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為什麼?”季襄雪望着臉盆中的熱水,自己問着自己說。
“因為我是病人。”刁名豪大咧咧地躺在床上,伸長的手指試着靠近被吊高的左腿,那兒從剛剛就一直癢得讓他難受。
“為什麼我要做這些?”季襄雪把臉盆端到他床邊的床頭櫃,一邊嘮叨一邊把毛巾扔進那盆熱水中。
“因為我是病人。”啊--好舒服呀,總算搔到癢的地方了。
“為什麼我又要做這些?”季襄雪咬牙切齒地擰乾毛巾,從她青筋暴露的手勁來看,不難判斷她正把它想像成某人的脖子。
“因為我是病人。”刁名豪開始寬衣解帶,心情頗為愉快。
由於努力好學和不時地記取教訓與嘗試錯誤,所以他已逐漸摸索出該如何與她相安共處的個中精髓,因此他現在也愈來愈能適應她的步調,習慣兩人這種非比尋常的往來模式。
“那為--什--么我又要做這些?”沸騰的火氣自抿緊的唇瓣間擠出,季襄雪把濕熱的毛巾扔到他赤裸的胸膛上。
“輕點嘛,因為我是病人嘍。”刁名豪閉目養神,準備享受每日一次的擦澡大禮,呵呵呵,而且還是皇太后親自下海的喔。
“要輕點是嗎?”季襄雪笑語如花,溫柔地用毛巾由他的頸端抹至他平坦結實的腹肌上,再原路返回。
“對對對,就是這樣,啊……”刁名豪舒服地呻吟着。
可惜蜜月期總是結束得很快。
“那這樣呢?”季襄雪第二次下手時,便沒那麼溫和了,而是既粗魯且迅速地來回搓。
“哎喲……你以為你在刷地板呀?”刁名豪連忙抓住她的手,幾乎脫去三層的皮膚痛得教他眼歪嘴斜。
“你又以為我是誰呀?你請的菲佣嗎?嗄?”季襄雪光火地把毛巾甩向他那張俊顏。
“你就不能對病人好一點嗎?”刁名豪拉下毛巾,露出哀怨的眼神,企圖喚醒她的同情心。
“我對你還不夠好嗎?”季襄雪聽到這話就更惱了。“你躺在床上的這一整個禮拜,我每天為你做牛做馬;你想吃蘋果,我就大老遠開車到市區去幫你買蘋果;你要吃,我還得為你削好,再一片片地送到你嘴邊。我下女呀?啊?我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你哪有幫我削,那一片片送到你嘴邊的是我好不好……”
季襄雪沒聽到他的竊竊私語,繼續發飆。
“你我既不沾親又不帶故,我幹麼這麼委屈?就連你肚子餓了,我還要幫你張羅三餐……”說來說去,這才是她最氣的一點,更氣的是她如此降格伺候他,他居然連個謝字也沒有,反而還將它視為天經地義之事。
“我的三餐是廚房的老王幫我弄的,又不是你洗手為我做的羹湯……”刁名豪又跟着碎碎念了。
季襄雪這回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兩道彎月眉立刻打直成了倒八型。“起碼他送飯菜來時,是我端到你床前讓你吃的吧?”
“你端是因為你自己也要吃呀……”刁名豪忍不住又說了一句。
“喔!”一記河東獅吼斥斷了他的民主宣言。“你當我是鐵打的神仙嗎,我不吃飯哪有力氣伺候你……”
“顯然你吃太多了,所以力氣才會那麼大。”刁名豪小聲發著牢騷,這次再怎麼樣也不敢讓她的耳朵接收到。
“你又在那邊嘀咕什麼?”季襄雪卻眼尖地瞄到了那兩片唇瓣的蠢動。
“沒,沒有!”刁名豪忙不迭地否認,並趕緊表明自己與她站在同一陣線上,還把無辜的廚子臭罵一頓。“我是說老王也太不懂事嘍,你這麼辛苦,他應該多做一些好吃的讓你補一補。”
但是這馬屁卻拍到馬腿上了。
“補?你當我是豬呀?還是你想把我喂成大肥豬?”烽火佳人又開炮啦!
“我沒……”這也不對、那也不對,刁名豪決定不說不錯,還是乖乖閉上嘴比較保險。
“哼,懶得理你!”今天就到此為止,生太多氣會害她長皺紋。
“等等,我的背你還沒擦……”請求的聲納在對方充滿淫威的怒視下自動消音,舉在手裏的毛巾也慢慢地垂下來。
“我都還沒叫你幫我捶背,你倒先要求我替你擦起背來啦。”季襄雪冷笑。“呵呵……你還真當我是菲佣在使喚耶,不過人家菲佣至少還有薪水,可我呢?我呢?”
最後一句她幾乎是用咆哮的。
“我犧牲色相,讓你吃盡豆腐看光光,這些還不夠嗎?”從小的人文教育加上在商場打滾多年的經驗,鍛鍊出刁名豪耐磨耐操的好本事;所以不論雙方的敵對情況有多嚴重,他依舊能維持他的幽默感,然後在談笑中繼續殺伐,在夾縫中尋求生存。
“誰……吃你豆腐啊?”舌頭莫名其妙打了好幾個結。“我可是先聲明喔,幫你擦澡又不是我心甘情願,何況我負責擦洗的部分也沒包括你的重要部位……”
這話好像有點給他越描越黑,而且連她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她作賊心虛似地,這……這……?!
“反正你講話要講清楚,免得人家不小心聽到了,那誤會可就大條嘍,你不想做人,我還想呢!”怪了,她跟他強調個什麼鬼,她不是向來不顧世俗的眼光嗎,怎地這會兒卻……
“你要是想的話……嘿嘿……”刁名豪曖昧地聳聳肩,還朝她擠眉弄眼了一番。“我也不介意呀。”
雪白粉膚倏地脹成豬肝紅,結巴的程度也變得更嚴重。“神、神、神、經病!你卑鄙無恥下流!就算你……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會想……”
不過想想,他的體格還真的是很不錯,保養得也相當的好……噢,老天,她這是在幹什麼呀?
“你想到哪裏去啦?我說的是薪--水。”迷人的俊顏倜儻地笑了笑。
甭談是薪水了,就連人最寶貴且惟一僅有的一條生命,刁名豪都願意毫無條件地奉獻給她。
“那也得看你付不付得起!”這個臭刁民。季襄雪氣急敗壞地跺着腳。
他是故意誤導她的!
“嗟,想要人幫你擦澡?你另請高明吧!”她搶過他手裏的毛巾,然後再度往他臉上丟。
“討--厭啦!”非常時期就要用非常手段,刁名豪於是又開始三八了。“要我在其他人面前袒胸露背,人家我會害羞ㄋㄟ。”
面對他這種突如其來的無理頭,季襄雪往往是被弄得啼笑皆非。
“該害羞的是我……”慢着,這麼說似乎不太對,她想了想又換了另外一種說法。“羞你的屁啦,我堂堂一個大女生幫你,你才應該害羞咧。”
“反正我的裸體遲早都要讓你看,那麼早看晚看也就沒啥差別是吧?”刁名豪把話講得那麼明白了,她要是再不懂,他只好使出殺手鋼;否則這要等她自己開竅,不曉得要等到民國幾百年。
“你……在說什麼呀?”季襄雪眨眨眼,果然一時無法意會過來。
“我在說……”刁名豪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拉近自己。
“嗄……”季襄雪猝不及防,整個人不禁失去重心。
刁名豪順勢將她按在床上,再用自己的重量壓制她,然後做了一件他一直想做而沒做的事。“……這個。”
說著,他恣情深深地吻住她。
每個人小時候或多或少都有過這樣的記憶,一些認識或不認識的大人也不管你喜不喜歡,亦不曾顧及你的感受,見了面就猛捏你的小臉小手直誇--
“哇,弟弟你好可愛喔”或“哇,妹妹你好漂亮喔”。
季襄雪打從出生就是個美人胚子,所以這種不愉快的經驗更是不勝枚舉,久而久之,內心的抗拒便很自然地反映在身體的行為上,因此她有所謂的“肉體潔癖”。
她討厭家人以外的閑人碰她、摸她、抱她,當然也包括了--吻她。
沒錯,她渾然天成的冷艷嫵媚,一副就是做人情婦的性感調調,每個人一見到她,又總會看到一堆男人圍着她在打情罵俏,基於人類特有的“自以為是”的聯想力,大家便認定她人盡可夫,在“那方面”也是“身經百戰”。
事實上,她很小就學會要如何保護自己,因此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半個人能在她身上佔到半點便宜,或偷到什麼香,刁名豪算是第一個僥倖得手的幸運者。
所以當他品嘗到的是一片未經墾荒的處女地時,他不禁匪夷所思地閃過了好幾片疑雲。
無論原因為何,這隻會讓他愈加珍惜憐愛她。
“呃……”尚未由震懾中恢復神志的女主角,儼然失去了意識,四肢已呈僵化狀態,靈魂也彷彿脫了竅,腦海里全是渾渾噩噩的大空白,只能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近到失去焦距的俊顏;更遑論去體驗這珍貴的一刻,或是一般愛情小說上用盡所有形容詞所描述的甜蜜。
“襄雪……”刁名豪逐漸放開她的唇,然後戀棧地在她唇周附近廝磨。
為了證明依舊殘存在他口內的那股青澀味,他再次欺向她微啟的芳澤。
“喝……”季襄雪二度陷入驚駭中,根本不記得自己又讓他吻了多久。
只是兩舌繾綣交纏所引發的熱力,氣勢宏偉龐大地教人害怕,噴張的血流疾速奔馳在管脈中,令她的心臟無法負荷,這種幾乎不能呼吸的感覺反而使她霍然清醒,重新歸隊的肢體語言登時火爆地產生反彈。
“你--這隻豬--八--戒!”她忿然推開壓在身上的重量,啪地就先賞他一個山東大鍋貼。
“襄雪,我……”刁名豪錯愕不已。
他一直以為她很喜歡這些吻,至少她的身體反應是這麼告訴他。
“不許你隨便叫我的名字!”季襄雪憤怒地拿起枕頭,乒乒乓乓就是一陣亂打“你當我是誰啊?想摟就摟、想親就親,人家阻街女郎起碼還要按件計酬咧!”
“你別激動,我是……啊……腳!小心我的腳!”礙於左腳不便,刁名豪連連中彈。
“激動?我當然不激動,我幹麼要激動,我有什麼好激動的?你說,你說呀?!”暴躁的猛攻繼續從四處飛降,季襄雪很不“激動”地齜着牙、咧着嘴。
“襄雪……”刁名豪抱頭鼠竄。
此刻他不禁要感謝老天保佑,幸好他睡的不是綠豆殼枕頭,也幸好她拿的不是桌上的那把水果刀,或是旁邊那個不鏽鋼制的洗臉盆,要不他這下子恐怕就……
“喝--”沒料到他為了避開敵軍的襲擊而左閃右躲,卻因所在的地理位置“險峻”,結果他一個不留神,緊接着只聽到連續好幾聲的砰砰砰,再下一幕他整個人已從床上狠狠地摔到床下去了。
“哎唷喂呀……”刁名豪抱着先着地的後腦勺,又揉着次落地的脊椎和屁股,然後又捧着最後吻上地面的左腿。
曾經到訪過的探望者的簽名則在那圈石膏上,對着他冷笑。
“嗄……”季襄雪急忙鳴鼓收兵,扔下兇器,然後慌張地蹬着小碎步跑來慰問。“你有沒有怎麼樣?有沒有怎麼樣?”
“哎喲……”命運悲涼的病患目前只會慘叫。
“噢,好乖好乖,不痛不痛,你究竟是摔到哪兒啦?快讓我看看有沒有怎麼樣。”季襄雪疼惜地摸摸他的頭。
這大概是他認識她以來,她講出最溫柔、也是他聽起來最順耳的一句話。
“哎喲唷……”刁名豪利用僅有的力氣一一指出痛處,但是他所指的差不多是全身的每一寸。
“好可憐喔。”季襄雪又輕輕地拍拍他的臉。
早知這樣就能讓她待他好些,刁名豪早就讓自己多摔幾次了。
原來,大丈夫偶爾噹噹小男人也未嘗不是件壞事;只是仔細回顧過往,他似乎一直也是以小男人的姿態與她見面的多。
“哎喲……”好吧,要裝就裝得像一點。他眨着小狗乞憐又無辜的雙眼,故意喊得更大聲。
“好啦,好啦,我曉得你很痛。來,我們先把你弄回床上去。”季襄雪鑽進他的胳肢窩,努力了半天才又讓他躺回原位。
她接着幫他做檢查。
數分鐘后,雖然已經沒有那麼痛了,可刁名豪仍持續地哀嚎着。
“還好,應該沒什麼大礙。”她拍拍他,然後嘴巴一嘟,忍不住開始發牢騷。
“真是的,我差點被你嚇死,你就不能小心一點嗎?”
“我……”這到底是誰不小心啊?要不是得繼續裝可憐,刁名豪早跳起來和她爭辯了。
不過她說差點被他嚇死,那是不是……有可能……表示她終於開竅啦?
刁名豪不禁定眸瞅着那張精緻無瑕的艷容,企圖從上面尋出他想要找到的蛛絲馬跡。
“嗯?”怎麼突然沒聲音啦?季襄雪納悶地抬起頭,正巧與他熱情洋溢的炯炯目光相望,一股沸騰騰的暖流剎那間竄及全身。
奇咧,她最近對他的反應越來越不對勁喔!自己又不是沒被人死盯過,她幹麼要臉紅?
“看什麼看?”她忙撇開赧顏斥喝。“沒看過這麼窈窕、漂亮、高貴又大方的大美女嗎?”
倘若換作平時,刁名豪必定會哈哈大笑,然後再好好地消遣她一番,可他這回卻出人意表地正經得不得了。
“我真的真的真的……”他伸出雙手包住她的手,以柔得不能再柔的音調說:“真的很愛你。”
“啥?!”猛地聽到這樣驚人的告白,季襄雪咋舌得說不出話來。
但是沒多久,她便笑着甩開他的手。
“哈,說的和真的一樣似的!”他一定是存心和她開玩笑,好看看她的反應之後再來取笑她。“少來了,我們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啦,你居然跟我來這套?嗟,你以為我會上當對不對?”
刁名豪知道今天若是不能讓她明白,日後她也永遠會像現在這樣認定他只是在戲耍她,而不會把他的真心誠意當一回事。
“我是認真的。”他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喂,這個玩笑並不好笑。”季襄雪攢眉蹙額,表情已經開始不悅,而怦怦亂跳的心,宛如有支鑼鼓樂隊在裏頭作怪,且似乎隨時都會蹦到外面來。
“為什麼說這是玩笑?為什麼不相信我是非常非常認真的在愛你?我平常在你面前做人真的那麼失敗嗎?”別的女人可是巴不得聽到他說這番話耶,但是她的反應卻只會增加他的挫折感呢?
“我……”從前那個伶牙利齒的俏佳人不曉得一下子跑到哪裏去了。
“如果你答應,我願意與你白頭偕老……”刁名豪旋即又搖首改口說:“不,就算你不答應,我也會想盡辦法克服一切,然後與你白頭偕老。”
“你……”他在向她……求婚嗎?
“是的,我在向你求婚。”刁名豪用一本正經回答她眼中的疑問。“或許這對你來說有點唐突,但對我而言卻是期待已久;所以拜託你,不要立刻拒絕我,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考慮,多久我都願意等。”
照說光是曾經向季襄雪求過婚的男人便足以從宜蘭排到台中,所以類似這樣的場面和台詞她不知已面對過了幾萬遍,然她此時所受的震撼,卻遠比猝失父母之時還要劇烈。
“這……”她目瞪口呆了半晌,方寸大亂又茫然失措之餘,她最後選擇落荒而逃。
“喔,不會吧!”刁名豪翻翻白眼,只好拿起拐杖追出去。
“我的媽呀,我快不行了。”大冬天的,刁名豪卻頂了滿頭大汗。
“別理我。”季襄雪站在山坡上,一見到他,又打算躲開。
刁名豪不禁垮了臉。
“求求你不要再跑啦,有話咱們可以慢慢談嘛。”她也不想想,他裹着這麼厚重的一塊石膏在腿上,行動會有多麼不方便。
“我倆之間沒啥好談的。”渾噩一片的心潮如今已漸漸理出了點頭緒,季襄雪也曉得逃避不是解決之道,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她向來不受世事干擾的心境也有這般不平穩的一天。
“不!我倆之間要談的才多呢。”事情都已經發展到了這裏,刁名豪怎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放棄。
“你……”望着那張認真的俊臉,她的思維驀然不受控制地快速流竄。
他和她在公園裏的初識,她和他的怒目相向,他惱怒她的無情無義;或他妙語如珠地逗她發噱,偶爾低聲下氣的不甘神色;或她見他受傷之初的揪心,他跌下床時所惹來的驚慌……
兩人共處以來的點點滴滴,儼然一出倒轉的影片,一幕又一幕的在她腦海內重現;她此刻才頓悟,原來他的一言一行總是牽動她的一顰一笑,他帶給她的情緒起伏是其他人辦不到的。
這也難怪她剛剛的反應會那麼激動,其實她早忘了這種奇特的感受就叫做“驚喜”,事實上她對他的情愛,早在彼此的作息互動和每回的爭鋒相對中逐次積聚累增。只是她始終沒有發現,其實她一直在等着他開口。
然而在此同時,一種莫須有的恐懼卻又從另一方襲來,她總覺得……覺得他倆之間就是還少了個很重要的東西,至於那是什麼,她卻說不上來,所以她現在才會如此轎拗。
“如果我長得很普通,或是很醜,你還會像現在這樣追着我嗎?”那樣的她,必定會過着完全不同的人生吧?
“我承認一開始的確是受到你的外貌吸引,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我今天長得又矮又胖又醜陋,你對我的態度是不是也會和現在不一樣呢?”刁名豪以同樣的問題反詰。
“這……”季襄雪答不出來。
“我知道你對男人和愛情的看法,可是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並非所有的男人都如你想像的那般差勁,起碼我就不是。”刁名豪替她道出她心底的癥結。
“你明明深受我軒昂不凡的氣質和斯文俊偉的風采所吸引,而我待你也稱得上極度的包容,但是你對愛情的不信任,使你嚴重地缺乏安全感。”
他向前一步,輕輕握住她的手,然後繼續說:“你一直找不到一個很確切的事實,來認定我的求婚是基於對你的外表迷戀,還是發自我的真心,對不對?”“你……”季襄雪訝然睜大眼。
“你擔心我們所追逐的,會不會只是為了那一層浮華的皮相。你說我分析的對不對?”刁名豪緊緊地瞅着她,不讓她有退縮的機會。
“我……”季襄雪覺得她完全變成了透明人,要不就是他有特異功能,否則她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絲,他卻能將它們赤裸裸地一一揭露。
“試着相信我。”刁名豪懇求。“讓我愛你,讓我寵你,讓我告訴你什麼是海誓山盟和天長地久。”
“你怎會曉得……”這其中的片段好耳熟呀,不就是她曾經和她姐討論過的問題嗎?
“你也不能因為你父母的死,就認為愛的付出沒有代價,而從此封閉自己的心,壓抑自己的感情,這麼做是不健康的。”想到她如此孤寂地過了那麼多年,刁名豪便是好一陣心疼。“愛的真意應該是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你懂嗎?”
“你怎麼連這個也知道?莫非你……調查我?!”季襄雪的眼珠子已經快瞪出來了。
“我只是想更了解我自己心愛的女人。”刁名豪聳聳肩,不覺得這有什麼錯。
“而且你大姐也很擔心你,她很希望你能有個‘像我這麼好’的歸宿。”
季襄雪沒心情去留意他特彆強調的那幾個字。
“我大姐?”她一把揪住他追問。
“是呀,你大姐人還真是不錯耶。”刁名豪尚未嗅到四周瀰漫的火藥味,兀自笑呵呵地道。“不過你另外那個姐姐人也很可愛,我剛看到她的時候,還以為她是你妹妹呢。”
不用猜,也知道他說的是季惜楓。
“什麼?!”季襄雪大叫。“難不成你還去騷擾我的家人?”
“人家我們相談甚歡咧,你兩個姐姐還說歡迎我隨時去你們家玩說,所以這哪算是騷擾?”刁名豪聲聲抗議。
“原來你那天抱病‘不假外出’,便是刻意上北部去拜訪我的家人?!”季襄雪現在終於曉得啦。
“呃,我……”刁名豪這才發覺自己不小心露出了馬腳,眼看就要深入她的心,這會兒又前功盡棄,得重新來過。
“不要碰我。”季襄雪拍掉他伸來示好的手。
“你冷靜點,襄雪……”都是他的愚蠢壞了大事。
“冷靜?你瞞着我打探我的私隱,你竟然還有臉要我冷靜?”季襄雪冷冷地與他劃清界線。
“有話我們回屋裏說好不好?”這座後山的山勢險峻,旁邊又是斷崖絕壁,所以平時是嚴禁外人進入的。而她此時哪兒不好站,偏要選在這山頭附近吹冷風,刁名豪可不希望有啥意外發生。
“不必,我倆已經沒話好說了。”季襄雪拒絕。
“好嘛,就算我這麼做有失風度,但那也是因為我太想接近你了呀。”刁名豪也急了。“為了愛你,我心甘情願在你面前扮演一個小男人的角色,難道這還不夠讓你看出我的用心嗎?”
“你不要找借口……”季襄雪再度拍開他的親近。“放開,不要碰我……可惡,我叫你放開!”
“除非你跟我回去。”刁名豪見她越來越靠近崖邊,手因此抓得更緊。
未料這麼一拉一扯,季襄雪反而失去了重心。
“啊……”才那麼一晃眼,她忽然覺得一腳踏了空,接着整個嬌軀便開始往下墜,高跟鞋也不見了一隻。
“襄雪!”刁名豪刻不容緩地撲向前去。
幸好上天保佑,他在岌岌可危之際抓住了她的纖腕。
“喝!”兩人當場被嚇出一身汗。
只是昨晚才飄過的冬雨,使得微斜的坡面又濕又滑,根本很難讓人穩住不動,加之他的腳上還裹着石膏,幾乎派不上什麼用場,而深不見底的空曠山谷彷彿有股強大的磁力,不斷地將她往下吸。光禿禿的山崖除了爛泥就是陡壁,她連個依附也沒有,漸漸地,她的手越來越脫出他的掌心。
“襄雪!”刁名豪連忙伸長另外一隻手出來救援,總算又令她重回人間,不過他的身體卻也跟着地心引力,一點一點地朝她的方向下滑。
“你放手吧。”再這樣下去,他倆都會沒命的。
“不!”他若真那麼做,就算她不怪他,他卻說什麼也不能原諒自己。
“快放手,不然我們兩個都會掉下去呀!”季襄雪不想拖累他,她要他好好活着,她不要他為她犧牲。
“看過電影‘鐵達尼號’沒?”刁名豪突然說。
“啥?”電影鐵達尼號?季襄雪當然沒去看,因為她不相信世上會有那種堅定不移的愛情。
蘿絲明明可以優先坐上救生艇,然後只要安然地等待救助,可她偏偏跑去救傑克,還選擇留在船上陪他,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看了十遍。”刁名豪說。
“你……”這傢伙大概是瘋了,否則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有這種好心情跟她談論電影?
“我特別喜歡其中最經典的一幕,當蘿絲要跳海自殺,傑克就告訴她:‘你跳,我也跳’。”刁名豪接着款款情深地瞅着她。“現在,同樣的話我也要對你說。”
所謂患難見真情,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能證明一切?
“刁民……”季襄雪登時為之動容。
“……豪,你每次都故意漏掉一個字。”刁名豪輕笑。
“我……”這人就是這樣,即使天塌下來了,他仍不忘發揮他的幽默感。
“你放心,我死也不會鬆手的,現在快把你的另外一隻手給我。”沒有她的幫忙,刁名豪是沒辦法在這種險惡的情況下拉她上來的。
身體又下滑了一寸,他趴着的上身幾乎懸空了大半,兩人的體重全仰賴他的腰力在支撐。
“嗄……可是……”季襄雪怔忡地望着他。
“難道你真那麼殘忍,要我親眼目睹我最心愛的女人在我面前死去,而且還是因為我見死不救?”刁名豪疾言斥喝。
“你……”季襄雪感動得無以復加,眼眶都濕透了。
“別你你我我啦,除非你真想要我陪你一塊兒殉情。”再不快一點,這谷底下就會多添兩條冤魂了。
“嗯。”季襄雪頓然發現,原來她始終尋覓不着的東西其實就在眼前,所以她不能放棄,不能在這個時候這麼輕易地死去。
於是她振奮精神,努力讓雙腳踩住壁面,兩手也拚命地向上抓,但她連試了幾次,足下只是不斷地在岩壁上打滑,兩人反而又下滑了一些。
“啊……”噼哩砰啷的碎石經不起這場騷動,紛紛從他倆的身邊散落,僅剩一隻的高跟鞋也從她腳上掉落,然後久久聽不見落地的回聲,唯有刺骨的冷風從谷底席捲上來,令他倆不由自主地打了好幾個哆嗉。
“別怕,別怕,我抓住你了。”刁名豪其實比她還緊張。“來,快攀着我的胳臂往上爬。”
“好。”季襄雪從來沒這麼合作過。
“加油,用力一點,再用力一點!”刁名豪快要支持不住了。
“呀……”季襄雪咬緊牙關,並拿出渾身解數以及吃奶的力量,再藉著他的勁道,一鼓作氣,連爬帶蹬地向上撐。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於回到了地面。
“噢,老天……”顧不得滿地的污濘和美美的形象,季襄雪驚魂未甫,全身癱平在泥地上喘息。
“呼……你沒事吧?”刁名豪也在喘。
“……嗯。”季襄雪主動牽住他的手。
“那就好。”刁名豪微笑地反握她的手,一直吊得老高的緊繃神經,終於可以真正鬆懈下來了。
四目交纏,情意交流,此時一切盡在不言中。
“襄雪。”刁名豪忽然輕柔地叫她。
“嗯?”她轉眸問他。
“我想……”刁名豪方才好閃問到腰了。“你該減肥嘍。”
“什麼?……討厭!”季襄雪先是一愣,然後出拳打他。
刁名豪則順勢將她拉進懷中。
兩人就這麼相擁了好一會兒。
沉靜的甜蜜時光不由得將他倆拉回到第一次見面的情景,無巧不巧地也發生過與剛剛類似的險象;差別僅在於她當初並未出手相救,且還狠狠地奚落了他一場,並任他一人癱在公園的水塘中自生自滅。
好在那時的坡度與這次相比只能算是小兒科,不然她現在就不會偎着他,而他也沒機會再抱她了。
實習已經接近尾聲了,季襄雪正溫柔地摸着“小花”和“幸運”母女倆,與它們做最後的告別。
刁名豪高興地站在馬廄外,像是早料到自己可以在這兒找到她。
“襄……”他剛想加入她們,有三名打臨時工的工人從馬廄另一頭進來,那賊兮兮的模樣,不用瞧也猜得出他們有一肚子的壞水。畢竟美麗的女子總是容易招蜂引蝶,特別又是妖嬈冶艷如她這般的曼妙女郎,在幾乎全是男性天下的牧場裏,更是奇貨可居。
大概是大男人主義一時沖昏頭吧。
刁名豪竟沒有立刻上前阻止,反而躲在門后按兵不動,想等待適當的機會,再跳出場來個王子救公主,英雄救美人,好重振一下往日雄風。
“今天天氣真好呀。”一號工人示好地露出大門牙。
他和他的幾名弟兄打從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一直覬覦她的美色,礙於苦無機會,她的身邊總是有個亦步亦趨的護花使者跟着,總算她今日落了單,正是他們下手的好時機。
季襄雪懶得答腔,心裏卻覺得好笑。
這一歲半的小娃兒也看得出來今天天空陰陰的,又有寒流來襲,這種鬼天氣叫好?呸!這人分明是瞎子。
不過她的冷淡並未澆熄他們的追逐。
“你在摸馬啊?”一臉驚艷的二號工人緊接着放電。
季襄雪更想笑了。
這人說的簡直是廢話,除非她眼前這兩匹不叫馬而是驢。
想想現代的這些年輕人,怎麼連最基本的搭訕都不會啊?咱們國家以後還得靠他們這群笨蛋來當中流砥柱耶。
“你一個人多寂寞呀,要不要我們陪你玩玩一點小遊戲呢?”三號工人暖昧的提議旋即贏得其他人的熱烈迴響。
“對啊,對啊!”
不待她的允諾,三名大漢已紛紛將她圍在中間,色慾薰心的手腳也躍躍欲試地準備往她的粉軀方向亂探。
該是他出馬的時候了。刁名豪暗忖。
一旦他打退這些膽敢欺侮他刁某人嬌妻的混帳傢伙時,季襄雪必會對他刮目相看,還他本來的威武氣概。
豈料萬事總有不盡人意的時候。
就在數只魔爪猙獰地伸向公主之際,美艷的玉容冷冷地勾起一笑。
“你們來得剛好。”嬌媚的聲韻陡然斂作嚴峻。“姑娘我正無聊地想找人發泄發泄呢!”
緊接着那位平日連動一下都怕弄斷指甲的弱女子,竟搖身一變,成了無敵女金剛,一出手便是一個漂亮的反擒拿。
接下來的畫面就宛如成龍拍的動作電影,只見她身手利落,忽而左拳,忽而右劈,一會兒前踢,一會兒后踹,偶爾還來個連環踢。
“嗄……”刁名豪的下巴險些掉到地上,那副吃驚的表情簡直比那幾個傢伙還要精彩。
“敢惹我?哼,今天算你們倒霉,人家我‘不小心’學過跆拳道,而且還是柔道黑段。”季襄雪呼呼又是兩拳。
“媽媽啊……”三名登徒子根本不是對手,沒幾下就被她打得跪地求饒,哭爹喊娘。
“呃……”刁名豪不禁為自己的有眼不識女泰山捏了一把冷汗。
搞半天她上次那記過肩摔並非僥倖得逞,難怪她上回擊中他腹部的那拳令他永生難忘,看來是他打錯了如意算盤。
好在,好在。
好在他以前沒有真的把她惹毛,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哎唷好討厭喔!”那廂無敵女金剛突地嬌斥,翦水明眸直盯着她腳上的昂貴高跟鞋面上,要用顯微鏡才看得到的小刮痕。“都是你們害我的啦,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一雙鞋耶!”
接着她拎起那隻高跟鞋,叩叩叩地三人腦袋統統有獎。
“哼,看你們以後還敢不敢弄壞我的鞋。”季襄雪忿忿地套回鞋子,想想心裏仍有不甘,遂一人又補上一腳。
“嗚……”三名已成“牛排”的工人牛仔,癱在原地連吭都不敢吭。
出水芙蓉總算又有了明媚的笑靨。
“啊,好久沒這麼伸展筋骨了,嗯,心情果然好多啦!”她拉拉衣裙,整整衣領,撫平縐摺,撩撩些微亂飄的髮絲,再拭去額角沁出的汗珠,然後又蹦又跳地踱出馬廄,然後她眼角餘光瞄到正貼在壁上當壁花的熟悉身影。
“過來。”她朝他勾勾手指頭。
“唉……是。”刁名豪吞吞唾液,拄起拐杖,絲毫不敢怠慢地依令行事;尤其是才剛剛欣賞過她神乎其技的演出。
這會兒王子和公主的角色似乎互換了。
“你前幾天問我的話還算數嗎?”季襄雪抓着他的前襟,然後把他的俊臉拉到她的面前來,狐媚的秋波則在他的眼唇之間盪呀盪。
“你是說……求婚嗎?”呼吸里全是她好聞的氣味,刁名豪貪婪地吸了好幾口,心神一下子便失了魂。
“還有別的嗎?”季襄雪慵懶而性感地用雙臂圈住他的後頸,讓自己弔掛在他的肩頭上。
“這還用問嗎?”刁名豪伸手環住她的柳腰,鼻息跟着越來越重,頭也越壓越低,吐出來的話語就在她的菱唇四周打轉。
“那就好。”季襄雪滿意地燦笑,然後仰首吻住他。
季冬
“這是什麼?”季襄雪冷漠地將手中的東西射出。
一本攤開的財經雜誌接着乖巧地平躺在他案前。
“這……這是……”看着雜誌裏面的內容,雖然窗外的樹芽已逐漸綻放一點翠綠,刁名豪的心卻下着陰寒的冬雪。
“你突然失明不認識字啦?那好,我念你聽。”季襄雪笑裏藏刀地指着上面的標題文案。“商場奇子棄商轉農,回歸牧場投奔自然,為家族企業開創新氣象。”
“那……”
“我說刁民呀……”季襄雪保持微笑。
“……豪。”危難時機,他仍不忘驗明正身。“其實我比較喜歡你叫我小豪或豪豪時候的聲音。”
“那些現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季襄雪又是一記冷哼。“這上面的照片和封面的那一張都跟你長得好像喔,而且最有趣的是這商場奇子居然與你同名同姓耶,你說這事情巧不巧呀?”
“我……呃……唉……”俊秀斯文的臉龐緩緩地從左晃到右,再由右晃回左,彷彿他脖子扭到,所以動作顯得有些僵硬困難。
“這種事你居然提都沒跟我提過半句?幸虧我難得好心情去翻財經雜誌,否則我不知道要被你騙到何年何月呀?”季襄雪蹺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說明。
也許這是天意,因為她一向不看這類型的雜誌。
“我不是……我只是……”刁名豪現在似乎連嘴巴也開始中風。
“呵呵,我曉得了。”季襄雪笑言揶揄。“你一定是想等咱們六月婚禮當天,再來給我一個大驚喜。”
“我真的不是……唉。”刁名豪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剛開始的時候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覺得沒有必要,而且那個時候,我只是因為我父親這幾年身體不好才暫時回去看看,所以我本身也還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接管家業,畢竟那不是我的專長。”
“故事很感人嘛。”季襄雪繼續挖苦。“但是後來呢?在我答應你的求婚之後,你也覺得沒有必要告訴我這位未過門的妻子,我未來的丈夫竟是我實習牧場的繼承人?”
“我後來沒提是因為我……我……”刁名豪怯生生地瞅着她,腦袋瓜子已然垂到胸口前,聲音也愈來愈小。“……忘了。”
“忘了?”季襄雪以為自己耳背。“這麼重大的事情你居然忘了?!”
“我發誓!”刁名豪舉起雙手和雙腳。“從你答應我求婚的那日起,我一直處在興奮狀態,或許是興奮過頭了,我一心想的全是咱們的婚禮,以及我將與你共度的快樂時光,所以……我根本不記得這檔事了嘛。”
“這麼說來,我實習那時之所以會住個人套房,也是……”
“也是我的安排。”刁名豪承認。“最先也是因為在實習學生的名單中翻到你的資料,我才會答應我老爸的要求,回到屏東這裏從新手開始學起。”
無論他所言是真是假,至少這段變相的真愛告白是讓人窩心至極,縱然他有再大的過錯,瞧在他這麼愛她的分上,她除了歡欣雀躍,還能怎樣?
“對不起嘛,你不要生氣啦!”遇到她,刁名豪這輩子註定要吃鱉,也天生註定得在她跟前做個小男人。
“我沒說我生氣呀。”季襄雪知道真相之初,只感到萬分驚訝,根本還來不及去動怒。
“真的?你沒有生氣?”刁名豪小心翼翼地詢問,以免動輒得咎。
“我幹麼要生氣?”季襄雪聳聳肩。“生氣會害我的皮膚失去光澤,容易老化長皺紋,搞不好還會生出幾根白頭髮,那多不划算啊!”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她自己。
“再說……”季襄雪頓了頓。
“再說?”才剛松的一口氣立刻又提了上來,刁名豪眼皮亂跳,靜靜地等着下文。
“再說你是牧場的繼承人也沒什麼不好,姑娘我樂得當少奶奶,整天只要逛街瞎拚又有人養,我何樂而不為?”季襄雪喜孜孜地計劃美好的未來。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哈,你不要那麼現實好不好?”刁名豪一直不願意暴露身份,就是不想招惹那些只看在錢財而黏上來的花蝴蝶;不過話說回來,他就是欣賞她的這份坦白。
“我這叫做務實。”季襄雪坐上他的大腿,動手摸了捏他的鼻頭。“但是我可先把話講清楚喔,你到時別想要我當你的免費獸醫,姑娘我去你家是做少奶奶,不是去幫傭。”
“偶爾客串一下下也不行嗎?”刁名豪柔聲抱住她的小蠻腰,把臉埋進她的軟馥胸懷裏磨蹭。
“不行,不行,半下下也不行,因為我最討厭牛。”季襄雪在意亂情迷前提出堅定的拒絕。
“別忘了還有馬……”刁名豪的熱唇已經從她的鎖骨熨至她敏感的耳垂。
“對,還有馬……”季襄雪渾身酥軟地癱在他的柔情里,迷濛低啞的嗓音逐漸融化在他的熾吻中。
晚冬的風兒輕吹,夾着一股令人打從心底舒服的暖意,看來,春天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