不準離開!否則別怪我不擇手段!”冰藍的雙眸燃起不可抗拒的光焰,直逼她倔強不馴的態度。

“你……不可理喻!”她咬牙放低嗓音,同樣有着怒火的美眸,不避不閃的與他對視。

“你該知道‘不擇手段’對我而言是家常便飯,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耐心!”時光彷彿倒流到四年前,她剛回紐約時的情景,她的倔強任性總能輕易激出他內心陰鷙的黑暗面。

“我恨你!”這是她唯一能回應他的話。

凌冱得意的斜挑唇角,看着她抱着女兒往房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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贖罪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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