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晴日朗朗,一輛輕便的馬車,在兩名侍從的護送下,轆轆前行。馬車轉入深密的林徑之中,車內一名清秀的小丫頭,掀開了車簾的一角透氣。
小丫頭回頭說道:「小姐,這一路都沒什麼市集,您一定悶死了。」
車內坐的小姐,名叫梁歡歡,嬌俏甜美,口裏正哼着曲子,一聽小丫頭問話,她歇了曲,鼓足腮幫子。「悶是不悶,就是想家想得緊。我到姑媽家中作客,都已經好幾個月了。爹娘連一封信都不捎來,我還以為他們不要我了呢。」
小丫頭笑道:「大人就只有小姐這麼一個女兒,寶貝的要命,哪裏會不要呢。我想應該是因為小姐的姑媽太喜歡小姐了,捨不得放小姐回去,大人才不好意思催小姐回去。」
「嗯。」梁歡歡眉頭挑了下。「我也是這麼想呢。不過話由我自己說,就有點無恥了;如果出自你的口,那就算是肺腑之言,中肯之語了。這麼會說話,回去我讓爹娘好好賞你。」
小喜放開滿臉的笑。「謝小姐賞賜。不過,咱們這趟回去,走得順的話,還得個把個月,小姐到時候可別忘了。」
梁歡歡一敲她的頭。「呦,我梁歡歡豈會忘了你這點賞……」
她話還沒說完,馬匹陡然驚鳴,車夫嘎地煞住車,害她蹎了一下。
「怎麼回事?」小喜早她一步探頭出來,一見幾個頭理得精光,皮膚黑得發亮的大漢,突然出現,橫了他們的路。她驚呼出聲,趕緊放下帘子。
「嘿嘿,好俏的娘們。」這幾個人,一見到小喜就露出淫笑。
梁歡歡問道:「怎麼了?」
「噓。」小喜壓低了音量,與她往車內縮去。
外面的隨從趕緊下馬護主。「大膽狂徒,裏面可是梁大人的千金,豈容你等在這裏放肆。」
幾名大漢朗聲笑起。「太好了,還是個官家千金,那可就更值錢了。」幾個人大刀一掄,亮晃晃地朝隨從招呼去。
車夫一見情勢不對,趕緊揚鞭,企圖趁亂衝撞出去。
車身顛搖震動的十分厲害,梁歡歡和小喜嚇得失聲叫出。「啊!」外面又聽到一聲聲的慘呼,兩人心跳狂急,花容刷白,死命地緊抓着對方的手。
車子陡然一翻。「啊!」兩人摔倒在一起,帘子整個被扯開,眼前冒亮,扎刺得兩人更加的暈眩,小喜一把被扯了出來,她駭得連聲驚叫。
「嘖,裏面的小娘子更俊。」梁歡歡還來不及反應,就讓人給拖了出來。
「放開我!」她使勁甩手,擺脫不開,索性往那人手上狠狠咬下一口。
「他XXXX的!」那人吃疼鬆開了手。
梁歡歡猛地回頭,叫着貼身婢女。「小喜。」
「小姐。」小喜同她一樣,咬了大漢脫身。
兩人抓住彼此的手,拔腿便跑。
「想逃」一名大漢,步一跨,橫在兩人面前,猙獰地露笑。「嘿嘿,爺們要讓你們逃走了,晚上誰來暖床。」
小喜牙一咬,攔在梁歡歡面前。「小姐,你快逃吧。」她突地奔了出去,一把推壓住大漢。
「小喜……」梁歡歡一時呆愣住。
「他XXXXX的!」大漢身子一滾,反壓住小喜,小喜驚駭地扭掙。
梁歡歡為救小喜,一發狠,撲了過去,揪住大漢的頭髮,用力抓着。「你給我滾開!」
大漢疼到擰眉,反手揪住梁歡歡一扔,把她拋了出去。
梁歡歡摔滾了一圈,還沒立好,就讓那名大漢壓住。「臭娘們,這麼急着讓爺來疼你。」
「離我們小姐遠一點!」小喜死命地捶着大漢。
大漢眉一揚,回身抱住小喜。「你也要來,是嗎?」
其它的幾名大漢,見他們幾個打得熱鬧,笑了起來,乾脆圍在旁邊。「劉四,你好福氣啊,這兩個娘們,一個比一個帶勁。」
叫劉四的大漢笑道:「你們要是沒有意見的話,四爺我就先來試試這兩個妞兒了。」他臂力奇大,一手按壓住小喜,大步一跨,同時壓坐在兩人腿上。
旁邊的人阻了他。「不行,比較漂亮的妞兒可不許你動,回去要讓老大發落。」
「掃興。」劉四朝旁吐了一口口水,收了一腳起來。
小喜見機,往劉四的下體踢去。「去死吧!」
劉四喊了一聲疼,沒有站穩跌在地上,引起旁邊人哄堂大笑。「操,還沒脫褲子就不行了。」
劉四一聽這話,臉上青紅一陣,極是難看。
小喜見他倒下,趕緊拉着梁歡歡逃命。
劉四面上一獰,抽出一把雪亮的刀。「找死。」
「哎呀!」梁歡歡被裙子絆了下。
小喜趕緊回身。「小姐。」劉四一見她,眼睛一瞇,手起刀落,直往小喜心窩射去。
「好准啊!」旁邊的人竟然歡聲鼓動。
小喜應聲倒下,砰地倒在梁歡歡身邊,梁歡歡花容失色,失聲叫出。「小喜!」
劉四哼了一聲,拔出染血的刀子。
梁歡歡見小喜不斷漫出猩紅的血,一時之間,不知從哪裏生來的力氣,推開了劉四,抱住了小喜。
「小姐。」小喜虛弱地喚了她一聲,勉強擠出一抹笑。「我可能不能……不能服侍你了……」
「說什麼哪!」梁歡歡眨眼,黑瞳漫水,泛濫成災,教她眼前模模糊糊的,什麼也看不清。
她想擦眼睛,手邊帶上來的卻是一片腥熱黏稠。血紅之中,她只見小喜愣大了眼睛一直瞅。
「小喜、小喜。」梁歡歡緊抱着小喜,放聲號哭。
「呦,死了。」幾個大漢看小喜眼睛暴凸,嚷了兩聲。「可惜了這麼一個小美人。」
「誰讓她惹惱四爺我。」劉四拍拍屁股起身,大手一出,正要提揪了梁歡歡的頸后時,眼前陡然橫飛出一道白色人影。
來人一腳踢出,像劉四這樣彪形大漢竟然結結實實地摔了出去。旁人俱是吃了一驚,目光緊隨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縱身一掠,一腳頂抵住劉四的咽喉。「『劉家寨』的人嗎?」他冷冷地問。
「小子,你哪條道上的?」劉四吞了一口口水。「既然知道我們是『劉家寨』的人,最好不要插手。」
「龍閻。」白衣男子自報姓名,劍眉一軒。「看不慣。」表明插手的意圖。
一聽他的名姓,這些大漢面露驚懼之色。「您就是龍爺」
龍閻,江湖人稱「神劍閻君」,行事率性而為,亦正亦邪,是個讓黑白兩道頭疼的人物。這次他會在「劉家寨」出現,乃是應寨主劉鴻飛的邀請而來。幾個「劉家寨」的人,沒想到是在這情形下和龍閻相見,都愣了一下,一時不及反應。
「知道是龍爺,還不求饒。」劉鴻飛緊隨着龍閻出來,一來便朝着劉四踹上一腳。「丟人現眼。」
劉四被他一踹,悶哼了兩聲。
龍閻收腳,看了劉鴻飛一眼。「敢問寨主,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下手,可是你們『劉家寨』的作風嗎?」
劉鴻飛露了個笑。「誤會、誤會。」轉對着其它手下喝斥道:「不是跟你們說了,貨可以劫,人可以拿,就是不許壞了道上的規矩。今天龍爺剛來,你們就讓我丟了個臉,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們。吶,把這裏收收,給我回寨里去。」
龍閻聽他話里,只是敷衍虛應,嘴角冷揚了抹笑,轉了視線,遞向哭聲凄切的梁歡歡。
「哭什麼哭?」「劉家寨」的幾名漢子,把悶氣出在梁歡歡身上,架起了她。
梁歡歡並沒有反抗,只是一勁地哭,一雙手固執地箍鎖着小喜。劉四嫌她抱了個死人麻煩,手一揮,要拆開兩人。「嗯」他沒想到這兩人像黏住一樣,連他這樣力氣的人都分不開兩人。
「有鬼。」劉四嚇了一大跳,咒了一聲,愣瞧着梁歡歡。
梁歡歡誰也不看,什麼也不理,什麼也不聽,就是抱着小喜的身體哭,好象天地之間,只有這件事情是重要的。
龍閻看着梁歡歡,眉頭皺了起來。
她目光中的哀痛,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直不是個軟心腸的人,可是她那種柔腸寸斷的疼,竟可以微微地揪了他的心。
「真是啰唆的娘們。」劉鴻飛縱身到梁歡歡旁邊,朝她頸上一切。
梁歡歡頭一暈,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見她合上眼帘,龍閻抽開視線。
「龍爺。」劉鴻飛笑喚了他一聲。「您請吧。」
龍閻與他對看。他與劉鴻飛其實並沒有多大交情。只是劉鴻飛最近想做一筆大買賣,所以透過他的大師兄龍泉來找他。不過,方纔他看了一下「劉家寨」的行事作風,跟他實在不對盤。
他大可以不理會他大師兄,他大可以這時候就走人的。
他……他淡淡地瞟了梁歡歡一眼,竟然邁出了步伐,朝「劉家寨」前行。
梁歡歡驀然驚醒,她輕逸了一聲哼,旁邊一片嘈雜,眼前一團混亂。她定了定焦,這才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一群土匪圍着桌子吃喝,而她則是像一隻小狗似地被扔在地上。
有人在看她,她知道。這個人並不和土匪坐在一道,她側了身,轉過視線,與那人相看。
龍閻撿了個在梁歡歡側面的椅子坐着,看到她醒來,他並沒有特別的表情,就是看着而已。
梁歡歡咽了口口水,怔瞅着龍閻,只覺得他異常俊魅淡漠。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目光卻是着魔似地陷住無法轉移。
「呦,醒來了。」旁人嚷喚着。
梁歡歡回頭,對上一桌子人的眼睛。一雙雙惡濁的眼睛盯緊了她,這些人的目光灼熱、貪婪、不懷好意,而且帶着笑意。
梁歡歡冒了一個想法,她掉進獸堆了。這些「人」,若是吃了她,只怕連骨頭都不會吐出來的。
「哭了。」「劉家寨」的二當家,劉二大聲一笑。「這小姑娘怎麼這樣就哭了呢?哭得怪好看的,怪惹爺疼的。」
梁歡歡眨了眨眼,這才知道竟然害怕得掉眼淚了。
劉二又是一聲笑。「別對二爺拋媚眼,二爺會按捺不住的。」他霍地從椅子上翻起,蹲在她的跟前,咧開一口泛黃的牙。
梁歡歡嚇了一大跳,向後縮着。「不要……不要過來……」她聲音抖得厲害,眼神遞向龍閻求救。
誰知龍閻只是無動於衷地喝着茶。
劉二嘿嘿露笑,一步步地逼着她,朝她臉上一抹。「嘖嘖嘖,這樣的細皮嫩肉,二爺我好久沒嘗過了。」
「老大。」他回頭叫了劉鴻飛一聲。「這姑娘先賞給我吧。」
也不等劉鴻飛應道,他就猴急地卷抱起梁歡歡。
「啊!」梁歡歡扭動手腳,尖聲叫出,引得旁人大笑。
一片喧囂中,龍閻沉聲。「放開她。」
眾人收了口,打量的目光朝他射去。
劉二呸地吐了口痰。「龍爺,您是來作客的,這裏輪不到您說話作主吧」
「我這人看不慣,就是要說話。」龍閻放下茶杯,目中無人的傲氣,絲毫不做掩飾。
劉二震懾於他的名號,一時之間,只得強忍下怒意,轉覷着劉鴻飛。劉鴻飛的目光在他和龍閻間移動,口中卻是不表態。
劉二回看着龍閻。「人是我們劫的,怎麼處理,自然是我們的事情。龍爺要想插手,只怕江湖上沒這個規矩吧。」
龍閻揚了抹笑。「我行走江湖,憑的不是江湖的規矩,而是我的規矩。你們怎麼處理,我懶得管,可是『姦淫婦女』這一條,不合我的規矩。」
劉二惱道:「你太囂張了吧!」他不明白,龍閻氣焰這樣高,劉鴻飛怎麼能坐視不管。
龍閻對着劉鴻飛一笑。「寨主找我來,不也是看上我的囂張嗎?」他知道,劉鴻飛默不作聲,只是因為還在估量。想來,劉鴻飛也是好奇他龍閻的本事何在。
劉鴻飛乾笑兩聲。「龍爺,您讓我很為難啊。做老大的,沒道理不挺底下的人;可是做主人的,也沒道理不給客人面子啊。」
「不用選了。」龍閻手突然一掠,抄了茶杯一潑,結結實實地淋了劉二一臉。
劉二尚在錯愕,龍閻就已騰飛而出。「我一定會贏。寨主只要站在會贏的那一邊,就沒有錯了。」他話才說完,手勢幻變,肘一頂,卸開劉二,順勢便將梁歡歡抱入懷中。
梁歡歡只覺得身子一輕,還不明就裏就已經沒入他的胸膛之中。這樣冷漠的人,胸懷竟是這樣溫暖,她愣了晌,抬頭睜瞧着他。
劉二不甘地脹紅臉。「姓龍的,你太卑鄙了,竟然偷襲我。有膽的話,拔出你的劍,我們較量較量。」他連手都還沒出,就讓人撂下,這樣丟臉,還做什麼「二當家」。
龍閻嘴角逸出譏誚。「你應該感謝我的劍沒有出鞘。」
眼下已經無關乎丟不丟臉的問題,而是龍閻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
劉二惱羞成怒。「操他XXXX的。」他拔出佩刀,正要朝龍閻砍去時,手就讓劉鴻飛握住。
劉鴻飛按着他的手,將刀收回他的刀鞘。「再鬧下去,就沒意思了,下去吧。」
他說起話來,陰沉中帶着威儀。劉二悶哼了一聲,也不敢違拗他的意思,摸摸鼻子走人。
「早聽師兄說過寨主英明能斷,是個人物,果然不錯。」龍閻一笑,放下樑歡歡。「這女人是『劉家寨』擄來的,我還給寨主。」
說完,龍閻轉身離開。
梁歡歡見他要走,趕緊喊道:「不要,不要丟下我。」他是她在這裏惟一的依靠啊。
龍閻沒有停下步伐,梁歡歡隨即提裙,奔到他的眼前。「求求你,不要丟下我,求求你。」她巴巴地望着他,張開雙臂,企圖將他留下。
龍閻看着她,皺緊了眉。
劉鴻飛奚落的笑聲在他身後響起。「龍爺真是個英雄啊,這麼快就讓美人心動了。」
龍閻冷了眼神。「我只想保你的清白,多的,跟我無關了。」他丟了一句話,從她身旁大步跨出。
他自梁歡歡身邊拂過,拽下她的手,刮帶起風,透涼,也教她心底騰了股寒意。她陡地生起了一個念頭,他若丟下她,她只能在這裏等死了。
既然如此,她不如自己了結。梁歡歡驀地衝出,在眾人的驚愕中,朝壁上狠狠撞去。「叩」地一聲,清脆響亮,鮮血自她額間淌流,滿入她鼻腔的腥味,她今天已經熟悉了。
恍惚間,她看到小喜模糊的臉,梁歡歡噙了一抹笑暈過。
龍閻回頭,見她軟軟倒下,寒肅着俊容。他怒軒了眉,不理會眾人目光,將她抱起帶離。
*-*-*梁歡歡再次醒來,這次她依然清楚地感受到龍閻的目光。
「龍爺。」她記得這幫土匪是這麼叫他的,她怯怯地喊了他一聲,瞅對上他一臉鐵青。
龍閻不悅地揚眉。「你若要尋死,早點通知,我也就不浪費力氣救你了。」
他在她床邊立着,那陰影遮了她所有的光,對她形成巨大的壓迫,卻也是她現在惟一的屏障。
「不要丟下我。」她再次懇求他,眼裏又泛出了光。
她突遭變故,她目睹死亡,她舉目無親,她隻身一人,她落入賊窟,她生死難料,她清白難保,她不想叫他丟下哪!
他皺眉,討厭她惱煩了他。
「我怕……我真的好怕……」她哽咽啜泣,揪緊了棉被,一哭又是不可收拾。看她哭得厲害,弄得他更加心煩意亂。
他沉聲道:「我討厭女人哭,我討厭女人黏我,我討厭女人動不動就尋死,你每一項都招我討厭,還敢叫我不要丟下你?」
他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沒有馬上離開。
一線生機!梁歡歡在他一堆的討厭中,聽到一線生機。她趕緊擦掉縱橫的涕淚,抬頭望他。「往後我不哭,我也不黏你,我……我看了你就離你三步。不不,我離你五步之遠,只求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他不說話。
這是好消息,表示他不反對。梁歡歡趕緊說道:「我想,他們要的,應該是贖金,等我爹娘來贖我后,我就可以安全回家了。若是快馬奔走,只要個把個月就能來回的。你陪我這個把個月,好嗎?我爹是『光祿大夫』,他最疼我的,你要什麼,我讓我爹給你辦去,他一定幫你辦得妥當。」
「我要清靜。」他冷冷地補了一句話。「跟女人在一起,是不得清靜的。」眼睛對她一掃。「特別是像你這麼愛哭的女人,會把我弄得更煩的。」
「不會的。」她連忙澄清。「我叫梁歡歡,歡歡喜喜的歡歡。我天天都歡歡喜喜地笑着,一點也不愛哭的,是到這兒來才會這樣的。」
她眨了眨眼,漾水的眼瞳格外分明,淚花在眶邊打轉,就是不敢掉下。
他看得出她的努力,也看得出她的害怕。
龍閻繃著臉。「這裏的人,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你要記好,在『劉家寨』哭是一點用都沒有。」
「我知道。」她一連點了好幾個頭,見他語氣中有鬆動的意思,她趕緊翻身起床,對他叩拜。「龍爺,只要你收留我,我什麼都聽你的。」
「別叩頭了,頭都已經一個窟窿了。」他不耐地制止了她。
「是。」她跪挺身軀,小心翼翼地與他對望。
龍閻低覷着她。梁歡歡雖是俏甜可人,認真說來,卻不是天仙絕色。可是她眼瞳圓潤黝亮,定瞅人的神態,像個稚子無辜無助,除非天良盡泯,否則很難拒她千里。
他原有十個百個理由,不要收留她的,可眼下卻敵不過一個收留她的理由:他動了惻隱之心了。
這女人竟然勾動他的惻隱之心,這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龍閻找了一張椅子坐下。「我可以和寨主商量,把你留在我身邊,由我看管。不過,我先說了,我不是一個好伺候的人,你要是伺候的好,我就多保護你一天;你要是惱怒了我,我一刻都不留。」
「謝謝。」她滿懷感激,一時眼眶又犯酸熱。
「嗯哼。」他軒了眉。
她連忙凝蓄眼中的水氣,巴看着他。「龍爺,還有一件事情,想求您。」
「你不是要伺候我的嗎?怎麼還沒伺候好我,就要我先替你辦事了?」龍閻雙手環胸,冷冷地瞧她。
那表情彷佛在說:沒有關係啊,你要是有膽的話,就說看看。
與他視線相觸,梁歡歡困難地咽下口水,胸口冬冬地急跳,她十指交纏攪擰,溽出了些微的汗。「是這樣的……我的婢女……和我情同姊妹……她死了……我不能放她在荒郊野外……我想……我想去埋了她……」
龍閻想到她那時哭得凄切,料想她和婢女的情誼確實深厚。這請求,猶在人情之中,他點頭。「好。」應允得乾脆,一點也不為難她。
「啊……」梁歡歡反而怔了晌,沒想到他一口答應。
「怎麼?」他揚眉,難道她要受到刁難才覺得不奇怪嗎?
「沒事。」梁歡歡看着他,挽出嬌甜的笑容。
她的運氣總算不差,遇上了面冷心熱的他。因為有他,所以即使是在險惡的土匪窩裏,她還能保有笑容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