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微光從城牆底端緩慢爬升而上,城門開了,那片瞬間轉為湛然的金黃洋洋洒洒地噴染着黑中帶灰的天空,灑進每條街、每戶人家。
摸黑早起的攤販、店家今兒個顯得分外忙碌,除了一面開張佈置商貨外,他們莫不是口耳交接,竊竊私語着東邊大街發生的奇事。
“唉,真是活該!”
“可不是嗎?他本就惡名昭彰,大家不過是敢怒不敢言,忍着就是。這下子他的罪行全數被公佈出來,可把他自個兒的老臉全丟光了。”
“展大俠真有心,什麼事都調查得一清二楚,好似咱們的青天大老爺。”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加油添醋地描述今早轟動京城的大事——吏部的江束富江大人被人捆縛在自家大門上,全身一絲不掛的,僅貼着數十張他歷年來所犯下的罪狀。
這無疑是展錫文所為,誰都知道,但,如同之前每一次類似的事件,市井之間在漫談流傳他的作為時,多是歡喜多於同情、讚揚多於貶抑。
展錫文之深得民心,由此可見一斑。
“為什麼他們還不把江大人解下呢?”站在江府門外觀望的人群中,有人好奇的發問。
“咦?對呀,那些個官差奴僕忙進忙出的,怎就沒見一個人去把江大人救下來?”
好問題!人們開始騷動,為了這個不合常理的現象多方猜測。
“八成是展大俠用了什麼奇術把江大人困住,而普通的武夫沒那個功夫破解。”
“有可能。你們看江大人在上頭的模樣,嘖嘖,他的威風可施展不出啦。哈哈!”
清醒過來的江束富,整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可他的嘴巴被貼上厚厚的布膠,只能咿咿呀呀的懸在半空中,晃蕩着肥重的身軀,一句話都說不完全。
“大人,我們馬上救您下來,您再忍一會兒。”底下江府的家僕,以及聞風前來支援的官差、御內高手一個個都面如死灰,眼瞪着江束富不斷痛苦呻吟,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展錫文是打哪兒學來這套怪招
他以一種極細的繩子,一圈圈繞在江束富腰問、腿上,而繩子接觸江束富身體的那一面,約莫是黏上些古怪的東西,讓他們只要一動江束富,他便會承受下了的像要暈過去一樣,
這可難倒他們了。
若硬要救江束富,唯恐他會被折磨致死;不救他嘛,又得擔心他這樣被吊下去也是死路一條。
“爺?”
“別多話。”
“但是......”
混在雜亂人潮中,一名侍從打扮的男子幾度欲向前方身着紫衣的男人建言,不過他的話,也只能在主子三言兩語的拒絕中,化作滿腔的疑惑。
不曉得燕將軍接獲這個消息,心裏會是啥滋味?”
展大俠這回似乎是打算和燕將軍卯上了,真不想看到他們兩敗俱傷。
是呀,他們都是出類拔萃的一時之選,京城這一陣子是有得鬧了。
身邊的閑言閑語,紫衣男人充耳不聞,他的目光鎖着屋檐上那條系住江束富的繩結,久久沒有移開。
展錫文是在向他宣戰嗎?燕寒微眯起眼,抖了抖身上的紫色披風,心底的怒意正疾速滋長。
昨夜,他擁着花紫凝睡了一個好覺。這是他幾年來首次睡得如此深沉,彷彿心結都被打開,再無沉重的負荷壓在心頭。
他愛她,無論展錫文要利用他這個弱點進行多少陰謀,燕寒都不會退卻。
一定有什麼辦法,讓他在公事與花紫凝之間取得平衡。展錫文若以為他燕寒會就此認輸,那他可就大錯特錯了。
爺,楊相國來了。”丁季國對燕寒的按兵不動感到疑惑,可是他不敢再造次,只在看到來勢洶洶的一票人馬後,提醒着燕寒。
“相國到!”一聲大喝,整條大街的人都知道當朝相國楊昌來了。
爺,我們......”他們此刻是便衣出巡,如果被楊昌發現他們待在現場,而又袖手旁觀的話,那燕寒的麻煩就大了。
可是燕寒仍僅是揮手讓丁季國住了嘴,一逕盯着那條繩索,對楊昌的出現不置可否。
楊昌的女兒是聖上最寵愛的妃子,父憑女貴,故而他的氣焰更是囂張的沒話說。
不過,他也是有吃癟時候,展錫文就曾經拿他開刀。
當時楊昌的萬貫家財不但被四處分散於市街不說,他的下場則跟江束富差不多,皆是極盡丟臉之能事。
故憑他與江束富淡如水之交,他還會過來一探究竟,大概是可以理解的。
“爺,您小心啊,”燕寒猛然邁前往江府而去,這可嚇壞了跟在後頭的丁季國。
“你帶人暗中守着天香樓周圍,若看到展錫文的蹤影......不用追他,向我回報即可。”
“那這裏......”
“我會處理。”
照理說,展錫文本來會在今晚才動手,但在昨晚他就急着清理江束富的門戶,這檔事絕對和燕寒脫不了干係。
是他的感情因素壞了大事,間接給了展錫文一個絕佳的下手機會,燕寒無法逃避責任。
他不知道,當花紫凝聽到這個消息,心中會作何感想?她會為展錫文擅用時機的能力心服?抑或為他日益險礙的處境擔憂
燕寒不敢期待。
她單純的過火,姑且不論她和展錫文的這一段男女情分,光是她對展錫文知恩圖報的心意,就已構成如此堅強的信念,燕寒沒有愚蠢到以為她會全心全意向著他。
花紫凝是他失而復得的珍寶,燕寒絕不會讓這些事牽扯上她,然,當他與展錫文的衝突日漸明朗化,他明白,最後會傷透心的人,也許就是他。
屆時,他該如何自處
丟官入獄他都不看在眼裏,可是要他現在就輕易投降,把花紫凝拱手讓給展錫文守護,他又不甘心。
一切就當還太早了吧,就算燕寒對於結局已瞭然於胸,但在這段時間裏,他不會放棄一絲一毫改變的契機。
他要一個未來,與她。
“飯桶!這麼多人在這裏,難道一個法子也想不出來
“相國,不是我們沒有儘力,而是......”
江府大門前,楊昌憤怒的來回踱步着,順帶把一干手下罵了個臭頭。
燕寒移位到人群的前方,在楊昌發現他以前,倏忽拔高身形,以一種疾如閃電的速度拉住江束富,一掌把那些繩索打個粉碎。
“哇!”
“太漂亮了!”
眾人驚呼於他的身手,而燕寒只是維持一貫的冷靜,落了地就替江束富運功調氣。“扶江大人去歇着,十個時辰內不得讓他進食,只能喂他暍點水。
展錫文這招夠狠!
燕寒遲遲不敢動作,就是看出這其中的陰謀——展錫文確是有意讓江束富死,但他又不想自己動手,故使出此西域絕活——“軟竹纏”,欲藉“軟竹纏”的特性,把殺人罪名轉嫁到營救之人手上,徹底羞辱朝廷。
好在燕寒於邊疆生活了這麼久,恰巧對“軟竹纏”略有知曉。他在找“軟竹纏”唯一的弱點——繩索兜轉的過程中,只有一次機會,使用極快速的軟勁破壞它精心設計過的組合。
燕寒做到了,然而楊昌的臉色卻難看到了極點。
燕將軍,你應該早點到的。”想他楊昌堂堂是個相國,又有個集皇上三千寵愛於身的掌上明珠,護國大將軍又算得了什麼?還不是得禮遇他三分!不過,燕寒似乎不太吃他那一套。
我有分寸。”無憂無懼的神色,不卑不亢的音調,這就是燕寒,一個永遠也學不會官場上逢迎取巧手段的人。
楊昌頓時惱羞成怒,他臉色一沉,出口的話便十分不懷好意:“我聽說,前些時候燕將軍在天香樓遇上了展錫文,卻連最起碼緝捕他的動作都沒有,就放他離開,此事當真?”
“那又如何?”
“燕將軍可知道,皇上對展錫文之事相當重視?你說,若是聖上知曉了你擅自留生路給展錫文走,你的下場會是什麼?”
這點相國無須費心,我自會向聖上稟明一切。
下場會是什麼?最重、最重不就是被視為展錫文的共犯,連誅九族嗎
對此,燕寒並沒有太多的憂慮。燕家世代對朝廷有功,先王臨終前曾下令頒給燕家一面錦旗,題為“佐國同吾朝之壽”。
所謂吾朝,就是皇族當朝;而同吾朝之壽的意思就是說,只要是他們皇族在位的一天,燕家就立於不死之地,沒有人能夠濫動燕家上下。所以即使燕寒犯下滔天大罪,頂多是他一人身死,並不會危及其他無辜的人命。
在戰場上馳騁了十幾載春秋,燕寒看待死生,早就很淡薄。楊昌的威脅對他而言,什麼效用也起不了,只是讓燕寒更看不起他而已。
“哼,我就等着看你有多大的本事!”楊昌以為燕寒最少也會求他說情,但他不僅沒有,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簡直氣煞了楊昌。
“先別收拾。”燕寒沒有恭送楊昌離開,阻止了傭僕清理現場,他只顧着搜查遺留的種種痕迹,藉此對展錫文慣用的手法作一初步了解。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燕寒的武功高強,腦子也不差。他猜想展錫文的武學造詣不亞於他,是故硬碰硬的話,燕寒也不敢斷言自己會贏。
可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他和展錫文中間又夾着一個花紫凝,他到底能怎麼做?怎麼做才是最正確的
燕寒望着天香樓的方向,一股無言的惆悵清楚寫在他的眉宇之間,花紫凝......她着實困住他了。
嚇,”雙肩被一個力道往後拉緊,花紫凝飛快回頭——“燕大哥!
他終於出現了。等待了一整天,反覆揣想着今晚他會不會來......花紫凝高懸着的一顆心,在看到燕寒的那一剎那,如卸下大石般,心情頓時轉為輕鬆。
今天好嗎?”燕寒吻了她一記,不由分說就攬着她坐上他的膝頭。
好,燕大哥你——”花紫凝不自在的動了動,酡紅着一張俏臉不敢看他。
她記得昨夜她哭得累了,是他在一旁哄她入眠,就像小時候每次她傷心難過時一樣,他總會陪她一塊兒,直到她沉沉睡去,他才放心去休息。
對燕寒所產生的依戀,是花紫凝一輩子都戒不掉的依賴。她知道自己應該推開他、遠離他,但是,在他如此溫暖的包圍之下,花紫凝只祈求老天再借給她一點時間,能夠讓她好好記憶在他懷中的美好。
乖乖的,嗯?”燕寒一向冷峻的臉部線條因她而變得柔和,花紫凝的聽話配合讓他幾乎快醉倒在這份甜膩的氣氛中
“我聽說了江大人的事。”花紫凝輕咬貝齒,猶豫着說是不說,最後還是略帶無奈的說出口,打破眼前得來不易的平和。
午膳過後,老鴇就過來飄雙院告訴花紫凝,展錫文對江束富所做的事,並代為轉交展錫文寫給她的短箋。
他不要她為難吧?所以才說這陣子不會再回到飄雙院住下,讓她也甭接客,暫且圖個清靜。
花紫凝了解展錫文的用意,他是決意要讓她處理自己的感情,非關他對她的恩情,非關他與燕寒的對立。他離開,要她面對的,是她最真心的情感歸屬。
“展錫文沒有回來過?”
“沒有。”花紫凝據實以告。
“明天我的人馬便會在京城開始緝查,若展錫文能躲得遠些,就讓他躲吧,一旦再次遇上,我不可能讓他全身而退。凝兒,你懂的。”當一天官,他就必須盡一份責。臨陣脫逃是儒夫的行為,燕寒既不後悔選擇這條路,也就沒有道理邁不開步子。
“我明白。”凄凄惻惻的一抹笑,是花紫凝給他的回應。
“跟我走。”他能給她最好的生活,花紫凝不必要繼續留在這裏。
“我不能走——”雖然她多麼盼望與他長相廝守,可是燕寒有他的責任,她亦有她無法還清的人情。
她虧欠展錫文的,她做牛做馬都償不夠。不愛展錫文沒關係,但花紫凝的人卻是屬於他的。
“該死的!你為什麼不能走?如果是需要一大筆贖金,要多少我都能給!”燕寒氣急敗壞的大吼,情緒幾近失控。
天曉得就是她這一聲聲不能走,令他全沒了主意,不知應該拿她怎麼辦
殺了展錫文或許是最快速的方法,但接着呢?他要花紫凝也死嗎
縱使不甘心,但燕寒不能不承認,展錫文對花紫凝有着非凡的意義,那絕對足夠操縱她的生死。
而他不能讓她死,
他已經失去過她一次,想想這些年他所過的生活,難道他還嘗不夠相思的滋味
不是贖金的問題,進來天香樓我是自願的,只要我想離開,就能離開。”花紫凝的青蔥十指爬上他的臉,一寸寸刻劃他立體的輪廓,安撫着他說:“你都曉得的,我留下,是因為——”
燕寒點住了她的唇,不讓她說出那個原因——那個名字。
這樣心痛就能少一些,也說不定。
燕寒承認,其實他是感謝展錫文的。若不是他,花紫凝活不到今天;若不是他,花紫凝不可能在這個人吃人的世間,仍然保有當初的一份真
他該感謝,但是展錫文偏偏又與花紫凝......這讓他恨極了展錫文,卻又似乎得硬逼出一絲理由去寬容他。
“凝兒,有太多憾恨我無法彌補,可是偶爾......偶爾你也回頭看看我好嗎?我不是聖人。”他只是一個愛她的男人,並不能忍受這麼多的折磨。
除了展錫文,她的心裏到底還有沒有他的存在?哪怕只是立足方寸都好。
“燕大哥......”花紫凝想說,她怎麼會沒有在看他呢?燕寒不在她身邊的日子,她無時無刻不在溫習着他的一切,她怎會沒有在看他。
然而,話哽在喉間,她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不願意成為燕寒的包袱,他的前途無可限量,多了她同行,只會增添他的負擔。花紫凝想給他的愛,並不包含這些。
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夜太無心,驚擾紅塵心事萬千,然夜已倦,沉重的眼皮逐漸闔起,暗示着人們也該放下心中蔓生的雜蕪,到夢中開墾另一片桃花源
“回房吧!”寒氣濕人衣,細如牛毛的雨絲猶然未停,燕寒不再接續方才的話題,抱起花紫凝輕盈的身子走回她房裏。
“燕大哥——”替她仔細蓋上絲被后,燕寒反身欲走,急得花紫凝忙叫住他。“你要走了嗎?”
她想留住他,但卻不知如何才能做到。
當她還是個孩子時,她就用孩子的方法留住他:而當她長成為一個成熟的女人了,她卻不懂得要怎麼用女人的方法留住他。
花紫凝沒有燕寒以為的那樣經驗豐富啊
燕寒的腳步頓了頓,背部的肌肉大力抽搐了下,但他沒有回過頭,只是說:“我去掩上門,一會兒回來。”
“喔。”明白是自己會錯意了,花紫凝的臉紅得像只煮熟的蝦子般,尷尬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她比他更害怕,害怕這僅是好夢一場、害怕他又會這麼走出她的生命
蠟燭被吹熄了,窗外的月光亦被烏雲遮住,房內陷入一片完全的漆黑,但兩人劇烈的心跳聲卻隱藏不了——
燕寒裸着上身躺進被窩,精壯的雙臂圈住她的嬌小,花紫凝的心是滾燙的,而身體卻頻頻發抖。
“睡吧!我陪着你。”燕寒的呼吸不穩,替她將衣物拉攬,召喚所有的自制力不再去碰她,只讓自己卧踞在床沿輕靠着她。
他還不能要她,現在太快了些。
他要把她的心帶回來,給她一個完整的家,但不是現在,一切都在萌芽階段,他要慢慢來才行。
“我睡着后,你會走嗎?”花紫疑問得楚楚可憐,好似他是黑海里的一塊浮木,而她,就是那個即將溺斃的人兒......燕寒可以要她的,可是他並沒有。
他會嫌棄她嗎?花紫凝不能否認心裏有點小小的失望,但她怎麼敢讓他知道呢
“不會。”燕寒給她保證,以手為枕,調整她在他懷裏的姿勢,讓她更舒適地入眠。
不再交談,靜靜享受着夜的寧謐、彼此的心跳,燕寒與花紫凝相依相擁地墜入了夢鄉
夜夜笙歌的場所,難得的是找到一塊清幽靜謐的角落。天香樓里,除了花紫凝離群索居的飄雙院稱得上是安靜以外,大概就只剩地底下那些錯綜複雜的密道、密室,勉強能與大廳那種歌舞沸騰的熱鬧作區隔。
天香樓絕不只是一般的青樓妓院。
它在建造時,是由南海第一名匠——玉悔之獨門策畫設計,地面上與其下的建築截然是兩個格局。若不是熟知機關者,要發覺天香樓這幢樓舍的奧妙所在,怕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臭小子!你打算怎麼收拾這件事?難不成真要把花娘子白白送給燕寒?”密室里,老鴇正在向展錫文興師問罪。
“如果若若還喜歡着他,那又有什麼不好?”他蹺着二郎腿,弔兒郎當的回答。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花娘子跟你又怎麼辦呢?”
“跟我?”展錫文仰天大笑,“哈哈,我說奶娘啊,我和若若是啥關係,你比誰都清楚,幹嘛說得好像我們不能分開似地。”
這絕對是個破天荒的大秘密,說出來也不會有多少人相信。
若說這幾年來展錫文與花娘子之間的韻事流言,根本全是子虛烏有的事,他們的關係相當親近,但那也只限於兄妹之情,一丁點曖昧都沾不上邊。
有時候,就連展錫文都會懷疑,自己怎麼會對花紫凝這個絕世美人無動於衷呢
真讓人費解啊
“我不是說這個。”老鴇白了他一眼,“我是說,既然你有心成全他們,為何不幹脆把實情告訴燕寒,這樣一來,就算花娘子嫁與他為妻,你還是能和她保持老樣子,不必擔心燕寒猜忌。”
“那太便宜燕寒了。你想想看,燕家讓若若吃了這麼多苦頭,我救了她的命,如今燕寒卻還得奉命抓我這救他妻子的大恩人,這是什麼鬼道理?”展錫文輕唾了口,又說:“不玩玩他,我就覺得沒意思。”
本來就是嘛,總不能讓燕寒平白無故撿了個便宜,他們燕家還是要還先出個公道,展錫文再“考慮”要不要跟他說明白。
“說來說去,你就是玩心太重。小心把命都給玩掉了!”
“再說啰,禍害遺千年,我少說還能活個九百多年,您就省省對我的擔心吧,”在一手帶大他的奶娘面前,展錫文嬉皮笑臉的模樣就像個陽光大男孩,實在很難跟外傳那個行事果決的“展大俠”聯想在一起。
“你這副德性也不知打哪來的?不管你了,我上去做生意了。”老鴇擺擺手,笑罵他的話里,句句都是對他的疼愛。展錫文這性子是誰寵出來的?不就是她自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