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切好像都沒有改變！

雷靜允有些失落地看着窗外，淡淡地吐了口氣。

段以晨因為簽約成功的關係，變得特別忙碌，雖然打過幾通電話問她之前的感冒狀況如何，但也總是匆匆地掛掉。

算起來，他已經好一陣子都沒有來這裏找她。

這讓她有一種被利用的感覺，好像簽約之後，她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雷靜允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想，但自從她與段以晨發生親密關係，確定自己愛上他之後，她變得患得患失，也容易計較起來。

她總是不停地猜測他的想法，希望他的感情如她一般，卻又怕他根本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單純地滿足生理需求而已。

她害怕受到傷害，所以選擇了沉默。

只是沉默讓雷靜允的腦海持續地猜忌着，她愈來愈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也愈來愈不了解這樣的自己。

伸了伸懶腰，在家裏休養幾天，雖然身體明顯地舒服許多，但是生理期的不適讓她的心境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中。

生理期？

這讓她想到了大學時代，空手道社在跑步練習的時候，段以晨借故叫她，讓她可以在樹蔭下休息的一幕。

從最初的開始，她就已經愛上他了吧？

只是後來因為聽到他與社員的對話，才轉換了那分暗戀的感情，變成對兄長的感覺……

如今，對他的情感又重新燃燒，而且更加的炙熱與磨人。

雷靜允搖搖頭，決定還是出門去走走，省得在家裏老東想西想的，也不太好。

近來她還沒有去找新的工作，出了門，發現所有人都在忙碌，她有種空虛的感覺。

她突然想念起段以晨，很想，非常想。

那種思念的感覺不停地在身體裏蔓延着，持續地飽漲她的細胞。

愛上了一個人，原來這樣辛苦！

雷靜允無意識地走着，走到了雷震允的公司，櫃枱小姐對她微微一笑。

“雷小姐好！”

她想到當初老哥在追求大嫂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也經歷了這樣渾沌不明的心理狀況？

對櫃枱小姐點頭，雷靜允直接進入老哥的辦公室中。

雷震允維持着一貫的作風，在辦公室裏頭放着吵死人的交響樂，據他所說，這樣可以提高工作士氣。

“哥!”她輕喚着。

雷震允頭也不抬，輕輕地應着。“幹嘛來找我?又無所事事啦？”

“什麼無所事事嘛！來走走也不行嗎？”雷靜允嘟着嘴巴反駁着，這個老哥總是愛損她。“你今天看起來幹勁十足喔!”

“我今天答應你大嫂要陪她去買東西，得快點做完才行!”

“喔!”雷靜允六神無主，忍不住開口。“哥，你跟大嫂當初是怎麼……”

“別吵！”他皺起眉頭，顯然有一份文件出了麻煩，他低頭沉思。“怎麼會這樣呢？”

雷震允一心只想要趕快完成工作，回家去陪老婆，對她倒是不理不睬的。

雷靜允的心情更感到寂寞，她知道自己打擾到老哥，索性輕聲告別。“算了，你工作吧!我還是走了。”

“嗯！”雷震允應了聲，繼續聽他的交響樂以及處理那混亂的公事。

輕關上門，雷靜允先是嘆口氣，一轉身，恰恰撞上迎面而來的方仲麒。

方仲麒是她老哥學生時代的死黨，目前也是這家電腦公司的總經理，看着她長大，十足是她第二個老哥。

“唷!雷大小姐怎麼有空來呢？”

方仲麒吹了口哨，但在見了她的臉色之後，玩世不恭的表情立刻斂去，疑惑地看着她。

“怎麼啦？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雷靜允咬咬唇，此時此刻只想找人給她一些意見。

她覺得自己已經深陷在情海當中，無法自拔了。

“你現在有空嗎？陪我出去一下？”

她與方仲麒的感情向來不錯，平日見他雖然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但是他認真起來倒也是滿可靠的。

“當然好，陪美女出遊呢！”方仲麒微微一笑，揚了下眉。

他們一同到附近的咖啡店坐下，各自點了咖啡。

雷靜允心神不寧地攪動着眼前的咖啡，其實也不知道應該要怎麼提出自己的事情才好，整個腦中都是段以晨的身影。

“到底是怎麼啦？為什麼會一副失戀的模樣？”方仲麒說話向來不拐彎抹角，總是一針見血，非常毒辣。

雷靜允深深地吸氣之後，也決定開門見山地問着。

“我問你，男人是不是可以跟完全不喜歡的女人發生關係？”

她不了解男人，如果是她的話，不喜歡段以晨，她不可能會將自己獻給他。

方仲麒好奇地盯着她。“這是你現在的困擾嗎？發生關係了？”

唷—小女孩竟然問出這樣露骨的問題，長大了呢!

她對方仲麒一向不怎麼客氣。“回答我，少唆！”

“那可不一定！還是要看看對方的身材好不好？”他吹了下口哨，對着隔壁桌的一名妙齡女子拋媚眼。

“認真點啦!”雷靜允被他逗得好氣又好笑，她端起手中的咖啡瞪着他。“除非你想要用咖啡洗澡，不然你還是安分一點。”

“好好好，我投降。”方仲麒笑着舉起手來，宣告投降狀，然後正了神色，認真地回答：“基本上，雖然男人的上半身與下半身是分開的，但是如果完全不喜歡對方的話，我想也應該是比較不會有反應的。”

這麼說來，段以晨並不是完全不喜歡她！

起碼他的反應……還挺激烈的……

雷靜允想到他們之間的纏綿，臉頰稍微暈紅了，不知道他有沒有一點點喜歡她呢？

“不過，男人畢竟是感官動物，只要對方有不錯的條件，其實也是可以妁。”方仲麒自我調侃地聳聳肩。“所以有人說男人跟公狗其實是同宗的。”

這話又讓雷靜允跌落谷底。

對段以晨來說，她會不會剛好是一個“條件還不錯”的“上床對象”，所以只是他發泄的一個工具而已？

她愈想愈不踏實，心裏頭愈是猜疑萬分。

慌亂的感覺一次次地侵襲着她，難道這就是愛情？

為什麼她的愛情里，嘗不到那種動人的甜蜜呢？只有無盡的猜疑呢？

放下咖啡，她又無意識地開始攪動着湯匙。

“靜允，你真的長大了喔！”方仲麒伸手揉揉她的短髮，笑着。“開始談戀愛了啊？對象是誰？”談戀愛嗎？雷靜允搖搖頭。

“我不知道，現在心裏好亂!我不知道他到底對我的感覺如何？只是覺得自己心情很奇怪，想確定，但又很害怕……”

說著，她眼眶有些紅了。

目前為止，她只知道這是她的單戀!至於段以晨那一方面，她根本不清楚地的心意為何？

不對等的感情，哪裏可以叫做談戀愛！

其實她滿想要一把扯住段以晨，問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對象？到底對她有什麼樣的感覺？到底兩人之間要以什麼身份面對？

如今的她，已經無法以單純的學長學妹關係面對他了，那種曖昧不明的關係，使她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魅力。

“這是正常的。”方仲麒一臉羨慕狀。“哪像我？已經好久都沒有心煩意亂的感覺了。”

“你自己放浪形骸，還說呢！”她白了他一眼。

方仲麒就是因為條件好，總是定不下來，至今已經不知道換過多少女朋友了，從來沒有看他認真過。

“不不!哪是放浪形骸？我這是享受人生。”他連忙地反駁着，然後深深地看着她，語重心長。“愛情就是這樣，沒有永遠的甜與苦，看你自己怎麼去處理而已!”

“看我自己？”

“傻瓜，既然你不知道他的感覺，他也不知道你的心意，那你就告訴他啊!你不告訴他的話，他怎麼會知道呢？”方仲麒自戀地挑眉。“除非他像我一樣，已經殺遍天下無敵手，只要看了女人的眼神，就知道對方喜不喜歡我了。”

“學長才不像你這個花花大少呢!”人家段以晨可是個正人君子呢!

“說得也是!”他眨眨眼睛。“所以你不說，你那個學長也不說，你們一輩子都在這個死胡同里，難道要比誰有耐性嗎？”

一輩子都陷在死胡同里？

雷靜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知道自己是要踏出這一步的。

他們已經今非昔比了，既然發生親密關係的兩人，再如何都無法回到最初的單純情境，那也只有面對了。

方仲麒見她下好了決定，心情似乎也沒有這麼糟了，鬆了口氣。

“懂了吧!在這裏暗自神傷可不是我們雷大小姐的作風，去問清楚，主動去尋找你要的答案。”他又回復成凡事都不在乎的模樣。“好了，我這樣溜班出來，被你老哥這個大老闆抓包的話，可是要扣薪水的耶!”

他那樣子讓雷靜允笑了，她拍拍他。“好啦好啦！我們回去吧!”

付了帳，他們相偕走出餐廳。

只是坐了太久突然起身的雷靜允，下腹的劇烈疼痛讓她一時腳步不穩，她向前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幸而方仲麒就在她前方，適時地扶住了她。

“沒事吧？”他蹙起眉頭，看到她的臉色有點蒼白。“不舒服？”

“嗯!等等……”她皺皺眉，握着他的手臂，而方仲麒輕輕地攙扶着她。

真是討厭的生理期，每次來的時候總是惱人的疼痛。

“我扶你在那邊坐下吧！”看見咖啡店門口擺着公園椅，方仲麒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到一旁坐下。

一陣風沙吹拂而過，恰巧地吹進了雷靜允的眼裏，立刻讓她的眼睛感到刺痛，淚水汨汨地掉了出來。

“倒霉!進沙了!”她輕呼着。

“你也真衰!我幫你吹一下吧!”方仲麒好心好意地扶着她的肩膀，為她吹去眼中的細沙。

雷靜允的頭與方仲麒的頭重疊着，她的身影與他的身影交疊着，看起來，就像是親密的吻別一樣……

一雙驚愕的眼，從對街掃射而來。

燃燒起了濃濃的嫉妒。

“新企劃已經處理好了嗎？”段以晨埋首在資料當中，沒有抬頭，但口中仍是詢問着站在他眼前的白秘書。

“嗯!企劃部已經修改過了，這是新的企劃，給您過目。”白秘書有條不紊地將手中的資料央交給段以晨，臉上不苟言笑。

段以晨接了過來，仔細地審閱之後，交給白秘書。“好，這分企劃你就先傳真給田中先生，有什麼問題再告訴我吧!”

“是！”白秘書接獲指令，在走出辦公室之前，輕輕地對他說：“工作已經差不多了，你該休息了。”

“嗯!你也是!”他合上最後的資料夾，將身體靠在椅背上。“這幾天辛苦你了，你可以休假三天，好好放鬆一下了。”

白秘書牽動了下嘴角，淡淡一笑。“謝謝。”然後，她走出辦公室。

伸了腰，段以晨無比愉悅，總算將工作告一段落。

讓他心情最高興的，是終於又可以見到雷靜允了。

這幾天以來，因為臨時與田中茂雄簽約成功的關係，他沒日沒夜地忙碌，就是希望可以早點將合約處理好。

他將幾星期的工作濃縮到幾天處理，一下子讓整個飯店的內部人員人仰馬翻，大小狀況不斷，現在總算是暫時可以拋開了。

當自己非常忙碌的時候，情緒比較煩躁的時候，他就會打通電話，聽到雷靜允的聲音，就可以讓他得到暫時的撫慰與滿足。

那種心靈上的感覺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本來以為自己與雷靜允就只是學長與學妹關係，曾幾何時，他對她的感情也有了改變？

或許在最初的時候，當他見到雷靜允跌倒的那一則時，她對他就有一股強烈的吸引力了吧!

所以學生時代他才會特別地照顧她，每當看到她倔強、難過、不舒服的時候，自己總會千方百計地在她身邊支持着她。

而他出國之後，也沒能遇上這樣讓他牽動心思的女孩子，所以至今仍是單身一人。

沒有人進駐他的心裏，除了雷靜允。

段以晨不清楚這種情愫代表什麼，單純以為僅是對妹妹的關懷而已。

直到再次遇上她，沉寂在心靈深處的感覺才慢慢地蘇醒，他赫然發覺自己的遲鈍，其實雷靜允對他，從來就不只是妹妹而已。

對他來說，雷靜允是個吸引他的女人，也將會是他即將追求的對象。

他在不知不覺間，早已經被這個可愛的小學妹深深地吸引住了。

也悄悄愛上了她。

他輕笑，打算去找雷靜允，一陣子不見她了，真是想念她想念得過分。

段以晨走出了飯店，和煦的天氣讓他心情大喜，想到等會兒就可以見到雷靜允那可愛的身影，就莫名雀躍。

飯店旁的巷子裏有間花店，段以晨心血來潮，轉了個彎走進花店，看到一束紫色的繡球花，小巧可愛的模樣讓他聯想到她。

他買下了繡球花，覺得自己的心情活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

走出花店，對街的咖啡店走出一對男女，吸引了段以晨的注意。

他看到了雷靜允，與另一個男人？

他皺起眉心，睜着眼看着對街的男女。

雷靜允倒在那男人的懷裏，而那男人親密摟着她的腰身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然後他們面對面，開始親密地接吻……

看着對街的雷靜允與另一名男人深情地親吻，那情景映入段以晨的眼底，引起他強烈的憤怒。他的胃裏迅速地湧起了一股酸液，侵蝕着他所有思緒。

那種感覺，好像是自己所擁有的東西，突然被人侵佔一樣。

但是他明白，他與雷靜允之間只是假的，只是一場交易而已。

即使他們發生了肌膚之親，但對她而言，說不定只是一時的生理衝動所引發的男歡女愛。

那對雷靜允來說，自己買什麼？

難怪與他親熱之後的那個早上，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說不定只是想要和他撇清關係？

難道自己只是雷靜允拿來利用的擋箭牌而已嗎？

利用完了就可以一腳踢開，沒有其他價值了？

這想法讓段以晨覺得自己的心被徹底傷害了。

他忍不住捏緊手中的繡球花，碎裂的花瓣一片片落下，就像是他的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