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方詠心和兩個孩子的感情也越來越好，雖然趙端鋒那彆扭的小鬼還是以冷臉待她居多，對她向來也沒好聲好氣的，但是她看得出來，他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麼樣的排斥自己。
靜心觀察下來，她終於搞憧了這家子的相處模式。
簡言之，和她們家很像。只不過趙令光似乎比她的爸媽好一點，因為他每晚不管多晚都會回家，而星期假日偶爾也會待在家中，只不過是在書房裏加班。他雖然不常和孩子見面，但至少也算是處往同一間房子裏生活了。
而她也終於知道了他是個首屈一指的建築師，自己開了一家事務所，生意好不好她是不得而知，不過看他的名氣和那似乎永遠做不完的工作，好不好應該很明顯了。所以他很忙，每天都晚歸，對孩子的照料，他習慣性的把一切交給他所信任的人，比如她！
真是不負賁任！但是在和他商談無用后，方詠心也放棄了。畢竟這也正合她的意，多了兩個孩子一隻狗，她的生活終於又熱鬧起來。
美好的家居生活。優閑的做做家事，照顧小孩和狗狗，不就是她理想中的生活嗎？但該死的，她心裏卻有種莫名的失落與不舍。
只因兩個孩子即使和她處得再好，自己卻還是能夠感受到孩子們對於父愛的渴望。因為在晚上看電視時，門外一有點風吹草動，二個孩子就會露出期待的眼神等着大門打開，直到發現那不過是路過的車或風聲，才又一臉失望的轉回視線。
很心疼！因為這種事情她小時候也經歷過。
但事件中的男主角、趙家男主人趙令光，她對他卻一點也使不上力。她不是沒和他提過，只是成效不彰。
來趙家二個多月，與他見面的機會說只有每日早晨的起床號及晚上十點后的一杯書房咖啡，再來就是假日的三餐；而且自從她來了后，趙令光就更晚回家，更常假日加班了，所以即使她想和他談談孩子的事，卻一直苦無機會。
這根本就算不上是溫暖家庭嘛！仔細想想，好像和自己追求的理想生活有點不同。要離開另尋嗎？她卻捨不得兩個孩子，哎喲，真是麻煩，果然如自己先前所料的，渾水一但蹚了，就怎麼也脫不了身。
真是麻煩耶！
「詠心姐姐？」見她久不出聲，坐在她身旁的趙幼依將目光調離電視看向她。「妳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爸爸。」方詠心笑笑，卻發現孩子們的神情忽得變得古怪起來。
「怎麼了？」她不解的看着兩個孩子。
趙端鋒和趙幼依對看一眼，又相繼搖頭。
「少來，你們兩個的表情好怪。」方詠心偏不信是自己太過敏感，他們兩個明明就不對勁。
「詠心姐姐。」相當遲疑的聲音，由趙幼依口中發出：「妳喜歡我爸爸嗎？」
方詠心目瞪口呆，不能理解為何她會做此聯想。「妳誤會了！」她連忙撇清，可不想背上這麼大的「罪惡」。
「我是在想，為什麼你們和你爸爸之間的關係會那麼的……」方詠心皺眉，想着該如何婉轉而不傷人的表達。
「不親、」趙端鋒抿着嘴，自動的替她接話，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爸爸工作忙，所以自然少待在家裏，也沒有時間陪我們。」
方詠心再度張大了眼，看他的目光彷佛是在看火星人。
「居然連你也這麼說！你是頭榖壞了還是剌激太大瘋啦？這算理由嗎？一個男人連小小的家庭都沒辦法顧好的話，工作成就再棒又算得了什麼？還不是失敗的人生--」
「詠心姐姐，妳在生什麼氣啊？」一隻小手輕輕的扯了扯方詠心，趙幼依完全不懂她為何如此激動。
「沒事！我是在說教。」方詠心拍拍她，又轉向趙端鋒。「那種觀念是要不得的，你還只是個孩子耶，沒必要替你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找理由。說實話，你也很希望能和爸爸一超吃飯看電視，偶爾全家人一起出去玩吧！你也不喜歡現在這個樣子吧！和自己的爸爸像個陌生人一樣，生疏得連我這個外人都快受不了。」
趙端鋒的小臉有些泛白，他閉了閉眼，神情是難受的。「就算我這麼想，那又怎麼樣？」爸爸的工作永遠那麼多，在家的時間永遠那麼少，他能做什麼？
「怎麼樣？」方詠心提高了聲調。「心裏這麼希望就和他說呀！小孩子有什麼希望就要和大人說，不說的話，他們怎麼會知道--」
趙端鋒扯扯嘴角。「說了也沒用。」
「你都還沒說咧，怎麼知道沒用？」方詠心不放棄的遊說。想當初自己就是不憧得要求、表達，才會讓父母以為她們需要的只是安定無虞的生活，而造成姊妹們幼時的寂寞無助。所以，她一定要說服小鋒，改變他和依依的生活。
「拜託。」趙端鋒一副受不了的樣子。「他是我爸爸，我比妳還了解他。」稍稍一頓，他續道：「而且……妳也不明白我們的情況。」
正是因為自己的出身以及對父親的敬畏，所以他和妹妹才會這麼聽話，根本不敢表達心裏所想的。
「什麼情況？」方詠心嗤之以鼻。「我只看到三個本該相親相愛的人之間的距離卻好像由地球跑到外層空間般遙遼。拜託，你是他兒子，依依是他女兒耶！怎麼我看起來你們好像只是借住在這兒似的？」
趙端鋒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引來方詠心的注意。
「怎麼了？小鋒。」方詠心止住長篇抱趨，看向怪異的趙端鋒。一轉頭，就連未說話的趙幼依也是一副怪樣。「依依？」
「我不是他兒子。」驀地，趙端鋒蹦出這麼一句。
「啊？」方詠心只能錯愕以對。
不是他兒子，要不然是什麼？不會吧，趙令光明明親口承認過呀！
「小鋒？」
「我們是私生子！」趙端鋒看着她，露出些微苦澀。
趙幼依看了連忙跑到他身邊牽起他的手以示支持。
他露出微笑，擁住妹妹。
「咦？」方詠心一愣，私生子？「可是……」趙家是沒女主人，可是，趙令光結過婚了不是嗎？她一直沒去注意這個問題，怎麼，結果不是嗎？
「我們沒有母親，他也沒結過婚。」趙端鋒爆出驚人之語。
「怎麼會……」方詠心真的嚇到了。那這兩個孩子是他在外頭生的啰？但為什麼承認了孩子，卻看不到母親？
真是筆爛帳耶！這算什麼呀？
「他說我們是他的錯誤。」看她少見的驚慌，趙端鋒忘了那今自己不愉快的身世，有趣的看着她。
「錯誤？」
「對，我是他十八歲的錯誤。」趙端鋒很認真的回答。
「對，我是他二十二歲的錯誤。」趙幼依也以她童稚聲音加入討論。
那個混蛋居然敢這麼說！
「那你們的母親？」他為什麼沒結婚，這算什麼？
趙端鋒聳聳肩，神色間有股落寞。「從來沒看過，也不知道她們是誰，長輩們和爸爸根本不和我們談這些事。」
等等，方詠心升起一絲疑惑。「她們--」
趙端鋒笑了笑，「我和依依不同母親。」
那個爛人！真看不出來他是這種人耶！居然在外頭欠了一堆風流債，卻又狠心的只要孩子不要媽媽，真是氣死人了！
怪不得孩子們會這麼的害怕、不安，還有着說不上來的自卑感，原來全是這件事在作怪。有這種不負責任的爸爸，雜怪他們的危機意識會那麼高，那麼排斥外人！
她強忍怒意，露出「可伯」的笑容。
「沒關係，他現在幾歲--」
「三十一。」趙端鋒回答，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問。
「那我就要成為他三十一歲的錯誤！」她絕對會讓他收回那些沒心肝的話！這麼可愛的孩子耶，他居然說他們是錯誤！那好，她就要讓他看看什麼是真正的錯誤。比如說僱用她之類的。
方詠心伸手將趙幼摟進懷中，順便將彆扭的趙端鋒也一塊抱住，不理會他的掙扎，緊緊的擁着這對可憐的兄妹。她決定，這檔事她管定了！
「別擔心，我會陪着你們。你們別擔心，我一定會幫你們教訓那個爛人的！」該死的臭男人，一點為人父的自覺也沒有，真是該死！
以前的事她可以不管，但是兩個孩子的幸福她是管定了！趙今光，你等着吧！趙端鋒在她懷中與妹妹對視，心裏不禁迷惑了。她不過是個陌生人，為什麼會對他們兄妹這麼好？從來沒有人像她這樣的。爸爸很忙，根本無瑕去照顧他們，他們也不敢麻煩他。
爺爺奶奶雖然疼他們，可是每每聽到他們的出身還是會忍不住的皺眉，說什麼：「有辱門風」之類的話，而其它的長輩只會趁沒人在時笑他們。從沒有誰會像她這樣子，不但不笑他們，還要保護他們。
他還來不及想通，方詠心就放開了他們。「你們都餓了吧！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們吃。」笑着拍拍兩人，她站起來往廚房走，心中有股久違的溫暖開懷。
她決定了，她一定要好好改造這個冢！
晚上十一點，方詠心將兩個孩子送上床睡覺，整理完屋子的她一個人坐在客廳喝着茶，卻仍不見男主人的身影。
很忙，真的很忙！每天送咖啡進書房時，看到那成堆的設計圖及滿滿的行事曆就可以知道他不是故意晚歸，而是真的很忙。
但是，到底是工作重要還是家庭重要？她想答案並不難猜，看他寧願诐孩子們冠上私生子的名號也不結婚，就可以知道他對家庭並不重視。雖然和他相處的機會真的少之又少，她還是可以輕易的看出那男人是個工作狂。
要不他也不會在假日時，仍是死守着書房裏的那堆死板圖表。
這樣的男人該如何去敲醒他，告訴他孩子們比工作重要多了？
又倒了杯花茶，方詠心自嘲的笑了笑。她不過是個管家，這麼做未免干涉太多。
但是，看到那兩個今人心疼的孩子，她還是不免多想。他們早熟、獨立，卻總是在不經意間怔怔的出神。
是在想爸爸吧！從小欠缺母親的關懷，唯一的親人又沉迷於工作之中而忽略了他們，小孩們沒變壞還真是萬幸！
「還沒睡？」
突如其來的男聲打斷了她的冥想。方詠心轉過頭，才發現自己想得太入神，居然連趙令光的車聲及開門聲都沒聽見。
「你回來啦！要不要吃宵夜？」方詠心由地毯上起身，對着他問。
「不用忙。」趙令光揮手阻止她，瞇眼看着在暈黃燈光下更顯柔美的她。雖然兩人相處的時間有限，但他很難不去注意她的年輕與美貌，以及全身上下散發出的一種特質，非常吸引人的特質。
「我吃過了。這麼晚還沒睡？」他看了眼桌上的茶具。「一個人喝茶？」這麼好興緻？
方詠心扯扯嘴角。「在想事情。」
「是嗎？那不吵妳了。」趙今光朝她微微頷首便要往樓上走去。
「等等。」突生的勇氣，讓方詠心喚住這個向來令她有着距雖感的僱主。
「有事？」趙令光回頭，揚了揚眉，有些意外。
她是個稱職的好管家，將家裏打理得很好，和孩子們也處得很融洽，但對自己倒是一直保持着一段距離，甚至有些冷淡，除非必要，她向來不曾出現在他面前。他對這種情況並不是很能理解，但是也沒多作評論，畢竟這不算過錯。所以她的舉止突然得今他不解。
「我有點事想和你談。」方詠心說服自己，為了孩子，再和他提一次，最後一次！
趙令光沒反對，只是將手上的東西往旁一放，在沙發上坐下。
他這樣配合，方詠心倒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趙令光也不催她就這樣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看着她，再次發現她的美麗與出眾氣質，也再次懷疑她的身分。
即使她將家裏的事做得再好，他仍然很難相信她會是個做管家工作的人，她看來比較像千金大小姐。
在社會的大染缸待久了，他向來有識人之能，而眼前的女子，怎縻看也不像家境困苦的高中畢業生。良好的氣質、得宜的談吐、優雅的舉止都先不說，光她每天穿着名牌服飾走來晃去的就夠教人起疑了。
很明顯的，她說了謊，但他不在意，畢竟他需要的是能打理房子、照顧孩子的管家，而她做得很好，而且截至目前為止沒什麼不良企圚。
「我想……」耐不住沉默，方詠心決定單刀直入的說，「我想和你談談孩子的事。」
「孩子？」趙令光難讀的黑眸閃過一絲亮光，真巧，每次她和他談話，總是不離孩子們。「他們怎麼了嗎？」
方詠心重新坐回地毯上，捧起茶杯擋住自己的心慌。很奇怪，她並不是不常和男人相處、以前出去玩時，自然認識了不少男伴，但是會讓她這麼不自在的，趙令光還是第一個。尤其當他這麼注視着自己時，方詠心只覺自己緊張得連杯子都快握不住了。這時的她不禁慶幸自己只開了盞小燈，若讓他看見自己臉紅的樣子，可就丟臉丟大了。
「詠心？」依照她的要求，趙令光向來直喚她的名字，只不過次數相當少。
方詠心嘆了口氣，強迫自己抬頭看他。
「要喝茶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方詠心隨便找了話說。
「好，謝謝。」趙令光禮貌的道謝，提醒她未完的話題。「妳剛才說孩子怎麼了？」
「嗯……」方詠心在心裏為自己的怯懦嗤笑。「我、我想和你談談，不，我想請你……唉！」方詠心挫敗的放下杯子，為自己紛亂無頭緒的話語自怨。
她真是太多事了，而且和他談可能也沒用吧！先前就說過了，他仍是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可是若要求他，自己一介女管家又哪來的資格要求老闆該如何做？
看她那苦惱的模樣，趙令光只覺好笑與不解。「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聽他這麼說，方詠心定了定心神，不再多想的直說：「和之前一樣，我希望你能多騰出些時間陪陪孩子。」
「我很忙，而且他們有妳陪，」趙令光的答案仍然不變只是看向她的目光有點改變。能夠這麼在意那兩個孩子的人，屈指可數？尤其是親友中對那兩兄妹真心好的人並不多。
也因此，他更確定由她來陪孩子是正確的選擇，畢竟，他並不擅於和孩子們相處。
「他們要的不只是我！」方詠心再次強調。「你是他們的父親，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不管有再多人陪他們，總是少你一位。」
「我並不這麼認為。」他不是沒試過在家陪着孩子，但那沉重得化不開的氣氛今他退卻，進而不再嘗試。雖然是親骨肉，但彼此之間的生疏感卻怎麼也揮不去，也許他就是不適合居家吧！所以，他寧願把時間花在工作上：偶爾再和女友出去吃飯看戲，以紓解生活壓力。
在他的世界裏，小孩子只能放在心中挂念。
「不管你認不認為，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他們對親情的渴望是不會變的：你知不知道他們常坐在客廳等你下班回家？知不知道假日的時候，他們多希望你能走出書房陪他們聊聊天、做點休閑活動？」
「那只是妳的想法。」趙令光露出一貫的精明。「我倒覺得妳在孩子的問題上加了太多自身的想法上去。」
趙令光看着她，腦子轉得飛快。之前他就有這種感覺，方詠心總是透過孩子們抒發她的心情，由她那天早上脫口而出的話就可瞧出端倪，這也讓他不禁壞疑她是為了什麼來應徵管家這份工作。
薪水高。這是她當初的說法，但看來她並不缺錢，這理由自然也不成立。
方詠心一愣，無話可說，因為他說得沒錯。自己總是會忍不住的把小鋒和依依的情況套到她們三姐妹小時候--守着那空礦的大屋，等着飛來飛去的父母回來，期望着和他們說說話……
一時間，她臉紅了，她覺得自己的舉動好蠢！她一直以為這麼做那麼做是為了小鋒和依依，但結果全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童年夢想！
「我……是……，」張嘴半天，方詠心卻教他的話給削弱了氣勢。
趙令光沒給她機會恢復，站起身就往樓上走。
「很晚了，去休息吧！」看着男主人不以為然的走回房間，方詠心氣得只差沒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怎麼反而讓他給說服了呢？
再喝下一杯松花茶，方詠心重振了棈神。沒關係，看來用說的是沒辦法開化那個白痴男人，只好由她來推他一把了。
黑眸閃着笑意，方詠心心裏有了計較，好心情的收拾起茶具。
呵！她相當盼待明日的到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