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最毒婦人心

第四十四章 最毒婦人心

他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忽然會死。

楊金山的突然倒下震驚了大廳里幾乎所有的人,因為震驚使廳里出現了剎那的寧靜。這一刻,即使有一根針掉在地上也會聽到聲音的。

“啪”地一聲輕響,雷恨又剝開了一個栗子。

在這異乎尋常的時刻,已經響過很多次剝栗子聲竟讓人聽得心頭一顫。

這聲音里竟似含着殺氣。

雷恨把剝好的栗子放進嘴裏,慢慢地咀嚼着,眼睛微眯,一臉的享受,好象剛才什麼事情也沒有生過。

短暫的沉寂,無花宮的人馬上恢復了常態。

她們只是震驚於事的突然,對於這類事情她們可不陌生。

只有風曉霜,臉色蒼白,目光低垂,拚命地咬着下唇。

反應最強烈的只有三個人:秦不還,宋五郎,還有那懶散凌亂的中年人。

那個中年人一直饒有興趣地看着冷冰清“審問”楊金山,就在楊金山倒地的剎那,他霍然轉,目光射向雷恨,眼裏閃過刀鋒般的光芒。

就在那一剎那,雷恨拇指與中指環扣,彈出了她手中的栗子。

楊金山就倒在宋五郎的旁邊,鮮血從頸部那栗子大小的洞中象泉水一樣汨汨湧出。血流在地上,迅向外蔓延,頃刻間便是殷紅的一大片。宋五郎連退兩步,抬頭望着冷冰清,一臉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你們……你們殺了他,你們竟然……殺人?”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一個剛才還活生生的人,居然一下子就死了。

個人的死原來是如此輕易,如此迅。

他當然看不出是什麼人出的手,所以他看着冷冰清,看着這個剛才一直主持局面的人。

秦不還則盯着雷恨,厲聲道:“你居然殺了他?”

由於他站的位置的關係,剛好看到雷恨出手,他腦中浮現出“太湖毒龍”田松把筷子射進西門夫人母子咽喉的情形。

胸中的怒火立刻燃燒了他。

“你憑什麼殺他?他說的有錯么?這裏是他的家,他連話都不能說嗎?就算他說的不對,也不至於下殺手,你們……”

風曉霜的警告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住口,無花宮的事不需要你來插嘴,再多說一個字我立刻割了你的喉嚨。”

風曉霜真的把劍抵在了秦不還的咽喉上。

秦不還幾乎噴火的目光轉向風曉霜。

他一向就不是個受威脅的人,自小受到的嚴厲管束反使他養成了叛逆倔強的性格,以至最後不但背着母親一個人偷跑出來,而且連名字都改了。

這種人一旦認起真來,刀架脖子也不會低頭的。

秦不還轉向了風曉霜。

這一刻,他的怒火絕對可以點燃任何他目光所接觸到的東西。

包括風曉霜。

他現在恨絕了無花宮的人。

因為她們殺了楊金山。

他和楊金山沒有任何關係,但他看不過這些人恃強凌弱草菅人命。

她們怎麼能這麼隨意地對待一個人的生命?

而且是一個無辜者的生命。

他現在已經不敢再自命不凡,也不想再充什麼英雄好漢,抱打什麼不平,但他還是秦不還,還有胸中正氣——或者說是意氣——他不能眼見這樣的事在眼前生卻無動於衷。

就如當時在秋風寨面對田松等四大高手(至少對他來說是高手,而且絕對是),他明知遠非其敵,還是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

劍鋒的冰冷和肌膚的刺痛只能讓他更加怒火中燒。

可真正面對風曉霜的時候,他到底還是閉上了嘴。

因為他看見了風曉霜的眼睛。

風曉霜語氣凌厲,劍鋒冰冷,出手無情,可她的眼睛裏卻飽含着另外一種東西

――焦慮。

在“南仙居”看到那朵花的時候她的眼裏便閃現過這種神情,進入楊家大院之前她悄悄叮囑的時候,秦不還又在她眼裏看到了這種神情,而這一刻,她的眼裏的焦慮更濃了。

除了焦慮,還夾雜着一絲痛苦。

那美麗眼睛裏的複雜神情深深地震憾了秦不還,他一下子呆住了,渾然忘了抵在咽喉上的冰冷的劍鋒。

那似怨似嗔的眼神象是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力量,秦不還一肚子的煙火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也許是話沒說出來憋回去的緣故,秦不還的臉漲得通紅。

見他沒有說話,風曉霜收回短劍,避開了他的目光,白皙的臉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

雷恨冷冷地瞥了風曉霜一眼,森然道:“風丫頭,管好你帶來的人。否則,萬一宮主見不着他而誤了什麼事兒,我們**軒可不負責任。”

風曉霜垂着頭,低聲道:“是。”

象是做錯了什麼事情的孩子似的。

風曉霜受氣的樣子,秦不還不禁心頭火起,不過想到剛才的眼神,他還是忍住了。

現在他已經開始有點明白了,他的激憤不僅會給自己帶來危險,也會給風曉霜帶來麻煩。

無花宮的姐妹並非真的象姐妹一樣。

見鬼,我為什麼要閉嘴?我幹嘛怕給這丫頭惹麻煩?

他心裏雖然這樣嘀咕,但到底沒再說話。

冷冰清的目光掃過眾人,用幾乎比她目光還要冷的聲音道:“楊金山用情不專,欺凌妻,本人拒不認錯,不思悔改,更有甚者,竟敢蔑視斬情堂謾罵無花宮頂撞姥姥,實屬罪大惡極,不容寬赦,按本宮之規定,就地處以極刑,敢有不服者……殺無赦。”

宋五郎仍不住地低頭去看倒在他身邊的楊金山,再抬頭看看對面的冷冰清,口裏喃喃地道:“官府殺人還要先審案,再定罪,然後收監,選定時間才能開刀問斬,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地把人就殺了,這是什麼規矩,你們的規矩大過王法么?”

他始終無法相信眼前生的事情是真的。

他只不過是個農夫,沒什麼見識,但向來生性倔強固執,好鑽牛角尖,認準的理,別的就什麼也不在乎。

他一開始就認為我沒做什麼違心事,我不認識你們這些人,更從來沒妨着你們礙着你們,憑什麼抓我來?你們算什麼人啊?看你們到底想怎樣?

心裏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從來到這裏他就毫無懼色,反倒有些瞧不起戰戰兢兢的楊金山。

但他實在沒有想到這些人殺人竟比他鋤地還要隨意,還要簡單,還要輕鬆。

這一刻,他心裏的震驚遠甚於恐懼。

那個中年人在楊金山倒地的剎那渾身散出一股凌厲的氣勢,使他整個人就象是一把出了鞘的劍,但僅僅是那一剎那,他馬上就恢復了常態,恢復了他的懶散和輕慢。

宋五郎的話引來了他的一聲輕笑,他嘆了一口氣,搖頭道:“到底是個鄉巴佬,這裏可不是你那一畝三分地,這是江湖,懂么?江湖,講的是誰的刀快,誰的勢大,王法在這裏如同狗屁,再鑽牛角尖,你的小命只怕也要斷送在這兒了。不過也未必,瞧你這樣也就是個窮光蛋,殺了也沒什麼好處。”

他說話的時候不看任何人,象是在自言自語。

宋五郎一梗脖,瞪着中年人道:“斷送了小命兒我也要說,這楊胖子不是什麼好人,打獵打不着就射人家的羊,騎馬不走大路專好踩人家的田,可幹完這些壞事他一定會賠錢,只多給不會少,所以他還不算太壞,不該就這樣給殺了。”

他還蠻認真的。

中年人淡淡地笑了一下:“人不壞有什麼用,誰讓他有錢呢,他不死,怎麼好拿他的錢呢?”

“邱松揚,不要不知死活,在我無花宮的眼裏,天下聞名的邱松揚和楊金山沒有分別。所以,你最好住口。”

冷冰清的眼裏透着殺機。

風曉霜,朱敏仙,還有秦不還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那個中年人。

原來他就是邱松揚。

這個搞得如此狼狽的傢伙竟然就是風流自賞特立獨行、被江湖中人罵為淫賊色棍卻又讓無數女子為之痴迷瘋狂的“千芳百草尋香劍”邱松揚。

邱松揚嘿嘿一笑,道:“我住不住口都沒有關係,大家心知肚明,只有楊金山死,他的家產才能落在他老婆手裏,落在他老婆手裏,也就等於落在無花宮的手裏,不,也許――是落在**軒的手裏。”

他側目看着雷恨,臉上帶着玩世不恭的笑,眼睛卻神光逼人,彷彿一下子可以把人看穿。

那實在不是一個階下囚的眼神。

“你胡說,”劉氏臉色蒼白,顫抖着道,“楊金山死有餘辜,所有的東西是我心甘情願獻給姥姥的,我現在是無花宮的人,我的一切當然也是無花宮的。”

邱松揚嘖嘖搖頭:“人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楊金山縱有千般不是,終究是你丈夫,如今他死了,你非但一滴淚沒有一絲愧也無,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那就讓你見識一下‘婦人心’。”

冷冰清刷地拔出了她的劍。

她的劍比風曉霜的要長些,卻比尋常的劍短,劍一出鞘,精光四射。

她本來要衝出去,雷恨擺了一下手,她又止住了。

雷恨淡淡地道:“讓他說吧,連話都不讓說,人家會說我們不講道理的。”

好象她很講道理似的。

就算講,也只是她的道理。

“楊金山的事就算結了,劉氏從現在起就軒的姐妹了,你們要好好照應她。該這小子了吧?他是誰弄來的?”

她把目光投向了宋五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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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血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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