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徐師爺
他走進來,衝著正從地上往起爬的金八兩喝道:“混帳的東西,把朱莊主關在什麼地方了?”
來這一腳踢得不輕。
他只能用手往旁邊的牢房指了指。
那裏面正關着朱煥明。
那人看着牢門上的大鎖,眼裏似乎要冒出火來,厲聲道:“把門打開。”
金八兩緊閉着嘴,向不遠處的一個獄卒比劃了一下,那獄卒即上前把門打開了。
金八兩看着那個中年人,心裏這個恨就甭提了。
他從昨天開始就前思後想,加了一千一萬個小心,就怕牽連到裏面,結果還是沒耽誤倒霉。
知道被關進來的是南陽的頭面人物朱煥明,他就琢磨這事兒不好辦,朱煥明是什麼人?不僅家財萬貫,而且神通廣大,據說他和大金國的好些權貴都關係密切,完顏畢錚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葯,把他抓來了,這種人是你小小南陽府能關得住的嗎?
按說給關到這裏面的人,他金八兩先都要給他們吃點苦頭殺殺威,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揩點油,可碰上的是朱煥明,他敢么?
瞅瞅人家那氣派,哪象是來坐牢的呀?
真要是把他怎樣了,金八爺只怕以後也不用在這片地兒上混了。
他有心借這機會獻點殷勤,結交一下朱煥明,又覺得不太穩妥。
如果沒什麼事情,完顏畢錚得醉到什麼程度,居然叫人把朱煥明抓來?
這裏面不可能沒有徐正明的事兒。
大將軍一向有酒有肉有女人就成,他什麼時候管過正事兒?這一定是徐師爺搞的鬼。
這個人太***陰,讓人想起來就心裏毛,萬一他有什麼證據想把朱煥明往死里整,又萬一他真能得逞,那他這馬屁可就拍到虎腳上了。
徐正明能饒了他?
這南陽府到今天好象還沒有什麼事兒能瞞得了這位徐師爺。
金八兩思量再三,最後還是認為不能冒險,所以吩咐手下小心侍候,既不能為難煥明山莊的人,又不能和他們過分接近,而他自己乾脆躲起來,連面都不露,這樣不管最後是什麼結果,都不會落人口實,而且誰也不得罪,你誰都怪不着我。
他滿以為自己想的夠聰明夠周到,可他沒想到人家根本沒理會他是怎麼做的,他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就給一腳踢了出去。
他心裏能不恨嗎?
他雖然閉着嘴,卻已經在肚子裏把這個人的十八代祖宗都罵了一百八十遍了。
可他就是不敢出聲。
因為踢他的人就是徐正明。
徐正明連看也沒再看金八兩一眼,跨步進了牢房。
朱煥明正盤膝坐在一堆乾草上閉目養神,就在門外金八兩給象球一樣地踢出一丈多遠摔在他的門前,這麼大動靜他楞象什麼也沒聽見,眼皮都沒抬一下。
徐正明大步跨進牢房,腳步跺得山響,還捎帶咳嗽了一聲。
朱煥明終於睜開雙目,面帶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徐正明,淡淡地道:“徐師爺。”
好象他早就知道來的是誰一樣。
他和徐正明雖然從無交往,但也曾見過一兩次。
徐正明一臉惶愧地又搶上兩步,向朱煥明一揖到地:“煥明兄,小弟來晚了,這真是……真是……天大的罪過,如何,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他自稱小弟,其實比朱煥明要大得多。
朱煥明站了起來,還了一禮:“承蒙金八爺的關照,我們這一家子還算過得安靜。”
“這就好,這就好,”徐正明似乎鬆了口氣。“總算沒有鑄成大錯,否則,小弟真是無顏面見南陽父老了。”
朱煥明不動聲色地道:“徐師爺言重了。”
徐正明一臉慚愧地道:“小弟今天是特意來向煥明兄請罪的。前兩天,小弟奉將軍之命外出公幹,沒想到幾個不成器的手下竟然向將軍進了讒言,居然把煥明兄捕來。小弟剛剛回到南陽,聽到這件事後立刻趕來了,特來向煥明兄請罪。”
朱煥明道:“徐師爺說的哪裏話?在下雖然自認為清白,但貴手下也是執行公務,徐師爺何罪之有?”
徐正明道:“約束不嚴,教導無方,怎能無罪。”
朱煥明道:“把事情查清楚也就行了,徐師爺不必太介意。”
徐正明勃然道:“查清楚什麼?查煥明兄通匪?天大的笑話,煥明兄若通匪,那我徐某人也通匪了。南陽城裏誰不知道煥明兄豪俠仗義,扶危濟困,乃當世之孟嘗,說你通匪?這樣的罪名真虧他們想得出。”
他忽然轉過身,沖身後的人喝道:“我想問問你們,你們以通匪之罪名把朱莊主關到這該死的鬼地方,到底有什麼證據?說來聽聽。”
他身後站着的也就是剛才跟他進來的,有查封煥明山莊的耿心忠,另兩個人是害死西門秋風毀了秋風寨的“太湖毒龍”田松和“惜花劍客”慕蓉青雲。
三個人沉着臉,垂着眼皮,誰也不說話,看樣兒是知道闖禍了。
“說。”
徐正明看起來氣得就差跳起來了。
耿心忠給嚇得一哆嗦,嚅嚅地道:“我只是奉命抓人,至於……那是他們說的。”
他身為武威大將軍手下的將官,卻給一個小小的師爺訓得跟狗似的,足見徐正明的霸道。
徐正明盯着慕蓉青雲,陰森森地道:“你們有什麼證據嗎?”
“沒有證據。”
慕蓉青雲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什麼?沒有證據?沒有證據你們就隨便抓人?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們……你們……”徐正明似給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我們也沒想把他怎樣,只不過聽說他有錢,就想用這種辦法敲他一筆,有什麼大不了的?”
慕蓉青雲似有些不服氣,但也只敢小聲說。
“你說什麼?為了錢?僅僅為了弄兩個錢就給人家栽上這樣的罪名?”
徐正明的眼裏似要噴出火來了。
“說,你們到底敲了多少錢?”
慕蓉青雲道:“還沒談呢。”
田松嘿嘿一笑道:“我等原打算關他三天,,不理他,讓他自己先沉不住氣,這樣事情比較好辦。”
“好啊,太好了,真是好辦法,好計謀。看來我徐某人無能,沒有款待好你們,害得你們還要想辦法去敲詐別人。可我徐某人就是個小小的師爺,沒有萬貫家財,沒法兒給你們日日錦衣玉食香車美女,可我從前也是這個樣兒,不滿意當初就別跟着我。”
徐正明氣憤已極。
“徐爺……”
田松大概想解釋一下。
“不敢當,”徐正明斷然道,“你們聽着,從現在開始,你們和我徐某人沒有任何關係,我這小廟容不下幾位大神仙,請你們馬上離開,記住,從今天開始,我不想在南陽城裏見到你們。”
完轉過身,再也不看他們一眼。
慕蓉青雲的臉上先掛不住了,忍不住道:“徐爺,我們承認這件事辦得確實不對,可跟着你這幾年來,我們也曾為你徐爺鞍前馬後出生入死,立了不少汗馬功勞,就為了這麼個土財主,你用不着這樣絕情吧?”
徐正明哼了一聲,根本不理他們。
田松和慕蓉青雲對望了一眼,終於一跺腳,轉身而去。
耿心忠兩頭看了看,也跟着去了。
徐正明連瞧都沒回頭瞧一眼,他再次向朱煥明深深一輯,滿面羞愧地道:“煥明兄,都怪小弟識人不清,害得兄長一家受苦了。
朱煥明似也有些惶恐地道:“徐師爺也是為小人所誤,現在真相大白,也就不必介懷了,只是害得徐師爺兄弟不合,在下甚是惶恐。“
“哪裏話,這樣的人也算是兄弟?煥明兄就不要再折殺小弟了,只要煥明兄不在心裏怪恨小弟,小弟就感激不盡了。”
“真相已經大白,與徐師爺無關,在下怎會怪徐師爺。”
“煥明兄是大人大量,如此小弟就不再啰嗦了。那就請煥明兄和嫂夫人收拾一下,先離開這地方,外面車已經備好,改日小弟一定前去負荊請罪。”
朱煥明似乎一楞:“徐師爺的意思是在下等現在就可以走了?”
“當然,難道煥明兄還嫌我的罪過不夠大嗎?”
朱煥明一笑:“哪些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徐正明轉身揮手,道了聲:“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