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晚上十點鐘,靜雨剛到家門口。
她沒有聽戴子豪的話,讓塗志謙送她回來,而是選擇一個人到外頭去玩個痛快。
走進屋裏,客廳里的大燈是亮着的。
一張薄怒的俊顏,冷冷地瞪視着她,單手指着牆上的掛鐘,劈頭就道:「妳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妳玩到這麼晚才回來,都不曉得別人會擔心的嗎?」
靜雨無視他的怒氣,逕自蹬掉腳上的鞋,走進廚房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愛理不理地答道:「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已經是個二十二歲的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拜託你不要像個老媽子一樣,管東管西的,好不好?」
被惡意拋下的人是她,她都沒說他了,他憑什麼惡人先告狀?
「我管東管西?」他隱忍地重複,噴焰的火山瀕臨爆發的邊緣。
「本來就是。」她毫不掩飾的挑釁態度,成功地引燃了戴子豪枯等了一個晚上的悶氣。
「要不是妳有分不清楚東南西北的毛病,我怕把妳搞丟,對錶姑媽交代不過去,我才懶得理妳!」他口不擇言地道。
賭氣的話語衝出口的片刻,他有種解放鬱悶的痛快,卻在驚見她眸中閃動的淚光的同時,感到無比的後悔。
空氣一度凝滯,靜默得只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
傷人的話,真的不用多,一句就夠讓人心涼了。
她轉過身,將杯子放在吧枱上,再面對他時,臉色已顯蒼白,勾起一抹虛假的笑,她欠了欠身,道:「今天晚上很抱歉,讓你擔心了,我以後會更加註意的,絕對不會再對你造成類似的困擾。」
「小雨,妳聽我說──」他情急地拉住她的纖腕。
「對不起……我很累了……我想回房了。」她盡量不看他的臉,固執地掙扎着。
痛、真的好痛……她一直不知道,原來心可以痛到這種程度,像肺里的空氣一下子被抽干,幾乎不能呼吸。
情緒即將崩潰,靜雨什麼也不想聽,她只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顫動的唇瓣,泄露了她心底的脆弱,悲傷的情緒到達頂點,使勁地甩開他的禁錮,她摀住唇,逕自往樓梯口奔去。
腳跟才踏上了第一層階梯,她就被拉進了一具厚實的胸膛,屬於他的陽剛氣息,軟化了她的心防,她壓抑不住地靠在他的前胸,靜靜地啜泣着。
她只是想跟喜歡的人,好好地過一個情人節而已,為什麼他要對她說這麼傷人的話?她做錯了什麼……
「對不起。」低沉的嗓音將她拉回現實。「我不是故意要這麼說話的。」
不曉得為什麼,聽到他的道歉,她的心情非但沒有好一點,反而更難過了……
傷害已經造成了,再來道歉有什麼用?是不是捅了人家一刀之後,都可以說聲對不起就算了?
「要不要吃糖?」半晌,他忽而道。
似曾相識的話語,輕易地撩動了靜雨整夜絞疼的心弦,她訝然地回過身,正好對上他驀然放柔的臉部線條,心頭一陣百感交集,禁不住又紅了眼眶。
「難過的時候,吃顆糖,心情會好很多。妳要不要試試看?」他拿着糖盒湊向她,好親切地問道。
再耳熟不過的誘哄方式,一段段屬於童年的回憶,鮮明地浮現在眼前。
記得剛搬到溫哥華的時候,她只要一想到以後不能經常見到他,就會哭,等哭累了睡着,就會夢見他拿着糖果,對她說著同樣的話……
想着想着,她更難受了,蹲坐在階梯上,她放聲大哭起來。
戴子豪頭痛地跟她擠坐在同一層階梯上,嘆道:「妳怎麼長愈大愈難哄?」
靜雨一個勁兒地哭,看都不看他一眼。
戴子豪硬生生地討了個沒趣,卻也不敢多作抱怨,誰教他失言在先呢?
只是她不肯搭理他,那他自言自語總成了吧?
「我承認,我說話的語氣太沖,嚇着妳了,是我不對,可我也是擔心妳,才會對妳說一、兩句氣話,不是真心的,妳應該明白才對,何苦為了這麼一點小事跟我賭氣?要是哭壞了身體,多劃不來呀!」
「我不明白!一點也不。」靜雨從他的上衣口袋裏,翻出他隨身攜帶的面紙,抽出一張,故意用力地擤鼻涕。
她開始一長串的抱怨,「憑什麼你就能拋下我,一個人跑去赴宴,我就不能一個人到外頭玩?」
這根本是雙重標準,要知道「路痴」也是有人身自由的!
「我沒有去赴宴。」他淡淡地道。
「你騙人。」她親眼看着他進電梯的,連理都不理她,怎麼可能最後會沒有去?
「我沒有騙人。」戴子豪將手中的糖盒放進她的掌心,「妳看清楚這個糖盒,再來說我是不是騙人?」
靜雨這才仔細看了看糖果的外包裝,愕然地道:「這盒糖果我明明送給塗大哥了,為什麼會在你這裏?」
「我忘了帶車鑰匙,回頭去找時,發現志謙還在辦公室,他告訴我,妳一個人去搭計程車了,我生氣地訓了他一頓,為了將功折罪,他只好把這盒糖果,物歸原主。」
戴子豪自動跳過了那段「無所不用其極」的索討過程。
「什麼物歸原主?」她不依地啐道:「誰說這糖果是要送你的?」
「志謙說的。」他抬出第一證人,湊近她,追問道:「莫非志謙說謊騙我?那他為什麼要騙我?有什麼好處嗎?」
平白讓他搶走一盒糖果而已,何必呢?
「我哪知道為什麼?」她火速地別開眼,心中暗罵,那個大嘴巴,那麼多嘴要死!
戴子豪還有另一筆帳要跟她清算,暫時不準備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太久。
「我知道妳一個人離開,我很不放心,立刻撥了電話給許老師,通知他老人家,晚上的飯局,我去不成了,然後便開着車,大街小巷地搜尋妳的身影,期間還打了好幾次妳的手機,可是都沒有接通。」
「……我的手機沒電了……」她訥訥地道。
「人找不到,手機又打不通,我在路上急得都快瘋掉了,妳知道嗎?」他瞪視着她。
「對不起。」她自知理虧地低下頭。
「妳以為說句對不起,就天下太平了嗎?」他說著說著,火氣又大起來了,「妳為什麼這麼不懂事?現在治安多亂,妳知道嗎?而且台北的路妳又不太熟,遇上了壞人怎麼辦?我要是放心讓妳一個人搭計程車的話,我又何必千叮萬囑,讓志謙一定要親自送妳回家?」
「……計程車司機大部分都是好人呀……」她愈說愈小聲,頭也垂得更低了。
還敢頂嘴?
「對!計程車司機大部分都是好人,但是妳只要遇到一個壞人,妳就完了。」他沒好氣地道。
大白天的,也就算了,可現在是深更半夜耶!她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居然一個人跑去搭計程車!?
她以為世界上的壞人都死光了不成?
靜雨掀了掀被淚水沾濕的睫光,欲言又止地問道:「你會這麼生氣……是因為你真的擔心我這個人?還是……因為我是你表姑媽的養女?」
她好介意他剛剛說的話,打從心底介意着。
「阿遠還是表姑媽的親生兒子咧,妳不妨去跟他打聽看看,他以前跟我的時候,我有沒有理過他的死活?」戴子豪冷笑地建議道。
答案是沒有。
「噢。」她悶悶地應了聲。
沒得到他正面的回應,她的心裏還是覺得不舒坦。
戴子豪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對,認命地吁了口氣,他揉揉她的後腦勺,道:「我承認,我緊張妳,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表姑媽的託付……」
他察覺身旁的人兒僵直了下,他抱了抱她,續道:「但有更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妳是妳,莫靜雨,一個讓我永遠牽挂的女孩,即使相隔兩地,也會不經意想起的一個名字。」
聽完了這席話,靜雨糾結了一晚的眉心,總算有舒展開來的跡象,臉上也漸漸浮現招牌的甜美笑容。
戴子豪耍弄着手上的糖盒,有意無意地問道:「為什麼隨便將糖果轉送給別人?」
靜雨聞言,忍不住微微一哂。怎麼他也計較這種小事嗎?
「我努力過,可惜老天爺不幫忙,糖果一直送不到對的人的手上……」聳聳肩,她幽幽地道:「那麼轉送給誰,其實都是一樣的。」
「對不起。」他一臉的抱歉,「我以為七夕是東方人的節日,國外不興這一套,所以才沒有準備。」
這是借口,事實上,在情人節里,他扮演的角色,一向是剝削天下有情人的邪惡商人。
這點從「華威」旗下所有的電子商品,都為因應情人節,而推出的特惠專案,可以看得出來。
「換句話說,只要你事先知道,我有意願想邀你一起過七夕情人節,無論如何,你都會陪我一起過啰?」她假設性地問道。
「對。」他答得肯定。
「那今晚的飯局怎麼辦呢?」尤其這場飯局還有情敵在場,雖然知道他們辦的是正事,她仍然覺得不舒服。
「自然是推掉嘍!」老師,我對不起你。
「算你會說話。」靜雨暗樂在心頭,擺出高高在上的派頭。「這次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了,下次不可以再這樣,知不知道?」
「是,小的知錯了。」到頭來他這個白操心了一個晚上的可憐人,反而要向這夜不歸營的小妮子賠不是,這還有所謂的天理嗎?
戴子豪的心裏留有幾分不甘願,但一見到她笑開了麗顏,他滿肚子的怨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退讓一步,可以讓她笑得這麼開心的話,其實……非常值得。
不過,被她這樣小小地欺負一回,他是可以無所謂,但是有件事情,他就不能不好好地追究一番了。
他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喉嚨,「嗯哼……我聽志謙說,妳要去過一個人的情人節,敢問妳是怎麼個過法?」
她今晚到底跟誰在一起?去了哪些地方?為什麼會玩到這麼晚才回來?
靜雨敏感地察覺到,他的話里似乎含有一點點的醋味。
「也沒有去哪裏啦!」其實心裏有點小高興,她故意不表現出來,「不過是我之前訂好了一家叫普悅雅的法式餐廳,本來想邀你一起去的,可惜你沒空,我想說既然訂了就不要浪費,只好一個人去啰。」
她皺了皺俏鼻,「你不知道,那家餐廳的位子,真的很難訂,我好不容易才訂到的。」
「怎麼不讓志謙陪妳一起去呢?」他奇怪道。多個人買單也好呀!
目光移往別處,她用一種彆扭的口吻道:「今天是情人節,我不想跟不是情人的男人一起吃飯。」
她可愛的近乎傻氣的堅持,不經意地觸動了他心底深處,一個從未有人抵達過的偏僻角落……
「後來呢?後來妳去了哪裏?」
「後來呀……」她沉吟着,從口袋中掏出兩張皺巴巴的電影票,「還記得這部電影嗎?戀上愛情呀?記不記得?我們沒看成的那一部……」
「記得。」他點頭。
他還記得那回是她買錯了票,直到電影演完了,她才慢半拍地發現。
她彈了彈兩張票券,「現在這部電影已經是二輪片了,全台北市,只剩下這家戲院還在放映,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我怕時間來不及,早上特別拜託在電影院附近跑業務的同事,順便幫我買的,結果還是看不成。」
或許是他倆跟這部電影無緣吧?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這麼想了。
他看了看電影票,發現兩張票都是完整的,「妳沒有進去看?」
她搖搖頭,「我到了戲院門口,突然覺得一個人看電影好無聊,不想進去,只好獨自在附近隨便走走逛逛,發現滿街都是一對對的情侶,還挺礙眼的,所以就回來了。」
她簡單地報告完今晚的經歷后,便托着下巴,像定格似地直盯着他看,若有所求的眼神,傳遞着某種訊息,偏偏什麼也不說,教人好不自在。
戴子豪被盯得心裏發毛,捏捏手中的糖盒,突兀地轉移了話題,「呃……牛奶糖的味道很特別,是妳自己做的嗎?」
「是呀!人家好幾天前,就開始在研究牛奶糖的作法,不像你,壓根兒就沒打算跟我一起過情人節,什麼禮物都沒準備……」她巧妙地將主題繞了回來,就愛看他手足無措的矬樣。
搞了半天,這丫頭是想討禮物。
本來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這會兒深更半夜的,要他上哪找禮物來送她呀?
突然靈機一動。
「禮物嘛,我有呀。」他露出討好的笑,恭敬地獻出糖盒。
「不會吧?」靜雨難掩嫌惡地接過紙盒子,「你居然拿我送你的糖果,回送給我?」這招「借花獻佛」也用得太過火了吧?
「誠意呷水甜嘛。」他連閩南語的俚語都用上了。
她勉強從盒子裏取出一顆糖,送進嘴裏,算是接受了他的誠意,然後把糖盒還給他。
他朝盒底探了探,無預警地,他大喊了一聲:「啊──」
她一時沒有防備,被嚇了好大一跳,驚魂未定地問道:「幹嘛呀你?發生什麼事了?」
「牛奶糖沒有了!妳剛剛吃的是最後一顆。」
「那又怎麼樣?」他幹啥用那種指控的目光看着她,是他自己拿給她吃的好不好?
「牛奶糖,真的很好吃……」他看起來好哀怨。
靜雨心下不忍,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頂多我下次再做給你吃嘛。」
「可是我現在想吃。」他簡直是無理取鬧了。
「但是現在沒有嘛!你要我怎麼辦?」
總不能教她把還含在嘴裏的糖果吐出來吧?
「沒辦法,只能這樣了。」
他狀似無奈地低嘆一聲,在靜雨還沒反應過來時,猝然捧住她的後腦勺,頭一偏,結實地封住了她的檀口──
不留一絲絲的縫隙,纏綿地分食着她口中的糖球。
靜雨作夢也沒想到,兩人的吻,會是這麼發生的,就為了……一顆糖果!?
他到底是想吃糖果順便親她?還是想親她順便吃糖果?抑或是想吃她才親糖果……
想到最後,她有點亂了,神智愈來愈模糊,只能被動地跟着他的節奏,不斷、不斷地感受他帶給她的心蕩神馳──
他不斷吮吻着她粉嫩的唇瓣,舔舐着她的貝齒,極盡誘惑地勾引着她聖潔的靈魂。
芳唇內的粉紅世界,甜美甘醇,好比是陳年佳釀,沁人心肺,又像是頂級的佳茗,香氣盈人。
她美好得教人幾欲發狂,卻也生澀得讓人不舍,心念一動,他剋制自己,放慢了原本的步調,極富耐心地引導青澀的她。
兩人的吻,一點一點地加深,唇齒間,每一個令人臉紅心跳的糾纏,都能確切地感受到他對她的憐惜……
狹窄的樓梯間,兩人緊貼的身軀幾乎沒有空隙,她的一雙柔荑,只能軟弱地抵住他的胸口,虛軟地任他予取予求……
糖果早不知道被誰吞下肚子裏,然而綿長的深吻,卻一直持續着,直到他饜足地退開。
眼底的激情尚未完全褪去,水亮的美眸透着些許迷茫,凌亂的髮絲、艷麗的雙頰、略腫的嬌唇,被徹底吻過的她,散發著無邪的嫵媚,無比誘人。
戴子豪剋制不住地攬緊了她的腰身,再度輕點了她的紅唇。
靜雨的腦子亂鬨哄的,只能勉強看清他俊顏上那抹賊賊的笑意,還有聽到他輕附在耳旁的切切低語──
「親愛的小雨,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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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
距離「明富川」的副社長──吉田明佑,正式抵台的日子,只剩下一個星期,負責這個籌畫這件Case的所有組員,個個上緊了發條,繃緊了神經,準備迎接這位大人物的到來。
靜雨身為整個案子的總負責人,承受的壓力自是不言而喻。
論資歷,她還算是新人,頭一回接手這麼大的Case就對上了商場老手裴悅寧,很多人不看好她,覺得她贏面很小。
面對流言,莫靜雨坦然以對。
她會證明給所有人看,所謂的「商場經驗」,並不是什麼萬靈丹,只要肯拚,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在這個關鍵時刻,她必須全神貫注,所以最近這段日子,不論是公司,還是家裏,她都盡量避開跟戴子豪打照面的機會。
因為一見到他,她就會忍不住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個綺麗的夜晚……
有的時候,甚至不一定要見到他本人,原本正專註於工作上的思緒,也會無預警地跳開,那夜兩人擁吻的片段,沒來由地浮現在腦海,擾亂她的工作情緒,就像現在──
「莫特助!莫特助!」靜雨的專屬助理小妍,連喚了她好幾聲,靜雨都恍若未聞,小妍不得已只好動手輕推了她一把。
「啊?」她猛然回神,「什麼?」
「生產部的各級幹部,都已經報告過一輪了,妳還有沒有任何裁示?沒有的話,該宣佈散會了。」小妍盡量壓低聲音。
小妍的提醒,讓靜雨想起自己這會兒正在跟生產部的主要幹部,研討有關於生產線方面的問題,不是可以胡思亂想的時候。
她立刻正襟危坐,審視着案上的文件資料,思忖着先前開會的內容。
兩個小時下來,她已經大致了解公司所有廠房的運作狀況,至於一些比較細微的部分,得等她參閱過會議記錄,再一一列出,留待下次開會時,另行探討。
「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辛苦大家了。」她宣佈道。
聽到散會的指示,大部分的人收拾好手邊的資料,便魚貫地離開了會議室,只有少數幾個想攀關係的高級幹部,留下來跟靜雨寒暄。
靜雨勉強保持笑容,跟這些人閑扯了十來分鐘,才送走這票糾纏不休的牛鬼蛇神。
「莫特助,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去整理會議記錄了。」小妍整理好會議資料說道。
「妳去吧。」靜雨朝她頷首。
終於,偌大的會議室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拍拍自己熱燙的臉頰,靜雨要自己振作一點,不過是一個吻而已,她幹啥這樣大驚小怪的?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哪裏來的鄉巴佬,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吻,搞得自己魂不守舍,這話要是傳出去,丟不丟人呀?
心的另一頭,微弱的聲音響起:不過,這是人家的初吻呀!比較在意一點,也不奇怪呀……
撫着自己的唇瓣,上頭彷佛還留着他的餘溫,心中一甜,她驀地傻笑起來。
「喂!妳在發什麼呆?」
在戲謔的口吻之後,襲來的是一記大掌,毫無心理準備的靜雨,結實地被駭了好大一跳。
她轉過頭,看清來人的臉,原本已是劇烈的心跳,非但沒有平緩的跡象,反而跳得更快。
「我哪、哪有在發獃?我這是在沉思,拜託,你不懂不要亂說好不好!」靜雨試圖以兇巴巴的態度來掩飾她的心虛。
令她連日來心神不寧的原凶,像發現了什麼似地彎下身,仔細地審視着她的秀顏一遍后,他無心地道出眼見的事實,「妳的臉好紅喔!是不是發燒了?」
話聲剛落,他逕自探向她光潔的額頭,她急忙忙地退開,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個狗吃屎,才險險地閃避了他伸過來的大掌……
她表現得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撲了空的戴子豪不明所以地盯着她。
靜雨自知反應過度了,拉拉衣裙,她結結巴巴地道:「沒、沒有啦!我沒發燒啦!」
怎麼會這樣?靜雨自問着。雖然她打從很久以前,就已經很喜歡子豪哥哥了,可是見到他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慌亂過,不敢直視他,一心只想趕快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永遠、永遠……不要再出來了。
她是怎麼了?真的病了嗎?靜雨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
戴子豪瞅着眼前的俏妞,觀察她紅似晚霞的粉頰,心頭已有幾分篤定,再回想起她這些日子來,特意躲避他的種種反常舉動……
如果他猜得沒錯,這丫頭該是害羞了。
「小雨。」他低聲喚道。
「干、幹嘛?」她抬眸對上他的眼,心頭一慌,又急急地低下頭。
「今晚把時間空出來,我請妳吃飯。」他道出今天來的目的。
「我們每天都一起吃飯呀!何必特別約呢?」她還以為他特地來找她,有什麼特別的事,結果只是要約她吃飯……真沒趣!害她窮緊張半天。
「今天不一樣,總之妳把時間空出來就對了。」他神神秘秘的。
「噢。」到底有什麼不一樣呢?靜雨下意識地期待了起來。
他衝著她,性感地一笑,「那就這麼說定啰!晚上我等妳。」
「好……」靜雨不禁呆了。
目送着他遠去的背影,撫着自己逐漸平緩的心跳,她不得不承認,他對她的影響力,正在逐步擴張當中……
她似乎比「喜歡」還要「更喜歡」他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