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聽到這輕盈的蓮步,和隨之襲來的淡雅花香,水昊曉得是賀洛芯在向他靠來。
他依然維持側卧的睡姿,心裏暗忖:這麼晚了,她不睡覺要幹麼?
肩胛骨處驀然有着她熱熱的呼吸,那表示她已蹲在他身後。
慢慢地,熱氣延燒到他的頸動脈,她吻了下來。
由他敏感的耳垂,一路碎吻到他饑渴的唇辦。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水昊一直等到她的紅澤撤走,才張開怦悸的邃眸,濃重的鼻息使得寬闊的胸膛有着明顯的伏動。
“嗯。”賀洛芯點點頭,熱情的吻又向他欺來。
“不,你……”水昊困難地撒開臉。
他還真想品嘗她的味道,可是他不行,他沒資格……“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我才要這麼做。”賀洛芯跋扈地扳回他的陽剛俊容,使他能夠正視她,讓他看清楚她的決心。
“那……你知道,你繼續下去的後果是什麼嗎?”水昊聲音沙啞地調整亂掉的心跳,並強壓狂卷上揚的慾火。
“嗯。”賀洛芯又點點頭,粼粼秋波噙著氤氳的迷光,月色為她被上一層淺紗,未施胭脂的秀凈蜜膚如花似玉,她看起來既可口又美味。
“不要考驗我。”水昊粗嘎地舔舔乾燥的唇,他抵抗不了她醉人的誘惑,只能寄望她會主動離開。
“嗯。”應付的咕噥綿柔地噴在他軒昂的身軀上,鮮若塗朱的軟馥櫻唇再次朝他印來,賀洛芯使出渾身解數,挑逗他每一個感官細胞。
“噢……”水昊仰首呻吟。
健朗的軀體緊接着掀起麻酥的哆嗦,一波又一波的快慰,如洶湧的浪潮將他淹沒,他在理智即將泯滅時阻止她。
“你會後悔的。”他不願令她痛苦。
“我不會。”賀洛芯嫣然一笑,以她的滑嫩去磨蹭他強硬的肌腱。
不,他不能!
一陣天人交戰揭出他隱忍多時的傷慟,他決定一切由她去裁奪吧。
“你記得你曾問我有關女朋友的那件事嗎?”他淡淡地灑落一地的冰雹。
“喏?”此話立刻引起她的注意力,她凍結繾綣的輸送。
“我以前……有個很要好的未婚妻。”往事不堪回首,然每每憶及“她”溫純的笑靨,他依舊載著幾許掛戀,只是他沒那個勇氣去思慕。
“未……婚妻?!”賀洛芯震驚地從他胸前抬起小臉。
雖然早料到他若是稍加裝扮后,會是位受寵的羅蜜歐,但是未婚妻……“其實我們也沒有經過什麼正式的儀式,可我和她真的非常相愛,已到了非卿莫娶,非君莫嫁的地步。”
“那後來……”沸騰的慾望當下被另一場的冰雹冷卻,賀洛芯抽身坐到一旁。
他是委婉地叫她要有自知之明,並該知難而退嗎?
“後來?後來……”素來嘻嘻哈哈的俊臉黯沉了下來,水昊斂住平時的弔兒郎當,憂苦地陷溺陰霾的過去。“在我迷上登山野營的第二年,我便妄想征服玉山主峰。”
“大猩猩?”她從未見他有過如許愁悶的神色,一時之間竟有點手足無措。
“初生之犢不畏虎,我本着年輕氣盛好面子……當然,還有炫耀的心理,完全不睬旁人的勸阻,硬率着她上山。”故事一旦有了開場白,接下來的就容易多了。
“哦?”他年少輕狂的那一面,她不難想像。
“那是她初次登山,我忽略了她的體能狀況,所以我們的進度越來越落後,偏偏……”水昊頓了頓,一幕幕的記憶彷彿就在眼前。
“呃……”通常尾隨在那兩個字底下的都不會是好事。賀洛芯屏氣凝神,聽到這兒,已嗅出了點端倪。
“偏偏天候突然轉惡,當時我的經驗不足,準備的糧食和裝備都不夠,應變能力也很差,我們只好在原地等待救援,可是三天過了,卻仍不見搜索人員出現,結果……”水昊暗啞地將臉埋在巨掌中。“我親眼看着她墜入山崖……”
“老天!”賀洛芯搗嘴輕呼。
她驀然想起她問過他吃素的原因,他僅大概提過曾在山中遇難,莫非……指的就是這一樁?
“是我沒抓好她,當她腳滑了一下時,是我沒抓住她,是我……”他愧痛地盯着自己的雙手,猶似上面沾滿了鮮血,然後凄厲地絞著眉,以指尖揪著烏髮。
直至今日,他偶爾還會在夢裏聆到那回蕩在谷間、徘徊不去的慘叫,接着醒來又是一身冷汗。
“不,那是意外,不是你的錯!”賀洛芯替他申辯,她相信他的為人。她抱着他的頭,心疼得雙眼也跟着濕了。
“那天正好是她二十歲的生日……”水昊伏在她的臂膀里嗚咽。“我本來是想在東亞第二高峰上為她慶生……”
“大猩猩--”賀洛芯為之動容。
他肯定很愛那名幸運的女子,故才擁有如此浪漫的想法,只是好事多磨,他內心所受創傷可以想見,他比任何人都難過亦是必然的。
“我在山裏找了她好幾天……本來也想跟着她一起走。”水昊深深地吸了口氣,好平息激動的情緒。
“喔,不!”賀洛芯焦急地揪住他,像是這樣就能阻攔他當初的決議。
“但是我又餓又累,腿也摔斷了,根本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水昊自嘲地冷哼,那苦笑的神情卻和哭差不多。
賀洛芯感同身受地輕撫他的面龐,以溫柔的觸摸來慰藉他的痛,內心暗喜好在他那時疲憊得動不了,否則她怎會遇到他。
“當搜索人員終於找到我時,我已奄奄一息,回家后,在醫院足足休養了三個月。”肉體的傷好治,心理的傷卻難愈。水昊伸出掌心貼住她那隻藹煦的玉手。“從那時起,我便開始吃素。”
“原來你吃素是為了……”而她的任性,卻曾害他破了戒。“還有空難發生時,你不願等待救援,也是因為……”
她當初還非常不能了解他的自作聰明呢。
“對。”水昊點頭。“在醫院療養的那一段期間,我徹底看破紅塵,也放棄了所有,更得到‘求人不如求己’的教訓。”
“所以你才會到處旅行,才會懂那麼多野外求生的知識,才會那麼愛惜生命,那麼氣我裝死的惡作劇,並堅持我必須要完全康復,才肯啟航返家?”賀洛芯恍然大悟。
她總算明白一切,也明白水柔他們何以放任他拋開水家的產業,和他本身龐大的財富;他浪跡天涯也不是為了寫書謀利,而是他想勞苦自己,磨練自己,藉他一己的力量減少其餘旅人的不幸。
“沒錯。”水昊頷首。“我們會發生山難,體力不濟是最大的致命傷,我不能讓悲劇再度在我眼前發生。”
這或許也是當初她明明性命已垂危,他仍秉持一股信念,窮盡辦法救活她的緣故吧。
“這樁傷心事,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想不到他壓抑那麼久,傾訴出來后,反而有股莫名的輕鬆。“像我這麼差勁的男人,你還願意和我……”
“別!別這麼貶低你自個兒。”賀洛芯輕捂他的嘴。“你救過我好幾次,也用你的輕驗幫助了許多人,這些已夠彌補你的愧疚了。”
她托住他的下巴,用大拇指憐惜地熨刷他的下唇。“放她走吧,昊。放你的未婚妻安心地回到天國,也放你自己去接受他人的關懷。”
“你不會看不起我?”水昊初次有着解脫的感覺。是呀,他一直以為他被痼魘纏住,實際上,是他怕寂寞而束縛著那陪他走過年輕的倩影。
“這隻會讓我更想愛你。”賀洛芯巧笑倩兮地跨坐在他的腿上,用行動來證明她的心意。
“我沒有辦法放棄現在的生活形態,也沒辦法忘掉她,因此我也沒辦法給你承諾。”在賀洛芯脈脈含情的瞳孔里,他望見了綠洲。
“再說吧。如果我明天遇到的不是水母,而是毒蛇,然後我馬上死去,你想,我要你的承諾做何用?”白天的溺水事件令她茅塞頓開,人生苦短,她應摒除世俗的觀念,把握今朝,及時行樂,以免悔恨莫及。
“不許你這麼講!”水昊緊緊地摟着她,深怕她的話真的會靈驗。“我已曾失去過一次,我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
脫口而出的慌措無異於當頭棒喝,一棒敲醒他一直不敢承認的事實。
“不死當然最好,若萬一……”賀洛芯很高興他在乎她。
換他捂住她的嘴,他要告訴她肺腑里的戀棧。“打從那次山難之後,我將心思全浸淫在大自然,對於外界我一律漠不關心。”
此點她倒是感受得出來。在不清楚原委時,她即常常納悶,怎會有人可以這麼安之若素,處之泰然?
“一般人在探知我的身分以前,對我不修邊幅和衣冠楚楚時的態度,往往是天差地遠,大相逕庭,故我也樂得用蓬頭垢面來當保護色。”他將金剛掌吊在她的後頸處,輕輕磨蹭她的髮際。“只有你不同。”
她的神氣活現和熱力奔放,激發他重新注意周遭,她的刁蠻伶俐不做作,挑釁他的反擊,使他有了收服她的興趣,也不知是由何時開始,惹她撒潑,再逗她笑,似乎成為他征伐荒野以外的新挑戰。
“是呀,我每回都沒給你好臉色。”賀洛芯噗哧。他倆前幾次的會晤,不論是在他家浴室或飛機上,場面皆相當火爆。
“的確。”他也笑。“我曉得自己對你有感情。”
“嘎?”他摔不及防的坦白令她咋舌。
原來她不是一頭熱,他對她也……“但我卻瀟洒地以為,這份在患難中建立的情愫,我能做到說放就放。”水昊款款濃情地瞅着她的眉、她的眼。“直到此分此秒,我才頓悟,我根本拿不起也放不下,你在我心目里的地位早逾越我的預料。”
“真的?”今晚她超尺度的膽大妄為,純粹只是想表達她個人的愛意,至於他的反應如何,她全沒列入考慮的範圍內,現下卻有了意外的收穫,怎不叫她驚喜交集。
“老天!”水昊收緊手臂之我差點笨到讓你從我手裏溜走。”
“喔,大猩猩……”賀洛芯春風滿面地偎在他的熱情中。結局已豁然開朗,她所問的真假,均不需再贅述。
“你放心,我不再是從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夥子,所以我不會允許‘萬一’的發生。”
“我愛你。”那是賀洛芯聽過最叫人動心的情話,她以吻愛撫他的肌膚。
“噢……”慾火倏地竄燙他的神經。
他按捺不住地接受她的撩撥,血脈滾沸地瞅着她解去嬌軀上的約束,再讓她牽引他的手,去感覺她成熟嫵媚的婀娜曲線,直到兩人都忍不住呻吟出彼此的需要。
他霸氣地翻個身,將她壓在它結實的偉魄下,滿溢渴望的雙眸露骨地像要噴火,泄出他的迫切的嗓音,低嘶地像是另外一個人。“如果你想停就趁現在。”
“你今天怎地那麼多話?”賀洛芯用唇牢牢地堵住他的嘴,剝奪他任何辯議的空間。
以往都是他為她付出,今夜,她會好好地回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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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當震天動地的晃蕩,挾著嗡嗡作響的耳鳴,睡夢中的賀洛芯還以為是她仍沉淪在昨夜的翻雲覆雨里。
緊接着第二次時,她乍醒地從床上駭跳了下來。
“大猩猩?”一眼便能望穿的斗室,卻不見水昊的巍巍峨軀,她焦灼地套上衣物,然後衝出石屋。
好在一跨到門外即瞥到他的影子,他正賊頭賊腦地匍匐在草叢裏,只露出一雙天足。
“喂,你在做什……”黃鶯般的嬌嚀才剛出谷,立刻引來一頓炮灰。
“噓--趴下,趴下。”水昊連頭都沒回,僅自草中向她猛舞着手,蓄意壓低的音量也是鬼鬼祟祟。
想他昨晚的纏綿俳惻,耳鬢廝磨,事隔不過幾小時,他卻馬上翻臉不認帳,本來欲與他甜蜜一番的熱火,瞬間化為萬噸肝火。
“好哇!你居然……”吃完嘴巴不抹就這麼待她,實在是太惡劣了。
不過下面的牢騷她來不及發,他已不耐煩地將了她一軍。
“噓--不要出聲。”他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扯她躺下,並用大掌捂住她的口
,唧唧啦啦囑咐完,注意力又迅速投回原路。
“你這臭猩……”他前後不同臉的假情假意,還膽敢叫她不出聲?此嘔人的怨氣她哪裏憋得住,板下他的手叫她劈頭就是大罵。
“姑奶奶我求求你,小聲一點啦。”水昊連忙又把手蒙上來,告饒的音調仍是幾近耳語。
“唔……唔……”呱咯呱吱的斥喝從他的指縫裏殺出,但經一層大掌阻梗后聽起來,再精彩的字句也僅存單鍵。
“先別發脾氣,你看。”他將她的怒瞳轉到前方。
由於水昊周密的考量,石屋建造之初,他便選擇在此幽密隱蔽,背負是巒、附近有樹和草庇護,地理位置恰巧又立於整島勘察四隅概貌最明晰的半山腰處。故他們目前所在的據點,剛好能把山下的動靜盡收眼裏。
只見他遙遙指的山腳是黑壓壓的一片,不時隨風傳來耳熟的吆喝聲,令人精神一振。再細瞰,果然是她企盼已久的同類,她不禁興奮地跳起來對他們揚手大叫:“喂--”
幸虧水昊眼明手快,在她招搖之前攫住她,並疾馳閃進草堆。
“你就不能小聲點?”他低斥。
悄悄由草隙窺伺,還好對方那兒比他們這兒喧鬧,所以沒人留意到她的囂張,他暗暗叫險。
“人耶,那是‘人’耶!”賀洛芯仍喜不自勝,說著又要站起來。
“你不要命啦?”他會看不出來那是人嗎?真是敗給她了。水昊已不記得是第幾度拉住她。
“你到底是怎麼了?幹麼像個小偷似地,咱倆好不容易等到搜索人員來救……”賀洛芯納悶,不要命的看來是他吧?
“你瞧清楚他們在做什麼了嗎?”女人喔,往往只看到表面的幻象。
“咦--對耶。”經他出言提醒,賀洛芯擦亮皓眸端詳。“他們又是榔頭斧錘,又是怪手電鑽的,是在做什麼啊?”
救人拿這些道具的確有點古怪。
“挖金剛石。”水昊繼續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挖金剛……”那不就等於在挖鑽石嗎?賀洛芯噤若寒蟬。
算一算對方少說有二、三十來個,其中摻雜著各種發色和膚色,儼如八國聯軍。她於是問:“你不是說這是無人島嗎?”
“是無人島沒錯。”水昊點頭。
一個生態環境是否有人煙出沒,找他問就對啦。
“那他們現在……”賀洛芯又問。
“當然是偷采。”問這麼沒營養的問題,實在是有點污辱他。
“什麼?”賀洛芯大嚷。
“噓--”水昊五官全皺在一團。“你想害死我倆呀?”
“對不起,對不起……”賀洛芯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拚命行禮致歉,接着她調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卧在他側邊。
這一回,她總算記得要放輕音階。“剛剛的那場地震……”
“他們在炸山。”水昊也是被他們吵醒的,不過是在他們一上島嶼、開始大肆作業的那一刻。
“炸山?!”賀洛芯的肝火又燒起來了。“好小子,偷我的鑽石也就罷了,居然敢在本姑娘的地盤上動土?”
“嗯?”水昊斜斜瞟來一眼。
“喔……不是‘我’的,是‘我們’的……”賀洛芯嘿嘿笑着糾正。
“嗯--”個儻的朗眉頗有異議地往上掀,不願苟同的哼聲亦在鼻腔內繞了一大圈。
“好嘛,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上天的總可以吧?”賀洛芯吸著彤唇嘀咕。
“真是的,這種小事也要跟我計較。”
不曉得真正在計較的人是誰?水昊好笑地搖搖頭,又把主題轉回那些不速之客。“他們就是有名的海蟑螂。”
“海蟑螂?”光聽這個綽號,就夠讓賀洛芯覺得噁心討厭了。
“也就是最近在海上非常猖獗橫行的那幫強盜。”水昊經年在外遊走,對此類的消息特別靈通。
“我知道。”賀洛芯也略有所聞。“你說的可是前一陣子才在新聞上鬧得很大的那個濫墾寶石、並殺了附近很多居民的江洋大盜?!”
“就是那群海盜,他們除了在海上行搶過往的船隻外,還公然與海警對抗,令海警相當頭疼。”水昊難得動氣地咬着牙。“我聽說他們有個先鋒小隊,專門四處打探,目標多以沿岸小島國家為主,再通報同夥偷渡,進行盜伐鑽石的不法勾當,若被該地居民發現,他們就會動武脅迫。”
“可惡!”天底下居然有人敢比她更無法無天?這太過分啦!賀洛芯頓感權利受到侵害,她攘腕嗔目地站起身,模樣較他還憤憤不平。
“你幹麼?”水昊拎着她退出對方能瞄到的範圍。
“過去教訓那批土匪啊。”這等行俠仗義的事,賀女俠自是當仁不讓,尤其他們打的是“她的”鑽石的主意之時。
“就憑你?”線條獷野的俊容上,不小心露出了一點點鄙夷。
“當然不。還有你。”賀洛芯義正詞嚴且天經地義地拖他下水。為了“她的”鑽石,他理應盡點力。
“就這樣去?”水昊攤著空空如也的兩手。用他的鼻毛想也知道,倒霉的事絕對會算他一分。
“不然咧?難不成先備好佳肴美酒,設宴款待?”賀洛芯奚落。
“你,你聽我這樣分析對不對。”水昊盤腿而坐,雙臂環胸,笑面盈盈,勝利在望地頷著首。“我們現在有‘兩’個人,對方不過才--‘三十’個人,加上一些炸藥槍械什麼的,咱兩名善良百姓和武裝海盜作戰,在自古邪不勝正的光輝下,怎麼可能會輸呢?”
“呃……噫……那……”賀洛芯絕非傻瓜,自是明白他以反話在消遣她。
“我們得想個好辦法,否則被發現的話,你我篤定命就玩完啦。”不是他要長別人的威風,和敵軍的陣容比起來,雙方的實力的確太懸殊了。
“嘎--”美麗的俏顏頓時失了顏色,她雖想與他同年同月同日死,但她希望那起碼是五、六十年以後的事。
“這麼辦吧。”水昊搖頭晃腦,似乎很有把握。
“怎樣怎樣?”她忙不迭卑躬屈膝地靠過來。
“這種小場面你一個人上,就綽綽有餘啦,我在這裏等你的捷報吧。”水昊倒頭翹腳就睡。
“嗟,什麼時候了還開我玩笑。”賀洛芯嬌喟地踹他一記。要不是那票海盜有殺人的前科,她早就惡煞地衝下去叫罵了,哪輪得到來求他。
“欺善怕惡,你就會對我凶。”水昊被踢得連蹬三斤斗,不禁揉着腰骨抱怨。
“你不快動動腦筋,看要如何保住咱們的鑽石……島……”好險,她緊急硬拗了過來。“只會在那兒窮嘮叨個小么勁兒呀?”
“我是在動啊。”論嘮叨,她是出了名的厲害,水昊打從西元二萬年前就已自嘆弗如,甘拜下風。“倒是你,別光動舌,偶爾也不妨動這裏吧。”
他曲指敲敲她的頭。
“荒郊野外的,你總不能叫我去打電話報警吧?”她振振有詞地翻了翻眼珠,使出“乾坤大挪移”,便輕鬆地將麻煩又攬給他。
終歸天塌下來,有他高個兒先頂著,她咧,自然是在一旁納涼等著驗收成果。
“哼哼。”水昊抱膝拱背,淺淺地掛起嘴角。
這個英姿颯爽的剽悍虎姑婆唷,總是有面不紅、耳不赤的好工夫,用那麼狂妄的氣焰,把不合理的要求講得那麼大方自若。
“什麼?”本來預料他必會反彈幾句,不意他卻默然不語,僅吭了二聲便以笑眼盯着她猛瞧,彷彿她腦袋上開了五朵花似地,害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頭和臉,又疑神疑鬼地掃溜身上,檢查是不是衣衫有不整。
詭譎的笑意越來越深,賀洛芯被睇得遍體發燙,不禁羞澀地嗲嚷:“幹麼這樣看着人家?”
“謝謝你。”水昊驀地捱近偷襲她的香腮。
“呃?”賀洛芯愕然心顫,卻尚未弄清楚情況。
“昨晚……”水昊鑽入她的頸窩內低喃。
他雖沒有處女情結,但他真的很訝異那竟是她的第一次,尤其美國是那麼性開放的國家,她又是那麼地活潑撩人,因此他既感動又雀躍。對她,他只有更多的憐愛。“你真的好美,今早也是。”
“討厭!”賀洛芯難為情地躲進他的懷中,雙頰耳根盡脹得通紅。
“是嗎?”水昊樓着她在草地上打滾,胸臆洋溢着暖烘烘的滿足。
旭日從東方灑下炫光,兩人親匿地分享彼此的熱度,什麼海盜土匪,早已暫諸腦後。
有事,等一下再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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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隨著那方又響起的人為山崩和雷鳴,住了有一段日子的石屋,也在水昊的大力敲擊下傾覆。
“唉--”賀洛芯望着眼前的石墩廢墟,數著那些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共處光陰,心裏有述不完的眷念。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水昊拋下石錘,動手把廢墟弄得恍如僅是一堆落石。“他們遲早會搜查到這裏,屆期只要讓他們發現有一點點人跡,你我接下來的戲就甭唱了。”
“但是……”豐腴的唇線仍然降成哀戚的下弦月。
“利用他們的爆炸聲來掩蓋咱們房子的坍塌聲,是目前最快、也是最安全的拆除法。”水昊把平時儲存的糧食和她的日常用品扛在肩頭。“走吧。”
他於幾個禮拜前,無意中在附近找到了個隱蔽的山洞,如今正好可充做棲息之地。
“那……噢。”賀洛芯依依不捨,重重地嘆了一聲氣。
轟隆--又是一陣巨響和巨震。
兩人不約而同止了步,遠眺那些山石砰砰吃唧地墜落,一座巍峨屹立的奇峰景觀,就這麼輕易被人破壞了。
“他們為什麼要炸山?”賀洛芯雙眉緊蹙。再這般摧折下去,“神刁島”不就成為歷史上的名詞?
“礫岩層之間常會夾著砂岩或頁岩層,為了盜墾方便,他們就炸去那些多餘的岩層,只留下保有金剛石的礫岩。”水昊沉肅著臉,寒霜般的語氣已闡明他不會輕易饒恕這幫海盜。
“那樣做不是把鑽石也炸毀了嗎?”賀洛芯真希望手裏有大炮,她要把這群江洋大盜轟到太平洋里喂沙魚。
“所以炸藥的劑量必須算得很准,才不會傷及礫岩。”水昊沉吟。“由他們的技術判定,這批傢伙不是烏合之眾,難怪各國海警拿他們沒辦法。”
從前他孤家寡人可以不在乎,現在他有她需要保護,他得格外謹慎小心。
“真是殺千刀的!”賀洛芯齜牙咧嘴,好不惱火。“偷我們的鑽石,炸我們的島,又毀了我們的家園,害我要去睡地板--”
五爪關節被她按得嘎吱作響,她忿忿地斥出鳳詔諭旨。“大猩猩,我們千萬不能放過他們。”
“那當然!”毀損生態,糟蹋自然,光就此兩大罪狀,水昊便有得和他們慢慢清算了。
“哼,咱倆有義務教育他們明白誰才是此島的島主,誰才是這裏的老大。”賀洛芯義憤填膺地拍拍他的背。“這神聖的任務全靠你啦。”
“是,老佛爺。”水昊沒好氣地哼著。他是該習慣了,哪一次她不是動動嘴皮,就要他忙半天?
“你想到什麼好計謀了嗎?”賀洛芯坐在他安頓好的山洞一角,活靈靈的黑耀眸子隨着他願長的身影轉來轉去。
“一般在海上行走的人大多會很迷信,我打算製造一些幻象嚇嚇他們,好令他們知難而退。”水昊畢竟是慈悲為懷。
“只是嚇嚇喔。”那有什麼看頭?賀洛芯不屑地撤撇嘴。
“我還採了一些棉葉麻瘋樹,它的葉和種籽油能做瀉藥,我們可以給他們來個‘一瀉千里’。”水昊讚佩自己這句成語用得妙。
“瀉藥?”這太便宜海盜了嘛。“有沒有比較乾脆一點的方式?”
“例如?”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水昊願聞其詳。
“例如找個什麼比麻瘋樹還好用的植物,能使他們眼冒金星,呼吸困難,忽冷忽熱,全身刺癢難熬,好讓他們抓得遍體鱗傷,皮膚潰爛化膿,最好再讓他們吐到把內臟都嘔出來,瀉到把腸子都拉出來,但又不要讓他們馬上死掉。”賀洛芯睜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哲瞳,講得是津津有味,甜美的臉龐還不時綻著興奮的灼光。
“嘎!”那……叫……乾脆?!水昊只駭得一身冷汗,相較之下,他以前哄她吃藥用的唬人詞句,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此刻他方領悟到,為什麼咱們老祖先要說最毒婦人心。
“有沒有嗎?有沒有嗎?”賀洛芯興緻勃勃地追問。
“你不覺得這樣太……太……”水昊在胸前旋著腕,暗示她何需如此殘暴。
“太仁慈了是吧?”賀洛芯攢眉沉吟,越想就越表贊同。“我也這麼覺得,不如我們再想些法子,讓他們多加個七孔流血,口吐白沫,筋骨俱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呃……”水昊頓然啞口。
所以說呀,女人千萬招惹不得,他能平安活到現在,算是天佑地庇、上蒼憐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