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婚期定在下個月初。

為求盛重,倪倫國王特令皇宮內部全體總動員,務必要在這短短的十來天當中,將婚宴事宜準備妥當。

接連著許多個晚上,阿普洛迪的皇宮即使到了深夜,依然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大家都在為這場別開生面的婚禮盡心儘力。

算準侍衛交班的時間,黛拉握緊手中的拐杖,仔細聆聽著四周的動靜。

直到確定了附近都沒有人之後,她憑著之前的印象摸索方位,踏出側門,跳上計程車,直奔機場。

「麻煩你了,先生。」她掏出一張鈔票遞給司機,盡量表現得一派自然。

「好的。」中年司機沒有分神注意她的相貌,油門一催就上路了。

黛拉環住自己發冷的身軀,不敢想像父王、母后、羅奧他們發現她不見了,內心會有多着急。

但她不能回頭,婚期擬的好近,現在不走,她就再也走不掉了。

想了又想,她還是認為她不能嫁給羅奧。

他是人中之龍,而她卻是一隻瞎了眼的鳳,這樣太委屈他了,他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是以她決定再上演一次逃家記,讓他們不得不取消婚禮。

黛拉當然曉得羅奧會氣得發瘋,不過她都是為他着想,總有一天,他會感謝她的用心。

總有一天他會知道……沒有娶她為妻……是對的……

「小姐,機場到了。」十分鐘的車程並不算遠。

「麻煩你幫我叫服務台的人過來好嗎?」她一個人無法辦妥出境手續。

「沒問題。」中年司機一口答應,打開車門便衝進機場大廳,找到服務台的執勤人員,隨他回來。

「小姐,請問你有什麼吩咐?」

黛拉搖下車窗,說:「對不起,我的眼睛看不見,能不能麻煩你替我安排最近一班飛往台灣的班機?」

「你……」服務人員顯然一愣。

她……她的長相怎會如此酷似公主殿下?而且,這個女人也跟公主殿下一樣失明了?!

中年司機此時也發現事有蹊蹺,暗地交代了服務人員幾句話,便開著車疾馳而去。

「先生?」黛拉疑惑的蹙起柳眉。

「喔、喔,小姐這邊請。」他連忙回過神來,指引她前進的方向。

約莫過了半小時,她以佩麗亞的身分完成登記手續,獨自坐在出境大廳的座椅上,等候廣播的通知。

習慣性地撫摸頸子上的珍珠項練,她努力剋制着不回想往日甜蜜。

那些在南極之星的時光,都將化為一縷輕煙,飄過她的記憶深處……

「黛拉!」霍地,有人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

是羅奧!他怎麼會跑來這裏?

驚訝之餘,她拿起背包轉身就想逃,可忙中必有錯,一不留神踩空了,她連人帶包的摔到地板上--

男性大掌只來得及觸到她的金髮。

「公主!」佩麗亞尖叫一聲。

「女兒,你沒有受傷吧?」米達娜擔心的問。

黛拉嚇得動彈不得--怎麼大家都來了……

灼熱的氣息噴吐在她臉上,她眨眨睫毛,有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

「女人,你太大膽了!」羅奧死命的瞪着她,口氣中挾帶著駭人的怒意。

「我、我……我只是在夢遊!」保命要緊,她連忙掰出一個三歲小孩都不信的爛理由。

眾人有志一同的朝天空翻翻白眼。

「嗯哼,夢遊的人還會搭計程車、買飛機票,太了不起了!」總算是找到人了,狄米翁在鬆口氣后,賤嘴又忍不住發作。

「何止了不起,簡直可以出國表演了。」凱克接腔道。

「公主……」佩麗亞很想告訴她,事情已經穿幫了,但在羅奧殺人似的眼光下,她只能怯弱的低下頭。

「女兒,你這是何苦!」緊急被通知出門,倪倫甚至來不及套上一件像樣的衣服。

「我給你一次機會,你可以開始解釋了。」扯了扯襯衫的領口,羅奧重重呼出一口氣,藍色的眼眸幾乎要噴出火焰來。

「我……我……」可惡!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泄漏了她的行蹤?她要把他剁成肉醬!

「我不想解釋!」她氣唬唬的說。

「很好!」羅奧只差沒有為她的勇氣鼓掌。「那你就等著接受懲罰吧!」

真熟悉的對白!他們第一次在南極之星上相遇,他也是用這個口氣、這套台詞……

哎唷,黛拉搖搖螓首,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思想這些!

「船長,你別激動,說不定公主有不得已的苦衷嘛!」

看他那張狂怒的俊臉,他該不會一掌把公主給劈了吧?佩麗亞不禁憂心的想。

「苦衷?都要結婚的人了,還會有什麼苦衷!」狄米翁真搞不懂她!

「寶貝,有什麼事,大家坐下來好好說,你就這樣一聲不響的走了,要是出什麼意外,你叫母后怎麼辦?」

掏出手帕,米達娜泫然欲泣的說:「好在計程車司機夠機警,趕著回來通報,否則你要我們飛到哪裏去找你?」

烏龜王八蛋!就猜到是他!

咬牙暗罵著司機先生的雞婆,黛拉動動嘴角,心知肚明自己是逃不掉了。

穩定失序的情緒,她強忍着心痛告訴羅奧:「對不起,我不能嫁給你。」

「為什麼?!」眾人都吼了出來。

不是才高高興興決定好的事情嗎?

「因為……」怪了,他們那麼激動幹嘛?努努俏鼻,她振振有詞的說:「因為我瞎了呀!」

大夥兒的反應不一,策動陰謀者是心虛。無知的佩麗亞是心疼;身為被毀婚的新郎倌--羅奧卻是震怒!

他的表情扭曲得超乎人類極限,牙齒緊咬得幾欲碎裂。

「這件事,我們似乎已經討論過了!」從牙縫中迸出的字句。

「可是……我沒辦法……」她不是他初相識的黛拉了,她的眼睛瞎了,她是盲人……

「什麼叫作你沒辦法?你只要好好待在皇宮,等著走進禮堂就好了,什麼叫作你沒辦法?!」

她把他當成什麼了?他可不是她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哈巴狗!

值不值得,是他在定奪,她膽敢逃家,他保證會讓她嘗到苦果!

單手將她扛上肩膀,羅奧箍住她的身子,制止她的扭動,而後揚高空着的右手,狠狠地朝她的屁股打下去!

「啊--」一聲慘叫,她不敢相信他竟敢這麼做!

啪--啪--啪--

毫不留情的大掌奮力揮動,機場內只聞一陣規律的拍打聲。

當著阿普洛迪國王、王后,以及所有群眾的面前,羅奧雷霆萬鈞地打了他們公主的屁股,並宣佈道:

「不必再等了,我們馬上舉辦婚禮!」

當晚,整座皇宮一團混亂,倪倫、米達娜換上主婚人的禮服;凱克擔任男儐相,佩麗亞是伴娘,狄米翁是司儀;阿普洛迪王室唯一的血脈,最最最嬌貴的黛拉公主,就在少數人的見證之下,被架進禮堂,套上戒指,成為羅奧的妻子。

渾渾噩噩地完成儀式,據說從頭到尾都哭得梨花帶淚的新娘子,又被送回新房,為她的逃跑行為,向她的新婚夫婿「大聲」懺悔了一整夜……

當清晨的第一絲曙光照進房間,明顯睡眠不足的黛拉,不知為何地悠悠轉醒了。

「唔!」痛死人了!

她在心裏呻吟,覺得全身上下的筋骨錯位,無一不疼。

嬌俏眼波顧盼流轉,她的視線落到自個兒枕着的那塊肉墊上頭,又愛又恨地捶他一記--

羅奧捉住意圖施暴的「兇手」,性感的藍眸懶懶地睜開。「一大早精神這麼好?」

「臭男人,你敢打我!」激情一場,她開始秋後大算帳了。「而且還是眾目暌睽之下,你叫我以後怎麼做人啦!」

嗚……她好可憐,屁股被打得慘兮兮,回來了還不得休息,必須直接面對另一種甜蜜的酷刑!

他低沉的笑了,「你不需要做人,你只需要做好我的妻子。」真實擁她在懷的感覺,真好!

「少在那裏耍嘴皮子!」黛拉瞪他,還是很生氣。

「親愛的。」藍眸陡然轉為認真,「告訴我,你不是真心要走。」

他需要一點保證,一點來自於她的心靈慰藉。

看到這個剽悍堅強、所向無敵的男人不自覺地流露脆弱,她的心霎時軟了。

「對不起,讓你難過了。」她也捨不得離開他啊,但她的眼睛--

咦?她的眼睛?

倒抽一口氣,黛拉驚跳起來,瞪着他粗獷有型的臉龐,懷疑自己在作夢!

她看得見了!她看得見了!

「羅奧,我看得見了!」興奮得抱着他一陣亂親,她用力的眨眨眼睛,確定眼前的他依然俊帥,不是幻覺!

「我直t的看得見了……天哪……」

羅奧也著實大吃一驚。「這到底是怎麼同事?」

為何她一覺醒來會忽然失明,一覺醒來又奇迹似的康復了?

「我也不曉得……」總之她恢復視力了,她不必再為自己的殘缺感到自卑!「感謝老天、感謝上帝、感謝阿拉、感謝所有我知道或不知道的真神,我的眼睛真的好了!」

羅奧拉近她,仔細觀察她那雙美麗的眸子,完全看不出任何異狀。

「老公。」黛拉甜甜呼喚:「謝謝你,我想一定是你的真摯情意感動了命運之神,讓他鬆手把我的視力還給我。」

他睨着她,口氣有點兒嘲諷:「現在肯承認我是你老公了?」那昨晚賣力演出盲女逃家記的人是誰?

她的臉蛋燒紅,不依的羞瞪他。「哎呀,你明知道我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想給他最好的。

「你也明知道,我不會在乎!」她的眼睛完好與否,不是他留在阿普洛迪的關鍵,他是因為愛她,才肯告別海洋,靠岸停泊……

她是他的心靈港灣……

「對不起,一千一百萬個對不起。」黛拉每說一句就吻他一下。「你原諒我好不好?」

羅奧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慎重的問:「你答應我,從今以後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你都不會輕易離開我?」

昨晚遍尋她不著,那種碎心蝕骨的滋味,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他是如此的愛她!

「我保證。」她舉起右手,凝眸深處只映照着他一人。

「黛拉……」吻上她的唇,羅奧惶惶不安的心,在她深情的注視下,緩慢地找到安定的節奏。

曾經以為,生命中不會有這麼一個人,使他快樂、令他傷心、給他幸福,然而,這個天使般純潔的小女人卻出現了。

她帶着她燦爛的笑容,走進他封閉已久的心,打開每一扇面對陽光的窗戶。

「羅奧。」黛拉的美眸轉為擔憂。

「怎麼了?」她的小腦袋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

縴手環上他的肩頭,她猶然不太放心的問:「你確定你留在阿普洛迪,心中沒有一絲的勉強?」

她的失明來得太突然,羅奧也許還沒有仔細想過……

「傻丫頭!」他輕擰她的鼻尖,沒好氣的說:「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善變,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麼。」

他要她!除了她以外,其餘的事情都可以妥協、都可以商量,唯獨她,是他最固執的收藏。

「耶?你拐著彎罵我長不大!」黛拉抗議。

斜揚眉梢,羅奧不客氣的反問:「你什麼時候長大過了?」但他就是愛她的孩子氣!

「一直都很大啊!」

呃……公主殿下,這句話的語法似乎隱含不良暗示。

顯然羅奧也是這麼想,所以他把大手采進棉被底下,在她不著寸縷的嬌軀來回遊移,並邪氣的說:「如果是這個意思的話,我認同。」

男性厚掌停留在她難以一手掌握的飽滿渾圓上。

「色狼!」她的俏臉泛起一片醉人的嫣紅。

羅奧嗄啞一笑,俯下頭封住她的櫻桃小嘴,肆無忌憚地掠奪她的甜美……

「不要啦!」她嬌笑着躲避他的攻擊,非常確定再這樣磨蹭下去,會有什麼後果產生。

「你昨晚才……嗯……需要休息……」她含糊不清的逸出一串話。

壞心地掀開棉被,讓她完美的胴體無處可逃,他效法她賴皮的精神,道:「這又不同,昨晚你看不見,現在我要你張大眼睛,看着我是如何愛你的……」

以吻封緘,新房內再無交談聲,這是屬於他們的日子,他們大可盡情地把一整天的時間,全都耗在這張大床上……

一年後。

重新揚起黑色旗幟的南極之星,正停在奧克利斯港,做出航前的最後準備。

「公主,你在幹嘛?」踏上粉刷得嶄新的甲板,佩麗亞不可思議地看着她的寶貝公主。

「沒有啊!」黛拉趕緊藏起雙手,嘿嘿乾笑。

「明明就有!」

「哪有哪有!」兩個女人吵得不可開交!

「親愛的?」

隨著一聲溫柔的呼喚,羅奧出現在甲板那一端,黛拉立刻以乳燕投林之姿朝他撲過去。

「你好慢哦!」她撒嬌著巴着他。

憐愛地撥攏她的長發,他說:「誰叫狄米翁那傢伙在岸上羅哩叭嗦個不停!」

「他對我們的安排有意見?」黛拉圓睜着眼。

「大概吧!」就算是,他也是敢怒不敢言。

一年前,就在婚禮結束的隔天,狄米翁不小心說溜了嘴,泄漏出黛拉的失明與康復,都是因為一種印度神葯。

它是從前印度巫師為了要讓那些進入山林的修士定心修習,所提煉出來的一種特殊藥物。

它具有一種短期的麻痹作用,能讓人類的眼睛暫時無法發揮功能,等到時間一到,藥效一褪,眼睛就能恢復正常。

這帖怪葯之所以能在黛拉身上興風作浪,主要是由倪倫提供,米達娜執行,凱克、狄米翁在旁協助完成。

羅奧當時一句話也沒說,為的就是要等待今天的到來。

凡是有參與這樁陰謀的人,見者有份,統統有獎。

凱克跟着登上南極之星,負責管理整艘船,名為總管,實為小斯。

倪倫、米達娜是長輩,不能對他們太殘忍,是以羅奧大發慈悲地帶走他們的寶貝女兒,請他們暫且留在皇宮等個一年半載。

至於狄米翁呢,他更輕鬆了,在他們出航的這段期間,他就暫代國王之職,負責治理阿普洛迪。

這樣的安排皆大歡喜,不是嗎?

「別管他了,這是他罪有應得!」誰叫他老是跟她過不去!

「你剛才在跟佩麗亞吵什麼?」羅奧忽然想到。

「沒--」

「有!」尚未離開甲板的佩麗亞插嘴道:「公主在對小王子做奇怪的事情!」

他挑挑眉,低頭詢問黛拉。「兒子又哪裏惹你不高興了?」

難為情的別過臉,她望着在侍女懷中安睡的小鬼頭,完全沒有成為一名母親的自覺。

「沒有啦,我只是很想做個實驗。」

「什麼實驗?我瞧你在小王子的頭上東按西按的老半天!」佩麗亞問道。

看看老公,他好像也蠻想知道的,於是黛拉稍微放大膽子的說:「我覺得他太大牌了!哪有人像他這樣,想哭就哭、想睡就睡,根本不聽指揮!所以呀,我想說能不能在他頭上安裝一個開關,他太吵的時候,我就『蹬』的一聲把他關掉……」

呀呀呀……一群烏鴉從羅奧頭上飛過……佩麗亞抱緊小王子,慶幸自己早來一步;羅奧則抿抿薄唇,心想好在孩子不需要她成天帶著。

這種突發奇想,真的只有他這寶貝嬌妻想得出來!

「你們為什麼都不講話?」黛拉的眼睛眨巴著,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沒事。」揮手示意佩麗亞帶著小王子去逃命--喔不,是去休息,羅奧輕摟她的肩,笑着嘆息:「親愛的,你果然是永遠都那麼令人期待!」

「有嗎?」她怎麼聽不懂他在說啥?

「那都不重要了。」等報完這一箭之仇,他會心滿意足地回來這裏,負起這份甜蜜的負擔。「重要的是,我們即將再度出航了。」

「這次不准你再欺負我!」想當初,她被欺壓得多慘啊!

「那怎麼可以?」羅奧勾起她的下巴,一吻一誓言:「這輩子,我吃定你了!」

認命地輕啟朱唇,回應著老公的熱吻,黛拉只想回答:她很樂意!

畢竟……呵呵,鹿死誰手還不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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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找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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