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祭始禧等她整理好,換下身上那套中式裙裝,以為應該不會花太多時間,怎知這魔女使壞心眼來個晨浴,讓他在浴室門外聽她挑逗人心的歌聲。他闖進浴室時,她還擺出一副被冒犯的模樣,坐躺在浴缸里,雙手掩胸、噘高紅唇,弄得他更加失控,撲進浴缸跟她戲水纏綿。等到兩人真的玩夠鬧夠,甘心上路時。已經過了中午。
兩點整到達高家所在的山城住宅區。祭始禧停好車,牽着高珉摩的手,沿着小坡道步行。柏油路面兩旁接連隆起的草叢,往內延伸一片住家草坪。有些住家後院種的芒果樹,青紅果實匯匯結串;荔枝樹卻只剩零零落落的殘果。
日照炙烈,烤人似的,她走一小段路,光潔白皙的脖子已沁出汗珠。祭始禧掏出手帕,給她擦汗。路旁的大樹剛修剪過,可能是為了因應颱風季,短短的枝葉往內縮,陽光下的路面沒有樹蔭,只橫着電線黑影,偶爾停了幾隻鳥兒,看起來很像樂譜。她拉着他,盡量走草坪地,熱氣不會那麼蒸騰,只是一不小心就會誤入沒有圍籬的他人家院子。
濃郁的花香撲鼻,不知是誰打了一個噴嚏,她看看他,他也看看她,兩人哈哈大笑,繞開花叢。一個小身影突然跳出來——
「姊姊!」高琅拿着捕蟲網,站在野花叢里,高聲叫道:「妳回來了啊!」一群蝴蝶飛起,隱約夾雜蜂鳴。
「琅琅!」高珉摩驚訝地看着弟弟。「這麼熱,你在這裏做什麼?」
高琅走出花叢,將掉掛在背上的草帽,戴回頭頂,指着停車場旁的社區超市。「媽媽在裏面買東西,我在這兒等她,順便抓蝴蝶。」他揮揮手中的捕蟲網,三兩下又有挪物入袋,馬上裝進昆蟲盒。
「收穫不錯嗯,琅琅!」祭始禧視線停在他身側的昆蟲盒,大掌摸摸他頭上的草帽。
「大哥哥,你好。」高琅禮貌地問候祭始禧,眼睛瞄着他和高珉摩牽在一起的手,開心地笑着。「爸爸晚上要在後院烤肉,大哥哥一定要留下來用晚餐,對不對?姊姊——」他笑嘻嘻的小臉轉向高珉摩。
「你幹麼這麼樂?!」高珉摩捏捏他曬紅的臉頰,蹲低身子,拿着祭始禧的手帕擦拭他頰鬢的汗水。
高琅仰着脖子,讓姊姊手裏的絲帕,擦過下頰。「姊姊——」他垂下頭時,骨碌碌地眼珠子朝上瞪,嗓音壓得低低地,搞神秘。
「什麼表情呀?!小鬼——」高珉摩將手帕塞回祭始禧手裏,正要站起。
高琅攬住她,貼近她耳畔,小聲地說:「姊姊……妳的脖子,還有這裏……」小手指了指自己的鎖骨處,繼續對姊姊咬耳朵。「有好多紅紅——」
高珉摩睜大雙眼,手掩住頸子,聽見弟弟那稚嫩的嗓音還再說著:「新雨哥哥說,那是『草莓』……是不是吃太多草莓,才生的病啊?姊姊……」
「你們在說什麼?」祭始禧微笑盯着講悄悄話的姊弟。
「姊姊她……」高琅正欲回答祭始禧。
「琅琅!要回家了——」一陣女性呼喊傳來。
「媽媽——姊姊她吃太多草莓,生病了……」高琅跑下坡道,轉而向剛踏出超市的母親報告去。
「琅琅!」高珉摩猛地站起,追了兩步。
「妳生什麼病?」祭始禧拉住她。
「你放手啦!會被我媽看到……」她甩下掉他的掌,目光一亮,彷彿想到什麼,瞬間轉折語氣問:「剛剛的手帕呢?」
「嗯?!」祭始禧挑起眉角。
「拿來。」她伸手命令。
他笑了笑,從口袋取出手帕交給她。高珉摩攤開手帕。幸好夠大!她唇邊有了笑容,沾沾自喜地。
祭始禧看着她玩把戲。她將他的手帕折了折、卷了卷,往脖子一綁,成了頸飾,再拉高洋裝的平肩領,遮蓋鎖骨。
「好看嗎?」她得意一笑。
祭始禧撫着她的臉。「我想,我知道琅琅和妳說些什麼悄悄話了。」語畢,大掌繞到她頸后,將她壓向自己,迅速啄吻她一下。
「我媽在下面!」高珉摩退一步,瞪住他。「你別再害我好嗎!」她旋身,走下小坡道。
祭始禧撇唇低笑。別「再」害她,是嗎——
他望着她的背影,慢步徐行。她今天梳了他們初遇時的法式扭捲髮型,黑髮典雅地綰在後腦,細緻的頸部被他的方帕圈住,比戴一條項鏈更適合她。也許他該送她一些絲巾,祭家的絲巾——綉有龍紋和他的名字那種。她今後一定常常需要用——
「妳脖子怎麼了?」
「哪有怎麼……」
正當祭始禧緩緩往下走時,高珉摩也一手牽着弟弟,一手和母親共提購物袋,走上來。
「琅琅說妳亂吃了什麼,脖子紅紅的——食物中毒是不?」她母親卓銘銘穿着半休閑式旗袍裙,身材跟她一樣高挑有型,容貌相當差麗年輕。
「我只是被蟲子叮了幾個包,山上蟲子多……琅琅搞不清楚狀況,就愛亂講!」她打一下弟弟的草帽。
高琅叫了一聲「姊姊打人」,忽地往上跑,撞到祭始禧。
祭始禧扶住他的肩膀。「小心喔,琅琅——跌倒了,昆蟲盒摔開,蝴蝶可會飛走。」
高琅摘下草帽。「我知道大哥哥站在這裏,我不會跌倒。」他笑着,轉頭叫道:「媽媽,大哥哥跟姊姊一起回來的……」
祭始禧笑了笑,前去幫兩位女士提購物袋。卓銘銘審視地盯着他瞧。
祭始禧開口。「您好,高夫人。」
卓銘銘微微頷首,美顏若有所思,不講話。
「媽,他是來拜訪爸爸的——」高珉摩理所當然地將裝滿蔬菜食物的購物袋交給祭始禧。
他接着道:「敞姓祭——」
「琅琅,走了!」卓銘銘沒聽祭始禧做完整的自我介紹,逕自往上走,拉過站在路邊揮捕蟲網的小兒子。「你還亂捉啥,待會兒跟你姊姊一樣被蟲叮!」
高珉摩凝起眉心,看着母親揪着弟弟過了上坡的岔路口,彎進家裏庭院的漆白木柵門。
「妳母親好像不怎麼喜歡我——」祭始禧遙望前方,紮成馬尾束的長發,隨風飄着。
高珉摩轉頭看他,鳳瞳眨了眨,黛眉斜揚。「難道每個人都應該喜歡你?!」語氣很酸。
沒錯!她母親不喜歡他。母親跟他有過一面之緣——孽緣!他自作的孽,就是在那一次,她要羅悅假扮她男友,陪她見父母的聚會上。那一天,父母和羅悅聊得正盡興的時候,他曾經出現了一下,不但打斷了他們的交談,與羅悅低聲私語,還把他們一家三口當成透明人,一聲招呼都沒有。母親當時就說他沒禮貌,第一印象差了,怎可能會對他有好感。
「珉珉,端去給妳爸。」卓銘銘把一杯德國啤酒和洋芋片放在小葫蘆盤上,語帶命令地對女兒道。
「媽媽,那大哥哥的呢?」高琅坐在廚房料理台前,吃着雪糕,眼睛先看看母親,再看看姊姊。
高珉摩對弟弟使個眼色。「饞鬼!」拇指抹去他唇角的雪糕,她取了一隻葡萄酒杯,從冰箱拿出幾顆起司球,對弟弟說:「你拿了雪糕后,另一個禮袋提哪兒去?」
高琅眨眨眼,歪着頭。「媽媽收起……」
「下午茶喝什麼紅酒!」卓銘銘的聲音蓋過兒子的,她素手往料理台一探,收走女兒拿出來的紅酒杯,態度冷淡地打開冰箱,拿了一罐礦泉水,放在料理台上。
高珉摩蹙蹙秀鼻,端起小葫蘆盤,一手拎着礦泉水,往客廳走去。
「媽媽,大哥哥送我的這種雪糕好好吃……媽媽也吃一口吧!」
高珉摩轉頭,正好看見弟弟挖了雪糕,送進母親嘴裏。
「還停在那兒做啥?」母親抬眸,對她擺擺手。
高珉摩吐吐舌頭。
「珉珉!」客廳那頭傳來父親的聲音。
「來了啦!」高珉摩旋身,繞出廚房。「爸的啤酒——」她走到客廳單人沙發前,將小葫蘆盤擺上桌,再把瓶裝礦泉水推給祭始禧。
祭始禧看她一眼。
「要水杯嗎?」她問他。
祭始禧搖搖頭,道了謝,扭開礦泉水瓶蓋。
高珉摩坐到父親身旁的軟矮凳,柔荑抓住父親放在單人沙發扶手上的大掌,道:「爸,這傢伙找你好幾次了。你直接拒絕他的要求,讓他死心吧——」
高赫鈞拍拍女兒手背。「來者是客。」
「我不覺得他是客,他是來拉爸幫他做事,想利用爸的專業,撿現成——一個資本主義奸商!」高珉摩拿起父親盤裏的洋芋片咬一口,指着祭始禧。
「珉珉!」高赫鈞低沉渾厚的聲音,要女兒注意言詞。
祭始禧一笑。除了頭髮,她跟她父親真的一點都不像。她父親的臉容,與那位長期為西藏獨立奔走的荷里活男影星,長得極為神似,深思的雙眸不大,卻充滿睿智;那頭略帶灰白的髮絲即使往後梳,沒用髮油順過,看起來就是蓬蓬鬆鬆,像愛因斯坦的髮型。
「爸,你會答應成為他家族企業下的顧問嗎?!」高珉摩又說,嘴裏喀吱喀吱地吃着洋芋片。
高赫鈞喝着啤酒,不太說話,似乎在思考什麼。
「爸爸!」沒一會兒,高琅從廚房跑來,往沙發一撲,坐在父親懷前。「爸爸,我剛剛吃了大哥哥送的雪糕喔——大哥哥上次來我們家,你跟媽媽不在,他有跟我說哥倫比亞的祖母綠……」
「琅琅,你別吵!姊姊跟爸爸在講正事!」高珉摩打斷高琅的嗓音。
「你們兩個都別吵!」卓銘銘推着雙層餐架過來。「這麼聒噪,這下午茶怎麼喝!音樂還聽不聽?!」她數落着一雙兒女,走到音響前,選了一張片子,放進去轉悠。
高赫鈞起身,將餐架上盛放點心、茶飲的杯杯盤盤,移到桌上。祭始禧幫忙移一些,意外發覺驚喜。
「這杯盤圖飾也是高夫人手繪!」他一開口。
卓銘銘轉頭看向他。「你對手繪瓷器有研究?」她問。
「不敢說研究,只是有興趣。」祭始禧微笑。他的話應該是謙卑的,但他那天生桀驁不馴的俊臉,卻看不出那回事。
卓銘銘款步走回丈夫身旁,夫妻倆一起坐在雙人沙發里。高琅依舊坐在父親懷前。高珉摩已端了一杯熱茶,窩在單人沙發里,享受香氣。
「我媽在手繪瓷器方面是專家——國際職業級的!你可別在她面前賣弄——」讓她對你印象更差!高珉摩眼神閃了閃,暗示地警告他。
祭始禧坐在長沙發中間,欠身從薄外套側袋裏拿出小瓷盒,放在桌上。「高夫人能給本人拙作評個分嗎?」
卓銘銘瞇細眼眸,盯着祭始禧,再看看桌上的小瓷盒。「這是你畫的?」
「騙人!」高珉摩驚呼,端着茶杯,靠向桌邊,近距離看着小瓷盒。「這明明是你家飯店裏的早餐糖罐!」
「妳看到裏面裝糖了嗯?!」祭始禧挑眉看着她。
「那天我在露台桌上有看到……」高珉摩遲疑了,伸手拿起瓷蓋子,眼睛一亮。「你幹麼把這種東西放在糖罐里?!」
「好漂亮的耳環喔——」高琅也湊近桌子,小臉對着瓷盒。「是送給姊姊的嗎?」他抬頭看祭始禧。
祭始禧對高琅點點頭,笑着。「我送你雪糕、送高博士夫婦紅酒,她什麼都沒有,太可憐了——」
「喂!」高珉摩瞪他,嬌軀往他身旁一坐。「你可真是大善人嗯!誰要戴這種東西!你拿去送你的新女友好了!」她嘴裏這麼說,可那纖蔥玉指卻朝盒裏探去,拿出那對紅榴石耳墜子,緊緊收握在掌心。
卓銘銘怎麼看都覺得女兒跟這個長發青年在打情罵俏,她有些不快,轉頭看丈夫。丈夫靜靜地品茶,神情一派學者的肅然。兒子琅琅像只小狗,在桌邊鑽來鑽去。
「琅琅!」卓銘銘揪住兒子吊帶褲的背帶。「你給我坐好!」
高琅從地毯上站起。高赫鈞將小兒子抱坐在大腿上,沉聲道:「不要搗蛋,乖乖聽媽媽的話。」
高琅笑一笑,伸手拿餅乾吃。
卓銘銘看向祭始禧。「你要我評分,就留下來,我得瞧個仔細!」她拿起桌上的小瓷盒,說:「我是很嚴格的!」
「還請高夫人多多指教。」祭始禧執起茶杯,向她致意。
卓銘銘收起小瓷盒。
e
當晚,祭始禧留在高家用餐。他們在後院烤肉。
高家後院與鄰居的後院沒有分野。是一片山崖上相連的緩坡。崖邊矗立亡形巨岩,那是一位專門收集巨石的友人送給高赫鈞的「天然亭子」,像是一座倒下的山洞,有頂有底還有背靠,一體成型,完全的大自然雕鑿。高家一家人都喜歡躺在那光滑的岩石涼亭里,欣賞山下的城市夜景。
燈柱上的光源引來一些飛蛾環繞。屋子雨廊下的長桌,擺了好幾盤待烤的食物和啤酒,當然還有祭始禧送的那兩瓶紅酒。卓銘銘從廚房端出濃湯,高赫鈞和祭始禧正站在草地上,翻着烤架上的肉串。空氣里,飄漫着一股食物香味。
高琅提着一個水桶,手裏拿着仙女棒,走到涼亭。「姊姊,要不要玩?」他拿高手裏的物品,對半卧在巨岩里的高珉摩提出邀請。「來玩好嗎?」
高珉摩站起身,離開涼亭,接過弟弟手中的水桶,牽着他的手,兩人走向花圃邊的魚池。高珉摩坐在池畔,用水桶舀了一些池水,然後,幫蹲跪在草地上、一臉期待的高琅,點燃仙女棒。燦爛的火光岔開,噴燒着。
「哇——」高琅欣喜地叫出。「好漂亮喔!」
高珉摩笑了笑,拍拍弟弟的臉。「你今天不用當爸爸的助手,幫忙扇風點火嗯——」
「是啊,大哥哥很厲害,一下就讓炭火燒紅了。」高琅拿着仙女棒晃圈兒,火花燒盡后,就把鐵絲丟進水桶里。
高珉摩又幫他點了一枝。「不可以拿着,跑來跑去喔。」她叮嚀弟弟注意安全。
高琅點點頭。高珉摩也給自己點亮一根——
「魔女玩仙女棒?!」祭始禧步履無聲地走來。
高珉摩仰起臉龐,對上他戲謔的笑容。「信不信我請你吃這仙女棒!」
祭始禧哈哈一笑。「有更好吃的東西,」他摸摸高琅的頭。「可以用餐了,琅琅。」
「嗯……我聞到烤肉的香味了!肚子好餓!」高琅把仙女棒丟進水桶,跳起來。看見屋於那頭多了三、四個人。「啊!新雨哥哥來了!」
隔壁鄒教授一家人聞香而至,鄒教授夫婦、還有一名年輕人,與高家父母坐在長桌邊。他們的獨子鄒新雨則坐在台階,咬着肉串,對高琅揮手。高琅興高采烈地跑過去。
「琅琅,那個男的,是珉珉姊姊的男朋友嗎?」高琅一回到屋子前,鄒新雨就拉着他問道。
高琅端着一個小盤子,坐在台階,邊吃培根肉卷邊點頭道:「嗯!我覺得大哥哥是姊姊的男朋友……他送姊姊很漂亮的耳環呢——」
「是喔!」鄒新雨用力的咬下一口烤牛肉。
高琅繼續道:「大哥哥還送我好吃的雪糕……」
「以後。我天天請你吃好吃的雪糕!」鄒新雨莫名其妙地說了句。
「呵呵……」一個笑聲揚起。「我的堂弟現在在收買小間諜嗎?」
鄒新雨和高琅不約而同地轉頭,望着走下階梯的年輕人——
鄒風和是鄒新雨的堂哥,今天剛從英國回來,準備寄宿在叔叔家,沒想到,今晚遇上這場特別的「洗塵宴」——好吧,就讓他順便教教堂弟一些做男人的道理吧!
「嘿,我說,你是不是喜歡這小傢伙的姊姊呀?」鄒風和搭着堂弟的肩,坐在他和高琅中間,一手摸着高琅的頭。
鄒新雨不講話,黝黑的臉龐微微泛紅。
「新雨哥哥喜歡姊姊,我也喜歡姊姊!」高琅似乎覺得沒什麼。
鄒風和笑了笑。「小傢伙,你還不懂啦,你新雨哥哥是想當你姊……」
「喂!你別眼琅琅亂講!」鄒新雨揪着堂哥的衣領,阻斷他的話語。「琅琅還是小孩……」
鄒風和呵呵地笑,拉開他的手。「你也還是孩子,我勸你放棄那位姊姊——」拍拍堂弟的肩頭,道:「我跟你說喔,我有個同學姓祭!聽說這是神的姓呢……也是啦,我這個同學真的是美如天神,她有三個哥哥,當然也是俊美如神啦,他們家族裏的人,個個出類拔萃;他們住的海島,像仙境一樣,我前一陣子才去過,他們的家族有一個古老的神秘傳統……」
「你到底想說什麼?」鄒新雨皺起兩道濃眉,目光刺亮地瞪着堂哥。他討厭他擺龍門陣!
鄒風和攤攤手。「好吧,我簡短地說——那個男人,」他指向祭始禧,道:「他是我同學的哥哥。你不覺得自己跟人家差很多嗎?而且那位姊姊和他,無論外型、感覺,看起來就像天生的一對,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我不配?!」鄒新雨握拳,折斷肉串的竹籤。
「你現在不配,但等你配得上人家時,她已為人妻母。我們鄒家男人,不做壞人姻緣的缺德事!」鄒風和站起身,揉揉堂弟頭頂。「知道這個道理就好。」語畢,他走回桌邊,與叔叔嬸嬸坐在一起,愉快享用美食。
鄒新雨依舊和高琅坐在台階。高琅拍着他的背,開心地跟他說今天的培根肉卷好好吃,還有小龍蝦也是,都是大哥哥烤的,等會兒吃完正餐,再請他吃大哥哥送的雪糕。鄒新雨嗯聲從鼻腔進出,一臉悶悶地遙望魚池邊那兩抹身影。
祭始禧看着高珉摩又點了一根仙女棒。他蹲低高大的身軀,坐在她身旁。「妳不準備用餐嗎?今晚的食物是我烤的——」他嗓音低柔。
高珉摩轉頭看着他。「你跟我爸談完了?」她問他。
「沒有。」他答道。「跟妳媽聊得比較多。」
高珉摩將手中還沒燃盡的仙女棒,丟進水桶里。「為了說動我爸,你打算收買我們全家——又是高級雪糕、又是稀有紅酒……」她頓住語氣,沒說那副耳墜子。「現在,還跟我媽談心?!」
祭始禧撤唇,笑了笑,嗓音突然嚴肅起來。「想知道妳母親跟我談什麼心嗎——她跟我提了很多關於羅悅的事!我很想知道羅悅什麼時候成了NASA的軌道工程師?!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他在我們祭家工作,我卻一點也不知道他的多重身……」
「那個是……」她急聲打斷他,卻又語塞。
他挑眉,眼睛對着她的雙眸。「是什麼?」
她被看得心虛,下意識別開臉,望着池子裏的魚影。她幹麼要感到心虛,她找羅悅充當男友、自編他的工作背景,關祭始禧什麼事?!
「你做什麼質問我?」想了想,她不服氣地回頭反問祭始禧。
祭始禧微側臉龐,斜揚唇角,恢復他從容沉穩帶點傲慢的神情,道:「說謊的魔女,該得到什麼樣的懲罰——」
她美顏一陣赤紅,直言直語。「罰、罰你個頭啦!」
祭始禧笑了起來,雙手放到她肩上。「妳剛剛說我又送雪糕、又送紅酒,收買妳全家;妳呢?妳有沒有被我給收買?願意成為我的新女友嗎?我很想看妳戴那副耳墜子——」他越說越慢,最後兩句卻像電流竄進她耳內。
高珉摩猛然僵住,凝望着他。他的神情很認真,但令人費解。「你……」她開口,嗓音好像不是自己的。
「大哥哥、姊姊!快過來吃!」高琅清亮高亢的童音朝他們喊着。
祭始禧拉着她站起身。「先吃飯吧。高博士說晚點還要跟我談,也許我今晚會住在妳家。」他一笑,邁開長腿,往屋子雨廊走去。
高珉摩看着他的背影,美顏浮現几絲恍惚,真不曉得他說的話是當真,還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