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採鹽花

19.採鹽花

每一個人都把我當瘋子看,我憋着一肚子氣,想跟他們干一架,但這樣做恐怕對事情

沒什麼幫助。韋龍不想再糾纏袁圓圓的問題,他半拉帶扯地把我們往巷道外面領,活

像一個導遊。我哪肯罷休,一路上又把袁圓圓的點點滴滴列出來,她怎麼出現的,又

怎麼幫我破除龍吐涎的危險,統統講了個遍。

“我看他可能嚇得不輕,老說胡話。”韋龍對着范里說道。

“老金什麼時候說過胡話,居然攻擊捍衛社會主義的衛士,我看你就是資本主義的卧

底!”許少德一聽韋龍對我嘲笑,他就火。

這時,范里盯着我看了一眼,似乎想說點什麼,他的嘴唇已經微張,但是又閉了起來

。我見狀恨不得拿把鐵鍬將其嘴巴撬開,但很快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難不成我

真的瘋了,為什麼老有如此不正常的想法。雖然燈光昏暗,甚至無光,但我的確看見

范里準備說話了,我實在忍不住就問了一句:“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范里放慢腳步,半轉頭對我說:“我是想說,你能把手電關了嗎?”

我聽后語塞,一方面覺得尷尬,似乎所有危險皆因我而起,另一方面又覺得范里不是

想說這句話,或者還有半句話他沒說完。范里沒堅持讓我關燈,可能他覺得危險已經

過去,但我又不明白危險到底是什麼。整個隊伍都有些古怪,我心裏猜測了種種可能

,最有可能就是有人脅迫他們說不認識袁圓圓,可是誰又會來威脅他們,又為什麼要

威脅。小光走在最後面,重新見到我以後,她對我的態度很冷淡,一直刻意保持距離

。我忽然覺得很無趣,既然他們都否認袁圓圓曾經出現在這裏,我又何必自討無趣,

硬要他們承認。就這樣,大家全都不說話了,巷道里只有腳步聲,我也抱緊了大靈貓

,因為我忽然覺得有些寒冷,貓毛正好可以給我取暖。

韋龍在橋天煤礦幹了很多年,自然是輕車熟路,很快就找到了出口。我一路上打着手

電,對路況仔細觀察了一番,總覺得巷道里還有點蹊蹺。可是,我們已經走了出來,

就算打死我也不願意再鑽進去,我出來的時候又望了幾眼巷道,裏面的黑暗簡直就是

宇宙黑洞,我當時的想法就是如此,但是這個宇宙黑洞究竟是什麼並不清楚,只知道

黑洞是光都不能跑出來。我本來期望袁圓圓跟着走出來,甚至慘叫幾聲也好,但是黑

暗的巷道里就是什麼都沒有再跟出來。

范里他們全都望着巷道,過了一會兒每個人都同時吐了口氣,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我不明所以,賭氣地不想與他們說話,但隨即又想到了一些問題。我一直覺得巷道里

有些問題,那是因為這條巷道完全沒碰上一具死屍,甚至連活死人也沒有,整條巷道

沒有一絲生氣。我們走進了兩條巷道,另一條雖然有幾個死人,但都沒有來時的井道

里多。換句話來說,巷道里有很多煤炭,照理說這裏才應該是最多人,如果瓦斯爆炸

,這裏的死屍體應該是最多的。

可是,我們從井口一直走到這裏,卻是靠近出口,以及井道里的死屍最多,越往裏走

卻越少死屍。瓦斯其實是沒有味道的,如果瓦斯在煤井凝聚,工人們不可能現。可

是,根據死屍與活死人的分佈來看,這群煤礦工人似乎已經現了瓦斯將要爆炸,所

以沒命的奔逃。我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在來時的路上經過了鐵軌,這些鐵軌是

用來給運煤的電車用的,工人下井時也會坐電車進出,根本不會用腳走進去走出來。

鐵軌的兩旁擠滿了屍體,我早該明白,他們已經現了危險,而電車一下子承載不了

這麼多工人,所以他們都用腳奔跑,想躲過瓦斯爆炸。當然,搜救隊遇難的不能算在

裏面,他們根本不知道裏面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事到如今我們還沒有遇到一個搜救

隊的人。

其他人似乎沒現這個問題,我不情願地告訴他們這個現,小光本說要再進幾條井

道確認,但我一怒目瞪了她一眼,她就把這個建議作廢了。我不去理會每一個人的古

怪,我堅信自己沒瘋,袁圓圓的確來過這裏,要瘋也是他們瘋了。

這時,一個孔明燈又從黑暗裏飄了出來,但這次不是從巷道里,而是從一個更為黑暗

的角落裏鑽出來的。巷道的出口排成了一條直線,孔明燈飄出的位置在直線的盡頭,

那裏的黑暗似乎更為濃重,好像所有的黑暗都來自於那裏。小光激動地一把抓住孔明

燈,裏面又飛出了一根神仙筋,韋龍看着嘖嘖驚嘆,他想抓住神仙筋,但神仙筋一下

子就飛走了。孔明燈上依舊寫了越國的鳥字,小光說那是求救信號,我們想不明白這

些燈是怎麼來的,求救還寫天書,這不是求死嗎。

韋龍掃興地來看孔明燈,他剛才抓神仙筋時一蹦一跳,現在不停地喘氣。但是,他看

見孔明燈的時候,卻把氣息屏住,整個人也一動不動地站着,像是碰上了驚訝的事情

。我們全都看着韋龍,他沒問小光就把孔明燈拿了過去,然後一言不地看着孔明燈

。除了孔明燈的出現很詭異,我看不出這個孔明燈有什麼好看的,但是韋龍卻摸了摸

孔明燈上的紙,似乎上面有什麼問題。我將手電低舉,現孔明燈上的紙有一些藍綠

白黃的晶體,但這些東西並沒有任何驚奇的。

這些東西是鹽花,顧名思義,花質是鹽,當然不是生活上所說的鹽,而是化學意義的

鹽,無機鹽。任何無機鹽溶入水中,便得到這種鹽的溶液,工業上稱之為滷水。在自

然界存在各種各樣的滷水,海水也是一種滷水。這些滷水都是礦產資源。地下滷水一

般是飽和或接近飽和的,開採以後,稍加濃縮就會出現結晶。滷水的顏色有很多種,

主要是成分和農度不同,鹽花成為晶體以後,會開成五顏六色的晶花,極為美麗。青

海聲的察爾汗地區異常乾燥,蒸量極大,滷水在不同程度上得到濃縮並結晶,那裏

的鹽花非常壯觀,大大的一片,眺望之下猶如到了另一個星球。

橋天煤礦的歷史悠久,有鹽花並不值得稱奇,我正想糾正韋龍的反應,哪想他卻忽然

說他知道孔明燈是打哪兒來的,但他說完以後又搖搖頭,說不可能不可能,孔明燈怎

么可能從那裏冒出來。韋龍捧着孔明燈,望着巷道的角落,表情複雜,我剛想出聲問

他怎麼了,此時卻又看見一個閃動着黃光的孔明燈悄然而來。我擔心角落裏藏了害人

的東西,於是把手電對着那裏,可是光線有去無回,根本看不到角落裏是什麼。

“我說韋龍你別裝神弄鬼的,行不行?”許少德又恢復了正常,一臉不高興,說道,

“不就幾個燈嗎,老子手上有殺了萬隻畜生的利刃,就算閻王來了也要哆嗦。”

“你那把破刀就留着切西瓜去吧。”我聽見許少德胡說八道,嘴上教訓他,心裏卻十

分高興。

小光看着我微微一笑,她接過了飄來的孔明燈,眉頭又皺了起來,孔明燈上面寫的字

還是一樣的內容,但筆跡亂了很多,乍一看以為是小孩的塗鴉。范里站在旁邊瞄了兩

眼,他想走近看看那個角落裏有什麼,可是韋龍卻一把拉住了他。小光見我不再追問

袁圓圓的事情,便靠了過來,對我輕言了幾句,但都是無關緊要的廢話,不是問我哪

里傷到了就是問剛才有沒有遇到危險。我對小光的行為甚為詫異,但女人心海底針,

我揣摩不透,只好直接回答自己身體倍棒,吃嘛嘛香。小光見我有點兒冷淡,又寒暄

了幾句,然後想伸手去抱我懷裏的大靈貓,可是大靈貓卻了瘋似地掙扎,一下子跳

到了地上。

我剛想彎身再去抱大靈貓,可它卻怎麼都不願意,一直躲在離小光很遠的地方,但卻

不肯離去。我不解地望着小光,心裏琢磨着難道大靈貓還能看透人心,覺得小光想吃

了它?小光的眼神有點兒奇怪,她曾經也想抓住小紅雞,怎奈那該死的小紅雞太刁鑽

,除了老婦人好像還沒人能抓住她。我已經隱約感覺到大靈貓與小紅雞都有類似的相

似點,不曉得這兩隻畜生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害得小光對它們如此在意。

韋龍在揮導遊的作用,他和許少德大眼瞪小眼,嘴巴卻在說孔明燈是從一個採鹽洞

里冒出來的。我們都已經先入為主,一直以為橋天煤礦就是採煤的,卻從未聽說這裏

還能採鹽,所以都催韋龍快把事情說清楚。原來,橋天煤礦在開採時就現了若干個

深埋在地下的鹽井,鹽井深埋地下是罕有的,有人試着採鹽,但凡是去過鹽井的人沒

過幾天不是死就是瘋。韋龍又說,橋天監獄在古時有一個隱世大官,他控制着橋天監

獄方圓幾百里的一切。這位大官從何而來已不可考,他控制着山裏的幾口口鹽井,幾

乎所有人都聽他差使。可是,這位大官死後,他囑咐妻兒竟他的屍骨投入一口最大的

鹽井裏,並永遠封閉它。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當地的民俗傳說,沒人當真,直到橋天煤礦被開採,人們現了

埋了千百年的鹽井才驚覺這一切都是真的。幾乎每一號煤井裏都有鹽井,惟獨十號井

里的鹽井比較特殊,因為井底有一塊金色岩石,無論用什麼鑽井工具都不能將其穿透

。更甚詭異的是,可后但韋龍說這肯定是胡謅,哪有這等怪事。但是,我很快想到那

塊金色岩石可能是歐冶金牆,剛才我們還看見它竟然移動了。韋龍繼續說,那口鹽井

就在幾排巷道的一角,曾經有幾個煤礦工人想在角落裏撒尿拉屎,可是全都一去不復

返,連坨大便都沒留下。從此,橋天煤礦的管事者就在那裏設置了一個鐵柵欄,禁止

別人入內。

韋龍說著說著就顫抖了好幾下子,看樣子這個傳說都他的影響很深,他又沒什麼文化

,對這些神鬼之說特別的迷信。許少德一直對韋龍看不順眼,他沒聽完就質疑這個迷

信傳聞,他說鹽能有多珍貴,控制鹽就想控制方圓百里,現在哪家哪戶沒有鹽巴。我

擔心許少德的言行讓別人誤以我也沒文化,於是趕緊讓他打住,幸好誰也沒多言。

因為工民建專業會設計到一些挖礦時的建築,所以又提及了不少的古代採礦歷史,可

許少德還沒踏出學校就把書本的知識還給了老師。我記得,廣西的岩鹽古迹少之又少

,與煤礦混合的更是見都沒見過。中國製鹽的歷史至少可以追溯到5ooo年前,幾乎與

史籍上的華夏文明史同步,官府甚至將鹽鐵一直壟斷,以便控制民生,所以控制了鹽

就會有很大的權利。

據鹽的來源,中國古代的鹽可分為海鹽、湖鹽、井鹽、岩鹽等幾大類,每一種鹽都有

不同的生產工藝。這裏的鹽井應該屬於岩鹽,岩鹽又稱為鹽礦,實際上是地下深處的

固體含鹽岩層。古代岩鹽的開採主要有兩種方式。一是開鑿巷道,將含鹽岩石采出,

然後將岩石粉碎和溶解后提取鹽分。二是開鑿深井至含鹽岩層,注水溶解鹽分,形成

滷水,然後汲取滷水。這種方式與井鹽的生產工藝相同。

古代製鹽工藝中,井鹽的生產工藝最為複雜,早在戰國末年,秦蜀郡太守李冰就已在

成都平原開鑿鹽井,汲鹵煎鹽。當時的鹽井口徑較大,井壁易崩塌,且無任何保護措

施,加之深度較淺,只能汲取淺層鹽滷。北宋中期后,川南地區出現了卓筒井,那是

一種小口深井,鑿井時,使用“一字型”鑽頭,採用衝擊方式舂碎岩石,注水或利用

地下水,以竹筒將岩屑和水汲出。卓筒井的井徑僅碗口大小,井壁不易崩塌。古人還

將大楠竹去節,尾套接,外纏麻繩,塗以油灰,下至井內作為套管,防止井壁塌陷

和淡水浸入。取鹵時,以細竹作汲鹵筒,插入套管內,筒底以熟皮作啟閉閥門,一筒

可汲鹵數斗,井上豎大木架,用轆轤、車盤提取滷水。

卓筒井的出現,使得中國古代深井鑽鑿工藝日趨成熟。此後,鹽井深度不斷增加。清

道光十五年(1835年),四川自貢鹽區鑽出了當時世界上第一口千米的深井——燊(念

shēn)海井。

我說完的時候,韋龍嘖嘖讚歎,說知識分子就是不一般,說得頭頭是道。大靈貓仰起

頭,似乎在聽我解說,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這時,范里已將礦用探照燈打開,不知

道他從哪裏找來的,印象中我們的燈都幾乎壞掉了。煤礦里有一處古代的鹽井實在特

別,所以我們都想看個究竟,可強光之中,角落裏的鐵柵欄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中

間的窟窿足夠同時經過三個人。

我們全都走了過去,就連韋龍也忘記了恐懼,鐵柵欄散斷了很多部分,斷開的部分有

融化的痕迹,一看就知道經歷過高溫。鐵柵欄原來可能是黑的,現在已經變得光滑

閃亮,有一種繽紛的色澤。鐵柵欄後面是一條隧道,隧道里七零八落,似乎隨時會活

埋我們。裏面的冷氣更為強勁,經過了瓦斯爆炸居然還有如此低溫,我們不由得覺得

奇怪。橋天煤礦的抽風機已經停止工作,煤礦里的氣體根本抽不了,按理說高溫下降

得再快也不該降到這個溫度。

“前面就是鹽井嗎?”小光探頭一望,前面出現了一個直徑五六米的地洞,看着有點

嚇人。

“對的,我進來過兩次……”韋龍慢慢地說道。

“兩次?不是說這裏有鐵柵欄,沒人進得來嗎?”我好奇地問道。

“不是跟你說過嗎,有些人進來撒尿拉屎就失蹤了,那時候鐵柵欄不知道怎麼的壞過

一次,後來許多人失蹤了才又封了這裏……”韋龍心有餘悸地說道。

可是,韋龍還想繼續說的時候,鹽井裏又冒出了一道搖拽的黃色光團,那又是一盞孔

明燈。我們全都小心地站在鹽井邊緣,范里將探照燈對着井底一照,底下的金石沒看

見,反倒看見一群小孩子,小孩子的中間有一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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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崩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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