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送少夫人去她想去的地方。”

“是的,大少爺。”

午後三點,與江氏親族餐欽結束,江家司機載着江百川夫婦,到達“大江集團”門口。江百川下了車,做完交代,逕自進公司。

“少夫人,您想上哪兒去?”車子繞出噴水廣場的下坡道,駛入車陣,司機恭敬地請示古怡童。

後座一陣靜默,古怡童看着窗外車水馬龍的市區街頭。突然,某家五星級飯店名稱,自她唇邊溜出。

“是的,少夫人。”司機接收到她嗓音細微的指示,隨即將車頭轉向,干穩地朝目的地前進。

記憶全部開啟了,原本以為生命中早已淡忘的那一夜,竟是如此深刻!

當夜的車行路徑,一下子湧進腦里,古怡童記得是哪間飯店的總統套房

祭先祐長住的房間,。很豪華、很清靜、極隱密,位於巨型建築最高處,如遠離塵世、深入雲中的神居。

他的那雙手掌,愛撫她時,像種膜拜,帶着強烈吸引人的神秘感,讓她無法抗拒地投入他的懷抱,

所以,她難以忘懷?!還是他這個神般的男人對她做了什麼

“少夫人,飯店到了。”司機回頭對她說道。

古怡童愣了愣,重整思緒,發現不知何時,飯店門僮已站在敞開的車門邊,恭候着。

“不必等我,你先回去!,”抓起鞍囊形手提包,她下了車。

司機將車駛離車道,她突然遲疑了。她根本不確定祭先祐是否真的長住於此,就算是,現在這個時間,他也該是在“大江集團”里,擔任總裁特助!

她傻了!居然由心猜測、居然渴望地想見他!

“女士?!”飯店門僮看着呆立不動的她。

古怡童回過神,給了小費,還是走進飯店大廳。

大廳格局采羅馬房屋式設計,像座室內中庭,陽光透過採光井,斜照一幅沿壁而降的巨大畫毯,雲蒸霞蔚,藍亮色澤中飛閃着不規則的銀白,兩團朱紅朝天噴光,很抽象的圖案,但古怡童看得出那是條騰空飛翔的龍——跟盤繞她左腳踝的,是同一條。

“女士需要什麼服務?”

穿旗袍的客服人員來到身旁,古怡童一震,視線自畫毯的景緻收回。

“這飯店跟祭家有關係?”她忍不住地開口。為什麼祭家的圖騰會高掛在這兒?

客服人員臉色一閃,顯然有些吃驚。“女士是……”

“女士請跟我來。”另一道聲音介入。一名高大的男人,以眼神遣走先前的客服人員;表情嚴肅、認真地恭請着古怡童。

古怡童瞥了一眼,心中明白,在她踏進飯店時,一切已有了安排,不容她半途退出。

斂下眼臉,她微微頷首,跟着男人進入畫毯後方的私人專用電梯,直達頂樓。這不是一般客人使用的通路,她曾經來去這間飯店,雖然當時神思恍惚,可印象中,並非由此出入。

“女士,請——”電梯門再度開啟,男人作了手勢要她出去。單獨出去。男人的眼神如此透露着。

古怡童踏上長廊的地毯,電梯門唰地在背後關上。這層樓只有一間房,房門就在前方廊;底,幽幽思古的壁燈光芒四散,淡淡的花香不知從哪兒飄泄來,使她昏昏沉沉地尋着。

沒一會兒,她已站在雕畫精美的門板前,纖指按住門鈴。幾乎是同時,兩扇厚重的汀從中分離,敞開了。

門內的祭先祐身着浴袍,前襟沒拉攏,露出古銅色的結實胸膛。

“你來了。”他的語氣像在說“我知道你會來”一樣。

她看着他,美眸逐漸迷漾。“這裏是你的飯店?”所以他不必到“大江”當特助、上不上班皆可?!所以她一踏人大廳,就有人向他稟告?!

“我只是在這兒投宿。”他伸出手,撫着她晶瑩的芙頰,不甚在意其他問題。

“大廳的畫毯,是祭家的圖騰。”不由自主地偏側臉龐,更加貼進他溫暖的掌心,她覺得自己虛弱極了。

“我在等你。”他的嗓音極沉。

“我只知道你叫祭先祐,還有祭家的圖騰……”她對這個男人的了解太少了,即使他們如此的親密

“這樣就夠你要我了。”他的眸光熱了起來。

她微顫着,胸口竄過一陣熱流,昨夜的溫存,餘韻未褪,依然緊緊地圍繞着她。女性慾望因他而覺醒,是的,她要他,沒有複雜的情感思考,此刻,她只是要他!

古怡童抱住祭先祐,仰起絕美的容顏,不計一切後果般狂吻着他。

祭先祐擁着她進房,兩扇門自動地合上。他的舌頭奔入她嘴裏,放肆地卷里她的粉舌,彷彿要吸取她的靈魂、抽干她的甜美般。

她偎緊在他懷裏,唇齒吮咬着他,柔荑圈抱着他,美麗的指尖揪扭他背後衣料,雙腿幾乎站不住。

祭先祐解開腰間的系帶,雙臂自袖管抽出,浴袍隨着她的手勁兒,徐徐脫離他強健的身軀。

她拉着浴袍,雙手抵着他的背往下滑,長腿也緩緩跪下。

祭先祐沒離開她的唇,霸道地追逐着,貓着腰,將她推躺於玄關的絲絨地毯上,直至氣息粗重,才放開她紅腫的唇口

“別停……”她嬌喘着,十指交纏在他頸后,暈紅的小臉情慾正濃。

祭先祐抬舉她的長腿,脫掉她的高跟鞋,盯着她的眼,親吻她纖白細緻的足踝。

她細碎地呻吟,嗓音帶着意亂情迷的嬌弱,晶瑩透紅的腳趾害羞地蜷起,微扭着腰肢,下意識地想擺脫他灼人的掌握。

祭先祐放下她的右腳,長指悠慢地撩動她左踝的鏈子!低沉渾厚的聲音呢喃着她聽不懂的語言,而後又吻一下她的足踝,像膜拜般,動手褪去她的洋裝。

衣服一件件的披丟開,她卻全身發燙髮熱,難耐地仰高頸子呻吟。一張靠壁的半月形古桌,擺置一益梔子花,些許白花綠葉探出桌面,懸在她視線上方;祭先祐扶住她後頸,拆散她盤在腦後的長發,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是她走在長廊時尋着的氣味——那股使她昏昏沉沉,墜人慾望的氣味。

祭先祐大掌一撒,讓她的髮絲在地毯上被開,再傾身將俊顏理進她頸側,吻咬泛着.發香的柔嫩肌膚。

她抓緊他光滑硬實的肩膊,情不自禁地拱起腰身,貼附他,兩顆心彷彿沒了隔閡,相印相疊地跳快……

★★★

“你看出畫毯酌圖形——”

祭先祐的總統套房,樓中樓的主卧室,有一扇天窗,幾束餘暉從雲層透出,斜灑着窗下的浪漫大床。

古怡童睜開眼睛,像只貓兒,在熟悉的男人懷抱與熟悉的真絲床面之間,翻轉身子,仰着纖頸看他。

是的,熟悉。這房裏的一切;是她所熟悉的,她的身體自動熟記了這一切——那個雨夜,他們正是在這張床上相擁。真絲的床面染了一抹血漬,如沉睡的玫瑰。凌晨時分,她清醒了,穿好衣服,平靜的離開,並沒有多看一眼身旁熟睡的男人臉容……

“只有祭家人才能看見畫裏的巨龍。”祭先祐倚靠背枕,半卧在床頭,長指卷繞着他背上的長發,話里有着玄機。

古怡童定了定神,將回溯過往的思續中斷,目光自他臉上移到他胸前,赭紅龍形已消退,但依稀看得出淡淡痕迹。“稍微敏感的人,都能看懂那幅畫毯。”她開口,不以為大廳掛的那幅圖針對了什麼特定人士。

“能懂它是幅藝術品,這是常人的境界。而能在抽象里看見具象的祭家圖騰,卻是另一層意義——此人必是與我祭家有所感應之人。”他沉喃,彷彿在跟她講什麼神秘的傳說,人定的神情幾乎將她吞沒。

她頓一頓,低垂着美眸,自他懷裏掀被下床,裸身站在床沿。“你們祭家在那畫毯罩了魔帳?!還得有感應才懂?!”冷淡的語氣,這話說得輕蔑、不以為然。

祭先祐屏神斂息地對住她的眼。“和你做愛,我胸前的家族印記出現了——”磁性的嗓音里,含有折服人的力量。

古怡童瞪着他,感覺自己掉進神秘的計謀里。

他接著說:“只有與我生命有感應的女人,才能使我如此。”祭家有種神秘的遺傳特徵,一旦遇上生命中真正的另一半,床第之間高潮時,胸口便會出現形似家族圖騰的紅痕。

她眸光飄忽起來,美顏滿是不敢置信。“那麼——你為了找到這麼一個女人,跟多少女人上過床?”她惱怒了。“你只為了求證我是不是那個女人?!男人花心風流的借口千百種,她卻連“風流韻事’’都算不上,而只是他的一個“測試品”?!

祭先祐下床,大掌握住她顫抖的小手。“我沒有為家族流傳的‘命定’論,尋找特定女人的習慣;遇見你,或許只是巧合,但現在我相信了——”單臂將她攬進懷裏;另一手托起她的臉龐,一雙黑眸暗示着他對她的獨佔。“不管我何時遇見你,你終究會是我祭先祐的妻子。”

古怡童呼吸一窒,瞪大美眸,喉頭恍若悶饒着一簇火苗般,既干又疼。久久,她抑着嗓音,極困難似的開口:“我已經嫁給江百川了!”為什麼此刻她覺得好心酸?

祭先祐猛地抱緊她,大掌將她的臉壓人懷中。“任何形式的世俗認定,都無法左右我!”

厚實的聲調由上傳來,他狂妄如神,令她心亂心痛。“不……”她推開他,美眸迎向他。“不要講這種狂妄的話!”莫名的淚水自眼角滑落,她又道:“我是江百川的妻子呀!”

祭先祐蹙眉,額心深摺,欲開口,但她先一步打斷他發言。

“我該回去了。”她看進他眼底。含淚的憂傷眼神告訴他: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祭先祐沉默着。好一會兒,靠近她,探手抹乾她淚濕的美顏。“我送你。”他說。

她微微頷首,疲憊般合眸,感受今日最後的溫存,由他指尖傳導至臉上。

他不該把她逼急——

畢竟,困擾他的,不是她已婚的身份,而是她的淚。

★★★

昨夜下了一場不小的雨,日光廳的玻璃牆面爬滿了水痕,露台的草皮水亮青綠,盆栽里積着小小的水窪!微風吹得薄巧葉片窸窸窣窣出聲。清晨的空氣格外清新、安寧,俗世的嘈雜全化為無聲的文字,自筆尖流泄。

古怡童照例起了一個大早,坐在落地窗旁的寫字枱,面對窗外露台的一景一物,平心靜氣地邊寫作邊閱讀着。

“叩叩叩!”敲門聲響,時間接近七點,是傭人來探問她起床否。

傭人是江家大宅派來的,一名中年婦人,采上班制,負責打理她和江百川的生活起居。

“少夫人,您的早茶——”傭人進到起居室,站在未掩實的雙摺門后,謹慎地看着卧房裏的少夫人。

古怡童微微偏轉美顏,看一下端着托盤的人影。江家大宅將傭人訓練得精明伶利、很懂得察言觀色,沒得到應允,絕不會打擾有晨讀習慣的少夫人。

古怡童瞳眸閃了閃,轉回頭,蓋上鋼筆筆蓋,合上別緻的筆記本,疊好桌面的書籍,起身走到起居室。落了座,傭人隨即沏好參茶在她眼前,而後進入她的卧房整理寢具。

傭人鋪好床單、枕套、取走她前一天換下的衣物,便靜靜離去。

今天,亦是如此——

’喝過早茶半小時后,是早餐時間;餐桌上只會有一人份早餐,供她一個人坐在清幽的飯廳,沉默地吃完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

除了新婚隔天回江家餐敘外,這一個星期來,她從未與她的“丈夫”江百川同桌共食,甚至沒見上一面。他們各有生活,不須交集,傭人像是被派來專門服侍她一人。

飲茶完畢,她放下早茶杯子。起身從起居室走回卧房,脫掉晨衣,穿上一襲無領疊襟洋裝,化了淡妝,長發盤成法式扭卷。鏡子裏映出一張望不見情緒的絕倫臉蛋,一貫典雅精緻的服儀,今晨多了一絲冷艷,她擦了酒紅色的唇彩,出房門,慢悠悠行至飯廳。

“早。”祭先祐意外地出現在飯桌主位上。

古怡童微微一震,腳步停在低低的門檻前,被掀撩的水晶珠簾,在她背後清脆地響着。她聽見他叫她的名字,並且要她到他身邊。

“你……為什麼在這兒?”驚詫的嗓音有些吞吞吐吐。他們四天沒見面,但感覺似乎更久。她的美顏浮現茫然,輕飄飄的步履徐緩縮短兩人的距離,來到他身前。

祭先祐站起來,右掌托在她腦後,左手勒住她的腰,俯下俊顏,吻住她的唇。

她嘗到他舌尖有人蔘和咖啡的味道。桌邊空着一隻早茶杯,咖啡壺裏僅剩殘餘的汁液。這個男人喝過早茶少說是半小時前的事,一壺熱咖啡要喝完,也得花個幾十分鐘,何況燙嘴,還要耐心地吹涼,才能順口。

她眯着眼,雙臂緊緊環抱着他。“你來很久了?”嗓音嬌弱地在他唇間喃問。

祭先祐的吻轉淺,聲音沉緩地自兩人貼觸的唇邊冒出。“我等你醒來。”

她推抵他的胸膛,離開他的唇,仰着臉微喘,徐徐掀眸,晶亮眼帘映着他的臉孔。“你可以讓傭人叫我的。”提胸屏息,她抑着嗓音道。

他撫着她的髮鬢。“江家的傭人沒有我來得早。”天未亮,他就到了,在夜色的掩護下,進她房裏,看過沉睡的美人兒,不舍喚醒。“我想等你——”嘴邊沾上了她的唇彩,兩片緊抿的唇像是惹了血腥的薄刃,帶着殺戮似的掠奪。

她輕輕眨動睫毛,纖蔥玉指抹拭他唇角的紅漬。“你不只是‘等我’,對嗎——”再次凝望他的眼,她當然看得那眸底的霧氣和佔有。不用多問他如何而來、是否引起傭人側目;這名神秘不凡的狂傲男人,自然能教人屈服,恭敬有禮地為他泡一杯早茶、煮上一壺咖啡,伺候一切他所求、所要的。

祭先祐抓住她摩挲的小手,偏側臉龐吻着她的掌心、她的腕,低喃:“江百川說你想‘度蜜月’——”

她胸口一窒,明知“度蜜月”三字出自他嘴中,是多麼不恰當,內心卻仍湧起強烈的期盼。

“我要帶你走。”長指描畫著他絕美的五官,他的確不只是“等她”。

“去哪兒?”她抖着唇,心悸動不已,幾乎知道答案了。

“度蜜月。”他低沉的聲音呼應着她內心所想。

“什麼時候?”她看着他,眸光水亮得出奇,像是要掉出淚般。

他灼熱的氣息吹拂着她的美顏,大掌握住她的雙手,視線與她相凝。“今天啟程,我和你,去嗎——”

他想留給她片刻思考,無意再像數天前那樣逼急她。

思考及不上慾望,她靠人他懷裏,淡淡一句:“我得收拾行李。”

他長臂一攬一舉,抱起她,往外走。

★★★

世界彷彿為他而存在,一切皆任他予取予求。

他們的出境方式太奇特——特殊通關、備受禮遇,與一般群眾區隔,經由專人引導,直到登上私人噴射客機,像是什麼皇親貴胄低調出遊般,連她那些擁有高級官員身份的父兄長輩都未曾享有如此特權,無須查驗證件,便能離台。

“旅途很遠,好好睡一下。”祭先祐似乎不準備對她解釋什麼。

咱大的機艙改裝得舒適豪華,如同空中寓所,客廳、廚房、卧室……一應俱全,還有兩位隨機傭人服侍。

“先生,您的飲料。”

“擱桌上。”祭先祐隨手一揮,遣走女傭,雙眸緊盯着古怡童。

她靠窗而坐,悠悠看着艙窗外被機翼切割的白雲。“祭家的圖騰彩繪在整架機身——”那條巨龍正在雲層之上穿梭,護着這趟行程?!

祭先祐眼眸閃了閃,從沙發里站起,繞過桌子,坐人她身旁的空位。“睡一下,嗯。”拉下窗罩,阻絕藍白混沌的景緻,吻吻她的髮鬢,他溫和的語調中含有一絲堅持。

“我不想睡!”她轉頭看他,美顏頓了頓,道:“故事……也許你可以說些‘故事’給我聽。”想知道更多祭家的事,這個慾望來得突然,達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真的在意起這個男人了。

祭先祐神情沉吟,對住她認真的雙眼,好一會兒才開口:“沒有故事——”極慢的嗓音未落定——

“祭先生,”另一道聲音插了進來。“給女士的。”高大的男子端着一杯說不出色澤的怪異飲料,隔桌站在他倆對面。

雖是背光,但古怡童認得這名男子,是那。日引領她搭電梯上頂樓總統套房的“飯店人員”。

“她不需要。”冷硬的拒絕,祭先祐無視男子的存在。

“這是規定。”男子平聲平調,像機械一般。

祭先祐眼神凌厲地一閃,猛然站起,昂藏之軀挾過一陣氣流,掠倒桌上女傭先前送的飲料,汁液如火燎原迅速滲染桌布。兩道高大的身影直立眼前,再大的空間,此時也顯得狹小了。古怡童感到氣氛僵凝——祭先祐周身隱隱幅射着怒意,男子卻無畏無懼。男子似乎執意要她喝下他手中的飲料,祭先祐則不肯,不肯對她說說祭家的事,這教她想試試那杯“神秘飲料”是否是穿腸毒藥!

祭先祐沉冷地嗓音再起,說了一串她聽不懂的語言,針對男子。

男子面無表情。“容羅恆提醒,規定就是規定,即使是您,也不例外。”堅定的視線沒有半點妥協或退讓,字正腔圓的中文不只說給祭先祐一人聽。

古怡童定定神,站了起來,優雅移身至兩名男人間,一個眨瞬便接下男子手中的杯子,仰頭就飲。

特殊的香味竄人鼻腔,濃郁地侵略每一顆細膩敏感的味蕾,這飲料不難喝,但太刺激了,她喝下兩口,已最旋、飄飄然,腳下很不踏實,身子轉起圈來。

她看見祭先祐剛冷的臉如跑馬燈閃過又閃過,耳邊傳來不明的低咒,似乎是他在斥責那名叫“羅恆”的男子。沒一會兒,他的胳膊撈了過來,無盡的黑暗跟着將她籠罩,彷彿置身於太空黑洞裏,徹底失去知覺。

★★★

雲朵層層疊疊深入無窮的藍天,神廟式建築雄偉壯麗地矗立在高原之上。

高原下,越過狹長的地中海灌木林帶,是廣闊的海洋。海岸線無盡延伸,與陸地並列,多樣多貌的地形類似南美安地斯山至沿海區域的某一段——

這座長形島嶼宛如巨龍,盤踞海面。祭家宅第在“龍脊”的高原中央,巍然俯視着領土。

羅恆的祖上幾代都為祭家做事,忠誠不渝地守護這支神秘的華族。“護衛”身分是天生的,羅恆自然是祭先祐的隨從、保鑣。羅恆必須防範任何出現於祭先祐身邊的人事物,即使留意到古怡童腳踝間有條“開光”的祭家圖騰鏈,但進入真正的祭家領域,又是另一番意義。何況羅恆家的祖祖輩輩堅守的終身使命是——

確保祭氏一族所在地點的隱密性。

“我不能讓外人知道祭家海島的位置。”

“她不是外人!”

午後的高原之風,穿過窗上的格柵,吹進寧謐的家譜室。巨龍浮雕纏繞樑柱,薰香裊裊飄飛,黑亮碑牆上按輩分世代,排着祭氏家族所有成員之名,已成仙佛者的名諱鐫刻人碑、明白彰顯,尚在人世的,則以金色顏料書寫於碑面,並且貼蓋了紅絲布。

祭先祐掀起蓋住自己名字的紅絲布。他的名字旁空着一個位子,為他妻室所保留。“取筆來。”他說。之前,他不在意這個位子空一輩子,現在,他卻亟欲讓那命定的三個字,填滿他的人生。

“‘立名’要有家族之首在場、行儀式。何況,”羅恆站在祭先祐後方,眼神沉定地對住祭先祐背影,道:“那位女士的身份尚不符合:立名’資格——”

“我的女人還要你質疑、檢驗?!”祭先祐側過頭,眸光嚴厲地掃向羅恆。“取筆來!”再次命令。

羅恆毫不迴避,繼續點明。“只要她還是‘大江集團’江百川的妻子,‘立名’之事,您就不能妄為。”不偏不倚的語氣、態度,就像他忠實剛毅的性格。

祭先祐轉回頭,沉沉盯着石碑牆好一會兒。“羅恆——”然後,又緩緩轉身看向羅恆,發出極低的嗓音:“你最好記着,我不需要聽你的!”大掌往後一扯,撕下蓋在名上的紅絲布,狠狠甩向羅恆跟前,他陰鷙着表情離開家譜室。

羅恆沉斂着臉,拾起紅絲布,重新固定回祭先祐名上。他的存在,是為了修正祭先祐過於倨傲狂霸的性格,讓祭先祐行事不至於偏離祖訓。

“祭氏祖靈在上,先祐少爺於今晨返島——”點了束檀香,羅恆代祭先祐向先祖拜過,才退出祭氏家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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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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