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若是運衰,連老天也會忘記對你施捨丁點的仁慈,還讓你嘗盡不得安寧的滋味……或許“屋漏偏逢連夜雨”便是這麼來的!
隔日大早,龍紹祥被急驟的敲門聲煩起,張媽慌懼的喊着:“祥少爺大事不好啦!”
他奮地掙着張開眼,胸口的重壓令他也斜瞥眼瞧……原來是純純的手橫放於上,難怪他昨夜直覺氣悶而噩夢連連。
小心地抽出被她當成枕頭的手,他蹙眉打開房門。“什麼`大事’不好了?”
“純純不見了……”張媽急白了臉。
“我知道。”他因睡眠不足導致的“起床氣”不小。
張媽沒留心他說什麼,盡顧絮聒不休。“我叫了許多人將家中的里裡外外都翻遍啦,就是不見她的人影,她該不會溜出去?如果這樣她……咦?你知道?”伺候祥少爺二十七年了,她怎不知他有“料事如神”的特異功能?
“她在我房裏。”龍紹祥甩甩髮麻的手。
“嗯?她在你房裏?”張媽怪叫,老容失色要勝剛才。
“小聲一點,不要吵醒她,讓她多睡會兒。”他抓理他的頭髮。
“可是……”張媽呱呵着臉瞄見床上光身的純純,再瞪着他的敞胸和短褲,你想她能想到哪兒去?
“噯、噯,我可是什麼都沒有做喔!”龍紹祥半舉雙手,十指對天。“我發誓。”
“哼!”張媽冷眼上下覷他,明顯地撂出“是嗎?”她現在幾乎是將純純當女兒來看也!“我去打理早餐。”
“喂——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啊!”他對着她矮胖的背影申冤。
張媽搖搖頭晃下樓,他忽有從此以後會失寵的憬悟。“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嘛!”神明啊,您劈死我好了……
龍紹祥嗚呼哀哉地閂住門,姍姍呆望床上的純純,適才的聲響並未擾到她仍酣的好夢,他懷疑上輩子他可能是作惡多端的壞蛋,所以這輩子要受難償債。
啊!他說什麼也睡不着了,算了,偶爾早起有益健康。他消沉地進入浴室盥洗,刷完牙后,他慣例地沖澡,嘩啦啦的水聲和良好的隔音設備蓋住外界的雜音,若非他屋內的警報器作響,他尚且不知外頭已起世界大戰。
“怎麼啦?”他邊里毛巾邊跌跌撞撞衝出來,全身濕淋淋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毯上形成一塊塊的水漬。
“祥哥哥!”純純泛着兩汪眼淚從桌底下狂奔進他懷中。
“怎麼啦、怎麼啦?”第一句龍紹祥問的是她,第二句他問的是他十多分鐘前還井然有序、窗明几淨、現卻凌亂無章的卧室……
落地的羅馬簾名副其實的成為“落地”,壁櫃的書籍和他得獎電影的獎盃“錯綜複雜”地散於四處,椅子、桌子該倒的倒、該翻的翻,不該翻和倒的也移了位,水床上撒滿他枕頭內的羽毛……偌大空間內完好如初的大概獨剩床對角嵌在牆內的電視機。
“到底怎麼啦?”他一手輕撫她亂披的發,一手關上警報器,盡所能地放柔音調問她,利眼覽視每一隅,探查是什麼導致警報器叫囂、難不成……有人想破窗而入嗎?
“祥……哥……哥!”純純惕惕哭泣,上氣不接下氣。
“乖!不哭,我在這兒。”龍紹祥用輕聲細語來助她壓驚。
“你……剛剛……不見了,人家……怕……怕!”純純哽咽地抱怨。
“有壞人進來嗎?”中龍山莊的保全系統是麒的好友王佑鑫的關係企業所設計的,它從未出過差錯啊!
她埋在他臂膀里的腦袋左右搖了搖。
“難道是……”他想起昨晨她在客房因不安而造成的破壞力。
“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純純緊緊地鉗住他。
她不是有暴力傾向,只是具有和野生動物般的獸性!他得想辦法幫她收斂和教她控制。“我……”
門猝然被人由外撞開,龍紹麟穿着睡褲踉蹌的以單腳連蹬好些步的拙姿登場,正好煞車在他倆的面前,嚇了兩人幾大跳,龍紹祥更是不顧自己的全裸,迅捷扯下別在腰際上的毛巾,倏地自純純的肩頸將她反包住免得她穿幫,整個情景暖昧得讓人不必想都歪!
龍紹祥劍眉縮成一線,盯着門外目瞪口呆的張媽和陸陸續續聽到警鈴跑來的僕人們,急忙按下自動開關鎖上門以堵住春光外泄!
龍紹麟擠眉弄眼眯着笑,摸摸後腦勺倒退一大步。“不好意思,真是打擾啦!”轉身他開門出去,閉門前他回眸意有所指地環顧四周。“想不到你們‘做’的跟打拳擊般激烈……呵呵呵!”
他忍俊不禁地發出的聖誕老人招牌笑在門外綿久不歇。
龍紹祥啞口無言與仍納罕迷糊的純純互視……這次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
姑且不理旁人的想法,龍紹祥沒料到他清晨要做的第一碼事,是教導與非洲落後土著生活習性差不多的純純——刷牙!
“哎呀!牙膏不用擠那麼多。”龍紹祥快抽筋了,他不過眼睛才瞥離一下下,她大姊已將牙膏從牙刷的毛刷部位,沿着牙柄順着屈拳握牙刷的手擠上一長條,且有繼續擠下去的趨勢。
“可是它的顏色好漂亮喔!”純純嫣然一笑。
“漂亮也不該拿來玩呀!”他幫她擦洗掉手上、腕上的牙膏。
“哈哈……好涼唷!”她玩起洗臉槽中的水。
“別鬧啦,水都噴到衣服上了!”他警告。“你再玩,我的襯衫就不再借你穿,你得穿張媽買來的新衣服。”
相不相信?不到半天的時間,張媽已把純純睡的客房裏的衣櫃全部填滿。
“不玩就不玩嘛!”純純噘嘴嘟嘍,想到那些洋裝她就皺眉頭。
“好,現在跟着我一起做……來,先上……下……”他將小朋友學習刷牙的正確步驟仔細地示範。
純純的表現如同不入流的演員令他吐白沫。“不對,不是那樣刷……”他站在她的背後抓着她的手,面對鏡子帶着她做。“要這樣,這樣還有這樣……”
哦!這種相偎的感覺真好,他會上癮!龍紹祥遏抑不住體內的生理反應,他乾咳幾聲跳離她。“很好,用同樣的方法刷完所有的牙齒。”
“那……要刷……到什麼……時候……”純純滿嘴的牙膏泡兒咕嚕咕嚕,以她這般龜速,等她刷完時天都黑啦!“啊!糟糕,牙膏被我吞進去了。”
“誰叫你刷牙時講話。”他嘲笑地遞給她裝了水的漱口杯。“趕快用水漱一漱……”
他未講完,她已接過杯子依他所言地在漱口,當他繼續說:“然後把水吐出來——”的時候,她恰巧將水吞下去。龍紹祥無力的原地仰天轉一圈。
“你不早說。”純純這一早光是刷牙不小心喝下的水便快把她灌飽了。
“算我的錯吧!”他莫可奈何,幼稚園小傢伙皆知刷牙水“不必”飲。“以後記住早晚各要刷一次。”
“嘎?早晚都要刷呀!”純純尖着嗓,那她不是早上刷完正好接着刷晚上的,晚上刷完又得刷第二天早上……如此循環,她等於一年四季凈忙着刷牙嘛!
“對!早上起床后和晚上就寢前。”他假充嚴師貌,趁她在洗臉,他又說:“你的課程表我排好了,上午學禮儀,下午學才藝,晚上是藝術欣賞。”
“喔。”其實學不學及學的內容她不在乎,只要能和祥哥哥在一塊兒。“為什麼我要學那些東西?你不能帶我去動物園和狄士尼樂園嗎?”
“奇怪,你對玩的名稱知道得倒挺多的啊?”他撿起她隨手拋的毛巾。“你今天學的第一道禮儀便是‘物歸原處’。”
“‘烏龜猿畜’?烏龜、猿猴和牲畜與禮儀有什麼關係?”她眨着眼問。
“是沒關係——我指的是物品從何處來,用畢即該放回原位。”豆腐啊!哪裏有豆腐?他想要去撞一撞……
“嘖!這麼簡單的道理直說就好了嘛!幹什麼跟我講到烏龜、猿猴之類的。”純純哩哩羅羅地接過毛巾掛好。“可是……不對呀!”
“什麼不對?”他有不妙的惡感。
“照你之意,我吃完的魚骨頭是不是要放回海裏頭?我吃剩下的水果核,假使它來自美國,我就要把它送回美國去,它來自歐洲,我就要把它送回歐洲?萬一它被吃得光光的,沒有骨頭、沒有核,我該怎麼辦?”純純將亂丟的牙刷亦擺好。
龍紹祥聽得灰頭土臉。“你知道為什麼英雄會氣短嗎?”
“不知道。”老實是她的美德。
“就是被你這種女人害的。”他平平氣息方能開口。
***
“你怎麼`還’沒去公司呀?”龍紹祥偕同純純走進餐廳時問龍紹麟。
“正要走。”龍紹麟目挑心招地戲弄。“我`還’以為你倆會`累到’起不了床呢!”看向純純,他眨着一眼。“你的祥哥哥`行不行’啊?”他指的是“床上”功夫。
“龍、紹、麟!”龍紹祥用手制止他。
“很行呀!”她說的是當老師這宗事。“他早上教了我好多耶!”現在她明了刷牙非易事。
“是嗎?”龍紹麟笑得更狡獪地瞟着正與他拉扯的龍紹祥。“有空也教教我吧!”
龍紹祥甩開他的手入座。“你少亂想!純純說的是……”
“不用解釋,我了解。”龍紹麟越笑越誇張。
多說沒意義,龍紹祥決心給他一個教訓。“純純,你剛剛不是一直問我‘物歸原處’的問題嗎?何不問麟呢?”
“對喲!”純純於是將“物歸原處”引致的長串謬問重述一遍。
龍紹麟只聽得滿腦七昏八拐的魚呀骨頭、核……亂飛,暗自慶幸當初她纏的不是他,他故意抬手看錶愕叫道:“哎唷!這麼晚了,對不起,我該去公司了。”
隨即,立采“事遁”潛逃。
“瞧你日後敢不敢?”龍紹祥啐哼!
純純莫可名狀,渾然不知他們倆兄弟的較勁。“為什麼麟哥哥跑那麼快?”
“不要理他,你有半個小時吃你的早餐。”龍紹祥構思該如何堵住麟的大嘴巴,否則要不了多久,在國外玩耍的龍爸和龍媽都會聽到小道消息。
“半小時?”一早的刷牙耗盡她的能源,她需要更長的時間和更多的食物來補充。
“不要用手!”他拿叉背敲她的手。“怎麼不記得啦?”
純純認命地拿起刀叉,她原寄望他會忘了。“是。”
“說話就說話,不要吐舌頭,那不禮貌。”龍紹祥說。
“是。”純純馬上中規中矩地再說一遍。
“手,不要整個擱在桌上。”龍紹祥這回以刀背撩高她的肘。
她受不了了,她餓得發慌,他卻仍有心情找她的碴兒?
純純捧起盛着西式早餐的盤子,劈手抓了一條法國麵包躍出龍紹祥手及的區間。“吃個東西那麼講究,吃下去的結果不都一樣?我討厭用刀叉,我要用手!祥哥哥最泥鋁耍
說著,她橫咬麵包連跑帶跳地奔出餐廳,敏捷得猶像只偷食的小花豹。
***
龍紹祥終於在後院的林子中發現被丟棄在巨樹下的餐盤,他仰頭觀尋,果然看到純純坐在綠蔭的樹枝上,垂着修長的腿兒盪呀盪的。他不言不語,逕自傍樹而坐,手裏玩着盤子。
“我以為你會爬上來。”熬了有刻鐘,純純耐不住地打破寂靜。
“太高了,我年紀太大,爬不上去。”龍紹祥沉穩地說。
“你不生我的氣?”她嘴銜着樹葉。
“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他反質詢。
“因為我剛才任性、兇悍、不懂禮貌、不像淑女、不聽你的話,還罵你……”數着、數着,她掩面啜泣。“你……會不會討厭我?”
“被討厭的人是我啊!”龍紹祥拾取隨風飄下的落葉。
“沒有,我沒有討厭你,我只是說氣話。”純純搶駁。
有幾滴淚雨瀝在他的掌心,他只手撐跳起身,打開壯健的胳臂凝睇她。“下來吧!”
“祥哥哥!”純純以吊單桿的方式輕鬆跳下,躍入他提供的停泊港,在此,她可以得到她夢寐以求的溫暖。
“我訓練你成為一位淑女完全是為你好,我不想讓別人笑你。”龍紹祥聞着她女性的馨香。
“別人為什麼要笑我?”純純霧茫茫。
“因為你和他們很不一樣。”他掬起她俏麗無瑕的臉蛋。
她那沾染水氣的清澈瞳孔絕似兩顆名貴罕有的黑珍珠,牽曳他邁入真空的伊甸園,外界的風吹草動全然不關已事,地球停止旋轉,雲朵忘記悠流……就於他吻住她的那一剎間。
恍若有一世紀長,龍紹祥首先恢復神智,他抽開他的唇,呼吸因熊熊慾火而重喘着。“你該上課了。”現在該是感情放兩旁,“賭贏”擺中間……喳!感情?他說“感情”?
“上什麼課?”純純不是很樂意,但只要能使他快樂,她願勉為其難配合。
“走路。”他笑得足以令幾卡車的女人昏頭轉向。
“走路?”純純瞪大眼睛。
***
沒錯,龍紹祥就是要純純練習“走路”!
走路有什麼好練習的?不過一腳往前踏,另一腳跟着出。當然,不光是“向前走”,也可向後、向左、向右。
“有優雅的走姿是成為淑女的第一步!”他笑容不變地對頭上頂着書本的純純說。“不論你穿什麼樣式的衣服,走法都是相同。”
他輕拍她的肩胛骨。“抬頭挺胸,這和我教你的坐姿是一樣的口訣。然後眼睛平視前方。”
純純默念口訣將下巴抬得高高的,卻又維持眼睛看前面。“哎唷!這樣多難受呀!”她倉悴的撿起隨重力往後墜的書本,這次放在額頭,起碼以那種仰姿書不會掉。
“喂!小姐,我要你‘抬’頭不是要你‘仰’頭。”龍紹祥心裏早已是哄堂大笑,表面仍強裝老K臉。“要你挺胸,沒要你屁股翹出來。”
純純及時將臀部往前縮,這會兒是小腹突出。
唉!“自然一點,就跟你平時站姿一樣……”他話還沒說盡,純純已成三七步站定。“拜託你站相像樣點,好嗎?”
“你自己說`跟平時一樣’的嘛!”純純不滿地嘀咕着。
就這樣折騰許久,總算姿勢正確可以“開始”走了。
“要走一條線……”龍紹祥手執細棍當教鞭。“一條線,不是曲線或蛇行。對,再走回來……很好!”
純純來回不斷地走,心底亦來回不斷地念念有詞。“無聊透了,一點也不好玩。”
在走到第六十六趟時,她問:“走路的目的是什麼?”
“這個……”他倒從沒認真考量過。
“走路的目的主要是造成`移動’對不?”她自問自答。
“嗯。”她說得有理,龍紹祥點頭。
“既然如此,那何必在乎走姿呢?目的達到就OK了呀!”純純丟下書本,癱坐在椅子上。
“喏——你那是什麼坐姿?”他大聲吆喝,害她嚇得彈起來站直。
“重新坐一次。”他正顏厲色地雙手插腰。
純純敢怒不敢言,僵直地往下坐。
“還是要抬頭挺胸。”他拿着棍子打她的屁股。“又翹出來。”
“哎啊!好疼!”純純撇嘴吃痛地撫着被敲的部位。
“怕疼就不要亂翹。”他以棍尖順着她脊椎上下畫,不過他寧可以手替棍……呀!他想歪啦。“這整條線是直的。腳,你的腳!”他用棍子將她兩膝打在一起。“女孩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站與坐,膝蓋都要併攏,兩腿不可開那麼大。”幸好他沒站在她前面,不然肯定“破功”!
接着他搬了兩張椅子對放。“現在頂着書練習走到那張椅子坐下,再站起來走回這張椅子坐好。”
在山裏、水裏玩慣的純純怎受得住這些酷刑,正當她要抓狂時,一僕人恭敬地走來。“祥少爺,楊小姐的電話!”
“好,你自己練一下。”他交代純純完后才拿起書房內的分機聽筒。
楊小姐——楊綿綿是他電影公司里的公關經理,此通電話志在說服他接受美國“時代”雜誌的專訪。
好不容易他接受並談妥訪問的時間和地點,他掛上電話,扭頭說:“純純,你有沒有偷懶……啊?人呢?”
說人人到,但不是純純!
傭人小翠氣喘吁吁地跑來。“祥少爺不好了,純純小姐……”
他心悸的往房外沖。“在哪裏?”
“在大廳——”小翠用勁兒的跑才能追上他的速度。
***
客廳里,純純以二樓的欄杆扶手當平衡桿,模仿體操選手擺着“破司”在上走着,還不時倒立,揚起一串銀鈴的笑聲。“抬頭挺胸!”
挑高的大廳,單是一樓到二樓的地面就有六尺之高,再加上扶手本身的高度,難怪龍府的家丁全集合在樓台上下的附近。
“純純,你下來吧!”張媽且拜且求的,這若是摔下來少不了斷腿斷手呀!
“純純小姐……小心……啊!”眾仆的啊聲此起彼落,音量大小隨着她驚險不一、難度不同的“招數”而變動,二樓的傭人尤其着急,拉與不拉她下來是進退兩難,祥少爺遲遲未到,張媽不敢作主怕有什麼閃失,因此只好護在她的身後。
“你在上面做什麼?啊……危險!”張媽被嚇得膽戰心驚。
“放心啦,我在練習走路,沒關係……啊……”她腳下一個滑溜,整個人在扶手上搖搖晃晃,後面的那聲“啊”並伴了大伙兒的“餘音繚繞”,每個人幾乎都遮住眼不敢瞧。
“噓……”她總算穩住。“好險、好險!”
臉藏在手後面的眾生等了半晌未聞摔落響,又聽到她嘻嘻的笑顏,這才大膽的從指間偷窺,見她依舊好端端地站在上面,皆同時鬆了口氣。豈料,氣不遑吐完,她已側身沿着樓梯扶手往下滑向一樓,嘴裏不忘快活的吆喝:“呀嗚!”
龍紹祥衝進來時正好她欲落地,他手忙腳亂跨前接住她,純純覺得刺激好玩極了。“哈!安全上壘!”
“你好像很喜歡棒球啊?”這個搗蛋小精靈,也許他該考慮送她去馬戲團或競選國手,肯定能為國爭光。
“對呀,爸爸是棒球迷,以前常陪我玩。和我們生活一起在的猩猩則充任撿球員。”她將紅咚咚的頰貼在他的胸膛回想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等有空我會陪你玩,但是我們先來算一算剛剛你頑皮的帳。”龍紹祥目光冷冽,咄咄逼人的鷹眼中凍着寒氣,那是他要動怒的前兆。
幾十位僕人機靈地嗅出火藥味,紛紛不敬禮解散走避去也。
純純凝視他黑眸深處,不懼反率真地用指腹輕摸他臉上綳直的線條,試想把它們撫馴磨順,嗲稚的聲音柔得可以融化一座冰山。“你在擔心我對不對?”
“我……”龍紹祥愕愣。
沒錯!他之所以那麼生氣緣起於他的擔心,當乍聞傭人的通報,他甚至缺乏聽完的勇氣,擔心她出了無法挽救的意外……他看到她站在那麼高的地方,他即擔心她會失足……想到有失去她的一天,他的心整個糾結……
是啊!她對他似乎已經不再單是項“賭注”。
“我好高興你會擔心我喔!”純純哂然而笑,真情流露地啄了他一下,然後又靠回他的懷裏。
柔能克剛!龍紹祥的騰騰烈焰倏地降溫冷卻。
“走路風波”且告一段落。
***
經歷一場與昨日“五十步笑百步”的午餐大戰,純純在把餐廳攪得烏煙瘴氣之後,繼續當天下午的才藝課,龍紹祥特意請了全日本花道冠軍的大師來教授純純插花!他則順勢休息、休息,免得未老先衰。
孰料一堂課下來,大師便因心臟病突發而送醫急救。
龍紹祥擰眉咯血,雙手交叉在胸前。“你‘又’做了什麼好事?”
“我什麼`好事’都沒做啊!”純純好無辜。“你上課前一直叮嚀我要尊師重道,我真的、真的、很乖的跟着她學習也!”想想她又說:“我還幫她倒水喝呢!這算不算‘好事’?”
只是龍紹祥事後察覺,她所倒的水是插花用的生水,裏頭尚含了幾滴醋,不過此已毋需再去考究。
“那為何老師會氣到病發?”而且上救護車前還抖着指頭比着她,一臉罵不出話的鬱憤狀。
“我怎麼曉得?我只不過問了她一些問題,她的氣色就越來越差。”事實上,她問的不止“一些”,人家是大師每說一句,她就附上一句“為什麼”。
“嗯。”他太清楚她的“好問”有多令人……想掐住她的脖子,龍紹祥漸漸有點瞭然大師發病的原因。
“後來她看到我插的作品,她就……”純純做了個“開花”的手勢。“我想可能是我插得太好,所以她……”
這是最不可能的啦,他有自知之明,揮着手他阻止她的下文。二讓我看看你的作品。”
“好。”她欣喜陶然地拉着他的手蹬步引他去看她的大作!“如何?很傑出吧!”
龍紹祥尋了半天,只覓着滿桌滿地的殘花殘葉,未瞧到她的“很傑出”。“我想八成是我視力太差,我找不到你`懊’人的佳作。”
“它就在你面前呀!”純純扳着他的臉往下看。
“唰?這……就是你`插得太好’的……”龍紹祥掩住笑,無怪乎大師會……他方才還以為它是……不要的垃圾呢!饒是他不暗插花,他亦不覺得那叫插花。
“怎麼?你不喜歡?”純純蹲下來與它平高。“我認為滿好的嘛,簡單又有創意。”
他用拳頭的虎口堵住嘴避免笑聲爆開,肩膀卻抖動得非常厲害。“的確是‘簡單又有創意’!”因為她把所有的花和葉全剪掉,僅存枝條歪斜地立於花器中,這不夠“簡單”嗎?與其說此盆是插花,不如說它像祭拜用的爐插上香。
好吧!算他龍某人不懂藝術、不懂“創意”、欠缺審美觀念,可是……他扼抑不住地笑到趴在桌上……
純純鼓着頰不解和不滿地戮他的背。“你笑成那樣是代表讚賞或是恥笑?”
“讚賞、讚賞!哇哈哈!”龍紹祥設法正容,怎奈臉部肌肉根本不聽使喚。
純純不悅地用力坐下,雙臂環胸瞪着他。“我猜你是‘恥笑’!”
“沒有、我沒有……”他收住笑,但仍收不住上滑的唇線。“我是因讚賞而笑,為了獎勵你,我們去打棒球。”哈!他很少這麼大笑過,感覺……真好!
“真的?”純純剎地從椅上蹦起來,不悅的表情轉眼心花怒放。
“真的。”他瀟洒悠閑地讓她挽着。
囊括之後的幾天發現,她拿手愛做的只有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