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的家,當然是指有韓炫東的地方。
愛情實在奇妙,可以讓人做出很多不可思議的事。
此時,在韓炫東的公寓裏,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桌上擺着一台筆電,那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移動,眼神專註又認真。另一頭的小廚房裏,沈書熏絞盡腦汁,正在裝飾她的糕點,以作為宵夜。
整個畫面寧靜而溫馨,他們正在「實習」新婚生活--同居。
「好了,嗯,很漂亮。」沈書熏笑咪咪地稱許自己。
由於韓炫東喜歡,所以最近沈書熏很努力地學習烹飪,原本不沾陽春水的十指也願意為他洗手做羹湯。
這或許就是愛情的力量,從前的沈書熏根本分不清楚麵粉的種類,現在她已經不需要靠同學或傭人的幫忙,自己就能烘烤出漂亮的糕點。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心愛的那個人呀……沈書熏的視線投到韓炫東身上。
瞧他多專註,那沈穩又內敘的氣度,讓她心折不已,這樣一個出色的人居然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呵呵,每回想起,她就忍不住傻笑一番。
擔心吵到他的工作,沈書熏低着頭,躡手躡腳地慢慢往他身邊移去--
誰知道就在離他還有兩步遠時,原本低頭專心工作的他突然伸手一撈,將她帶入他的懷裏。
「啊,小心……」沈書熏反應過來,拿高餐盤,可是卻來不及了,那盤她花了很多心思精心裝飾的餐點盤上,各式點心已經亂成了一團。「哎,都是你,我排了好久耶!」
「有什麼關係?東西一樣好吃就好。」韓炫東不太能明白她堅持要裝飾餐盤的心態,反正東西好吃與否,和裝飾得漂不漂亮,在他看來一點關係也沒有。
「哪有一樣?裝飾得漂漂亮亮的,看起來會更可口。」沈書熏抱怨着。
「呵呵,原來妳是做門面的啊。」韓炫東揶揄地笑開,隨手抓了一顆泡芙往嘴裏送。「嗯,好吃。」
「哎呀,你不要吃,我再去排漂亮一點。」沈書熏不希望這麼丑的「作品」呈現在他面前。
當她想站起來時,韓炫東及時地伸手一拉,又將她扯入懷裏。
「妳如果有空,還不如多陪我一下。」
「別鬧了,你快工作吧。」她笑瞋。
「工作怎麼會比妳重要呢?」
「哼,你說真的假的?工作狂先生。」不過這句話卻很受用,沈書熏心裏好甜蜜。
「我現在哪算什麼工作狂?」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同在一間辦公室里工作,下班后也在一起,但是他仍然覺得不夠。
為了和她膩在一起,他甚至連工作都可以擺在一旁,每天準時下班,回到公寓吃她親手煮的晚餐。雖然她的手藝還有待加強,但是看着她甜蜜的笑容就已經足夠餵飽他。
至於忙碌的公事,他利用計算機和視訊系統遙控,反正有曹謹言的協助,他也很放心。
「好了,讓我起來,你去忙。」
「不要。」韓炫東耍賴。
「韓炫東。」沈書熏斜睨了他一眼。
韓炫東根本不在意,繼續抱着她。「對了,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之前他拚命地推拒這樁婚事,沒想到現在急的人卻是他,這巨大的轉變真是令人難以想像。
「結婚?」她裝傻。
「是啊,既然我們都離不開對方,還不如趕快結婚。」或許結婚後,他的心會比較安定下來。
呵,韓炫東真是不敢相信,原來他也會有惶惶不安的時刻,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小女子。
「這個嘛……」沈書熏故作考慮樣。
「怎樣?有我這麼好的人選在,妳還要考慮什麼?」
「我哪知道你會不會有一天又突然腦袋秀逗,翻臉不認人?」沈書熏開玩笑地說。
不過話一出口,她才想起了他舊情人的那件事,心裏仍有些不舒服。
「我是那種人嗎?」韓炫東承認那時候的處理方式是自己的錯,但那是他還沒想清楚,現在一旦下了決定,就不會後悔。
「誰知道。」一想起他的舊情人,沈書熏就滿心不悅,她報復性地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包包。「我要回家了。」
他們開始同居生活后,她的父母下但不責怪,反而還大肆鼓勵,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父母。
他們真的覺得韓炫東這麼好嗎?沈書熏嘟了嘟唇,眼眸卻盈滿笑意。
「不要走,這裏就是妳家。」韓炫東攬住她的腰制止。
「是嗎?」沈書熏撇撇唇,故意為難他。
「當然,小熏,我們還有很多事得談。」
「什麼事?」
「比如到哪裏拍婚紗照、喜宴的形式,還有要宴請誰、在哪裏擺喜酒--」韓炫東邊玩她的頭髮邊說。
沈書熏聽着聽着,眉眼越來越彎,唇瓣更是忍不住地往上揚。
她就要做韓炫東的新娘了,這個優質的男人要跟她共度一生,這件事的確需要好好地「從長計議」呀。
而這一夜,他又成功地留下她了。
沈書熏作了個夢,夢裏她穿着美麗飄逸的白色婚紗,站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微風輕吹着,撩起了她的紗質裙襬,晃蕩出瑰炫的視覺效果。
這時,一個穿着白色禮服的俊雅男子出現,他手裏捧着一束包裝精美的紅玫瑰,眼神堅定地凝視她,慢慢朝她走來。
是他,韓炫東,他的神情自信,神采飛揚,帥得令人心跳加速。
四周圍滿了圍觀的人群,每個人都在注視着他們。
沈書熏感覺到自己臉紅了。她看着他慢慢地走過來,一顆心像是快要飛上天那般。
一切都是這麼地美好,她的笑容也越來越甜,只是--
突然,有人喊住他,而他停了下來,回過頭去。
沈書熏驚訝地也跟着望去,她看不清楚那個人的長相,只知道那是一個年輕女子,而對方也同樣地身穿美麗的婚紗。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同時出現兩個新娘?
「阿炫哥。」沈書熏輕喚着,希望能夠喚回他的全神貫注。
幸好,韓炫東又回過頭來對着她笑。
沈書熏這才安心下來,可笑容沒停留多久,隨即消失了。
韓炫東腳下一轉,竟然走向另外一個穿着新娘服的女子身邊--
「阿炫哥,阿炫哥--」他怎麼會走向另外一個新娘?怎麼會?
他的新娘明明是她,是她才對。
沈書熏不敢相信,她拉起裙襬拚命地追。
「阿炫哥你等我,等等我--」
「別追我了,我喜歡的人是她,我要娶的人是她。」韓炫東無情地說完,轉身繼續走,沒有停留。
「不,我不相信,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阿炫哥!」她苦苦追着。
但是前方的人並沒有停下腳步,他們繼續往前走。
而圍觀的人們則是在笑,那笑容充滿了對沈書熏的揶揄和嘲弄。
可她不在乎別人,她在乎的只有他。
「阿炫哥,阿--」她一直往前追,可是白紗裙襬太長,地不小心踩個正着,就這樣整個人跌倒在地上。「阿炫哥……」
不管她如何呼喚,他就是不回頭,連她跌倒也不在乎。
「阿炫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這是真的,我不信,我不--啊!」
沈書熏尖叫了一聲,猛然睜開眼睛。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沒有婚禮,也沒有其它人,這是韓炫東的房間。
唔,幸好幸好,原來只是個惡夢。
她擦着臉上的汗水,氣息不穩地大肆喘氣,久久不能平息……
突然,一個念頭竄入腦海,她連忙往旁邊看去--
沒人?
「奇怪,阿炫哥呢?」沈書熏看向時鐘,發現才清晨六點多而已。
她摸摸身邊的位置,發現他原本所睡的地方有點涼,可這麼早,他到底去了哪裏?
沈書熏下安地走下床,拿了件晨褸披上,在房子裏走來走去,卻怎麼也找不到他。
她心裏的疑慮越來越深,正當她陷入疑惑之際,突然眼尖地發現床頭柜上放了一張紙條,她趕忙上前查看。
小熏,我有事不能陪妳,等我。
那是韓炫東的字。雖然筆跡有點潦草,看起來像是在匆忙之下所寫的,但沈書熏仍認得出來。
只是這麼早,他會有什麼事?真是奇怪。
沈書熏坐在沙發上,回想着昨夜他們兩人像小孩子那般,開心地談論着屬於他們的婚禮……她要穿最好看的婚紗,還要在他們的婚禮上佈滿紅色的玫瑰花,她想,玫瑰花海的婚禮一定很浪漫。
韓炫東統統都答應了。他們還說今天要找人看日子,日子越近越好,而且還要親自去跟婚禮顧問談婚禮的所有細節,他們甚至計劃好要生幾個娃娃,還傻傻地開始為小娃娃取名……
但是這張紙條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他耍詐,想給她一個驚喜?
沈書熏一想起有這個可能性,唇邊的笑意更濃。
就不知道韓炫東到底有沒有這麼浪漫,不過以他的辦事能力,她相信一切都會很美好的。
沈書熏快樂地打扮自己,而後在房子裏走來走去,等待着他的電話。
可是等着等着,時間就這樣在指縫間流逝,都下午三點多了,電話卻完全沒有響過--
太奇怪了,就算要給她驚喜,也不需要等這麼久吧。
沈書熏當下做了個決定,拿起電話撥打他的手機,誰知道,他竟然關機!
事情越來越怪異了,她的心也跟着不安了起來。
「不行,還是問問謹言,他一定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如是告訴自己。
曹謹言是他的特助,一定知道他的行蹤。
沈書熏又撥打了曹謹言的電話,沒想到事情竟然出乎意料之外--
「老闆他……他到加拿大去了。」他說話有點支支吾吾。
「加拿大?他突然去加拿大做什麼?」沈書熏好驚訝,籌備婚禮哪需要跑那麼遠。
「呃,就是……那個……其實沈小姐不需要想太多,也沒什麼事。」曹謹言開始閃爍其詞。
「謹言,你這樣會讓我更懷疑,還是直接告訴我實情吧。」
「這……」曹謹言知道就算自己不說,憑沈書熏的能力,她也一定可以查得出來。「其實老闆是飛到加拿大去看Emma小姐。」
「Emma?」這個名字好熟。「他的舊情人?」
「呃,Emma小姐生病了,所以--」
「所以他丟下我,連籌備婚禮都不管,直接跑到加拿大去看她?」
甚至連說都沒跟她說一聲,那位Emma小姐就這麼重要?
「這不是--她--」曹謹言還想替他家老闆說話,但沈書熏已經聽不下去了,直接掛上電話。
將電話往旁邊一丟,她整個人茫茫然的,眼淚一顆顆地不斷往下掉。
他居然騙了她,在他心中,那個叫Emma的仍然比她重要,他仍然愛着她?
沈書熏越想越傷心,忍不住放聲大哭。
昨夜枕邊甜言蜜語,今天他卻飛到另外一個女人的身邊去?該死的韓炫東,居然這樣欺騙她的感情,她不會放過他,她絕對不會放過他!
薔薇小館裏,此時已經打烊,所有店員都已下班回家,但店裏仍是燈火通明。
白瑜薔在接到曹謹言的通知后,立刻去找沈書熏。當地看到她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哭得淚眼汪汪的女子,和之前甜甜蜜蜜說要結婚的是同一個人。
她心疼不已,好說歹說的終於將人給帶到她的店裏。她提早打烊,希望能多陪陪她,安撫她的情緒。
而曹謹言也在第一時間趕到,打算面對面說個清楚。
「別哭了,謹言都說啦,那只是對方生病,他去看看她而已,並沒有什麼。」白瑜薔邊替好友擦淚邊勸她。
「生病?他又不是醫生。」這麼蹩腳的謊話,她會相信才怪。沈書熏哽咽着,表情忿忿不平。
韓炫東實在是太可惡了,不但讓她希望破滅,還讓她沒臉見人,現在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要結婚,而他卻跑到另一個女人身邊去,這樣戲弄她真是太過分了!
「沈小姐,其實我們老闆真的是冤枉的,我承認Emma小姐是很喜歡我們老闆沒錯,但是我們老闆對她一點意思也沒有。」曹謹言補述。
「是嗎?那他怎麼可能丟下我而去找她?」沈書熏不相信。
「這件事說來就話長了。」曹謹言輕嘆息。「可能妳們都聽過我們老闆的故事,當年Emma小姐的父親曾經幫過我們老闆的大忙,他欠了對方人情,再加上Emma小姐很喜歡我們老闆,直到現在都還是如此。這回對方家長開口,我們老闆也只好賣這個人情。」
「那個Emma和你們老闆到底是什麼關係?他們既然是情人,又為什麼會分手?」白瑜薔不懂。
「Emma小姐的父親是我們老闆的恩人,抓住這點,Emma小姐就順理成章地時常黏在我們老闆身邊,並以他的女友自居,當時我們老闆並沒有固定的女朋友,也就由着她了。」
「這麼說來,韓炫東一點也不喜歡她?」白瑜薔問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知道我們老闆一直將她當成妹妹看待,對她也不錯。」曹謹言回想着當年的事。「如果不是因為Emma小姐實在太黏人,和韓夫人又處得不好,或許他們現在還會在一起。」
「什麼?她和韓夫人處得不好?」白瑜薔和沈書熏都覺得很訝異。
在她們眼中,韓夫人是最隨和的人,這樣的人也會跟人處不好?
「是啊,因為Emma小姐佔有欲很強,不但一天到晚call我們老闆,緊迫盯人,而且她老是擔心韓夫人會搶走我們老闆的注意力,所以常常跟韓夫人作對,甚至遠嫌夫人的品味差,想要全面翻修韓家的裝潢。」
白瑜薔和沈書熏互看了一眼,覺得這個Emma真不是普通的笨,竟然不知道韓夫人對韓炫東有多重要。
「那後來呢?」沈書熏很想知道他們是怎麼分手的。
「Emma小姐的身體不好,尤其是鼻子嚴重過敏,也許是台灣的氣候因素,所以這個毛病怎樣都無法根治。為了讓她有個適合的生活環境,Emma小姐的父親決定移民到加拿大去,而她便央求我們老闆跟她一起走。」
「這怎麼可能?」白瑜薔覺得那女孩也太任性了吧。
韓炫東的根基在台灣,哪有可能說走就走?
「所以他們就這樣分手了。」曹謹言看着沈書熏。「其實我們老闆那時候真的是鬆了口氣,也不必再承受來自於Emma小姐她父親的恩情壓力。」
「是嗎?那這次他為什麼要走?」而且走得這麼匆忙,連跟她說一聲都沒有?沈書熏不解。
「這個……我只知道Emma小姐生病……」曹謹言安撫着。「妳再等等吧,我們老闆一定會給妳一個交代的,畢竟他最喜歡的人是妳。」
「是嗎?」沈書熏聽他解釋后:心裏是好了一點,但是仍有點不安。
「是的,一定是。」曹謹言了解韓炫東,所以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其實他老早就懷疑那天他家老闆和Emma講話的內容,根本就是他有意要激怒沈書熏,並不是真心的,韓炫東不會那麼傻,再讓Emma有機會黏住他。
只是感情的事,誰又能說得准?
曹謹言的話真的沒有兌現,因為等了整整兩天,韓炫東仍舊是音訊全無。
這算什麼?縱使要走,也應該說清楚,怎麼可以這樣丟下不管呢?他甚至連公司都不理會,可見得Emma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沈書熏期待的心再度落空。
等不下去了,她忍不住抓起自己的手機直接往下摔。
砰--
手機頓時碎裂解體,也讓擔心她、將她接到自己住處並一直陪在她身邊的白瑜薔驚駭。
「書熏,不要這樣,妳這樣我會難過。」她哽咽地說。
「哭什麼,那種人不值得。」沈書熏表情冰冷,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
怎麼辦?白瑜薔好擔心,她那絕望的樣子實在令人心疼。
「我……我打電話給謹言,說不定……說不定他那邊會有消息。」白瑜薔趕緊撥電話給曹謹言,可是得到的答案卻讓人失望。
室內很安靜,靜得連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聽得見,讓人幾乎喘不過氣。
「我們來看電視、聽音樂,不要……不要想太多。」白瑜薔提議。
她趕忙去打開電視,並拿着遙控器亂轉--
殺人放火的新聞節目,不好,太可怕了;美食節目,不好,她們沒心情;幼幼台,拜託,婚都沒結,哪來的小孩……
正當地又要轉檯時,沈書熏突然喊停。
「不要轉。」她仔細地盯着電視機里那群又唱又跳的可愛小朋友。
「書熏,妳……妳想做什麼?」該死,難道她轉開電視,卻引起她更傷心?
「我想……」沈書熏的唇邊突然露出了一抹詭譎的笑意。「我想結婚,越快越好。」
「結--妳該不會想下開,決定嫁給健司?」這樣不好吧,婚姻不是用來賭氣的工具啊。
「呵,誰說我要嫁給松元健司,我說的人是韓炫東。」
「韓……這怎麼可能……」白瑜薔摀住唇,實在不是她要唱衰,而是韓炫東現在人在加拿大陪伴舊情人,完全沒有音訊呢。
「這當然有可能,妳等着看。」沈書熏蒼白的臉上陰晴不定。「韓炫東,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
沈書熏宣誓,韓炫東讓她傷心,害得她父母和朋友也一起為她擔憂,她一定要把所有的恥辱全數奉還,給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