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春日,冰雪消融。京城,將軍府,喜鵲雞啼。
左少棠個把個月之前,就捎信回來,說已找到左懷萱。左府上下大喜,府內重新修整,上下忙碌,等的就是這兩天,左少棠帶左懷萱回家。
廳堂內,左懷蓉和左母不斷來回走着。就是平素不苟言笑的左濟群,面上也有罕見的緊張。
「哎呀!」左母輕哼一聲,凝眉擾着腹部。
「夫人,你又犯胃疼了嗎?」左濟群趨步到她身邊。
「嗯,可能太緊張了。」左夫人頷首,搭着左懷蓉的手。
左濟群吩咐道:「蓉兒,你先帶你娘下去休息。人回來的話,我再差人叫你們過來。」
「是。」左懷蓉溫順地點頭,帶着額上滲汗的左夫人到後頭休息。
兩人下去沒多久,府上的總管就跌跌撞撞地奔進來。「老爺……回來了……」他跑得急,一口氣都還接不上。
左濟群面上一喜。「你去跟夫人她們說去。」
「是。」總管咧開笑容,又趕着去報信。
左濟群才跨出去,左少棠使領着左懷萱(薛安)進來。左懷萱剛剛一進將軍府,頭就暈了,她不曾見過這麼大的排場,也不知道爹娘是什麼樣子,越近廳堂,她的心跳便越急,左步棠在她耳邊叮嚀的話,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義父。」見了左濟群,左少棠先行大禮。
左懷萱看到左濟群,初是~愣,隨即也跟着跪下一喊:「義父。」
左濟群和左少棠都怔住,而後左懷萱才省悟過來,趕緊改口:「俺老子。」
左濟群大愕,左少棠臉色也變了。
一看左濟群表情不對,左懷萱立刻會意過來,大喊一聲:「俺爹。」
左濟群沒說話,可明明白白臉上寫着,有這種叫法嗎?這個俺字,由一個姑娘家說出,實在是太粗鄙了。
是啊!左懷萱終於明白了。左少棠交代過她,說話要盡量文雅些。她一緊張,就給忘了。她露出笑臉,霍地站起,得意地叫道:「俺之爹。」加了那個「之」字,應該好多了吧。
左濟群嘴角一僵,不知該拉下還是垮下。
「咳!咳!咳!」左少棠悶咳了幾聲。
「俺說……」她本來要問說錯了什麼,可那個俺字,吐了沒多久,她就發現了,之前她了很久不說那個俺字的,沒想到……「萱兒回來了嗎?」一個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她見到一名不到四十的美婦,朝她叫喚。「是……萱兒嗎?」美婦的聲音因過於激動而顫動不已。見了她的面,美婦一便咽,撲抱住她。「萱兒,我的萱兒,娘的心頭肉啊。」
她的身上,很暖,很香。左懷萱鼻子一酸,放聲叫道:「娘。」那是她的娘啊!
「萱兒……」左夫人泣不成聲。
左濟群欣慰地一笑,到底是骨肉至親、血脈相連的。他輕聲說道:「夫人,你也該讓她們姊妹相認了。」
「是啊。」她拭去眼淚,端雅地起身。「萱兒,這是蓉兒,你的同胞妹妹。」
「萱姊。」左懷蓉斂身一拜,抿唇一笑。
左懷萱打量着她,困難地開口。「蓉……妹……我以為你和我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怎麼你就這麼好看呢?和你比起來,我好象在泥漿里滾過,再不就是曬壞了。」
左懷萱言語率真,博得左濟群和夫人相視一笑。左少棠倒是開心,她終於改過了口,不再「俺的、俺的」說著。
左懷蓉禮貌地笑笑。「萱姊,說笑了。」
左懷萱咧開笑容。「我可以摸摸你嗎?」在她看來,左懷蓉好似白瓷燒出來的,肌膚白細嫩滑,好看得緊。那五官長得跟她挺像,可怎麼瞧都比她秀氣。這樣看自己的孿生妹妹,感覺好……好好玩。
左懷蓉似乎不太習慣她灼人的目光,不自覺退了一步。
左夫人拍了拍她,慈柔地一笑。「讓你姊姊摸摸吧。」
左懷蓉怔了半晌,卻聽得她爹催着她。「沒關係,萱兒沒惡意的。」
「小萱。」左少棠喚左懷萱。「你這樣會嚇到蓉妹的。」
小萱?!聽左少棠這樣叫左懷萱,左懷蓉目光別了過去。
左懷萱不好意思地笑着。「蓉妹,對不住,我不知道你不喜歡。其實也是啦,咱們既是同胞,性格上難免有相同的地方。那時候,少棠第一次見我,他就摸了我的頭,被我凶了一次呢!」
左懷蓉頗難置信地盯着左少棠,她知道的少棠哥是不會隨便碰姑娘家的。
左少棠拍着左懷萱的頭,不自覺地溢出股寵溺。「你那時看來像頭小老虎,才會叫我起了興頭,想摸摸看你會不會咬人。」
左家兩老交換了一下眼神,左夫人收了視線,對左少棠淺笑。「少棠,看來你和萱兒處得極好。哪!瞧瞧你,不到一年沒見,怎麼瘦了這麼多?」
「少棠哥。」左懷蓉輕喚他一聲。「這些日子,你過得可還好?」
「少棠啊。」左濟群叫他。「一會兒,你可要多吃一些。能把萱兒找回來,都是你的功勞,義父可要好好和你喝上幾杯。」
左少棠一笑。「這是少棠分內之事,義父,千萬別這麼說。」
總管這時入到廳堂內。「老爺,夫人,小姐,晚飯已經備好,可以用膳了。」
「萱兒。」左夫人拉起左懷在的手。「你也好瘦呢,一會兒可要多吃些。」
「哦。」左懷萱點頭,一會兒甜甜地笑起。「娘。」
左濟群和左少棠還有話說,兩人並肩走着;左夫人則是熱絡地和左懷萱交談,五個人中,只留了左懷蓉一個人走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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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餐桌,左懷萱又開始覺得不自在了。旁邊仆婢成群,輪流服侍,叫她好不習慣。
「你們吃飯都這麼多人嗎?」她忍不住地問。
左夫人微笑。「以後你就會習慣了。」她夾了一道菜,放在左懷萱碗裏。「這些年,苦了你,一定沒過上什麼好日子。」
「還好啦。」左懷萱一笑。「俺……」話一出口,她馬上感受到所有人奇異的目光掃向她。那一刻,她恍然了悟,為何之前,左少棠一直要她改口。
左懷萱略顯尷尬地擠出笑容。「我義父他們對我都很好,沒讓我挨餓受凍。」
左懷蓉驀地一笑,為她添菜。「萱姊,之前少棠哥的信上語焉不詳,倒不知道蓉姊的義父以何維生?」
左懷萱目光巡了一圈,她知道她老子當年搶走她,所有的人看他們都是一群強盜;可在她心頭,他們就是她的家人,她的視線停在左少棠身上,思索着該怎麼回答。
左少棠回盼她一眼。他曾與她商議過,若要減少往後的麻煩,她必須要說,土匪在路上丟了她,她是讓尋常人家養大的。
烏亮的瞳眸拉回左懷蓉身上,她展開笑顏。「我義父在山裏做大王的。」她說不出謊,這樣騙了山下這個家,也對不起山上那個家。
左懷蓉吃驚地擰眉。「那不就土匪了!」
「土匪!」砰地一聲,左夫人的湯匙掉在地上,花容霎時慘白。
左懷萱也嚇了一跳,訥訥地看着她。
「娘,你還好吧?」左懷蓉馬上拉住她娘的手,輕聲探問。
「夫人,又犯胃疼了嗎?」左濟群眉頭揪了起來。
左少棠見狀,立刻和左懷萱使眼色。「小萱,我不是跟你說過,別隨便開玩笑的嗎?看,嚇到義母了。」
「哦。」左懷萱回神,擠出一絲笑。「娘,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義父是個打獵的,所以我才說是在山裏做大王。」
「那就好。」左夫人鬆了口氣,調調呼吸后,臉色稍微好看些。「自從你被搶走後,娘常常發噩夢。要是聽到強盜土匪,胃就犯疼。其實這胃疼是老毛病了,也沒什麼大要緊的,你別我嚇到。」
「不會啦。」左懷萱搖頭,好半晌才牽開一抹笑。「娘,你要多保重才是。」
「娘身子骨向來就弱,你不用太擔心。」左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容。「不過現在見你回來了,娘心頭歡喜,身上病痛,就是不吃藥也好了一半。」
「那……那真是太好了。」左懷萱拉開了個不大的笑,很謹慎地說出每個得體的字眼。
唉,她心頭嘆了口氣。若叫她娘知道她也是個做山大王的,往後就是給她娘靈芝當香菇吃,人蔘當菜頭啃,那身體也好不了。
左夫人突然搭上左懷萱的手,她又嚇了一跳。
「娘不在你身邊,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左夫人望着她,眼裏溢出淚光。
左懷萱心裏一動。「娘,不會的,俺……」察覺說錯話,她趕緊轉口。「安心吧,我奶……我義母也很疼我的,她拿我當親生女兒看待。」
左夫人溫柔地笑着。「看來,你義父母都是好人,改天我們應該登門道謝才是。」她轉了頭,朝左濟群盼着。「濟群,你說好嗎?」
「當然了。」左濟群點頭。
「不用了。」左懷萱阻了他們的念頭。「我義父母他們都死了。」要他們還活着,准把她娘嚇死。
「是啊。」左少棠怕將軍夫婦要再多問,左懷萱又要支吾,索性替她接口。「我找到小萱時,也曾想過要接二老來府上小住,誰知二老無福。患了急病.仙逝歸天。我只能安慰小萱,給予他們厚葬。也是他們在天之靈保佑,我與小萱,這一路才能順利回府。」
左懷萱朝他感激地一笑。她對寨子的感情太深了,要她扯這篇謊,她實在很難說出口。
之前,左少棠要捎信回將軍府時,就和她編好了說辭,只是當時,她不大願意採用,左少棠也就不逼她;時到今日,她才真明白左少棠設想得是如何周全。她要謝他當時能體諒她,不硬逼她;卻也要謝他,臨亂的時候能及時挺身,為她撒謊。
「少棠。」左濟群親自為他斟滿酒。「營地這一路勞你照顧了。」
「是啊。」左夫人也添了杯酒敬左少棠。「若沒有你們父子多年來打探,我們母女今日哪能重逢。我雖不勝酒力,這一杯,卻無論如何也該敬你的。」
「我也要敬你。」左懷萱豪氣一發,站起身來。「拿瓮酒來吧。」
「一……瓮……」總管不敢相信地重複。
「哦……」左懷萱這才察覺不對,她連忙改口。「我說的是「一壺。」
沒見過這樣的主子,一名小婢女輕笑一聲。
「沒規矩。」左濟群拉下臉,責叱了一句。「拿了酒就給我下去。」
左懷萱微愣,比着自己。「要我下去?!」事情有這麼嚴重嗎?不過就喝壺酒而已。
旁邊僕人噗一聲,又忍不住笑出。
左夫人拉着左懷萱坐下,小聲地說:「你爹說的不是你。」
左濟群臉色又變,沉聲道:「都下去。」
「是。」總管趕緊領命,支手趕人。
見氣氛不對,左夫人出聲圓場。「下人都走了也好。這樣都是自己人,聚起來也不拘束。」
是這樣嗎!?懷萱陪着抽搐的笑臉。
左夫人端起酒。「敬我們一家重逢。」
「嗯。」左懷蓉在一旁說好話。「這一杯祝爹長青,祝娘康泰,祝萱姊福安,祝少棠哥順心。」
左少棠舉杯,展顏一笑。「只要你萱姊不給我惹事,我就事事順心了。」
「左少棠。」左懷萱目光旋即掃射而至。「你敢拆我台,我咬你。」她露出牙齒,面做猙獰,模樣有幾分逗人。
左濟群凶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咳了幾聲,端正顏色。「萱兒,少棠雖說是我的螟嶺義子,但你娘與我待他都視如已出,往後你不但要和他相親,也要敬他幾分。」他不希望她失了分寸。
「爹,你放心。」左懷萱拍胸脯保證。「他以前是我師父,我對他可尊敬了。」要不,那時候,她怎麼會任他整治,又學刺繡,又得念書的。
左夫人漾出抹笑。「萱兒,你現在不用拿他當師父,當是自己兄長就可以了。」
左懷萱咧嘴,略帶嬌羞。「他不是我哥哥,他是我的男人。」
男人?!左夫人揪緊胃,她的胃又犯疼了。
男人?!左濟群拉下臉,他今天的耳朵出了問題嗎?怎麼老聽到奇怪的話。
男人?!左懷蓉瞪大眼,天,她的胸口,痛啊!
左懷萱見情形有異,張開嘴一個字一個字把情形解釋清楚。「男人的意思是……夫君。」奇怪,他們一家子說話都這麼雅嗎?連「男人」都聽不懂。
唉!左少棠嘆一聲,出言澄清。「義父母莫要誤會。我與小受謹守兄妹分際,未曾逾越。這半年多來,她義父母先後亡故,她遭逢喪親之痛,失去依護,視我為至親,與我相依不離,才會有夫君這樣的說法。時日一久,她自然會明白兄長與夫君的分別,請義父母不必擔心。」
眾人略鬆了口氣,可臉上還是有幾分緊張。
「左少棠!」左懷萱勃然變臉。「你是說,你還是拿我當妹妹着?」
「左懷萱。」左少棠溫着一張笑臉應她。「我是說,你沒拿我當哥哥看。」
左懷萱咬牙恨聲道:「可惡。」她稍微想了下,他幾乎沒扯半點謊,她抓不出他話里的把柄,可惡,操他奶奶的。
左少棠拍拍她的頭,露出他向來的笑容。「你相信我嗎?」
左懷萱瞪着他,緊咬着牙根,鼓足胸中一口氣,脹紅着臉吐出一字:「信。」
操他奶奶的,就算是在這節骨眼上,她還是信他,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他每件事情都為她設想得周全。她是看在眼底,感動在心裏,她根本就沒法子不信。
左少棠逸出抹笑。「信的話,就好好吃你的飯。」
操他奶奶的!左懷萱目露凶光,牙露森寒,惡狠狠地扒了口飯。
她會要左少棠解釋清楚的,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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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少棠。」左懷萱氣沖沖地闖進左少棠的房間。
她已經憋了很久,順從地依着眾人的安排吃飯、沐浴、進房間,好不容易才單獨溜出來,她一定要左少棠說清楚。
「啊。」她沒敲門直接闖進他房裏,正巧撞見左少棠在寬衣,本能地喊了一聲。
「……」左少棠來不及喊,便竄到她身邊,捂了她的嘴。「我還沒解褲子,你喊這麼大聲做什麼?」拜託,她喊成這樣,好象她是受害者。
「俺又沒看清楚。」左懷萱囊兩聲,眉頭吊高。「你為什麼不鎖門?」
左少棠反問:「你為什麼不敲門?」
「算了。」左懷萱扁扁唇,轉過頭。
「不和你計較了。」左少棠挑挑眉,背過身。
兩入僵了半晌,左少棠忽地竊笑。他怎麼會不知道左懷萱來做什麼,興了戲弄她的念頭,左少棠彎臂,拐了她一肘子。「左懷萱,你想嫁我也不是這樣,要洞房可也得先拜堂啊。一個姑娘家這麼猴急,會嚇壞男人的。」
操他奶奶的。「俺……」她是想嫁他沒錯,可容不得他那戔樣。「左少棠別自己臉上貼金了,俺是床太軟了,睡不着,才來找你說說話。」
「會太軟嗎?」左少棠步到床頭,摸摸被子,看了左懷萱一眼,咧嘴一笑。隨即他翻身上床,雙手枕着,安安穩穩地躺下。「剛好啊。」
「死人。」左懷萱瞪着他。「起來啦!」往他胸口捶去。
「好啦,好啦。」左少棠彈身跳起,嘆了口氣。「那咱們別睡床,別坐椅子,往地上窩去可好?」
左懷萱白他一記,啪地就往地上坐,嘴上嚷着:「窩就窩,這樣俺還自在些。」
左少棠坐在她旁邊,拍拍她的頭,柔聲問道:「怎麼,不開心?」她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左懷萱枕靠他的臂彎。「俺渾身都不自在。」來了將軍府,她全身都不舒坦,只有在他身邊時,才自在。
她側身,找個最舒服的姿勢窩着。「這兒床軟,可是不好睡;這兒菜多,可是難下咽;這兒爹好,娘溫柔,可是……」她抿唇,不說話了。
他順着她的發。「你覺得不親嗎?」
「嗯。」左懷萱點頭。
他微曬。「我看得出來,他們是喜歡你的。只是這麼多年來,你們的境遇不同,想法各異,自然得多一些時日相處才能熟絡。」
左懷萱瞅着他。「你……你不覺得俺今天都在鬧笑話嗎?」
「不會的。」他很篤定地告訴她。「你初入將軍府,這樣的應對已經很好了。」
「真的嗎?」左懷萱眼睛一亮,可沒一會兒又嘟起嘴。「算了,你是哄俺開心,如果俺真的做得很好的話,那些人也不會笑了。」
左少棠輕點她的臉頰。「我不是哄你,他們是以尋常官家千金的樣子打量你,我卻是以你的標準看待你,所以看法和他們不同。不過話說回來,你才是主子,別怕他們笑。」
「俺不是怕,俺是覺得不舒服。」左懷萱嘆了口氣。「其實俺也沒打算搭理他們,俺在意的還是俺爹娘和妹妹。」她抬起頭。「少案,依你看,俺妹子是不是不喜歡俺,俺見她都沒說什麼話。」
俊容浮出笑意。「別亂想,蓉妹本來就是個話不多的人。況且,你的性子和她差異極大,她不習慣這麼個平空冒出的姊姊,也沒什麼奇怪的。」
「對。」左懷萱突然用力點頭。「她跟俺真的差好多。俺房間裏,放了一堆東西,俺娘說跟蓉妹的東西都是成套的;還說,蓉妹的貼身丫環叫小碧,改天要攤個小綠給俺。照俺看,應該給她個小白,給俺個小黑。俺跟她是黑跟白,搭不上~起。」
左少棠失笑。「你們到底是一母同胞,縱是不同,終也是會親的。不過,人和人之間,不論投不投緣,都得相處才能相親。往後你多找些機會與她接近,她一定會喜歡上你的好處。」
左懷萱抬起下巴。「你倒說說,俺有什麼好處可以教她喜歡?」
左少棠想了一會兒,皺起眉頭。「怎麼辦,你這麼說,我才發現沒有耶。」
左懷萱一拳揮去,左少棠握住她,嘴角勾出笑意。「我想到了,你除了殘暴些之外,其它都不錯。」
「哼。」左懷萱甩開他的手,別轉秀顏。她的頰上淡淡地染飛彤雲。「你說,你心底到底是怎麼看俺的?」
他在她耳邊低語。「你怎麼看我,我就怎麼看你。」
她的心頭略略地加快,頰上漾開兩窩笑,微泛幾分嬌鎮。「那你為什麼不和俺爹娘說。」
「雖說你父母待我如親生,可是我到底只是個護衛的兒子,要娶你的話,終究是高攀。」他只能這麼跟她解釋,雖然他知道她不見得明白。
「哪那麼啰嗦?」左懷萱眉頭飛高。「你是怕了,不敢娶俺。」
「我怕。」左少棠沉聲。「怕有一天,你發現你該有更好的歸宿,會後悔我委屈了你。」
「俺喜歡你,哪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若說俺是山寨大王時,你不怕委屈俺;俺做了官家小姐,你倒擔心了,那俺不要做啥千金小姐。」她刷地要起身。
他雙手攬環住她,從背後將她抱住。知道一個人願意為他拋下一切時,他明自今生已經無憾。
他逸出一抹暖和的笑,抵着她的肩膀。「相信我,不管你是山寨大王,還是千金小姐,都是我這輩子唯一想娶的人。」
她不再掙出,粉腮漾開嬌甜的笑。「那你去和俺爹娘提親。」
他遲了一會兒才說:「京里有很多王公貴戚.他們可以相保你一生無虞,你應當去看看他們。」
「什麼意思?」她還沒意會過來。
左少棠目光飄遠。「你只見過我這樣一個男子,就說要嫁我,太輕率了。你該有更多機會去選擇能照顧你的人。」雖然這麼說著實讓他痛苦,可是他相信這對她會更好。
「俺又不是要挑魚買菜,為什麼要翻來揀去。俺就清楚,你喜歡俺,俺喜歡你,其餘的俺都不要顧。」她掙開左少棠,翻身瞪他。「操他奶奶的左少棠,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是作踐俺的心意。」
她從頭起身,左少棠突然壓住她。「等等。」
「幹麼?」左懷萱扭開他。
左少棠比着外面。「義父義母好象來了。」他手指撫着嘴唇,示意左懷萱噤聲。
門外有兩道人影晃動,看上去的確有幾分像左濟群夫婦。
左濟群和左夫人其實也在朝裏面看去。
「夫人,少棠是有分寸的孩子,我們應當相信他對萱兒不會存有非分之想。」
「濟群,你會不會覺得萱兒好象太粗野了些?」
「我們好好教她,她總會改過來的。」
「其實,若是少棠和萱兒互有情意,他們在一起,也是相配,只是……」
「只是他出身畢竟太低了。」左濟群聲音中不帶感情。
「是啊……他們兩個還是……門戶不當……門戶不當……」左夫人低切地說。
左懷萱側了半天的耳朵也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她撇過頭去,就見左少棠面上更沉,她揚笑。「你是怕俺爹娘撞見俺在你房間,俺會嫁不出去嗎?」
左少棠還沒回話,她便逕自沖了出去。
「小萱。」左少棠一箭步跟上。
左懷萱開了門,正好與她爹娘相撞,他們面露錯愕。
左懷萱泄了抹壞心的笑,故意睜大眼睛,一手摀住胸前開襟的地方,不勝嬌羞地叫了一聲。「爹,娘。」她佯作羞怯,低頭飛奔出去。
左家夫婦果望着左少棠。「這……」不會吧!他們剛剛還說他很有分寸的。
左少棠看着左懷萱遠去的背影。不會錯的,她要陷他於不義,她倒真是越來越機靈聰明了,這……也好。
左少棠對着兩人一笑。「小萱是個聰明的姑娘家,義父母請不用為她擔心,她不會吃虧的。」笑容在他臉上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