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覺起來,江琉璃盯着周遭陌生的環境,不清楚的腦袋仍有點茫然。
猛然坐起,想了好一會兒,才記得置身何方,先前的那些不是夢,她最害怕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也好,長痛不如短痛,與其天天提心弔膽,不如早點結束反而落個輕鬆。
可是,她的心情怎麼半點輕鬆的感覺都沒有呢?
她撥了個電話給生母,大約將事情敘述了一遍,原以為和媽聊聊心情會好些,但聽媽在電話那頭憤憤不平、不停地數落男人的缺點,只有令她的心明顯變得更糟。
“所以我說啊,男人全不是好東西。”林月芳做出結論。
“喔!”江琉璃堅強地挺直胸,囑咐自己不能再哭了。
“幸虧你聰明有聽媽的,因此發現得早,否則到時人財兩失,那才冤哩!”林月芳得意洋洋。
“是呀!”江琉璃倒寧願裝笨。
她真的做對了嗎?為何到現在,她仍舊沒辦法說服自己相信,他接近她是為了錢?而她的心,為何比當初失親時還痛?
林月芳又嘰哩咕嚕說了一串,江琉璃僅聽到她最後一句。“過來和媽住吧?咱們倆相依為命,不靠任何男人。”
“我……”能和父母開心地問安、開心地用膳、沒有爭吵、沒有怨恨的生活在一起,一直是江琉璃的夢想,如今夢想即將成真,她卻意外地起了猶豫。
“媽立刻去接你。”林月芳不讓她有考慮的機會。
“這……”可是尉遲霧昨天臨走時,曾關照她躲在房裏不要現身,霧姐說她們要演一場戲,至於戲碼,她只是詭譎地笑笑,並沒有說明。
“媽大概十一點半會到你那兒。”林月芳瞄了瞄手錶。“早脫離江家對你來說是件好事,媽在十幾年前就該這麼做了。”
“不、你不用過來。”江琉璃想了想。“你的地址我有,我自個兒坐車去。”
留在這兒也是煩,尤其她才回來沒多久,那票現實的三姑六婆親戚,不知由哪兒聽來的消息,居然又都出現在江家,態度是三百六十度大轉彎,對她好得不得了,想來是從江茂璠身上撈不到好處,這會兒她勝訴已定,她們全回過頭來巴結。
沒想到一場空難,竟讓她歷盡世態炎涼與人情冷暖,這算不算是意外收穫。
“媽去接你不要緊。”林月芳不放心地說。
“不必那麼麻煩啦,家裏有車,我可以請司機送我過去。”到媽那兒住幾天,起碼能讓耳根不受三姑六婆的騷擾,說不定心情也能好一些。
“嗯……”林月芳考慮了一下。“好吧,那媽就趁這段時間去買些菜回來,讓你嘗嘗媽的廚藝。”
“好呀!”江琉璃還沒嘗過媽燒的菜呢。
林月芳又告訴她要往哪條路比較近、比較不會塞車,並和她約定抵達時間。“媽去超市來回最少要一個小時,所以你不要急,晚幾分鐘再出門,大約十二點到好了,記得叫司機開慢一些,路上要小心喔!”
“我知道啦!”媽似乎還把她當八歲的孩童看,不過這種她以前不曾從父母身上得到的關切,感覺好溫暖,雖說晚了十一年,但總算是讓她盼到了。
或許,她心裏的傷口也會痊癒喔……
掛上電話,她只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放入背包,又混了幾下,等時間差不多,才拎着包包準備出門。
到了庭院,她見到司機阿強正在洗車,她想了想,決定到外面去叫計程車。
霍旭青從不曉得自己這麼沒用。
別離不過才一天,他竟已患了嚴重的相思。
他忘不了江琉璃的一顰一笑,他忘不了她在他懷裏的感覺,他忘不了她留在屋裏的味道,他忘不了與她共處的點點滴滴。
更糟糕的是,他忘不了去她家的路,車子開着開着,他居然又開到江家附近徘徊。
“事情都已經結束了,你還想怎麼樣?”他自己問自己,又自己勉勵自己。“大丈夫就該拿得起,放得下。”
沒錯!仰頭一笑,又是好漢一條。
偏偏笑完的好漢剛想轉向離開,就瞥到江琉璃纖細的身影正倚在江家圍牆邊,手裏提着背包像是要出遠門。
他握握拳,最後仍是忍不住把車駛到她的面前煞住,然後降下車窗。
“呃……是你?”江琉璃嚇一跳,原以為是她太想他,故把每輛車都看成是他的車,每個穿西裝的男人都看成是他。
“在這兒做什麼?”霍旭青按捺想狠狠吻住她的衝動,面無表情地問。
“在……等……計程車。”江琉璃本來要逃回家去,但又捨不得放棄能多看他幾眼的機會。
“這裏很難叫車,上來吧!”霍旭青打開車門。
他不是暗中交代他家的僕人們,要特別留意她的安全,並隨時向他報告嗎?那些白痴怎會放她獨自一人站在街上呢?
“我……”她巴不得立刻撲上去,可是這樣好不容易下定忘掉他的心,不就又要崩塌了嗎?
“上來。”霍旭青幾近命令他看着她,和他在一起真的那麼痛苦嗎?
“喔。”江琉璃向來對他的話沒啥抗拒力。
“要去哪兒?”霍旭青在她上車之後才問。
“去……”算了,崩塌就崩塌,反正之前已經搖搖欲墜。“去我媽家。”
“哦?”霍旭青的眼底掠過一絲傷害。
“地址是……”江琉璃顧着手中的紙,而沒注意到他的神情。
“我知道。”霍旭青搶白,他記得林月芳的地址。
“噢。”即使他沒表現出來,江琉璃仍看得出他還在為早先的爭執不高興,兩人接下來的無語讓她憶起分手的那個夜晚。
她發誓再也不想看星星了。
沉默大約持續了十分鐘,直到她看到林月芳在電話中告訴她的那條小路。
“往那邊。”她指着正確方位。“媽說這條路比較快,也比較不會塞車。”
“哦?”台北縣市的地圖,全存在他如電腦主機般的大腦里,他記得這條路根本不通到林月芳的家呀。
“不會錯的,媽還特別提過,看起來像迷路的那條就對了。”江琉璃篤定她沒有聽錯。
“是嗎?”霍旭青皺了一下眉頭,
這裏面一定有文章,否則對方何必特意強調要往這兒走呢?
“那我們就往那兒開看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倒要進去探個究竟,瞧前頭有啥好料在等着他們。
車越朝內駛,四面顯得越荒涼。
江琉璃瞄着兩旁高過車頂的長草,不禁渾身發毛,小手下意識地揪住霍旭青的衣角,害他差點抑制不住摟抱她的慾望。
“謝謝你陪我。”幸虧有他跟來,否則她一個人必會嚇個半死。
“我剛好沒事。”霍旭青裝酷,偽做專心駕駛。
兩人都想擁住對方,卻都沒有行動,只是各懷酸澀的心事苦惱着,沉默再度遮陰了兩顆愁啜的心,空氣中凝聚的分子靜得令霍旭青想狂吼發泄一下。
他倆怎會變成這樣?他為何不繼續努力,讓時間來證明他的愛?既然他放不下,為何不再拿起來呢?她明明對他還有依戀的呀!
或許他可以卑鄙一點,利用她的這份依戀……
他正想停下來和她重新開始,一輛車倏地從旁側的草叢裏殺出,並緊急煞車擋住他的出路,緊接着後方又衝出另一台車將他包夾。
他的反應雖然快速,但仍閃躲不及,車頭鏘地吻上前車的車尾,倏地脹起來的安全氣囊減緩他倆的不少衝力。
說時遲那時快,前後兩車各竄出一人,二話不說,便拉開他旁座那邊的車門將江琉璃往外拖。
“啊……你們要幹什麼?”江琉璃尚未從適才的混亂中回復鎮靜,不禁駭得哇哇大叫。
“喂,放開她!”霍旭青早在兩車出現的剎那,便明白來者打的是什麼算盤,因為答案實在太明顯了,對方凶神惡煞地絕不會是想邀他們喝喝茶。
他拍開阻礙活動力的安全氣囊,急着下車救人。
孰料後車又蹦出一名大漢,猛地搶過車門摔回來,嘴裏還譏道:“先救救你自己吧!”
好在霍旭青眼明手快,在門彈回來的時候,分秒拿捏巧妙地屈膝用力再將車門踹回去,這一來一往的半圓弧度,恰好結實地擊中得意忘形的大漢,還把他甩退了好幾尺,痛得他當場窩在地上爬不起來。
“承讓啦!”霍旭青數數歹徒四人已經輕鬆去掉一人,他身上伶俐地翻過車頭來到另一側,落點正好堵住抓住江琉璃的那個流氓前方。
“旭……”江琉璃恨不得掙脫惡人的箝制,好躲進他的臂彎內永遠不要出來,以離開這些齷齪的人事物。
她楚楚可憐的受驚模樣讓霍旭青心疼,也激起他的怒焰,他知道他今天下手不會留情,或許,還會開殺戒。
他拉拉西裝的衣領,又調整一下領帶,然後不卑不亢地瞪着那個流氓。“放開她。”
“呃……”流氓吞吞口水,完全被他的魁梧和威儀嚇住,雙手不禁一松。
霍旭青乘機出手一扯,便將直打哆嗦的紅顏帶到懷中,又很快地把她轉了半圈塞入他的車裏。
“把車門鎖好,你坐着慢慢欣賞,看我怎麼修理這群敗類,渴的話,後座有飲料。”他的車窗是防震防彈,她在裏面等於是受到城牆般的保護。
他污衊的言辭立刻炸醒瞠目結舌的歹徒。
一整垃圾車的髒話頓時自歹徒口中傾巢倒出,原本坐在車內瞧他一踢便解決一名同夥而傻住的兩名司機,不禁惱火地跳下車支援,那流氓亦氣不過地捲袖朝他揮來。
“來得好。”霍旭青奮勇的拳頭早就蓄勢待發,他充分掌握精、狠、準的三大要緊,在流氓才舉手吸氣之際,他鋃頭似的猛拳已深陷敵方的腹部。
只見流氓雙眼暴睜,張着大嘴,吐着大舌,抬臂停在半空中靜止了好一會兒。
待他拳頭收回,流氓甫以慢動作的方式,抱住肚子徐徐彎下身,然後縮腿癱在地上,許久叫不出聲音。
“你休息一會吧!”霍旭青微笑,他書房那座亞運拳擊的冠軍杯,可不是用錢買來的。
“嗄……”剩下的兩名歹徒略露驚色,想不到自己的夥伴又讓人家一拳就解決掉。
“你倆一起上吧!”霍旭青只想速戰速決,好回頭去和琉璃談正事。
他十指相交、兩手掌心向下壓出噼里啪啦的關節聲。
“可惡……啊!”兩歹徒雖然聽得心裏發毛,但輸人不輸陣,嚷吼的拽樣還是得裝出來充充場面。
“動作快。”霍旭青儼然叫小狗地向他招着手,催促的語氣極為挑釁。
“臭……臭……臭小子,”兩歹徒目露凶光,磨拳擦掌地叫囂,仗着他們有兩個人,對方算是再高大,也沒他倆加起來高,何況對方又是西裝又是領帶,斯文且儒雅,讓人怎麼看都不像會打架的能手。“你不過是運氣好!”
這麼一想,便覺得勝算很大,兩歹徒凶煞地恫喝:“老子今天就送你去見閻王爺!”
“是嗎?”霍旭青真的很煩了。
這些人打擾他的求愛不說,還浪費他不少與琉璃獨處的機會,萬一今天不是他碰巧跟來,那他的琉璃現在不是有危險了嗎?這帳算一算,他的拳腳就更顧不得輕重。
在對手仍在虛張聲勢、吶喊叫陣時,他已經沒耐心。他左右擊出一記開陽掌,上下再加青龍探珠爪,接着補上迴旋彈簧腿,兩歹徒連招架的餘地都沒有,當場人便倒地,放聲哀嚎。
“拜託……”霍旭青搖頭,不敢相信這麼膿包的歹徒怎敢出來跟人家混,害他半點成就感都沒有。
“旭……”江琉璃放下車窗,想叫他快帶她走,她不想再在這恐怖的鬼地方多待一分鐘。
“不要出來,在裏面等着我。”他拍拍手上的細菌,又彈彈衣上的灰塵,才打開後車廂取出他的登山繩,把四個歹徒團團捆住,並在尾端系了個漂亮標準的童軍結,接着他拿出他的高爾夫球杆,笑容可掬地輕敲四人的頭頂。
“這人的腦袋和小白球,不曉得哪個打起來比較痛快?”他喃喃自語的音量,不大不小,卻恰好讓他們聽得清清楚楚。
“當然是小白球,當然是小白球!”惡人看得出他不是在說笑,忙齊聲提出建言,身體宛若秋風中要掉不掉的落葉,拚命簌簌亂顫。
“哦?”霍旭青用懷疑的眼神盯着他們。
“沒錯,不會錯的。”四人異口同詞巴結,深怕話回得慢,那一根少說三萬元的球杆便會讓他們的腦袋開花。
“是嗎?你們不想試試?”霍旭青好言好語地詢問。
“不不不……不想!”開玩笑,依他們剛剛嘗試過他的臂力,這試了小命還會在嗎?
“既然你們都不想試,那我們就來試試別的溝通方式。”霍旭青一副凡事好商量的模樣。
“好好好。”只要保住命,四人哪敢有異議。
“誰派你們來的?”霍旭青開門見山也不羅嗦。
時間和路徑配合得太剛好了,他不認為這一切僅是巧合。
“這……我們不過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四人支支吾吾,先把關係撇清,免得惹禍上身。
“是誰派你們來的?”他加重桿下敲擊的勁道,不想聽那些廢話。
“我們一直都是電話聯絡,所以沒見過對方,只是曉得她是個女的。”頭上打來的力氣越來越痛,四人哀哀亂叫,知道今天遇到閻王爺的是他們。
看霍旭青沉吟,他們可緊張了。
“真、真的!”
“她要你們四個做什麼?”霍旭青的杆子又敲下來。
“她要我們抓住……”四人畏懼的餘光全瞄向車內的江琉璃。“那……那個女孩。”
“抓到之後?”霍旭青看着臉色逐漸黯淡的江琉璃,又轉回頭來問。
“把人弄得像自殺,事成之後,打電話給她,她會再和咱們約定付款的地點和時間……”
“電話幾號?你們如何辨識對方?有什麼代號嗎?”霍旭青取出一粒高爾夫球,在流氓衣服上擦一擦,才放在他們跟前地上,接着扭腰,揮杆,小白球立刻如子彈似地飛去,直到好遠好遠的盡頭。
這強悍漂亮的一桿,簡直比任何威脅的話語皆有效,四人霎時嚇得屁滾尿流,甭說是回答問題了,就算是他們做牛做馬,他們都會在所不辭,因此霍旭青很順利的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辛苦你們啦!”他和藹可親地在他們的下巴補上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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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芳在遠處觀望了十分鐘,確定水屋附近沒有什麼動靜,才左顧右盼地靠過去,並小心翼翼地推開大門。
“你終於來了。”坐在門邊地上的大漢,很不耐煩地抬眼斜睨她。
“嘩……”林月芳沒想到一進門就遇到這種排場,不禁駭了好大一跳。
“錢呢?”門對面的流氓,反坐在椅子,曲肱支着下巴靠在椅背上。
“誰是阿里?”林月芳站在門側,好隨時看情況不對就跑,她利眼環視屋內弔兒郎當的四人。
“我。”倚在角落的男子熄滅手上的香煙,他腳邊有塊大帆布,底下有着凹凸不平的隆起,似乎是什麼東西被蓋在裏面。
“你的聲音為什麼和電話里的不像。”林月芳疑神疑鬼地眯着他,這批烏合之眾是她透過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介紹的。
“你的也不像啊!”阿里是負責和她聯絡的人。
“人呢?”林月芳哼着鼻。“你們不是說,也捉到一個姓霍的男人嗎?”
“沒錯,你當初只說宰了那個叫琉璃的女孩,誰知我們動手時又多這男的在多事。”阿里一旁的阿彪不滿意地撇着嘴。“所以我們計劃有點改變,就是阿里在電話中和你講的,我們要再加五百萬。”
“五百萬?你們是土匪呀?”林月芳尖聲咆哮。
“是不是土匪是不知道啦,不過我們若是聽你的話,一開始便幹掉那個女孩,我們現在就是殺人犯了。”流氓朝地上吐一口口水。
“先讓我看到人再說。”林月芳也沒那麼笨。
“這容易。”阿里笑着把那塊帆布掀開,下面赫然側躺着兩具被繩索縛住,一動也不動的人。“檢查一下,瞧仔細是不是兩人。”
“要是你們抓錯人,甭想要我付一毛錢。”林月芳走過來,用腳尖把他倆着地的臉抵到正面來,沒錯,是江琉璃和霍旭青。“他們死了嗎?”
“快了。”阿里的話立刻引來其他三人的笑聲。“怎麼樣?”
“我只肯再多付一百萬。”林月芳姿態擺得很高。
“一百萬?這男的不只這個身價吧?”阿彪皺眉。
“是呀,我聽說你不是滿恨這個男人,他阻礙了你的財路不是嗎?”大漢也不甘沉默。
“你錯了。”林月芳笑裏藏刀。“不是‘滿’,是‘非常’恨,這姓霍的害得我的計策差點流產。”
“那不就對啦,我們幫你一次解決掉這個麻煩,你卻只願再多付一百萬?”流氓不爽地抱着雙臂。
“我沒那麼多錢。”所以林月芳討厭和這種沒水準的人做交易,動不動就想獅子大開口,當她女人好欺負嗎?呸!
“不可能吧?”阿里也不是省油的燈。“別騙我們不懂法律,要是江琉璃死的話,你就變成那筆遺產的唯一繼承人。”
“呃……”林月芳是真的沒料到這票粗俗的傢伙會清楚那點。
“你別故作清高啦,不是為了那筆遺產,你幹麼大費周章地找我們除掉她?”大漢心照不宜地怪笑。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你們到底動不動手?”林月芳不想在這裏聽他們羅哩叭嗦,且她不能在外待太久,免得到時警方追查起來會有麻煩。
“不急嘛,咱們是自己人,跟我們講又沒關係,有啥好保密的?”流氓嘻皮笑臉地搭着她的肩膀。
“誰跟你們自己人?”林月芳才不吃那套。“反正你們趕快把他們殺了,我該給你們的絕不會少半個子兒。”
真是的,早知道最後仍要曝光,當初她自己來不就結了,現在何必還要和他們鬼扯?
“好!”阿里阿沙力地舉起刀,然後問她:“是你叫我們殺的喔!”
“對啦,是我叫你們殺人,大男人哪那麼婆婆媽媽呀?”林月芳敷衍地揮揮手,她只想儘快解決此事,儘快離開此地。
“很快。”阿彪一手反抓住她的兩腕,一手取出口袋裏的手銬扣上去。
“嗄……這是……你們……”林月芳愣愣的眼珠就快要瞪出來。
“他們全是警察。”霍旭青露出旭日般的笑容,悠然自若地從地上坐起。“你剛剛說的話已被警方錄音下來。”
江琉璃也跟着坐起,含着淚光的雙眸不敢置信地瞅着林月芳,她怎麼也猜不到她本想相依為命的生母,居然想要她的命。
阿裏手裏的刀則順勢把他倆身上的繩索割斷。
“你們……你們……”林月芳啞口無言,連忙避開江琉璃的直視。
地面上忽地轟隆隆的震燙,早就佈置在外的大批警員,持槍將木屋的四面八方緊緊封鎖住。
“這……是怎麼回事?”林月芳輸得不甘心。
“這叫將計就計,我們只是照着你的劇本去演。”霍旭青平易近人地為她解答困惑。“你原來找的那四個膿包,早在我們和你聯絡之前,就被我交給警察法辦,而這地方也在警方的監控下,至於你眼前那四位,則是優秀警員喬裝的。”
“我……我……”林月芳的老眼青青白白交換了好幾次。
“你被逮捕了。”霍旭青替她把話接完。
“我要請律師,我要請律師!”林月芳被警方押走時叫嚷。
“你會需要的。”霍旭青盯着門口低喃。
一雙小手怯懦地爬上他的背脊,緊接着趴來一張熱呼呼的小臉,他感到到背後那塊逐漸暈濕,江琉璃暗啞地啜泣。
“對……不……起!”
“噯!”霍旭青輕聲嘆息,轉身將她擁在懷裏。
“我……不該聽信別人的話……不該懷疑你……不該誤會你……不該……”江琉璃講到後來已成了號啕,從他適才的所作所為,她什麼都明白了,如果不是真心關懷一個人,如果不是真心愛一個人,他是沒必要為她做這些的。
“過去就讓它過去,乖。”他摟緊她。
他可憐的琉璃,才剛經歷完兄長的事,又要接受生母想謀財害命的事實,她所受的傷害可想而知,他恨自己不能分擔她全部的痛。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江琉璃握拳揪住他的衣襟,伏在他胸前大哭特哭。
“不要哭。”他包住她的拳,柔聲告訴她。
“你不要不理我……我是因為太在乎你……所以才會這麼患得患失……對不起……”她抽抽噎噎,好怕他拂袖而去,她無法再忍受相思之苦。
“我怎麼可能不理你呢?”他抬起她巧琢的下巴,萬般愛戀全刻在臉上。“見不着你的這段時間,我簡直生不如死呀!”
“真的?”原來受折磨的不只是她一人。
“你剛剛才說不該懷疑我。”霍旭青微揚眉。
“人家是……人家……”江琉璃窘着嬌顏,越焦灼越不曉得要如何解釋,淚花花的小臉眼看又要急出更多的清泉。
“逗你的!”霍旭青連忙笑着用鼻尖去頂她的小鼻頭。
“你……你……你好壞!”江琉璃破涕為笑,赧然地捶着他的胸膛。
霍旭青歡愉地抓住她的柔荑,接着取了他腕上那隻垂吊在精雕青石手鐲上,“七聖”主事者贈予另一半的天藍石環,然後含情脈脈地套在她纖纖玉指上,這其中的涵義不言而喻。
“這……這是……”江琉璃愕愕地瞪着這枚特殊罕見的戒指。
“你來不及反悔了唷!”他一副為時已晚地搖着頭。
“我……”江琉璃驚喜地眨眨眼,唯恐這是錯覺。
“其實該道歉的人是我,我以前曾對你承諾過,要與你天長地久,海枯石爛,可是我卻因為挫折而臨陣退縮,我真是沒用。”霍旭青自疚地吻着她的手背。
“不,不是你,是我不好,我動不動就疑神疑鬼,你對我已經耐性十足了,換做是他人早受不了了。”江琉璃很慶幸遇到了他。
“不,是我不好。”霍旭青接着為她辯護。
江琉璃當然不能苟同,兩人於是爭相認錯,爭到後來,雙方均覺得好笑。
“我愛你,我好愛你,我會一直愛你!”霍旭青在她發上、臉上印下碎吻,然後在她耳邊輕聲訴說著永久的承諾。
“我也愛你——”江琉璃的專心傾吐,很快地消失在他的熱吻中。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尉遲霧氣喘吁吁地衝進辦公室。
“幹麼?你家失火了?”霍旭青看着眼前的公文,眼皮都沒抬一下。
“不是……”尉遲霧慌張地搖着頭,嗟!再酷嘛,她倒要看看他霍大律師的鎮靜能酷到幾時。“是……是琉璃……”
“她怎麼了?”霍旭青懶洋洋的語調聽起來不怎麼熱中,坐在大型皮椅的碩軀如泰山般沉穩。
“她……”咦?居然不為所動?“她……遭人綁架啦!”
“什麼?她遭人綁架?”霍旭青慢條斯理,總算從文件中抬頭看她,揚着的鷹眉似乎充滿玩味的笑意。
“她家的傭人打電話告訴我……說她被綁架了。”呵呵,酷不下去了吧?
尉遲霧表面仍偽裝出倉皇貌,暗地卻笑得東倒西歪,心裏不禁佩服自己的智慧,居然能想出這麼一個讓他倆複合的妙招奇計。
只是為什麼他一點都不緊張?難道他對琉璃真的死心了?
“哦?可是……”霍旭青沉吟。
“還可是什麼啊!救人如救火,再不快點她就要沒命了!”尉遲霧嚷嚷地拉着他的手想把他拖離開他的位置。
這死男人,屁股黏在椅子上啦?
“你要去救什麼火呀?”江琉璃的聲音倏地從旁側竄出,她關上門,走到霍旭青的身邊站着。
“呃……這……你怎麼會在這裏?”尉遲霧張口結舌,謊言不拆即穿。
“我……”江琉璃赧顏地瞥着霍旭青。
“你不是說她被綁架了嗎?”霍旭青好整以暇地看着尉遲霧。
“那……”尉遲霧兩眼一溜,態度立刻急轉直下,接着破口大罵,三兩句便把責任推得乾乾淨淨。“嗟!明明人就好好地在這兒,江家那幾個傭人也真是的,竟然和我開那麼差勁的玩笑!”
她偷偷捏一把冷汗,然後諂媚地捱過來。“她……怎麼會在這裏呀?”
“她來這兒陪我。”霍旭青深情款款地握住江琉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