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連幾天去造訪夏霜的家裏，卻總是被她拒於門外，只有她的母親江露出來接待他，而打電話去她家也都會被她狠狠地掛掉。
夏霜只留下一句話。“你去找你的杜珊珊吧!”
聲音這樣決絕，毫無留戀，讓他幾乎快要死心。
如果是過去的自己，女人對他而言只是身外之物，根本不屑一顧。
但是此時此刻，只要一想到夏霜從此就會在他的生命中消失，將會離開他的視線，他就一陣莫名地氣悶。
就連當年杜珊珊拂袖而去，他都沒有這樣失魂落魄過，仍是強打着精神，更加努力工作。
現在的自己面對着成堆的工作，他根本無法靜下心來。
任由辦公室裏頭的交響樂震天般地響着，他只是獃獃地看着眼前的文件，一點點工作的心情都沒有。
心裏好像被掏空一樣。
雷震允的腦子不停地盤算着，究竟如何讓夏霜願意再見他一面?
究竟該怎麼樣才能讓她聽他的解釋?
如何才能讓她相信他與杜珊珊之間的清白?
感情，真是折煞人!
“喂，哥!”一聲大喝喚回他的神智，一抬頭，映入雷靜允好奇的眸子。
霄靜允眨着圓滾滾的大眼睛，饒有興緻地看着眼前的哥哥。
方仲麒那傢伙果然沒有誇張，一向工作狂的老哥，竟然為了在婚友社認識的女孩子而荒廢事業，難怪方仲麒要她無論如何都要來看看。
好奇心旺盛，又背負着老媽的使命，雷靜允即使蹺課也要來公司看看老哥的情形，這一瞧果然證實老哥這一回真的是栽進去了!
雷震允一見竟然是妹妹，便又懶懶地低下頭去。“你來這裏幹嘛?沒看到我正在辦公嗎?”
口是心非!
雷靜允好笑地看着老哥一臉憔悴，不相信他剛剛真的有在辦公，他根本就是對着文件黯然心碎、暗自神傷吧!
她故意不在乎地聳聳肩膀。“好吧，既然你不想要看到我的話，那就算了，我走了!”她一邊轉身，一邊在口中念念有詞。“聽說那個女生不願意見你，如果是別人的話，不知道她見不見啊?想一想，最初的那一招好像不錯喔!”
她的話讓雷震允突然靈光一現。
“等一下!你說什麼?”
既然三番兩次被夏霜拒於門外，如果將她約出來呢?
換一個方法或許應該行得通!
雷靜允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了效果，她轉過頭，故做神秘地道：“你忘了你們是在哪裏認識的?再來一次不就得了。”
婚友社!利用婚友社的名義，再把夏霜約出來，當面好好地談一談。
雷震允一想到，立刻從他的座位上跳起來，飛也似的衝出辦公室，忘了裏頭還有妹妹在。
看着老哥飛快離開的背影，雷靜允不敢相信地搖搖頭。
“老哥啊!看來你這一次真的了!”
****
雷震允毫無預警地推開家裏的門。
母親庄美娟正坐在沙發上一邊啃着瓜子，一邊看着電視連續劇呵呵地笑着，而雷孝天則是坐在一旁攤開報紙閱讀。
兩個人一看到自己的兒子，立刻嚇一大跳。
尤其是庄美娟，此時的她紅光滿面，又聽聞兒子好像陷入情網，而覺得欣喜不已，看起來根本一點生病的樣子也沒有。
她僵住身體，說話結結巴巴起來。“你……你……你怎麼……回來了?”
雷震允沒有注意到其他，一看到母親就像看到救星一樣，他開門見山地說：
“幫我安排見夏霜，不管用什麼名義，婚友社也好，相親也好，讓我見她!”
“夏霜?”
庄美娟立刻想起來了，那不就是她之前在“香草蛋糕”婚友社，為兒子所安排的對象，雖然從方仲麒口中聽到一些端倪，但是畢竟有些距離，她才會叫雷靜允去探探虛實，誰知道女兒沒回來，反倒是兒子先一步回來。
看來他們之間發展的真不錯。
庄美娟開心地從沙發上跳起來。
“兒子啊，你喜歡人家是不是?這次是不是可以達成我們的願望了?你有沒有打算跟她結婚?”
庄美娟可開心極了，說不定馬上就可以幫兒子舉行婚禮，然後就有個白白胖胖的小孫子可以抱了，真好!
雷震允急急地道着。“現在她對我有誤會不肯見我，如果你想要兒媳婦的話，就幫我想想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見到她?”
“沒問題。”庄美娟笑得合不攏嘴。“只要你真的喜歡人家，我去找婚友社安排安排就可以了。”
順便，她也可以先跟自己未來的親家母聯絡聯絡，兩家已經可以開始有一些初步的接觸了。
庄美娟笑得可燦爛了，想到含飴弄孫的畫面，眼睛都彎了。
“等等！”雷震允狐疑地看着母親，直覺怪怪的。“媽……你看起來……身體很好嘛！”
上次不是說她重病，所以自己才會勉為其難地去見夏霜，怎麼今天看起來，媽的精神狀況比他還要好?
庄美娟聞言，尷尬地笑着，直看着沙發上的雷孝天。
雷孝天只有呵呵地笑起來，牽強地解釋着。
“呃，是這樣的，你媽一聽說你的感情有着落，因為開心所以就好了。”
“可是你那時候不是說，媽只剩半年的時間?”他眯起眼睛，端詳起老爸來。
“是啊，還有半年就跟三十歲的人一樣健康啦!”雷孝天咧着嘴，難看地笑起來。“不然，你以為哩?”
雷震允只是輕輕地抿抿嘴，大大地搖搖頭，無奈地嘆口氣。
他知道，他被自己的家人暗算了!
****
“不要!”一個斬釘截鐵的拒絕聲冷冷地響起。
夏霜無可奈何地看着母親江露，她正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盯着她看，讓夏霜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
“媽，我拜託你好不好?我最近工作很忙耶，沒有空啦!”
真是的!居然又要她去見婚友社介紹的人，難道她的教訓還不夠嗎?
江露可憐兮兮地看着女兒。
“小霜，這一次真的是不錯啦!是媽自己挑選的，包準你一定喜歡。”
江露的眼睛泛起一絲神秘的光芒，這一次的人選可是她看了好幾回的人呢!
當然不錯啰!
夏霜搖頭，仍然拒絕，目光依舊放在眼前的電腦屏幕上。
其實自己在家裏冷靜幾天之後，夏霜也逐漸地緩和情緒。
說實在的，現在的她仍然覺得自己心裏有一點受傷的感覺，但是她的理智卻分析那天所見到的狀況，分明就是一個安排好的場景。
仔細想想，她也知道自己應該是被杜珊珊安排的那一場戲給騙了，那簡直是三流小說或電影才會發生的情節，只是她一時之間太過於震撼，才會沒有多想，也才會氣憤地拂袖而去。
本來，她氣雷震允氣得都心痛了，但是現在，她逐漸地開始氣起自己來。
或許，她應該要接雷震允的電話，或是去見他，畢竟也要聽聽看他怎麼說。
可是她只要想到那一幕，他們糾纏在一起的情景，她就怎麼都無法去接這個電話，去見他的人。
她自己知道，只要雷震允再來幾次，她就會軟化態度，就會比較靜下心地聽聽他的解釋，這樣的認知讓她覺得自己很沒骨氣，可是就像沈憶茹對她說過的——
在愛情的國度里，骨氣根本不值得一提。
為了成就愛情，她是不是應該不要這麼堅持?是不是就當作沒那麼一回事?
但是就這樣輕易原諒他，她還是覺得很不甘心。
畢竟他跟杜珊珊也曾經有過感情，甚至有過孩子，但是他卻是隻字不提，才會讓她這樣受足委屈。
“看來，你對上次那個對象還滿死忠的嘛!”江露使出激將法。“既然這樣，就別使性子了，原諒人家吧!”
“什麼使性子啊?”夏霜不滿意地回嘴。
若不是他們那一幕讓她親眼瞧見，她怎麼會使性子?
對她而言，雷震允是她惟一的男人，而她卻不知道是他第幾個女人了?
愈想愈生氣，然後又想到雷震允之前對她的隱瞞，夏霜心裏立刻浮現起一絲報復的慾望。
如果他有杜珊珊的話，自己也應該要有別人，何必要痴痴守着他一個人呢?
哼!應該要給他吃吃苦頭才對!
“好吧，我去!”夏霜應允，但是立刻又加上一句。
“如果那個雷震允又打電話來的話，就跟他說我去相親了。”
夏霜得意地輕笑起來，卻沒有看到更得意的人是江露。
看來，喜事不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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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地點，一樣的時間，一樣的位置。
不過這一次，夏霜比較早來了。
夏霜來到香草蛋糕婚友社附近的咖啡座，坐進靠窗的最裏面座位，等待着一個不知名的人士。
“到底來不來啊?”她看看手腕上的表，無聊萬分地翻閱着眼前的雜誌，眼睛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腦子裏頭，仍然念念不忘着雷震允。
不知道現在的他，正在做什麼?
他此刻會在辦公室裏頭，埋首在一堆文件中?
還是跟杜珊珊在一起，兩個人快樂地肩並着肩，嘲笑着她這個誤闖他們愛情叢林的傻瓜?
夏霜輕喟着，受傷的感覺蔓延着。
她沒有注意到旁邊的落地窗外，盆栽後頭，一雙窺伺的眼睛。
雷震允從外頭看到夏霜，心裏莫名地悸動。
她明顯地消瘦了，原來紅潤的臉頰此時帶着一股脆弱的蒼白，而她的眼神蒙上一層淡淡的愁緒，令他心疼。
其實他早已來這裏了，卻遲遲不敢進去，他擔心自己先進去咖啡座，而夏霜一見到他會掉頭就走，所以選擇遲到。
鼓起勇氣，雷震允走進咖啡廳裏頭。
一聽到“叮咚”的開門聲，夏霜下意識地抬頭，卻見到一個令她感到不可思議的人，雷震允。
她視線迅速地模糊了，雷震允看起來似乎不比她好到哪裏去，他的眼眶下帶着一層黑影，鬍渣似乎幾天沒有清理，但是那雙眼睛，卻仍舊閃閃亮亮地凝視着她，讓她有一種想要立刻衝到他懷裏的衝動。
但她沒有，她仍沒忘記那一幕，讓她震驚的那一幕。
雷震允來到她面前，坐在她對面，輕輕地喚着她。
“請問，你是夏小姐?”
他的話一說出口，就讓夏霜立刻意會到今天相親的對象，竟就是雷震允。
“不是!”夏霜悶悶地道着，迅速地站起身，又憤怒又想念的心情矛盾地充斥着她，讓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要如何表示，只想要離開。
雷震允也隨着她站起來。
他拉住夏霜的手腕，急急地道着。“聽我解釋，我跟杜珊珊根本沒什麼。”
提到杜珊珊，夏霜就滿肚子火氣。“那是你跟她的事情，與我何干?”
其實她氣的是雷震允為什麼隱瞞一切，如果他在乎自己的話，就不會什麼事情都不告訴她了。
“當然與你有關係！”雷震允使勁一扯，夏霜站不穩，便落入他的懷抱中。
“你放手！”跌進他溫暖寬闊的懷抱，這原本是她多麼想念的一刻，但是夏霜的自尊讓她憤憤地想要推開他。
一抱住她，雷震允就不願意放手。
“我不放手!我愛的人是你，我要說的當然與你有關係了!”
“沒關係!”她賭氣地說。
“有關係!”
“我說沒關……”她還想再說，卻被雷震允以嘴唇重重地吻住，堵住她準備要說的話。
“唔……”
嘗到她甜美的唇，雷震允一陣心神蕩漾。
半晌，他才不舍地放開她。
他溫柔地說著，誠摯地望着她的眼。
“我愛的人是你，那天我沒想到杜珊珊竟然會布下這個局，讓你難過生氣，對不起!”
他頓了下，柔柔地說著。“我不想瞞你，只是擔心我的過去會讓你傷心，沒想……原諒我，好嗎?”
他愛她?
他愛的人，不是那個杜珊珊?
夏霜終於將他的話接收進腦海里，眼淚終於滾了出來，滿是感動。
她俯在他胸前哭，刻意地將自己滿臉的鼻涕眼淚一股腦地抹在他身上，這是他讓自己難過好幾天的下場。
雷震允拍着她的背，不停地安慰着她。“我們從頭來，好不好?”
“從頭?”夏霜不明白他的話。
“從我們正式認識的那一天，再談一次戀愛。”他撫着她的臉頰。“我先來，請問，你是夏小姐嗎?”他重複了方才的問話。
夏霜搖搖頭。
“我不是，我是被一個大混蛋傷透心的傷心小姐。”她頓了下，反問他。“你呢?你是雷先生嗎?”
雷震允緊緊地摟住她。“我不是，我是傷透傷心小姐的混蛋先生。”
他的回答讓夏霜破涕為笑，她用力地打了下他的胸口。
“你也知道你是混蛋啊?幹嘛不早點約我出來，害我白白在家裏多難過了好幾天，你要補償我。”
“補償。”他笑了，笑聲裏頭包含着濃濃的幸福。“當然，我用我的一生來補償你，好嗎?”
他從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拿出一隻藍色呢絨的盒子，遞給她。
“混蛋先生要照顧傷心小姐一生一世，你願意嗎?”
夏霜瞪大眼睛，只是看着他取出裏頭的戒指，那眩目的光芒令她不敢相信。
雷震允向她求婚?
夏霜一時之間忘記反應，任由雷震允將戒指套入她的手指中。
此時，咖啡廳里一陣喧囂與掌聲。
他們才赫然發現自己剛剛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入咖啡廳里所有客人的眼中，大家歡聲雷動地給予祝福。
雷震允笑了，他盯着夏霜。“這麼多人為證，你跑不掉了。”
夏霜回神，也笑了。“這麼多人為證，你賴不掉了。”
說完，他用力地攬起她的腰，重重地吻住她的唇，牢牢地抱住屬於他的幸福。
當然這一幕，也落入落地窗外那幾個人的眼底。
庄美娟拍着雷孝天的背，不停地抱怨着。“唉唷，你讓開一點啦!這麼大的身體擋住我，害我都看不到了。”
雷孝天扭着身子。“別打、別打，精彩的來了。”他點點頭，沒想到兒子也有遺傳到他浪漫的一面，真不錯。
一旁的夏擎則是呵護着江露，輕聲細語地說。“老婆，你看到什麼了?告訴我吧！”因為他的視線剛好被一個大盆栽擋住，當然也擋住他們擁吻的畫面。
江露捂着嘴巴笑，覺得羅曼蒂克極了。
看來，他們這幾個老人家的願望，已經可以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