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使戰爭的開始，起源於聖天使之位的爭奪……
相傳，聖天使可以預知未來，他不但位於天堂的最頂端，還必須指導天使們的行動，也決定天堂的一切。
他的位置崇高而且聖潔，雖背負先知者的痛苦，但是卻可以受到所有天使們的尊敬，並將力量傳續下去。
不料，這一次的聖天使傳承卻出現了爭議，因為聖天使亞赫拉居然想將聖天使之位和力量都傳給一名才剛來天堂不過一百多年的小天使，使得幾位天使相當不滿，糾結了近千名天使發起天使戰爭，誓要亞赫拉改變想法。
於是，天使戰爭開始了……
在這一段期間內，天堂一陣紛亂，沒有任何天使下凡收魂、也沒有任何天使聽得到人類的願望。
紅，染在雲端上，天使們被劍刺入胸膛而亡，孤零零地等待着重新下凡投胎，然而戰事卻沒有結束的跡象。
「唉，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天使菲貝兒微微嘆著氣，不過仍加快飛行速度，振翅飛進了天堂最高聳的宮殿裏。「搞不好亞赫拉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了，卻什麽？警告都不給我……」
抱怨歸抱怨，菲貝兒還是尊敬地由大門口走進去，免得被其他天使抓到小辮子，說他老是因為有亞赫拉撐腰就隨隨便便。
走進內殿，菲貝兒果然瞧見一頭雪白長發的亞赫拉就坐在桌前，皺著眉審視各大使送上來的資料。
「亞赫拉。」菲貝兒輕輕出聲，亞赫拉即刻抬起頭來。
「菲貝兒，是你。」
亞赫拉這位聖天使，雪白的發已近透明，額上貼著純金的裝飾，端正的臉猶如上帝賜與的完美作品，俊美、英氣逼人。
他身上的衣着跟一般天使幾乎無異，不過在簡單的剪裁中，卻俐落地綉上了些金絲，使得他看起來永遠是那麽與眾不同。
「當然是我啦！否則還會有誰在這個時間跑來找你！」菲貝兒一屁股坐在空的座位上，絲毫愧意都沒有。
照理說，他這位天使該在天堂邊界與反叛的天使們作戰，但是他卻偷溜了回來，而且還大剌剌地跑來這裏。
這要是被其他天使們撞見，可大事不妙。
不過，他就是擔心亞赫拉嘛！這個傢伙在當上聖天使之後，就是像現在這個樣子，成天愁眉苦臉，害得他無法放下他不管……
哎，都幾百年了，亞赫拉每天都被關在這座名為天堂的苦牢裏，要是連他都不來看看亞赫拉，那麽還有誰能呢？
至少，菲貝兒的心裏是這麽想的。
他和亞赫拉好歹也是近千年的好朋友，於公於私，他都想把自己的肩膀借給眼前的這名白髮天使……
「是呀！」亞赫拉不再鎖眉，微笑來到菲貝兒的面前，半彎著腰，將自己的臉埋進他的肩窩。
菲貝兒沒有躲開，悄然嘆了口氣。
為了天堂的事情，亞赫拉早就忙得不可開交，如今又出了這些亂子，他當然是更加忙碌。
也就是因為如此，菲貝兒根本無法專心地戰鬥，便趁隙溜了回來。反正他菲貝兒臭名滿天下，溜班、失敗是常有的事，為了亞赫拉再多個幾次也無所謂，畢竟以前亞赫拉對他也挺好的。
想他菲貝兒可也是個知恩圖報的天使，所以他也索性常常飛來這裏當不速之客，而亞赫拉也非常歡迎他，他就更樂得無事一身輕。
不過這一次的麻煩真的大了。亞赫拉想把下一屆聖天使的位置傳給休米安，但問題就出在休米安只是個來到天堂不過百來年的小天使，才會引起眾多的天使跟着一起反彈。
唉，就算這真是命運的指引，也還真累了亞赫拉。
玩著亞赫拉的白髮，菲貝兒陡然發覺，他的發似乎比以前更加細柔，捧在手心連自己的手形都幾乎清晰可辨，讓菲貝兒心裏有了些許不安，因為亞赫拉的發比以前更加透明、也更加脆弱了……
「你的頭髮是怎麽一回事？」菲貝兒佯裝不經意地問道。
亞赫拉身上有一半的重量在他身上，動也沒動。「嗯？」
「我說你的頭髮怎麽又變了？」菲貝兒這回有點惱怒地問。
過去他最喜歡玩亞赫拉的長發，沒有想到亞赫拉只當了不過幾百年的聖天使，頭長發便白得驚人。
這令菲貝兒心疼，卻說不出口。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揪痛了全身，卻只能旁觀亞赫拉像個老者，頂著一頭雪白、愁了眉。
如果說這是站在天堂頂端的副作用，那他寧可亞赫拉和他一起在天堂混日子。真弄不懂為什麽有那麽多天使為這個位置擠破頭？
但不幸的是，亞赫拉是一名資質佳又富天分的天使。從一同進入天堂的那一刻起，菲貝兒就十分明白這點，因此當亞赫拉被選為聖天使時，他一點也不意外，只是厭惡……厭惡他們開始有了距離。
亞赫拉只是將頭抬了起來，溫旭地笑着。「你看錯了，菲貝兒。」
「我看錯了？」菲貝兒揚著眉道，分明是不相信他的話。「不好意思，亞赫拉，我菲貝兒全身上下就只有眼尖這項優點而已。」他菲貝兒就算在天堂再怎麽不成材，也還總算有項優點。
聞言，亞赫拉嗤了聲，突然笑了起來。
「喂，這有這麽好笑嗎？」菲貝兒見到亞赫拉笑得開朗，心裏雖然歡喜，卻也有些不是滋味。
怎麽，難道承認他這唯一的一項優點有那麼困難嗎？
「不……不是的……」好不容易止住笑聲，亞赫拉卻略帶嚴肅地看着菲貝兒，再度皺起濃眉。
菲貝兒望着他深藍色的瞳，感覺到他的抑鬱，卻看不出他究竟是為何而愁。
亞赫拉的大手撫著菲貝兒無瑕的臉，突然開口了。「菲貝兒，我喜歡你，你知道嗎？」
「呃！」被這突如其來的話給駭著的菲貝兒，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你……你……你發燒了嗎？」
菲貝兒的心裏是很高興，但是他卻笨得說不出來。
「我沒有發燒，菲貝兒。」亞赫拉似乎相當清楚他會有的反應，又再度笑了笑，轉過身去望着窗外的晴空。
「亞赫拉……」菲貝兒卻看着他的背影，迷惑了起來。
以往，他一直都覺得他們是心意相通的好夥伴，像喜歡對方的這種事，就算不說，對方也會了解。
然而現在，他的心裏卻有種奇怪的不安感，就好像要發生什麽事情似的，讓他看着亞赫拉高頎又安詳的背影出了神，怎麼也轉移不了視線。
不，他不該擔太多心……
菲貝兒在心裏告訴自己。
亞赫拉是天堂的聖天使，如果有什麼事情發生的話，他一定會先知道，然後避過災禍的……
但是菲貝兒內心卻有另一道反駁的聲音響起。
那這次的天使戰爭又怎麽說呢？如果亞赫拉明知道又讓它發生的話，那麽他避不過的命運，他該怎麼……
不，不會的。不會的……
就在菲貝兒極力否定心裏不安的情緒時，亞赫拉像往常一樣對他笑着，溫暖一如從前，讓他好喜歡、好喜歡。
「菲貝兒，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而且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開始了。」
「亞……亞赫拉……」菲貝兒漲紅了臉。「不……不要再說了啦！我……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身體，不要操勞過度……」說罷，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情況的菲貝兒再度落荒而逃。
因為他覺得最近這幾天的亞赫拉十分地奇怪，常常說一些讓他不知所措的話，挺傷腦筋的。
他卻不知道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見，也是最後一次談話了……
亞赫拉目送著害羞的菲貝兒愈飛愈遠，他掛在嘴角的笑容也被愁意取代，悵然地嘆了口氣。
「什麽事……都沒有所謂的天長地久呀！」他感慨地說道。
就如他所說，在這個世界上並沒有所謂的永遠。就像他們天使一樣，有生、有滅、有無常，若和人類相比，他們也不過是活得久罷了，其實，他們跟人類並沒有多大的差別。
此刻，在任何人都未察覺時，命運之輪喀地一聲，大圓齒輪里的一個凹凸接合了。
亞赫拉相當清楚，他的時間到了，也該是他交出聖天使之位的時候了。
他看着自己的雙手，身上的力量正一點一滴的流失當中，慢慢地傳承給下一位聖天使。
亞赫拉的心中沒有迷惑，因為失去並不代表結束，而是代表一個新的開始。他知道他會再度投胎轉世，但是能不能再度遇見菲貝兒，卻成為他心中唯一的牽挂。
因為菲貝兒是唯一的一個，在他當上聖天使之後，沒有對他保持距離的天使。他總是隨時都像會從任何地方闖入一般，帶著笑容和微風，明亮地照耀着他孤單的生活，給了他快樂的泉源。
然而，這一切都要結束了……也只有天才知道，他的心裏是多麽留戀，只留戀天堂里一名名叫菲貝兒的天使……
☆☆☆
「亞赫拉！」休米安闖進了亞赫拉的宮殿裏，一頭金髮因慌張而披散，臉色則略顯蒼白。
他的朋友藍凱爾則跟在他的身後踱了進來，表情也有些凝重。
「你終於來了，休米安。」亞赫拉坐在自己最喜歡的窗邊看着白雲，對休米安的驚慌不以為意。
不過休米安卻沒有他的冷靜，直奔至亞赫拉的身邊。
「亞赫拉，我的力量……」
「嗯，我的時間似乎是到了。」亞赫拉只是微笑地看了休米安一眼，然後又將視線轉回窗外。
也許是他太痴，明知不可能，卻總覺得只要守在這裏，菲貝兒就有可能隨時從窗外跳進來，嚇他一跳。
休米安睜大眼，搖了搖頭，張開口想說些什麽，但又什麼都說不出口地閉上。
當然，休米安這猶疑的樣子都落進一旁沉默的天使藍凱爾的眼裏。
他走了過去，拍拍好友的肩膀，似乎是在給他打氣般，讓休米安的瞼上終於有了微笑。
亞赫拉也瞧見了這一幕，淡淡地彎起唇角。
因為突然間，他彷佛是見到了以前的他和菲貝兒，這更使他覺得，命運選擇了休米安做為下一任聖天使是正確的。
聖天使，美其名是聖天使，但是卻必須背負許多的痛苦與抉擇，因此在他們心靈最煎熬的同時要是沒有了扶持，那麽天堂的未來便岌岌可危。因此休米安會是一名稱職的聖天使的。亞赫拉如此堅信着。
「抱歉，居然將爛攤子留給你。」亞赫拉充滿歉意地說道。
雖然命不可違，然而要他就這樣留下征戰中的天使們離去，的確是有一點不負責任，但是他的時間真的不多，沒有辦法再給休米安任何的幫助了。
也許，這正是命運要給休米安的磨練吧！
休米安搖搖頭。「請你不要這麽說，亞赫拉，這並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愈是接收到聖天使的力量，休米安愈是明白這個道理。
因為聖天使是命運的接受者，而不是更改者……因此既定的事實不會因為一場天使戰爭就被打亂，而是該說這戰爭也在命運的預定之內呀！
亞赫拉聞言，瞭然一笑。
「那麽，你想要我幫你做些什麽呢？」休米安在遲疑了很久後才問道。
依照舊例，聖天使在逝去時可以有三個願望，亞赫拉當然也不例外。諷刺的是，亞赫拉無法看到這一個願望的實現。
亞赫拉沒有絲毫猶豫，好像早就將這些願望背熟了般。「我希望……有一天能夠再和菲貝兒重逢。我希望，我們重逢之後還會是朋友。」
是的，他不強求，只要再和菲貝兒做朋友，他就心滿意足了。
畢竟，未來會怎麼樣是很難說的，也許菲貝兒根本不會再喜歡上他也說不一定，那麽他又何苦去傷害他呢？
他只要當他的朋友就好了。這樣就好了。
「我知道了。我，休米安發誓，在我聖天使任內，一定會將這些願望實現。」休米安認真地保證道。「那麽，你的最後一個願望是……」
亞赫拉由椅子上站了起來，正要開口，一枝金黃色的箭卻在此時由窗外射了進來，筆直地射進他的胸口裏。
「嘔！」亞赫拉吐出了口鮮血，像慢動作似，往後倒坐回椅子裏。
「亞……亞赫拉！」由於事情來得太突然，因此休米安他們在好幾秒以後才開始有動作。
「快去叫治療天使來！快！」休米安蒼白了臉喊道，但是藍凱爾卻動也不動。「藍凱爾！」
「不！」沉默寡言的藍凱爾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我不能走。他們說不定會再回頭刺殺你，我不能走。」
「你！」
「休米安，別怪藍凱爾，你該曉得，他的判斷是正確的……」亞赫拉急喘著氣說道。
休米安明知如此，卻仍是紅了眼。「但……但是……」
「不要難過，休米安，天堂就交給你了。還有……咳咳……我最後一個願望，請你給菲貝兒吧！」亞赫拉依舊溫和地說道。
因為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因此半點悔恨都沒有。
重要的是菲貝兒，他不希望他不快樂，所以他要將最後一個願望送給他，讓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把願望送給天使菲貝兒嗎？」
亞赫拉微笑地點點頭，接着又吐了一口血，在他最愛的位置上停止了所有動作，悄然逝去。
「亞赫拉……亞赫拉！不要……嗚……」
休米安流下了眼淚，回頭看了藍凱爾一眼，而藍凱爾則是擁着他，即使他的淚會沾濕身上的白袍，他也不在乎。
因為他這輩子要保護的天使只有一個，那就是休米安--比其他天使都還要善良、易感的休米安。
☆☆☆
痛……好痛……
捂著胸口，菲貝兒砍殺了一個天使之後，趁隙回頭望了天堂最高聳的官殿一眼，又反身迎敵。
但是他似乎有些無法呼吸，劇烈地喘了起來，連同行的天使都覺得奇怪，喊道：「菲貝兒，你沒事吧？」
「我沒事……」菲貝兒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是臉色卻不怎麽好看。
出事了嗎？
菲貝兒心裏的不安加深了，卻無法脫離戰場回去見亞赫拉，因而心急了起來。
不會有事的……亞赫拉只要蹺高腿待在宮殿裏喝茶就好了。畢竟像這麽粗暴的工作，也只有他才適合……
不料在工作結束之後，菲貝兒才回到自己休憩的宮殿，馬上來了個天使，要他立刻去天堂最高的宮殿。
「亞赫拉，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菲貝兒習慣性地闖進內殿，卻發現平時該坐在桌子前的白髮天使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天使休米安，而他的身邊則是另一名天使藍凱爾，這使得菲貝兒的內心更加志忑不安。
「菲貝兒，我有件事情必須傳達給你。」休米安悲凄著臉說道。
菲貝兒原本想問亞赫拉躲到哪裏去了，但是他卻像是在害怕什麽，躲避地別開臉問道：「什麽事？」
「亞赫拉他……」
「別說了！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未等休米安說完，菲貝兒就大喊了起來。
因為在他踏進這裏而沒有瞧見亞赫拉的那一刻，他就隱約明白髮生了什麽事，但是卻怎麽也不肯承認。
痛吶！就因為這將是會讓他痛徹心扉的痛吶！教他怎麽承受？因此他又怎麽肯承認呢？
「菲貝兒……」
菲貝兒揪疼了心口，深呼吸了好一陣子，等自己的心情稍微平靜，才閉上雙眼問道：「他在哪裏？」
該來的還是要來。畢竟，那已成事實。
休米安瞥了藍凱爾篤定的目光一眼，才嘆了口氣道：「請跟我來。」
不一會兒，菲貝兒跟着休米安他們一起經過一條隧道，終於瞧見了躺在一張石床上，一臉安詳、宛若睡着的白髮天使。
菲貝兒面無表情地踱了過去，來到石床邊，啞了聲音說道：「亞赫拉，你想聽我的回答，現在就給我起來，不要裝睡了……」
休米安聞言，張大了眼。「菲貝兒，亞赫拉他……」但是藍凱爾拉住了休米安，沒讓他走過去，搖了搖頭。
休米安皺了下眉，卻也只能閉上嘴。
怎知，菲貝兒竟破口大罵起來。「起來！亞赫拉！我還沒有說我也喜歡你……你這渾球！怎麼可以丟下我就這樣離開？亞赫拉……你這個超級大蠢蛋！王八大烏龜……你怎麼可以在說了喜歡我之後，又丟下我一個？怎麽能夠……亞赫拉，你怎麽能夠這麽狠心呢？」
明知道他的情會隨他而去，他還是連頭都沒有回，這還不夠狠心嗎？
頓時之間，悲傷填充著這個小小的石室。
菲貝兒還是沒有落淚，只是像過去般，掬著亞赫拉柔如雲絲的發，咬着牙，忍住撕心之苦。
但是他自己很清楚，失去了亞赫拉，他就等於是失去了他的心……因為亞赫拉是他在天堂唯一的羈絆、唯一的寄託！
「亞赫拉，我喜歡你。跟你一樣，我從第一次遇見你時，就喜歡你了……」菲貝兒喃喃地說道。
但是現在說這些有何用？亞赫拉再也聽不到他的回答了吧？
才剛坐上聖天使之位的休米安還不是很習慣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菲貝兒的悲慟和碎心之痛都傳達到了他的身上，讓他不禁打起顫來，兩腿幾乎站不住。
寒冷、痛絕、割心……都比不過精神上的疼痛。
菲貝兒的心宛若待在陽光再也透不進的黑暗裏，孤單地抱着自己的膝，安靜無聲地哭泣著……
休米安切實地感受到這種恐懼感，因而退了幾步。要不是藍凱爾適時地摟住他，他可能會承受不了這精神壓力而跌坐在地。
「藍凱爾，你不能死，至少……在我死之前，絕對不准你比我早死……」休米安蒼白如雪的俊臉流下兩道淚痕。
這淚，是替哭不出聲的菲貝兒流的，而這些話則是他對藍凱爾唯一的要求。因為如果藍凱爾也發生了這種事，他不確定自已是否有菲貝兒十分之一的勇氣，親眼見證另一半的消逝。
藍凱爾只是淡淡地笑了，彷佛為休米安打了一劑強心針，簡單卻誠摯的回應道：「我知道了，休米安。」
休米安將臉趴在他的胸口良久，才被菲貝兒的下一個動作駭了一跳。
「是誰殺了他？是哪一個該死的傢伙殺了他？快告訴我！」菲貝兒大吼大叫起來，拍動翅膀往外衝去。
他幾乎瘋狂。因為失去了心，他只想瘋狂。
但是藍凱爾一個箭步擋住了他。
「讓開！」菲貝兒用足以冰凍流水的目光瞪着他，藍凱爾卻沒有退卻。「我說讓開！藍凱爾，否則我連你一起殺！」他的兩手發抖、嗜血，只想為亞赫拉再砍殺最後一個敵人。
「我不能退，因為亞赫拉還需要你替他做最後一件事。」藍凱爾無情地提醒，而菲貝兒也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卻不願意做。
「該死的！我才不想收他的靈光，帶他去投胎，因為他這個渾球……他這個大渾球欠我太多了，我為什麼要幫他？」
看到亞赫拉冰冰冷冷、孤孤單單地躺在那裏就足夠令他瘋狂的了，現在又叫他將亞赫拉的身體化為靈光，教他再也見不到亞赫拉？
這不是要他死嗎？
心痛、靈魂也跟着疼痛，揪緊了他、無情地絞碎地剩餘的意志力。如果連亞赫拉的身體都沒有辦法保有，那他什麼時候才能夠再見到亞赫拉呢？
「如果你不願意，那麼我願意代勞。」藍凱爾冷靜地說道。
其實，並不是他願意這麽冷血無情，而是再這麽意氣用事，只會壞了亞赫拉的投胎大事。
況且人類和天使的情況不同，人類會將他們的肉身遺留人間，而天使的身體將會回歸虛無。
因此菲貝兒要真是不忍，就更應該斷然動手才對！因為現在也只有他才能夠這麽做。雖然殘忍，但相信這也是亞赫拉的心愿之一吧？
菲貝兒聞言，頹然無神地坐在地板上。他當然明白藍凱爾的話，卻只能呆坐着，像個木頭娃娃。
「菲貝兒，我還有一件事必須告訴你。」休米安走了過去，半跪在他的身邊。「亞赫拉遺留了一個願望給你。」
「願望？」
「是的，這是身為聖天使應有的權利，而他轉送了一個願望給你。」
菲貝兒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不過仔細地聽，可以在他的聲音里聽到凄冷的餘韻，是那麽地孤涼。
「我根本不要他留給我什麽願望！除非這該死的願望可以讓他從石床上跳起來，否則我才不要他的施捨……」
休米安聞言，皺緊了眉。「不，這是不可能的……」
菲貝兒舉起了手，制止了他的話。「我是開玩笑的。」然後他再度踱向石床，揚起手來念起咒語，然後亞赫拉的身體慢慢地消失，化成了一個發光的球體，被收入菲貝兒的手裏。
「來吧！如果這是你的希望，我會替你完成的。」菲貝兒望着手中的光球喃喃自語道。「不過，對於你丟下我，我可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哼！我會好好善用你給我的那個願望。」
接着，菲貝兒帶著亞赫拉的靈光，伴隨著凄切的風，漸行漸遠……而命運的齒輪仍是不停運轉，沒有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