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快點行不行啊?小姐!”谷中嶽按着電梯,不耐煩地對着阮又清喊着。
“等……再等一下嘛!”阮又清細細的聲音從她屋子裏傳來,讓沒有耐性的谷中嶽實在很想放她自生自滅算了。
好不容易,她終於離開了她的小窩,手裏卻是大包小包、各式各樣的東西,將她嬌小的身形給擋住了。
谷中嶽快受不了。“拜託!怎麼這麼多東西?你是打算把整個家都搬出來是不是啊?”
明明就叫她只要帶一些隨身的東西和簡單的衣物就可以了,其他如果有缺再買就行把,她還是大包小包的一大堆。
“可是……可是這些東西都很重要耶!”阮又清見他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忙着解釋。“像是這個鬧鐘,叫聲比較溫柔,這樣我早上才不會被嚇醒。像這個烤麵包機烤出來的圖案是小花,很可愛唷,可以增加食慾。還有這隻維尼熊,它已經陪我好幾天了,我不忍心讓它一個孤零零地留在沒人住的屋子裏,還有……”
“別吵了!”谷中嶽輕喝,管她那些東西多有用處,在他眼裏還是一堆廢物。
不過他雖然一臉不悅,卻仍是一樣樣地從她身上接過那些拉拉雜雜的東西,讓她減少負擔。
終於下樓了,谷中嶽也順利地將所有東西移到車子裏頭,只見後座全都是阮又清口中那些捨不得不帶的玩意兒。
真不曉得這個女人想些什麼。
“可以走了吧?”在這裏光是收拾行李就磨蹭半天了,谷中嶽沒有發脾氣已經算是難得,他看着阮又清,挑着眉問着。
“可以了。”阮又清點點頭,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唉呀!等一下,我還有東西忘了……”
“還有什麼東西啊?”他大聲地吼着。
一被吼,阮又清立刻皺起了眉頭,無辜地看着地,眼中蒙上了淚光,嘴唇微微顫抖。“你吼我……”她小小聲地指控着。“你說過以後盡量少吼我的……”
看了她一眼,谷中嶽整把火馬上又被澆熄了。“是是是,我不該吼你,我也沒有吼你。你忘記了,我只是說話大聲了一點而已啊!”
“可是你明明就是吼我嘛!”她嘟着嘴。
“我沒有!”他的聲音又大了起來,趕緊澄清。
阮又清抓到機會,抬起頭。“還說沒有,現在明明就有……”
其實慢慢地跟谷中嶽相處下來,她發現他好像很怕女孩子哭,一看到女孩子哭的時候,就會手足無措,語無倫次。
“我就沒……”他無奈地想耍解釋,話卻被一個聲音給打斷。
“又清!”這個驚呼聲響起,他們兩人同時轉過頭去,是庄中維,手中還拿着一束鮮花。
“庄警官,你怎麼來了?”阮又清有點驚訝,庄中維從未來她住處拜訪過。
庄中雅溫文地一笑。“我剛出差回來就知道你家裏遭竊,而且還收到了恐嚇包裹,所以就趕過來看看你。”他好奇地看着她與谷中嶽。“你要出去?”
阮又清毫無心機地道:“因為谷中嶽說這裏不安全,要我暫時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那你要到哪裏去?”庄中維皺起眉。
“我要到……”阮又清老老實實地正要回答時,卻讓各中嶽給截斷。
“喂!你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嗎?”谷中嶽冷冷地提醒。
這個笨女人,已經告訴她多少次了,千交代萬交代,要她千萬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自己將要住的地方,她還這樣毫無戒心地準備說出來,簡直就是沒救了。
阮又清被這樣一提醒,連忙捂住嘴。“喔!我不能說啦!”
庄中維深深地看了他們兩人一眼,便將手上的花束交給阮又清。
“不如這樣,你搬到我那裏去,我還有一棟公寓是空着,而且我還可以派人保護你,畢竟有警方的保護還是比較安全一點。”他若有似無地看了谷中嶽一眼,頗有較勁的味道。
阮又清聞言,點點頭。“你說得也是啦!”
有警方在的話,應該是會比較安全一點吧!不過她轉頭看了一下谷中嶽那陰鬱的表情之後,還是認命地拒絕了庄中維。
“不過,我還是跟谷中嶽走比較好,他已經幫我計劃好了。”
其實不管是明意識或是潛意識,她都不會接受庄中維對她的安排,就怕虧欠了他。但是對於谷中嶽,她卻樂於接受,這是為什麼呢?
可能是因為……因為……谷中嶽比較凶吧!
“走了!”谷中嶽對於她的選擇,心裏竟有種莫名的雀躍感,他不由自主地浮起了微笑,攬過阮又清的肩膀,直接就往車子方向走去。
“庄警官,拜拜!我先走了。”阮又清有禮地對庄中維道別,準備上車,谷中嶽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我對花粉過敏,花束不能帶上車。”他輕輕地道。
“這……”阮又清遲疑了一下,只好下車去,將剛剛抱在懷裏的花束還給了庄中維。“對不起,這個還給你好了,花束不能上車,可不要浪費了,還可以送給別人。”她指指谷中嶽,無奈地聳聳肩。
庄中維接回了花束,勉強地笑了下。“沒關係,你覺得方便就好。”
而車子裏的谷中嶽,看了這一幕之後,則是難掩心中的喜悅,他有種奇異的勝利快感在心頭蔓延,很過癮。
阮又清回到車子裏,向庄中維揮揮手。“拜拜!有什麼進展,我會向警局報告的,請放心好了。”
“好,你也要小心一點,我會……”他的話還沒說完,谷中嶽已經發動車子,逕自地將車子開走了。
看着他們離去的車子,庄中維的嘴角,突然浮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微笑,很淡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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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兔有三窟。
更何況是谷中嶽這隻狡猾的狐狸,他當然不止有三個窟。
他除了自己的公寓之外,還有個人工作室、私人辦公室、一層高樓大廈以及一幢別墅,這些都是可以藏身的地方。
為了安全起見,他帶着阮又清在市區裏頭繞一繞,在購買了許多生活必需品之後,確定沒有人跟蹤他們,才帶着她到達最後的目的地。
阮又清看着眼前的豪華別墅,她瞠目結舌地看着谷中嶽,一臉不敢相信。
“喂!谷中嶽,你們做偵探的都這麼有錢啊?住這麼好?”這棟別墅,可能她要做牛做馬兩輩子才買得到吧!
谷中嶽聳聳肩,因為庄中維的事情,讓他心情大悅,自嘲地笑笑。“是要做台灣福爾摩斯才有的,一般偵探很難。”他頓了下,突然看着阮又清。“還有,以後不要連名帶姓叫我,感覺很像仇人。”
“不要連名帶姓,不然要怎麼叫?”
“隨你。”他丟下兩個字,便開始幫她將行李一樣一樣地搬下車。
阮又清歪着頭果真思索了起來。”不要連名帶姓,那除掉姓呢?叫做中嶽?感覺好怪啊!那加上—一個阿呢?叫阿岳呢?喂!我叫你阿岳好不好?”
“阿岳?”他抬起頭,蹙着眉,沒有人這樣叫過他,好怪。
被他一瞪,阮又清只好低頭。“那那那……叫你岳哥好了嘛!”是不是嫌阿岳不禮貌啊?但是她卻覺得這樣叫他最親切耶!
她的話和她的表情,讓谷中嶽一向緊繃的臉孔浮現了微笑。“岳哥?你以為在演監獄風雲啊?,’
他的笑容讓阮又清呆愣了下,隨即搖搖頭。“不然要叫你什麼?”
“那就叫我阿岳好了。”其實聽久了,應該不會奇怪吧!這樣專屬的稱呼給了阮又清,他竟然覺得相當樂意。
“阿岳。”她試着叫了一聲,覺得心裏怎麼有種甜蜜蜜的感覺,嘴角也不聽使喚地一直浮起微笑。“那你也叫我小清啊!不要老是叫我阮小姐。”
“小清”這個叫法,一向都是她幾個比較好的朋友才會這樣叫她。
“好。”谷中嶽得到了這個特權,立刻應允。
他暗暗比較起自己和庄中維在阮又清心裏的分量,他叫的是“又清”,而自己叫的卻是“小清”,這樣一來,在阮又清的心裏,自己明顯地比庄中維還要親昵。
這樣的認知讓他得意起來。
好不容易,將所有東西移到了別墅里,阮又清邊走邊對裏頭的擺設讚嘆不已。
“哇!好漂亮的裝潢啊!一定很貴吧!”她忍不住地左看看又瞧瞧的,然後下了個比較中肯的建議。“不過,好像一點人氣都沒有耶!”
這樣的裝潢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於名家之手,看起來利落,又不失大方高雅,但是太過於精緻,以至於看起來好像是樣品屋一樣,不像有人住的房子。
谷中嶽淡淡地解釋着。“這裏我平常少來,所以把你安置在這裏比較安全,幾乎沒有人知道這棟房子是我的。”
“喔!”阮又清點點頭,知道他是為安全考量,畢竟他的工作有一些隱秘性,有時候還是有一些常—人無法體會的顧慮。
“好了,我帶你到你房間。”他拎起她的行李走上樓去,帶她到自己房間隔壁的客房。“這是你的房間,我的房間在你隔壁,有什麼事情叫我。”
“好。”阮又清端詳了下房間,設備一樣很棒,但也一樣缺少了一點點生氣與人味。“那我現在可以整理我的東西了嗎?”
“隨便你。”谷中嶽拋下一句話,逕自地下樓。
他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不知道這種保鏢的日子還要多久。
他開始想着整件案子,進行到現在算是遇到瓶頸了,除非兇手再有其他舉動,或是阮又清想到了什麼,才有進展的可能。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到了阮又清細細的聲音,想着她說可以叫她“小清”的表情,空氣中還瀰漫著她的味道,她現在就在自己的屋子裏頭走來走去
想着她,谷中嶽有種莫名的安心,他慢慢地陷入了夢鄉……
突地一陣敲擊的聲音驚醒了他,谷中嶽立刻睜開眼睛。多年培養的警覺性讓他幾乎無法熟睡,但是方才卻因為想着阮又清而陷入了夢境,真是奇怪。
他站起來,循着聲音來源走去。
阮又清背對着地,站在開放式廚房裏頭做菜,那背影就像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一樣,自然地融入了整個房子的氛圍當中。
飯菜香飄到他的鼻息,他看到她熟練地將鍋子裏的菜鏟到盤子上,轉頭時看到他正站着,先是微微一怔,然後淺淺一笑。
“你醒啦!我正在做飯,等一下就可以開飯了。”
她那自然流露的話語,讓他有一點迷惑了,心裏浮現一絲絲的期待,彷彿眼前的場景就是他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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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情茶坊。
這是一間別具特色的茶藝館,主要特色是以花卉的陶藝品作為裝飾。
進門之前,就可以看到櫥窗上有着各式各樣的花卉手工陶藝品,每一個都是栩栩如生,無論是盛開的花朵或是含苞的花朵,看起來都像充滿了生命力一樣。
而進門之後,牆面上也是一幅幅花草的陶藝浮雕作品,每個座位上的花瓶也是陶藝品,整體而言,拼湊出相當有品味的空間。
店裏頭的空氣中浮遊着咖啡與花草茶的香氣,搭配着悅耳動聽的自然音樂,是讓人休憩的好地方。
“不會吧!你跟他住在一起?”田恬不敢相信地驚呼着,一向膽小又保守的阮又清,居然跟一個不算熟的男人住在一起。
“喂!小聲一點啦!別人會聽到的。”阮又清的臉皮薄,立刻低下頭來飲啜着她的薰衣草茶,不敢看其他桌的客人。
“是嘛!田恬,你別太誇張了,現在同居的人這麼多,何必大驚小怪的呢?”連亞璃悠然地一笑,丹蔻嫵媚地撫過了她的長發。
聞言,阮又清急忙地搖手澄清。“我們不是同居啦!他只是要保護我而已!”
“哇!還保護哩!這麼浪漫喔!好像電影情節一樣呢!”田恬一副心神嚮往的樣子。“喂!小清,你不覺得你的生活很像是你平常愛看的小說劇情嗎?真的是超級浪漫。”
“別說別人了,你跟你的紀先生,也很浪漫啊!”俞巧巧提醒田恬,她可也是名花有主了呢!
“哼哼!她跟紀先生立場是相反的,因為田恬像男人,比較像是保鏢。”連亞璃還是一樣不放過田恬地說著。
田恬瞪着連亞璃。“喂!你很奇怪,一天不損我不行?”
“別吵了。”白泠喝着自己的花茶,一派優雅。“有客人在。”擔任秘書的她即使是勸架,還是一樣惜言如金。
“對嘛對嘛!別吵了嘛!”阮又清趕緊順着白泠的話往下說,每次只要田恬和連亞璃吵架,都要詢問她的意見,實在是讓她很難做人耶!
“好,不吵不吵。”田恬舉雙手屈服,白了連亞璃一眼。“這次放過你。”
連亞璃也識相地不與她抬杠,五個女孩子相視地笑了笑,神色比較正經一點,連亞璃忍不住地勸着阮又清。
“不過說真的,你啊!就像是你的名字一樣,看起來輕盈柔弱,可別被人家欺負了,知道嗎?”
和男人周旋久了,一看到谷中嶽就覺得他不是個好惹的角色,阮又清這樣又軟又輕的個性,她真的擔心她會被人欺負。
“欺負?”阮又清重複着,然後笑起來。“不會啦!他不會欺負我啦!”
想到谷中嶽,她的嘴角帶起了自己都沒有發覺的笑容。
明明知道出來很危險,但是在她的要求之下,谷中嶽還不是一樣帶她出來與死黨們會面。此外,又因為她們幾個女生每次都是純女性的聚會,他倒也是識相地不來打擾她們,逕自地在門口走來走去,看看四周有沒有一些可疑的人物。
其實,他對她也蠻好的呢!
“那就好。”白泠看着阮又清的表情,又看看落地窗外偶爾看着阮又清的谷中嶽,細心的她在他們之間看到了一些流轉的情愫,她意有所指地道:“他看起來似乎不錯!”
一聽到好友對谷中嶽的肯定,阮又清點頭如搗蒜,用力地點着腦袋。
“真的耶!他人真的是不錯,也蠻細心、蠻大方的。只是……”阮又清偷偷地瞄了門口的谷中嶽一眼,小小聲地說。“只是……他有時候凶了一點。”
“凶?你不怕?”白泠饒有興緻,阮又清似乎有些不同了。
“怕啊!”她老實地說,不過又想到他們之間的協議,連眼睛都笑起來。“不過他也說過他盡量改,盡量不要大聲跟我說話,那我也盡量適應他的聲音,所以我們都在盡量互相調適中啰!”
“不錯不錯!兩個人之間就是要互相調適,相互溝通。”俞巧巧肯定地、語重心長地道着。
“聽起來,好像是男女朋友相處之道喔!”田恬毫無心機地出口。
男女朋友?阮又清的臉蛋飛快地暈紅,她竟然不討厭這幾個字用在她與谷中嶽身上,反而覺得有種甜滋滋的感覺,很幸福。
其他的女孩子都敏銳地注意到這一點,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看着她那嬌滴滴的臉頰與陶醉的神情。
好不容易從恍神中醒過來,阮又清注意到牆面上的時鐘,她驚跳起來。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回去煮飯了。”她對幾個好朋友充滿歉意地說著。“他說過在天黑之前回去比較好、比較安全。而且你們看,他現在不耐煩地走過來走過去,就是表示他餓了。所以,對不起喔!先走一步!”
幾個女生轉頭去看窗外的谷中嶽,一點也看不出現在的他跟剛才的他,走路的方式有什麼不同。
“好了,快回去吧!安全比較重要。”俞巧巧知道阮又清肯定歸心似箭,她善解人意地替她找個台階下,免得她被其他人取笑。
“好,下次見。”阮又清對大家揮揮手,走出濃情茶坊,迎向了谷中嶽。
幾個女孩子興緻勃勃地看着他們交談,阮又清的表情好像撒嬌一樣,而那個谷中嶽的模樣則是無奈中帶着包容。看來,他們也有意外的發展。
許久,遲鈍的田恬終於發出一聲感嘆。“小清好像不大一樣了耶!”
“你真的很遲鈍耶!”連亞璃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當初田恬在談戀愛的時候也是一樣遲鈍不已,才會平白多了一些波折與折磨。
“我這是大而化之好不好?”田恬趕緊反駁。
“算了,不跟你吵。”連亞璃懶得理她,看向了走遠的阮又清。“她實在很像是家庭主婦呢!”
“信不信?就快了!”白泠淺笑,篤定地說著。
俞巧巧則是深深看着阮又清與谷中嶽的背影,笑着輕語。“當愛情來的時候,擋也擋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