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午後一點半,通常這個時候公司行號已經開始下午的工作,不會有人再在公司附設的員工餐廳里逗留。
但是在幾乎已經清空食物的餐廳里,卻還有兩個女性坐在隱密的角落;兩人慢條斯理的動作,讓人以為她們是白目的摸魚一族。
若要說摸魚,是有一個,但絕非黎星。她可是正在吃她遲來的午餐,她討厭午休時餐廳里所有食物摻雜在一起的氣味,和人聲鼎沸的嘈雜,那會令她不由自主地頭昏,她只好主動值班,和別人錯開用餐時間。
黎星並不介意在別人休息時工作,正好和別人相反;沒人願意在休息時間只能孤伶伶地留守在沒人的辦公室,而錯過和同事聊是非的交際,她的惠他反倒令所有人感激。
沒人在一旁干涉,黎星才能做她真正的工作。
明的她是樓氏集團總管理處資料室的員工,可是暗地裏她可是樓歆苓的得力助手。在資料室里有着所有分公司的資料彙整,她能清楚而迅速地掌握狀況,即使不為人知的部分也一樣。
只要能為公司揪出貪污或竊取機密的害蟲,或是能讓公司取得龐大利益的話,她便能得到一筆不少的獎金。
樓歆苓並不小氣。
她也不是不想將黎星拉在身邊,只是不知被她怎麼說服的,三言兩語就糊裏糊塗地着了她的道,讓她得逞。
公司里有經驗的人都知道,想要資料室的工作效率好,只要在午休前先知會一聲,用完餐后一定能拿到,要是有人不知情地在黎星不在時才去找,那肯定只有等午茶后才拿得到。
因為整間資料室,雖然有三位正職人員和兩位工讀生,做事的卻只有黎星一個人,其他人即使資料在她們面前像死魚一樣攤着,她們也視而不見。
不過樓歆苓會在這時候出現,而且還慢條斯理地喝着茶沒說話,倒是令黎星訝異。
她知道樓歆苓此時並不輕鬆,公司正打算介入新市場,未來五年內可能回收的利益就高達數百億,她是不可能有時間坐在她面前悠閑地喝茶的。
“你如果要催天城的資料,得再給我一點時間,我的消息來源還沒傳來最新的進展。”黎星咬着鮮甜爽脆的竹筍,滿意地讚歎了聲。
她回過頭去和正在收拾廚房等着她反應的王阿姨,比了個讚美她手藝的手勢。
她和王阿姨有個不成文的交易,只要她將好菜事先留下,她願意為她看她的投資報表。
看來這筆交易挺划算的,從王阿姨進樓氏工作至今,兩人的配合十分完美。
“我不是要天城的資料,反正還不急。”見黎星吃得津津有味,樓歆苓忍不住嘴饞,伸手自她的餐盤中偷取一塊來嘗嘗。
天可憐見,公司設立了員工餐廳,到現在她可沒有一餐.在這裏吃過。每天在外頭應酬,連午餐時間都得要為公司奉獻犧牲,別人看來是幸福,她這個置身其中的人可是當吃苦。
“那你能在這裏坐超過十分鐘,而家蔡卻還沒打電話來催,那肯定是有陰謀了。”黎星開始同情即將成為她計劃中的倒霉鬼。
十幾年的交情不是假的,黎星對樓歆苓的性子可摸得熟了,明白她的嘴比拉鏈還要密,更沒有故障的機會,話要從她口中泄出,絕對不是偶然,而是出於她精心計劃中的一部分。
她不動則已,否則絕對是一鳴驚人,要玩就要將場面玩到大,不然就太無趣,這是她信守的原則。
他們其他五人,都曾經是她的手下敗將,結局就是被她收納在她的手下聽候差遣,差別只在枱面上或檯面下,
“我會是下一個受害者嗎?"為了不想死得含冤莫白,黎星警覺地問。
聞言,樓歆苓滿口的茶水幾乎要忍不住噴出來,好好地為黎星洗臉。如果不是同情她未來的日子已經夠不好過了,她還真想玩一玩她。
黎星的脾氣通常控制得很好,她從來不生悶氣,好像不會被任何事激怒。但這只是表象,就算是泥人都有三分土性,她也有忍無可忍的時候。不過卻從未在他們這群人面前失控過,讓人好奇會是怎生的模樣。
“我沒在玩人,就算要玩也不是玩你們。”她可還有一絲絲的人性,嗯……只在今天啦,朋友兩個字她還知道怎麼寫。
黎星挑高了右眉,將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她決定不和樓歆苓玩文字遊戲,反正她也很少有機會玩得贏她,幾次勝出若不是她放水,也不可能寫下紀錄。她還是趕緊將午餐吃完,後頭的王阿姨還等着洗她的盤子呢。
樓歆苓讓罪惡感折磨得坐立難安,尤其是路家蓁幸災樂禍的口吻更讓她憂慮,或許她真的有幸親眼目睹黎星發飆的景況。
但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連串的忙碌,讓她一個不注意就忘了告訴她而已,這應該罪不至死吧!
而且她也衡量過了,黎星聽到她將要說的消息,肯定會將她的食慾破壞殆盡,所以她還好心地等她吃飽了才說。
“韶卿回來了。”樓歆苓像丟手榴彈似的,丟出這個會令黎星又怕又氣的消息。
而她還沒說完的是,樓韶卿人已經在樓家,甚至明天就會回到樓氏接掌總經理一職。
這個消息已經在公司里傳得沸沸揚揚的,男性莫不欣羨他的好運,可以比他們少奮鬥五十年,便達到想望的境界。
未婚的女性可都開始“磨刀霍霍”,這幾日光是樓氏女性員工在各大百貨公司消費的金額,可能就佔了周年慶的一半。
一想到這麼大筆的利潤沒能賺人口袋,樓歆苓便為之扼腕。錢哪,不會有人跟錢找麻煩,將它推出門外的。
可是黎星一向和同事少了那種交好的行動,別人也不會好心地將這個消息告訴她,所以她肯定是樓氏里唯一一個還不知道這消息的人。
“原來如此,難怪……”黎星的語氣沒有太大的反應,有的只是臆測得到解答的恍然大悟。
她的沒有反應,令樓歆苓忍不住將椅子往後挪了挪,這張桌子看起來沒什麼分量,對瘦弱的黎星不會是多大的挑戰,要扳倒它不用花多少力氣。
“難怪什麼?"不過她的好奇心還是被挑了起來,難道黎星比自己還要早得知什麼內幕嗎?
“早上周正光打了內線,約我今天晚上吃飯。”
周正光是蔡美雪的長子,還有個妹妹周薔玲,對樓韶卿虎視眈眈。
兩人都以走後門的手段進入樓氏工作,只不過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他們能力不足,也只能在基層打滾,就算有多大的空缺也頂替不上去。
“肯定是鴻門宴,你小心他會在食物里下毒。”樓歆苓仔細叮囑。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這麼強的好運,沒讓火山爆發,還有個替死鬼,算那正光金絲膏白目,,為她頂過這一劫。
“可是我怎麼想,都沒有自己好友在背後捅一刀來得痛。”黎星的腦子沒讓這些事給搞糊塗,還分得出這其中有哪些不對勁的地方。
“我不是故意的啦!你也知道,這些日子忙鴻揚的企劃案忙得連嗶眠的時間都沒有,當然也擠不出哈拉的時間。”樓歆苓暗呼不妙,趕忙為自己找理由。
她不得不承認,對從未見識過黎星脾氣這一點有些怕怕,人不必要親眼目睹火山爆發的盛況,才明白它的可怕,這是秦白曾經說過的話。
“是嗎?"黎星也不表態,只是莫測高深地應了聲。
她對相識與不相識的人,都只有一個態度,淡漠到人家會以為她是個冰做的娃娃,只有他們這樣自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才能明白,她是因為不想對任何人有所依戀才會如此,並不是她本性如此。
“你別想辭職不幹,因為這樣對你並沒有任何的好處。”樓歆苓搶先開口表明她的立場。
黎星並不想否認,在聽聞樓韶卿名字的那一剎那,這個念頭曾不經意地浮現腦海,思及他以往做過的事,將他列為天敵行列才是明智之舉。
“別說我不會准,連大伯也不可能會應允。”怕自己力量單薄,樓歆苓趕快再捉個有權勢的人擋在前頭。
但是提到他也不見得會有多大的效果。天知道黎星對樓中亮也沒有多少好感,誰教她至今日子難過的罪魁禍首非他莫屬。
“奶奶她要借重你的長才,你想她有可能讓你躲得掉嗎?"心神一轉,樓歆苓終於想起教她賴皮把戲的始祖。
雖然她老人家年紀大了,身子骨也不是很硬朗,但是耍賴的本事可沒荒廢,將這件事全推到她身上准沒錯,反正她也正喊着無聊,就當是讓她活絡、活絡筋骨好了。
“樓歆苓,你一句話是要說多久?"有個被公事壓到快抓狂偽女人正站在餐廳門口,發揮河東獅吼的本事。
路家蓁踩着高跟鞋,小碎步地上前捉人。她先緊緊地抱了黎星一下,這是她對好友的支持,她可沒忘了此行的目的,將拎下來的手提公事包一古腦兒地丟人樓歆苓的懷裏,推着她出去。
偌大的餐廳只留下黎星獨自一人,面對着這不知該如何界定的情緒。
恐懼?抑或是……
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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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隻沒穿鞋的腳,在桌下隔着西裝褲輕磨着他的小腿,所表達出來的意圖絕對令人無法忽視。
樓韶卿不閃不迎,他想看看周薔玲還有什麼把戲可玩。
從他回到家的那一刻起,他便強烈地感覺到,她正在織一張網,準備將他困在其中。
和她有相同目標的女人,他在這些年可見過太多了,至今他還能全身而退沒讓任何人捕攫成功,自有他的“撇步”。
但他還是被嚇到了。
樓韶卿沒想到樓家父子對蔡美雪母女會有那麼大的吸引力,不惜砸下大筆錢財照着他母親的容貌整型。
第一眼見到蔡美雪時,真把他嚇壞了,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那一瞬間以為是母親不放心自天堂里回來了。但在氣質方面便見分曉,蔡美雪在外貌上再相似,也還是模仿不來母親那種沉靜的個性,在她身邊只會讓人覺得疲勞。
蔡美雪似乎還嫌自己一人這麼做震撼力不足,連周薔玲也跟着整型,這就太超過常人可容忍的範圍。
樓韶卿自認沒有戀母情節,他懷念的是母親對他的愛而非那張容顏,她們的行徑只會令他覺得可怕。
他會答應和周薔玲共進晚餐,是因為準備在今天和她把話說清楚,他絕對不會和她有任何糾葛,連理由他都想好了,當她頂着那張臉時是永遠不可能的。
他很訝異她會選擇這家餐廳,不是說它不好,而是它似乎不會是周薔玲會考慮的範圍。
這家餐廳色香味俱全,裝潢不過於奢華,也不因為想多些營業額,而將座位靠得緊緊的,連些私密的話也說不得。
但令他訝異的是,它的價位是五星級飯店的三分之一而已。
她若不是在裝摳門,便是另有所圖。如果要他下注,他會押在後者。
“韶卿哥哥,你什麼時候要到樓氏去上班?"周薔玲露出一個堪稱含蓄的笑容。
從進門到現在,她的眼角不時地往門口瞟,可終於讓她等着今晚她想設計的女配角上場。
周薔玲看着侍者將黎星和周正光帶往她事先訂好的座位,笑得更是燦爛。
“明天就去。”樓韶卿只是簡短回答,不多做說明。
他此行回來不單是接掌自家事業,還有另一個目標。他已經多次察覺到樓氏里有人正在從事商業間諜的活動,剛開始令樓氏蒙受了不小的損失,但是在最近不知道因為何故,間諜所盜出的資訊似乎錯誤百出,反倒是折損了自己的聲譽。
他並未將自己的想法對父親和堂妹說明,若他們早有防範,便顯得自己咄咄逼人,若是尚未知情,不等於自己在指責他們無能嗎?
“是嗎?這樣就好。你就不知道,樓歆苓還真以為自己是樓氏的繼承人,這幾年為所欲為,我都怕樓氏會讓她給搞垮。”單單隻是提到樓歆苓的名字,便能讓周薔玲氣到咬牙切齒。
不論在何時何處,所有人巴結的對象就只有樓歆苓,還有她那班走狗,怎不令她氣結。
想她也和樓家沾得上關係,而且她的媽媽未來極有可能人主樓家成為女主人,而她自己也將成為樓家的少奶奶,她們才該是主角。
“歆苓做得不錯,這幾年她能在不景氣中為公司爭取利潤,是有她的才能。”樓韶卿並不知曉她們的勾心鬥角,只單純地讚美堂妹。
就是這樣才更令周薔玲氣急敗壞,她從未能在任何一方面壓得過樓歆苓,不想連樓韶卿也失守。
“你才剛回來,一定還沒有自己的班底,我去當你的秘書好不好,不然助理也成?"她一定要搶先其他女人一步,佔住離他最近的位置。
現在有心攀上豪門成為樓家少奶奶的人,無不鉚足全力要搶得這個職缺,只要能和他朝夕相處,就不相信不能將他的心掠奪到手。
否則她也還有釜底抽薪的一招,看準時機和他躺上床去翻雲覆雨,造成既定的事實,讓他想賴也賴不掉,最好肚子裏還能再養塊肉,佔穩了地位,令其他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女人無法將她剷除。
要說精打細算的本事,周薔玲自信不輸給任何人,而且她還比其他女人佔得一個先機,兩家早有交情,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不好拒絕她的請託。
“公司用人有一定的程序,我不想在一回來還沒有建樹之前,用特權打亂了秩序,給人留下話柄。”樓韶卿輕輕一撥,將責任撇得一千二凈。
現在這種非常時期,他不想隨便找人在身邊,當心腹能力是他的首要考量,而非關係。
“和你哥在一起的女人是誰?"樓韶卿不動聲色並不代表他沒有注意到,在周正光出現時,周薔玲眸中一閃而逝的精光。
他有足夠的經驗得知,這代表着她正在進行一件對她有利無害的計謀,這種神色,他也曾在交往過的女人們眼中窺見。
不論她的目的為何,他都得向自己承認,他被那個和周正光在一起的女人所吸引。
她的五官在巴掌大的小臉上,有着一種不協調的美感,令人無法將視線移開,那對大眼睛是多少女性即使挨痛動刀也想得到的,她卻是渾然夭成,顧盼之間自有一股韻味。
在兩人適才不經意地四目交接時,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他不知是否因為距離之故,令他有所誤解,他認為那應該解讀為恐懼。
對,沒錯,是恐懼。
樓韶卿對這個與其他女人大異其趣的目光感到好奇。
並非他自信過度,他光靠外表就已經能吸引眾女愛戀的目光,再加上他背後所代表的財富,更讓他成為目光焦點,但從未有女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想奪門而出。
即使是現在兩人的位子,只要稍移目光便能準確地望人彼此的眼眸,她卻盡全力不讓這件事發生,在這餐廳里所有的地方都讓她巨細靡遺地看遍了,她就是不看他,此舉不啻是在鬥牛面前揮甩着紅布,令他興起征服的慾望。
周薔玲耳朵沒有問題,聽得出他語氣中的興味,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了下,沒有女人會樂於見到,自己的男伴對自己以外的女人感到興趣。
但是她也大感訝異,她沒料到樓韶卿會沒認出黎星來。
“她還能是誰,不就是曾採風那狐狸精的女兒黎星。”周薔玲以極貶抑的口吻說道。
黎星本來只是因為老一輩的爭風吃醋而遭池魚之殃,再者也因為她與樓歆苓的交好,而令她名列周薔玲的厭惡名單。
但現在她可有理由光明正大的被討厭,誰要和她搶樓韶卿,便是她周薔玲的敵人;她聽得出他對黎星產生了興趣。
“黎星。”樓韶卿訝異的程度不亞於見到幽浮出現,眼前的女人和他印象中的女孩兜不起來。
他以前未曾對黎星有過好感,因此對她的外表也不感興趣,只有些許模糊的記憶,她小時候似乎身體不是很好。
或許她現在的身體也不是很好,他看得出來她白皙的膚色並非美白保養的成果,而是虛弱的體質造成的。
在他分析着眼前的黎星時,一股莫名的情緒滑過心頭,樓韶卿並未加以深究,只將注意力專註在當下。
現在的她外表柔弱,那股我見猶憐的氣質會令人想為她撐出一片天,來保護她不受任何風吹雨打。
“是啊,現在她可和她那個不要臉的媽一樣,一個忙着討好老太太,一個巴結樓歆苓,在樓家呼風喚爾好不威風。”周薔玲的語氣酸到可以溶掉魚骨。
樓韶卿並不以為然,現在的他不只年齡增長丁,見識也增加不少,對自己以前的孩子氣行為,只覺得幼稚。他可以用當時經歷喪母之痛,而令他無法明辨是非對錯當借口,但事隔多年,再多說什麼都於事無補,反倒令所有人不自在。
他看着黎星,思考着她是否也是這麼想。
但又好奇她為何以驚懼的目光看着他,他曾經對她造成什麼傷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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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看着那對坐在隱密角落的男女,黎星剎那間腦海里一片空白,只有過去那驚恐的三天記憶,令她頻冒冷汗。
她知道以這塊正光金絲膏的腦袋,絕對想不出這麼精良的計策,在這背後的策劃者,絕對是那個正得意笑着的周薔玲。
有時候黎星真不明白,為何這對母女得不到想要的男人,便將氣出在不相關的人身上,又不是她和母親綁住樓家父子,不讓他們落人她們的網。
天曉得,這些年他們過的可不是出家人清心寡欲的生活,在他們的身旁不乏女性的溫柔。
黎星向侍者點了濃湯和沙拉,她不認為在這種情況下,她的胃容得下更多的食物,她懷疑自己是否會被沙拉醬給嗆到而送醫救治,若是如此可就是好事一樁。
但是接下來她發現,周薔玲干涉的不單單隻是她的桌位,連座位可能都是她精心安排過的。
她不必花費太多力氣便能看到樓韶卿--如果她真的想看,因此要避免這個舉動,她所要花費的心神也就更大了。
“嗯,那個……那個……”周正光吞吞吐吐地,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是被妹妹硬打鴨子上架的沒錯,但今天他也有求於黎星。說實話現在能讓他得償所願的,也許就只有她了。
“拜託,除非你扮陽婆婆的功力有好過陽帆,否則請你用正常的口吻說話就成了。”眼下的情景已經令黎星夠不好受的了,她可不想再在聽覺上折磨自己。
她約略能猜出他想要說什麼,因為最近樓氏除了樓韶卿的人事布達,還有幾個職位還未公佈人選,許多夠資格的人正摩拳擦掌準備一層長才,而資格不足的人也正忙着找尋漏洞,想走後門搶先別人一步。
目前行情看漲正熱門的是企劃部經理的職位。企劃部每年擁有公司近億的預算,只要腦袋夠聰明、手腕夠高明,年年人賬千萬不是夢想,前一任才被暗中砍頭的企劃部經理正是如此。
人類的貪念真是無窮無盡,周正光目前在採購部里,每一張賬單都能為他污進幾十萬,每年加總起來可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但是他仍是不滿足,還想名利雙收,真不曉得他打哪兒來的自信。
前任的企劃部經理還是她查了近半年,將過去七年的賬冊看到眼睛脫窗,才捉到他的小辮子,難道周正光會比人家精明幹練嗎?
“你也知道我進公司已經不少時日,總不能一直在採購部窩着,我也想發揮所學,讓樓伯伯對我刮目相看,真要以實力論英雄,我絕對不輸給韶卿。”周正光自信滿滿地說道。
他認為,樓韶卿如果不是生在富貴之家,今日他也不可能一步登天,一腳就踩上總經理的位置。
黎星只是挑眉不發一語,她想知道這人的自信能膨脹到什麼程度。他以為一個總經理能說換就換的嗎?沒有董事會那些大頭同意,誰也不能置喙,雖說樓氏里樓中亮和老夫人的持股佔了大部分,但是光靠他們兩人想在董事會裏呼風喚雨,也得要有人附和才行。
若是樓韶卿沒有三兩三,誰也無法護航成功。
“只要你舉手之勞,向歆苓提提我的名字,她會賣你一個面子,將我列人人選之中。”周正光直接說出重點。
蔡美雪這母子三人,別的不說,光是他們為了達到目標,敢於勇往直前的勇氣便該令人拍手叫好,他們不會扭捏作態,只會伸長了手搶人懷裏。
“你高估了我的影響力。”黎星四兩撥千斤地迴避道,“我只是樓氏里最最基層的小職員,怎麼有可能影響公司的人事,你或許該去找新上任的總經理套交情才是。”
若不是周正光已經開過口,便是樓韶卿事先給了他一個釘子碰,黎星敢打賭是兩者皆是,否則周正光不會斷了那個念頭,將主意剪在她身上。
“我是想,你和歆苓、秦白都有交情,由你出面會比較妥當。”周正光隨便說了個借口搪塞。
這一次企劃部經理人選,呼聲最高的人選非秦白莫屬,他從進樓氏以來在各部門皆有不錯的成績,現在更是代理企劃部經理的職位,做得有聲有色,令其他競爭者黯然失色。
“像這種人事命令基層主導不了,你還是找別人吧!”黎星婉轉地拒絕。“你只有這件事要說嗎?沒別的事我想先離開。”
黎星全身的感官清晰地感受到樓韶卿的存在,不是只有過往的恐懼,還有他過人的男性魅力。
自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熱力,即使隔得遠遠的,她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種熱足以和太陽相抗衡,相形之下周正光這等小角色散發的光芒,連哈伯望遠鏡都難以捕捉。
周正光再不服氣也不行。
家世令樓韶卿擁有令人艷羨的學經歷,造就了他的自信,兩人的實力就好比天與地般無法相比。
若非如此,周薔玲也不會一心一意地,想要將他獵捕入網。
如果讓周薔玲的計謀得逞,可憐的周正光這輩子別想脫離樓韶卿的光環,終其一生都只能活在別人的陰影底下。
“你別走。”周正光怕得連聲音都在發抖。
他如果就這樣讓黎星離開,回頭薔玲一定會將這筆賬記在他頭上,他不明白薔玲的想法,黎星怎會成為她誘捕樓韶卿的障礙,他們兩人的梁子結得可大了。
“我們之間交情並不算深,但我明白你今天為何找我出來吃飯,隨便你怎麼說都可以。”大庭廣眾之下,黎星不想讓場面太難看。
現在打住並不會造成損失,總好過一定會出現的短兵相接,她知道這是一定會發生的,周薔玲絕對不會放過這種令她難堪的機會。
“可是……可是……”周正光完全沒有半點男子氣概地囁嚅道。
薔玲曾警告過他,如果在她帶樓韶卿靠近之前讓她逃了,絕對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她可不是在無的放矢,誰教他有把柄在她手上。
見真的留不住人,他趕忙隔空發出電波向妹妹求救,兩兵交戰流血、流汗的不該是他這個無辜的第三者。
有時周正光也想不通,為何薔玲總是將黎星看成敵人,事事都要和她競爭。她只不過就是和樓歆苓走得近些,老太太和樓中亮對她好些,就算她再得寵,樓家的財產也不可能落在她手上。
薔玲卻總是要和她一較長短,事不論大小,只要能分得出高低的,她一概不放過。不知是否天意如此,薔玲鮮少能取得領先地位,只有在樓韶卿身上她方能掙回一點面子。
瞧,這不就來了嗎?她絕對不會讓這個機會溜走,令黎星出醜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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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我就說嘛,這個勾引人的狐媚子不是黎星會是誰。”周薔玲用着全餐廳皆可聽聞的音量嚷道,成功地將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她這兒來。
沒辦法,誰教她使喚不了樓韶卿,要不,也不必有失身份地高分貝嚷嚷。
“怎麼,難道你還掂不清自己的分量嗎?連我哥都不放過。”她極盡貶損的語氣,會令自尊心脆弱的人當場氣絕。
其實她不必出聲,黎星也能在一陣香味襲來時猜出她的到來。她偏好的鴉片香水濃郁窒人,快令她喘不過氣來。
在這種時候,多一句不如少一句,和她對嗆討不着便宜,還會惹來一身腥。
黎星只是盯着折成玫瑰花狀的餐巾看,不想答腔。
但是周薔玲此行的目的可不是要唱獨腳戲,她是要讓樓韶卿知道,她是有多支持他反對曾採風和她入主樓家。
“哇,好重的狐騷味,你乾脆現出原形好了,省得壞了狐狸的名聲。”周薔玲字字銳利,直對着敵人掃去,她就不信逼不出反應來。
黎星和她交手過太多次,明了她的用意,說穿了還不是要做戲給樓韶卿看。思及此,黎星頓時起了玩心,忍不住笑了開來。
她的笑容令有幸見到的人心頭不禁一陣輕顫,好像春風般宜人地迎面襲來,令人心曠神怡,絕對不相信她會是公害人物,何況那女人也說了和她同桌的男人是她的兄長,而非她的愛人。
“有什麼好笑的?"從小到大,周薔玲最討厭的莫過於黎星的笑容,她從來無法清楚解讀,隱藏在她的笑容后的是什麼情緒。
如同以往,黎星也不對她的行為舉止多言,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神秘感。
“你認為你還能作威作福多久,現在樓家正牌的繼承人回來了,也就是你們母女的終結日到了,我等着看你們被掃地出門。”周薔玲還知道分寸,這些話只敢小小聲地說給她最恨的人聽。
聞言,黎星只是眨了下雙眼。“你都說完了?"她張口問道。
她的態度一如往常,好像周薔玲適才說出口的,不過是天氣不錯般稀鬆平常的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怒火中燒令周薔玲嘴角剋制不住地抽搐。
“你……”周薔玲咬牙忍住已然竄至嘴邊的惡言,若是換個場合,她會讓黎星徹徹底底地讓她以言詞做一次“洗禮”。可是形象重要,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
“那我就此告辭了。”
黎星拿起皮包走至櫃枱,掏出五百元替她一口未用的晚餐結了賬,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這期間她的目光一次都未曾和樓韶卿接觸,將他完完全全地忽略,不當他是存在同一空間。
她不明白,此舉看在樓韶卿的眼中是挑釁,她越要閃躲,他越想將她掠奪人懷,令她眼中只能看他,專註在他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