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趙令光變了！

摟着小小，正在享受優閑下午茶的方詠心，不自禁的想起那個男人最近今人費疑猜的怪異行為。

首先，他不再每日晚歸，一個星期里，總會有個兩、三天是準時回家，和他們一起吃晚餐。還有，吃完飯後，他不再像以前一樣直接埋首書房裏，也會偶爾坐在客廳里陪孩子們看看新聞、喝杯茶，然後才上樓。雖然沒有交談，但對孩子們而言，已經相當珍貴。

他們還能再抱希望嗎？他這麼做的意思是有心視孩子們，還是僅僅只是他最近比較不忙？

撫着小小，她只覺得心煩。

而且，更可怕的是，在他加入后自己才發現；原本她構想的「美滿家庭」並不美滿，它如同一個圓缺了一角，而那一角還相當重要，常人稱之為男主人。

她不禁又想到那睌在書房的對話。男主人嗎？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來卻讓她覺得臉紅心跳的。

唔！好煩哦！

「我們回來了。」一高一低的二道聲音由院子傳來。接着是開門的聲音。

方詠心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居然發獃到忘了去替兩個小的準備點心。回過頭，看着兩個小的正走向她。

「對不起，我忘了替你們準備點心了。」她匆忙站起。「等我一下下，我這就去弄。」

嗚……她今天本來想大展手藝，烤個純正的美國蘋果派說，她連蘋果都切好了耶！

「詠心姐姐，不用了啦！我們喝牛奶就好了。」看她那着急又自責的樣子，趙幼依連忙開口。

「不行！」方詠心對這種「家裏面的事」可是很認真的！當下將剛才盤踞心頭的俊顏給拋到腦後，繫上圍裙就往廚房裏沖。

蘋果派！

美好的星期假日，方詠心替趙幼依梳着頭髮，趙端鋒已不耐的在門口大叫。

「是好了沒啦？妳這女人就是愛拖拉，耗個什麼勁呀？快出來！再不出來天都黑了！」

「你在雞貓子鬼叫什麼？有沒有聽過好男人守則？」方詠心極度不悅的給了他個白眼。男生就是這樣，一點耐心也沒有，今天這個髮型很可愛，她早就想給依依試試了。只不過遲了一會兒嘛，叫什麼叫，真是差勁又不成熟的小鬼。

「什麼好男人守則？」端坐在椅子上的趙幼依一面看着鏡子中同樣不解的趙端鋒，一面央求：「綁馬尾就好了啦，詠心姐姐，哥哥不喜歡等人。」

「不行，綁這樣才可愛！」方詠心有她的堅持。「還有，好男人的守則之一就是，女人打扮時要等待！妳也希望以後哥哥和嫂嫂能和平相處、恩恩愛愛的吧！所以我們從現在起就要訓練哥哥，免得他長大娶了老婆了，卻因為不夠體貼而常吵架！」說了一堆道理，方詠心的手也沒停着。斜眼看去，果然看見趙端鋒一臉的不以為然，順便發出招牌冷嗤。

門走過來的趙令正好聽見她這番「高論」，輕揚起笑，出現在兒子身旁。

「你們要出去？」

他這一出現，三個人都嚇了一跳。

「趙先生？」

「爸爸？」趙端鋒狐疑的抬頭看向身邊的人，訝異爸爸今天居然沒在書房閉關。

而趙幼依聽見聲音一回頭，方詠心才編到一半的頭髮也就這麼脫手而去。她連忙伸手去捉，卻捉不住。

依依的發質太好了！真……氣人吶！

「天呀！」她無奈又不舍的看着鬆開的辮子，直想放聲尖叫。

「啊！對不起，詠心姐姐。」後腦一吃痛，趙幼依連忙回頭，一臉歉意的陪不是。她試着伸手幫忙，可是只有越幫越忙的份。

「女人！」一旁的趙端鋒受不了的大翻白眼。他不明白，就是頭髮嘛！做什麼花那麼大把工夫去變花樣：一條橡皮筋紮起來不就成了？

麻煩，女人就是麻煩。尤其是詠心，妹妹都被她帶壞了！

「沒事吧？」站在門口的趙令光，眼神含笑的看着她們的手忙腳亂。

「沒事。」兩名女性異口同聲的回答。

「你們還沒回答我。」趙令光含笑提醒。「你們要出門嗎？」方詠心努力的偏頭回想，他今天這異於平日的舉止該不會又是自己幾百年前建議的吧！搞什麼啊！她都已經放棄改造他的宏願了，怎麼他反而心情大好的願意配合？

看她那樣子，趙令光心想自己是別想等她回答了。微傾身，他看向面露無措的兒子。

「小鋒，你們要去哪兒？」趙端鋒一愣。爸爸怎麼和那女人一樣叫他小鋒了？

「小鋒？」趙令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一點，不像平日的冰冷公事化。

「詠心姐姐要帶我們去動物園玩。」回答他的是一臉羞怯卻又鼓起莫大勇氣的趙幼依。末了，她猶相當期盼的凝視着對她而言有如天神般偉大又遙遠的爸爸。「爸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趙令光眼神一柔，看着自己的女兒展現出的勇敢。何時依依也這麼大了？記憶中的她，總是躲在端鋒背後，連句話也不敢和旁人說，抬頭望向她身旁帶笑的女子，是她改變了依依吧！

一低頭，就見端鋒也是一臉的期待。他揚起笑容，低下身輕搭住兒子的肩頭。

「當然好，我們還沒一起出去過吧！」記憶中，沒有與家人共游的畫面，只有成堆設計圖、合約書、建材選單，也許，他真的放錯了生活重心

「爸爸？」趙端鋒看着近在眼前的臉，不由得泛起羞澀的笑意。他還是第一次和爸爸靠這麼近呢上！

「真的？」聽見他的回答，趙幼依不顧自己才梳了一半的頭，急急的跑向門口。「爸爸真的要和我們一起去？」

「當然。」看着他們輿奮喜悅的神情，趙令光有的是自責與不舍。。

他明明可以早一點這麼做的，可他卻沒有，竟讓他們寂寞又孤獨的過了這麼多年。若不是她……抬頭看向方詠心，她也正帶笑的看着他，開口打斷了他的反省。

「趙先生，我個人的建議是，你最好先去換套衣服。」這個人真是工作狂，連在家裏都還是成套的西裝往身上穿，他就沒別的衣服了嗎？

趙令光拍了拍兩個孩子的頭後站起身，露齒一笑。

「我個人的建議是，畢竟我們都生活在一塊了，妳就直喚我的名字不是更好？」初聽見她有禮的叫喚自己並不以為意，畢竟這麼喚他的人可多了，但現在一聽，倒覺得有點彆扭而……剌耳！

方詠心神色未變，並不覺得有何不妥，反正只是個稱呼而已。

「行，你可以去換衣服了嗎？」趙令光苦笑的看着他們三人的輕便服飾，再看看自己的襯衫西裝褲。

「我的房間由妳整理，我的衣物由妳清洗，難道妳沒發現嗎？」

「發現什麼？」不只方詠心不懂，就連兩個孩子也是瞪大了眼。

趙令光手一攤說出驚人之語：「我除了西裝就只有睡衣。他向來鮮少外出遊玩，設立事務所后更是沒日沒夜的忙着，所以衣物漸漸的只有這兩類，連套在家穿的家居服都沒有。「咦？」三人同驚。

「好像是耶！」方詠心仔細想想，還真的是這樣。平常看到他都穿西裝，本來以為是為了可以隨時外出的緣故，沒想到是因為沒別的衣服。

「我明天就去幫你買。」方詠心搖頭開口，真是太扯了。「謝謝。」趙令光相信絕對有這個必要。「我們可以走了嗎？」

兩個孩子隨着他看向方詠心。

「女人，別再浪費時間了哦！」趙端鋒不滿的睨她一眼，要她識相點，別再讓他們等了。萬一爸爸不耐煩不去了，看她怎麼賠！

「詠心姐姐……」趙幼依也是一般心思，而且她覺得老是坐着不動也好累哦！她現在只想快點出門，快點去動物園看無尾熊。

「好啦！」拗不過他們那模樣，方詠心笑着將趙幼依的「半成發」拆下，簡單的梳了兩條小辮子。「迅速又確實，這樣滿意了吧！」

「好啦！我們出發吧！」牽起兩名孩子，趙令光含笑的看向梳妝枱前的方詠心。

一瞬間，方詠心只覺心裏有股熱流竄過，看着眼前的一家人，她真實的感受到家庭的美好；而他們，正邀着她加入。

「詠心？」

低柔的嗓音少了平日的冷淡，更是讓她停不住心中的悸動。「喂！女人。」趙端鋒皺起小臉，不自覺握緊了爸爸的手，就怕這次的動物園之行告吹。「妳該不會說不去了吧！」

敢說是，他絕對翻臉！

「詠心姐姐？」聽哥哥這麼說，趙幼依不禁緊張起來。

「沒事。」方詠心漾出笑容，愉快的走向三人。

「我們出發啰！」

假日的動物園果然是人山人海，尤某是趙幼依心儀許久的無尾熊前，更是排了一長串人。

好不容易輪到他們，卻看沒兩眼就被後頭的人催促着往前移動，但沒有人露出不耐的神情，除了趙端鋒。

受不了，怎麼會有人能夠忍受排那麼久的隊，就為了看不到一分鐘、又不見得有多可愛的動物？不過他自是沒將抱怨說出口，因為這是妹妹要求的。

四個人走走逛逛，在休息區坐了下來。時間也差不多接近中午，方詠心拿出親手做的三明治與紅茶，給走累的三人補充體力。

這麼坐下來一張羅，方詠心更覺得有種怪異感。

她不是沒帶孩子們出來玩過，只是之前出來玩很像是帶弟妹出遊，而今天加上他，卻覺得……好像小家庭！尤其一旁的遊客又不時的投來欽羨的目光，更今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怎麼了？詠心。」注意到她的沉默，趙今光問蓍。

「沒事。」回過神，方詠心快速的回答，一邊故作自然的吃起三明治。

趙令光靜靜的看着她，看出她明顯的不安；他心下立即想到她常沒有原因的逃避着與自己相處。

會是因為她的幸福藍圖中沒有男主人嗎？

想起她的話、她的態度，趙令光地無言的陷入深思中。

他與她應該是怎樣的身分定位？他心下明白，絕不會再是僱主與管家了。

那，是什麼呢？

「老大。」辦公室的門打開，露出趙士光的頭。

「什麼事？」

趙令光由辦公椅起身，準備去興建中的工地看看。

「王小姐昨天找了你一天，找不着的結果居然打到我的手機來了。」趙士光半是提醒，半是抱怨，也有一小部分是探視；只因為他這堂哥最近的行徑有點兒怪。私人的情況他是不知道，可是他最近減少了加班的次數，常是一下班就閃人，最晚不超起七點半。就他側面了解，連一向黏人的王亞嬋也有陣子沒看到他了，那麼令光到底是去了哪裏？

他真的很好奇。正好趁這個機會理直氣壯的探他口風。

「我不在家。」趙令光想想。「手機也忘了帶。」

「不在家？」趙士光的好奇心又被挑起。這個工作狂向來不是待在書房就是到公司加斑，昨天居然不在家？而重點是：他昨天也打過電話到他家去，正確的說法應孩是：趙家根本沒人！

一家子出遊？會嗎？有可能嗎？

「我們去動物園。」趙令光想起昨日，唇畔又露出笑意。

他從不知道一家人一起出去玩會如此有趣，而且他也終於可以直接笑看着處在孩子中、笑得純真的方詠心。

「動物園？」趙士光嚇了一大跳。「你和端鋒、幼依和那名管家四個人一起去？」

真是太神奇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麼重工作的堂哥居然會浪費時間去動作園。

「沒錯。」趙令光點點頭「依依想看無尾熊。」

「玩得很偷快？」

看他那喜上眉梢的樣子，不知情的人絕對會猜他……，戀愛了！而且……依依？什麼時侯他和孩子們那麼親密了？想了想，他只有一個想法，答案一定就在那名管家身上！

「對。」趙令光拿過外套。「你到底有什麼事？我趕着巡工地。」

「沒事，沒事。」他連忙搖手。「不過就是轉答王亞嬋找你。」

事實證明，他沒有問的勇氣。

「我知道了。」趙令光點點頭。「公司交給你，我出去了。」

「慢走。」

趙士光跟着他走出辦公室。看着他踏着輕快的步伐離去。嘖，還吹口哨咧！真是輕鬆愜意又幸福美滿的樣子呀！

看來那名方姓管家不簡單哦！居然還能拖動趙姓工作狂去逛動物圔.真是讓人崇拜萬分哪！

了不起！

很快的，時令來到夏日。

美好的星期天，昨夜加班趕夜工的趙令光在沒人叫喚的情況下，一覺睡到了過午。他放回時鐘，伸了個懶腰，就聽見院子傳來一陣陣嘻笑聲。

他露出笑容，下床走到露天陽台，看向聲音的來源。

院子的草地上，方詠心看來像是在洒水，她腳邊的小小像是惡作劇似的咬着水管，就見方詠心又笑又尖叫的，水管的水失控的淋了她及小小一身。

「小小！」方詠心盯着腳旁的大狗，手上的水管幹脆報復性的對準牠：「還鬧我！你真是越來越大膽啦！」

「汪汪」搖着尾巴，小小玩得相當開心。

「趙小小！」方詠心笑喚。

「詠心姐姐。」不遠處，趙幼依站在水龍頭開關旁，臉頰被陽光曬得紅撲撲的。「要不要我把水關掉？」

「喂！妳也小心一點好不好？別往小小臉上噴！」站在妹妹旁邊，雙手環胸的趙端鋒語帶指責，不過其實是樂得很！尤其是看到她淋得一身濕的狼狽樣。

站在樓上的趙令光就見方詠心頭一偏，偷快的笑聲傳了出來，而後手一揚，水柱便改往兩兄妹方向落。

「哇！」趙幼依驀地被水濺到，放聲尖呼。「好涼！」

「詠心！」側過身護住妹妹，趙端鋒的表情是兇狠不足，狼狽有餘。

「怎樣！不高興嗎？」方詠心笑得很皮。「我可是為你們好，今天天氣那麼熱，淋淋水很清涼喔！」

「清涼個頭！」遠遠的，趙端鋒的聲音吼了過來。

「原來還不夠涼。」方詠心故意點點頭，手上的水管更是對準了趙端鋒。

「汪汪！」她身邊的小小不甘寂寞地追着水花跑，隨即和趙端鋒及趙幼依圍成一堆。

「小小。」

趙端鋒無奈，趙幼依則是開心的摟住牠。

「好啦，關水了。」覺得玩夠的方詠心朝趙端鋒喊着，放下水管，自己也早就是一身濕了。

「你們兩個快進去換衣服，小小來，姐姐幫你擦擦。」

一聲令下，當下各就各位，換衣服的換衣服，擦身體的擦身體。

在陽台上的趙令光看了莞爾一笑。轉身走回房間，趙令光不禁想到，在方詠心心中自己可能連小小都不如吧！

他怎麼也無法忘記她的夢想藍圖裡是沒有男主人存在的而且平常相處時，他也可以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不同待遇，可能是定位點不同所引起的吧！她對自己就是沒有像對孩子和狗那般輕鬆自在。

真是！連只狗都不如，教他情何以堪？

略微梳洗，換上了方詠心替他添購的休閑服，趙令光下樓時，方詠心和孩子們也都換好衣服坐在客廳了。

「詠心，麻煩妳替我弄點東西。」剛睡醒，真的很餓。

「好，馬上來。」方詠心略一點頭，飛也似的往廚房走。

瞧，就是這樣子，連玩笑話都沒有。對她而言，自己只是老闆，而她只會照着自己的命今做事，其它的完全不理會，也不會想親近他。

略一聳肩，趙令光也只能接受。畢竟他們只是主雇關係，雖然心裏覺得不甚平衡，但也無權要求。

「小鋒。」轉向一旁的兒子，趙令光揚起淺笑。「來下棋吧」既然已經決定假日在家時不辦公了，他更是要好好陪陪他們，好補足以往的疏失。

趙端鋒露出稚氣的笑，而趙幼依已經跑去拿棋盤了。

方詠心由廚房出來，就見父子三人圍坐在沙發桌旁，聚棈會神的下着棋。

她看着身穿白色休閑裝的趙令光，他正指導兒子的棋術，那一雙勾魂眼因笑意而微瞇；卻較平日更讓她心動，因為其中閃耀着無與倫比的光芒。

那是幸福之光！

方詠心低頭一笑，正巧對上小小濕淥淥的圓眼。

趙家，越來越有家的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