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方世傑牽着牛嬋的小手,一路上兩人都不願先開口破壞這份寧靜。

終於到了大廳,兩人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對方的手,正想推門而入,卻聽到裏面傳來相當陌生的聲音。

“這死肥豬怎麼仍不醒?”

“再踢他幾腳試試。”

“還是不行!是不是踢得不夠力,我來。”

方世傑和牛嬋立刻蹲下來,機警的對望一下,白痴也能意識到大廳內有事情發生了。

兩人於是在緊閉的紙糊門窗上挖一個小洞,只見大廳內眾親人、僕人都被捆綁手腳的坐躺一堆,每個人都呈昏迷狀態,一個長相猥褻的壯漢和另外兩個穿着家僕衣服卻看來同樣鄙陋小人正在踢牛大,一旁站着的竟是張克和媚娘。

“用水算了。”媚娘不屑的面容透露着不耐煩。

張克在不一會的工夫便拿了一桶水來,倏地往牛大身上倒。

牛大果然像大夢乍醒般的哇啦叫了起來,睜開雙眼才發覺不對,想要站起來卻才知道自己被五花大綁。

盯着張克和媚娘,牛大如獅吼般的叫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倆見到牛大,初時還有點畏懼的躲到張旺背後,待發現牛大試了幾次都掙脫不開,才放心的揚着下顎走到他的跟前。

“你再傲呀!哼!”媚娘不客氣的一腳便踹過去。

牛嬋在外看得氣涌如山便要往內沖,方世傑捂住她的嘴,要她噤聲並輕輕在她耳邊低語,“不要衝動,先看看狀況,想個辦法將他們都救出,還要把壞人抓起來。”

“嗯!”牛嬋氣憤的咬着牙。

“說!寶藏在哪裏?”張克開門見山的直接問。

“什麼寶藏?”牛大怒氣騰騰的反問。

啪!張克一巴掌便打在牛大的臉上,“你還不說?”

牛大其實早醒了,他因為平時效法神農氏嘗百葯,再加上他酒喝的並不多,所以這些迷藥對他而言效力減了大半,只是他察覺不對,因此一直假裝昏迷,他實在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還裝!我明明在八年多前聽到你和別人……”張克指着牛十,“他,就是他,喔!原來你也醒了,那正好,可以對證!你們倆在酒館中談到……你說那是一筆無價之寶,你把它藏得好好的。”

“八年多前?在酒館?和牛十?”牛大兩眼都快皺成一團的回想。

“還沒想到?要不要我幫你。”張旺不客氣的一棍打來,當然,他也沒放過牛十。

牛大和牛十吃痛的哼不出話來。

“再不說?”接着又是一棍。

“你這賤人,原來你和張總管……算我自疼你們了。”牛大狀如發狂的山豬,怒形於色的開罵,“狗男女,你們不會有好下場的……喔!”

媚娘不講情面的拳打腳踢一陣,然後細眉倒豎,像潑婦罵街般指着牛大的鼻子,“你誰呀你?也不想想自己那長得像豬的德行,要不是為了那筆寶物,我會忍耐你八年嗎?”她靠在張克的身上,眼露藐規,“你以為你很‘行’嗎?哈哈那真是笑話啊!”她的雙關語逗得其它同夥的四人也都曖昧的大笑。

牛大雖氣得兩眼噴火,但仍忍耐不出聲,畢竟好漢不吃眼前虧。何況他以前也是干這種類似勾當,所以這種場面他見多了,反正,只要張克他們未尋到寶藏,那就還有生機,雖然他自己也弄不清對方要的到底是什麼。

“你們兩個去找找看,就算把地翻過來也無所謂。”張旺指示他那兩名手下,接着他招手聚集張克和媚娘至窗邊角落,正巧就在牛嬋、方世傑的旁邊,兩人嚇得趕緊趴下靠牆貼地,只聽見裏面小聲的商量着“趁天黑藥力未過前,把他們運到我的窩去,以免在這‘做掉’會不幹凈……”張旺不懷好意的低道,“也容易被人發現。”

“你的窩?”媚娘不解。

張克馬上幫忙解釋,“大哥的窩就在後山,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你不要誤會。”

“後山?”媚娘問。

“對,一年前我和弟兄們就因西山老窩被官兵圍剿而轉到這附近。”

“喔!難怪最近那后出鬧鬼……”

“對呀!是我們裝的,這樣才不會有人進去打擾,弟兄們才安全啊!”張旺坦誠道。

“那城內近來常遭竊……”

“也是我們。”

方世傑和牛嬋兩人在一旁聽得是一清二楚,可心中卻各有所思……

牛嬋個小志氣大,想的是,怎麼沒被她發現到他們的窩,不然一定把他們鬧得雞犬不寧!

方世傑人高膽量小,不禁欣慰的吁口氣,“好險!當初是被‘刁蟾’撿到而不是此幫惡人,否則有得受嘍!”

忽然門邊有聲響,想必是有人要出來,牛嬋立刻拉着方世傑躲到花園假山後。

“要不要報官呀?”方世傑好奇官府衙門長什麼樣,是否和電視、電影中的一般?

“報官有啥用!這官黑得很,沒有黃金十兩是請不動的。”牛嬋一臉“你少開玩笑”的冷哼。

“哇!那麼厲害喔!”

“這還只是公計價碼呢!若要‘其它服務’,得另外追加。”

“嘎?”

“噓!小聲點,你想被抓呀!”

只見又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堆人,前前後後十來個,想必是張旺口中的那幫弟兄,正在東翻西摸的,有的爬上爬下連個小縫隙也不放過。

“都沒有嗎?”媚娘問。

眾山賊皆搖頭。

“先別去後山,我相信他一定是藏在庄內的。”媚娘拉着張克、張珏在花園內商量。

“但天馬上就要亮,到時……而且他們也快醒了。”張克緊張得連說話都有點抖。

“把他們再綁緊些,每個人的嘴巴也封起來,然後丟到那死丫頭的鬼竹屋去,那離街道遠,喊多大聲外人也聽不清,何況屋后便是斷崖……到時候人丟下去,不就……嘿!”

“真是最毒婦人心哪!我都沒你狠。”張旺狂笑的調戲起媚娘。

媚娘眼一勾,也不管張克是否在一旁,便打情罵俏的推着張旺,“去你的,少拍馬屁,咱倆以前的帳有空慢慢算。”突然,她想到什麼似的,“對!那死丫頭呢?我好象在人堆中沒看到她……”

三人於是趕快跑進廳內察看,方世傑和牛嬋也趁隙逃至安全的地方。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方世傑拉着牛嬋躲進張克的房內。

“這不是自投羅網?”牛嬋難以置信怎會有人如此白痴?

“所以找說你是腦袋空空,全是渣渣。喂!別用眼睛對我生氣,我只是實話實說……喂!不可動粗……呃!痛……”方世傑像小媳婦似的摸着被搥的手臂道:“此乃張克的房間,他天天住,所以該找、該瞧的他都已摸遍了,因此不可能會派人來這翻。”

“有點道理。”

“豈止是‘有點’,不過,這的確是超出你的思考能力範圍之外……唉喲!又踩我!”

“你能不能正經一下啊?現在要怎麼辦?”

“見機行事。”方世傑簡單的道。

“就這樣?”

“就這樣。”

牛嬋不敢相信方世傑接着便是爬上床去,倒頭就睡。

“你更年期呀?這時候還睡。”

“古言有道:‘天天都是睡覺天’。”

“少唬我,是‘天天都是讀書天’!”牛嬋得意的道。

“哇!方太太好厲害喔!竟然會說對一句名諺ㄝ!”

“廢話!這句話每次一有新來的先生就會先在我耳邊叨念一遍,聽得我耳朵都生繭了。”更何況她是三天兩頭就得換一位,所以也等於每隔一、兩天使要再聽一次,因此即使再智障,也該有印象。

“噯?”牛嬋這才想到,“誰是方太太?你少亂叫!”

“是!老婆大人。”方世傑膩在她耳邊輕語。

“死相!別開了,快想正事。”

“這也是正事呀!”方世傑沒個正經的在牛嬋頰上香一下,手也不規矩的開始動來動去。

牛嬋拍掉他的手,狠狠的白他一眼,嘟着小嘴,雙手扠着小蠻腰,這似乎已變成每次跟他說話的標準姿勢,“方、世、傑。”

“哇!怕怕!”

“你……”

“好、好,不要再打啦!再打就要出人命了。”方世傑終於正經的盤腿坐在床上。其實剛才他是因為病又發作,躺在床上一方面是休息,一方面是暗地偷服牛十終於制好的藥丸,因為他不想牛嬋替他擔心。

“剛才我算過,連媚娘、張克,對方共有十五人,而我們只有兩個人,所以不能力斗,只能智取。”

看他說得頭頭是道,牛嬋不禁猛點頭以示贊同,問題是……“用什麼方法呢?”

“這……”方世傑的食指在腦門旁停了良久。

牛嬋圓睜着雙眼期待着。

“這……”方世傑又重複了一次動作。

牛嬋的眼睜得更大。

“還沒想到。”

牛嬋差點跌一跤,說了半天,還不是廢話,“就知道你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誰說的!”方世傑摸摸上顎,“誰說我嘴上無毛的?今早才刮的,看,胡碴還會刺刺的呢!咦?老婆大人,你的臉色怎麼這樣差?要不要坐下來歇歇……我幫你‘馬殺雞’如何?”

“殺、殺,殺你的頭!我是被你氣的,真是不死也半條命。”

“什麼?你要死?不行啦!老婆大人,別丟下我ㄝ!”

“呸!你才要死,‘什麼’嘴就吐不出‘那個’牙。”牛嬋啐道。

“什麼‘什麼’嘴?‘那個’是哪個牙?”

“你‘貧’嘴,看我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牛嬋忍無可忍的抓着他的兩耳猛搖,“這樣如果不能把你搖醒,我牛嬋就倒立給你看。”

“痛、痛……我服輸,放手……唉呀呀!”方世傑拚命揉着快被抓掉的耳朵,“待會兒耳朵不見了,那你就等着做殘障人士的老婆……喔!不說了。”

“你快想想法子啦!就快清晨了,到時他們真的會把我爸,還有叔伯他們一個個殺掉的。”牛嬋眼淚因害怕、操心而流了下來。

唉!方世傑心疼的將她拉到懷裏,之前那番瘋瘋癲癲無非是希望逗她開心。

天快克……不是也表示他的時間也不多了嗎?

拿出他隨身攜帶的瑞士萬用刀、銅片、鐵片,再環顧四周一圈,方世傑慢慢的拉上右邊唇角,溫柔卻有把握的拍拍牛嬋的背部,“我有辦法了!但還需要幾樣東西……”

藉著大多數的山賊在“拖”運牛家莊的人往涼竹軒時,牛嬋和力世傑已從廚房、柴房……偷到他們需要的東西,正打算再溜回張克的房內,卻發現迎面來了兩個壯漢,眼看已躲不開了。

“哇!這院子真大,害我都迷路!”牛嬋趁那兩人還沒搞清楚情形,正用眼神互相詢問對方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到他們的面前,抓起袋中的鹽一把丟向他們的眼裏。

兩人在鹽入眼中痛得都還來不及叫時,牛嬋鐵砂掌、羅漢拳、螳螂腳、一陽指、點穴……等所有學過的武功全使了出來亂打一通。

可憐的兩名山賊,連哀叫一聾的機會也沒有,便已軟趴趴的躺在地上,只剩下牛嬋雙掌拍上拍下如拍掉灰塵般的得意笑着。

“好……強!”方世傑躲在後面看得是兩眼發直,見牛嬋在招手,立刻像哈巴狗一樣的跑過去幫忙處理掉那兩個壯漢。

好不容易終於將他倆拉到後山隱密的地方,剛才從馬房找來的繩子立刻派上用場。

緊緊將之綁好后,牛嬋想想不妥,萬一他們醒來大叫怎麼辦?於是便從地上撿來兩個大石頭,硬塞入兩人的嘴裏,這才放心的牽着方世傑的手戰戰兢兢、小心的跑回去,這裏可是她的地盤,那些山賊想和她玩捉迷藏的遊戲,怎是對手?

臨走前,她還不忘踹他們一腳,“三小時后,自己叫醒自己啊!”

望着滿屋子的人——除了牛大和他的十二位兄弟連同家眷、僕人,少說也有四、五十個——卻都全堆坐在一起,每個人手腳皆被捆住,嘴也被布塞住。

媚娘坐立不安的來回走動,張克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還沒找到嗎?”媚娘問才進門的山賊之一。

對方搖搖頭。

“這庄才那麼點大竟會找不到?”

“你別急嘛!”張旺安撫她。

“怎能不急?你不知那丫頭心眼有多壞、鬼主意有多少,那姓方的常會做一些怪東西,上回就看到他弄了一堆木頭和輪子,沒馬沒驢的,前面也沒有任何東西拉,竟然人坐上去自己便能動,怪可怕的!”

“他們會不會去報官?”張克其實擔心的是這個,萬一讓衙門的人插上手,少不了又是一筆白花花的銀兩,更何況若是被察覺與山賊一夥,有可能被殺頭的。

“那更可放心!你道我是白孝敬他們的?不然城裏城外這麼多劫案,他們怎不聞不問?”張旺肆無忌憚的狂笑。

“原來如此!”這下張克可安心多啦!無所懼的眼神立刻取代原有的膽怯,走到牛大的身邊煩躁的催促,“死肥豬!還不說,到時別怪我。”

“他如果再不說,就把他的兄弟一個個的殺掉。”媚娘惡毒的說道,手扠着腰,此時已有人漸漸從昏睡中清醒。

“有道理,那……就先從我們這位五爺開刀如何?”張克拿着刀架在牛五的脖子上。

牛五事實上醒來也有一段時間,但苦於手腳被縛,口又不能言,雖已知道事情的大概卻也無濟於事,只能咬牙切齒的瞪視張克。

“看什麼看?小心老子挖掉你的眼。”

媚娘拉出牛大嘴中塞的布,“如何?說不說?還是要眼睜睜看你的兄弟‘因你’而被殺?”

“你這臭娘們、兔崽子……”

“啪!”媚娘一巴掌便送上。

“動手。”張旺插嘴。

張克邪笑不已,他等這時刻等了好久嘍!在牛家莊裏有幾個人一直看他不順眼,他也時時記恨在心,牛五就是其中一個。

舉起刀,他竟興奮到手有些抖……

“等一下!”

牛嬋和方世傑推開竹門大叫,然後像荒野大鏢客似的站在那。

眾人都很驚訝他倆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不論是牛家莊的人或山賊們。

張旺眼色一使,幾個弟兄就要圍上前。

“別過來,我們既然敢出現就表示不會逃。”牛嬋出掌阻止,“而且現在是我們有求於你,你就更不用操心。”

媚娘等人想想也是,但又不知她會要什麼詭計,因此仍是防備着。

“只要你們放了我老爸和家人,我們就把藏寶物的地方告訴你們。”牛嬋提出要求。

“你會知道藏在哪?”媚娘不信的仰着臉。

“廢話!我可是老爸的寶貝女兒,那些金銀財寶以後也是我的,我怎會不知道。”

方世傑一旁將頭點得像博浪鼓以示支持。

“不信我帶你們去,但是,你們要先放了他們。”牛嬋指着她的家人,並偷偷的向滿臉不放心的牛大眨眼。

“丫頭,別告訴他們……”牛大很有默契的再加強效果,他相信牛嬋一定是想到什麼辦法了,所以才敢如此貿然闖進。

張克馬上賞牛大一腳,“多話!閃一邊去。”

“我帶人跟她去。”張旺揮手便有幾個人接近身邊。

“不!我帶人去。”張克覺得不妥,即使是自己的哥哥,但畢竟很久沒見面了,更何況“親兄弟,明算帳。”多一分顧慮總是保險些。

“也好。”媚娘的想法其實與張克不謀而合,而且張旺以前就有棄她離去的前科,這會兒又變成山城,那就更……

“好吧!”張旺只好答應。

“多一點人去比較好搬啦!很重ㄝ!”牛嬋慫恿更多的人去,最好全去,“放心啦!我老爸他們已被綁得死死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你們還擔心啥?難道你們土匪是做假的,竟會怕幾個不能動的人?”

明知那是激將法,卻仍忍不住中計!最後決定涼竹軒只留下媚娘、張珏和另兩名山賊,其餘的山賊都跟張克去搬寶藏。

太好了!牛嬋心中大樂,魚兒上釣了。

“等一下!”張克喊住牛嬋,同方世傑詢問:“你知道寶藏在哪嗎?”

“知道呀,在……哪!差點說溜嘴。”方世傑迅速用兩手蒙住自己的大嘴巴。

“好,那你帶我們去,你留在這。”張克指着牛嬋。

“這……”牛嬋和方世傑立刻露出相當為難的臉色,可私底下卻暗暗竊笑,哈!他們上當嘍!

之前方世傑便是故意假裝一副獃頭獃腦的蠢樣,好象一切是由牛嬋操縱,以降低他們對他的戒備。

“少嘰哩啰唆的!快帶路。”張克還以為自己識破牛嬋的計謀。

“告訴你,少玩花招,我可是不會中計的。”張克用力抵着力世傑的背後,不斷的放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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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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