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龍父一通沒頭沒腦的緊急電召，教正埋首工作中的龍爾亞，急步衝出辦公室，搭乘專用電梯直下B2停車場。

開著維修保養廠才送回來的銀色跑車，他一路上猛踩油門加速，務求在龍父規定的時間內，準時到達十公裡外的情緣咖啡館。

一路上，他咒罵連連，疾馳過人車稀少的台北大道，跑車一煞住，車鑰匙一抽，他就急忙推門下車，衝進咖啡館。

“先生……”門口風鈐一響，女服務生上前招呼，但被他一掌推開。

環視館內一圈，一見到父親還在咖啡館裏，爾亞鬆了好大一口氣。

調整呼吸，他大步向前。

“爸。”略過坐於龍父對面的人，龍爾亞恭敬行禮。

“現在幾點了?”抬頭看他，龍父神情不悅，點了點腕錶、

抬手一看，龍爾亞黑眼一瞠。媽的，超過一分鐘了!

“三點三十。”他堅持。

“再說一次。”龍父根本不信他。

“三點三十。”他死都不改口。

“好吧。”礙於古采艷在場，龍父決定暫時放兒子一馬，

“你坐下，我介紹個女孩子給你認識，采艷她漂亮又溫柔，大方又優雅，你……”

“爸，我不是說過，不要了嗎?你怎麼還來這套?”明了父親邀約下午茶的用意，龍爾亞露出本性，倏地截斷他的話。

他知道父親自從將爾易與梁思昀順利湊成一對後，就把注意力轉到他身上，直說要介紹一個長得很漂亮，又包他喜歡的女孩子讓他認識。

他是不介意多認識個女伴，但他知道對方是父親欽點的兒媳之一，他不想給對方太多的幻想，況且，目前，他也還不想放棄自己單身貴族的身分。

“你說不要就不要，那我這個老爸算什麼?”龍父瞪眼道。

“當然還是老爸，你的地位無人可動搖。”他沒好氣道，“只是，老爸，你都已經成功把爾易跟思昀湊成對了，還不滿意啊?”

還以為只要爾易有結婚對象，自己就可以再自由個幾年，哪知道，父親竟這麼快就把主意動到他身上。

“當然不滿意，爾易是爾易，你是你，又不一樣。”

“但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如果我要結婚，我會自己找對象……”

“別想!你外面那些女人，我一個都不喜歡!”

“但是，你替我們挑的，我們也不喜歡……”

“誰說的，爾易就很喜歡思昀!”

“爾易他才……”不喜歡。龍爾亞止住差點就衝出口的話。

難以出口的話，教他沉默。

“看吧，說不出話來了吧，爾亞，你就相信老爸的眼光，老爸絕對不會隨便找個女人塞給你的。”

一直不想干涉他人家務事，而垂手翻閱雜誌的古采艷，因越聽越耳熟的嗓音，而抬起頭，仰顏看向一直站在她座位邊的男人。

她想同情眼前這個沒有結婚自主權的龍家男人，但，映入眼底的熟悉俊帥臉孔，教古采艷目瞪又口呆——

“是你!?”

龍爾亞聞聲，轉眼俯看愕仰容顏的她。

“是你!?”他同她一樣驚訝。

“你就是龍爸爸口中，那個英俊瀟洒，行事果決，對女孩很體貼，又很溫柔的龍家老二龍爾亞!?”

“你就是我老爸口中，那位既漂亮又溫柔，大方又優雅的女孩子!?”

“我的天!”她手搗胸口，驚瞠麗瞳。

“不會吧?”這麼巧?龍爾亞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猛眨雙眸，不想相信事實的古采艷，起身搶過龍父手裏的全家福合照。

“這怎麼可能!?”指著相片上的他，她做出嚴厲指控，“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你，你騙人!”

“小姐，這張全家福是……十年前拍的，”翻過相片背面，他一臉好笑的點著上面的日期。

“十年前!?”見龍父點頭，再看他與相片上年輕男子的輪廓，漸漸合而為一，古采艷臉色一變再變。

是他沒錯，十年時間讓他五官變得更剛毅立體，也讓他更有男人味，但是，事情怎麼會這麼巧?她、她……她不要再見到他啊!

上次被砸車的事，她一直記恨到今天，都還不願意接他的談和電話，不想跟他再有任何聯繫，可是，現在她怎麼又跟他碰在一起了!?

想起那天愛車被砸的悲慘畫面，古采艷情緒激動，恨不得狠踹他幾腳!

惡狠狠地，她緊咬牙，怒目瞪他。

“你們兩人認識?”感覺到兩人間有不尋常的氣息流動，龍父意外。

“不認識!”她別過頭。

“認識。”他點頭。

“誰跟你認識啊?不要臉!”回頭，她惡瞪麗眸。

“好，算不認識。”他雙手一攤。

“本來就不認識!”

“采艷，你們……”

“龍爸爸，你年紀也不小了，說話怎這麼不老實!?”忍住氣，她轉看龍父，毫不掩飾自己此時心中的不滿。

“哎，這個……”龍父臉色漲紅。

“我知道你們龍集團揚名海內外，是一個龐大集團，可想而知，你的兒子們一定都很精明厲害、很會賺錢。”

“沒錯、沒錯，我三個兒子都很優秀，誰要是嫁給他們。絕對不吃虧，呵呵呵……”說到自己兒子們的厲害處，龍父滿臉的驕傲，一臉的笑容。

“但是，你說他對女孩子溫、柔、體、貼!?”指著一旁曾砸爛她心肝寶貝的龍爾亞，她語調尖銳且高揚，“你說謊、你騙人!”

“呃……這個……那個……”謊言被拆穿，龍父羞愧低下頭。

“一個溫柔體貼的男人，怎麼可能會砸爛我的羅密歐!?”

“羅密歐!?”龍父臉色驚變，猛抬頭。糟，采艷已經有情人……

嗯，不對、不對，這個時候，他應該要緊張個性火爆的爾亞，終於犯下滔天大罪，動手砍人的惡行才對。糟糕，這下子事情真的大條了。

“爾亞，你怎麼可以衝動砍人，我不是警告過你……”龍父又氣又急。

“爸，我沒砍人，我只是砸爛她的愛快羅密歐跑車而已。”他翻白眼。

“不是人，是跑車?”龍父一聽，很是不滿的轉頭對古采艷抱怨，“哎呦，采艷你話要說清楚，不要嚇龍爸爸嘛。”

“龍爸爸!”她氣得跺腳。

“啊，好、好、好!一切都是爾亞不對，我馬上替你教訓他!”一見來來媳婦發嗔，為表現自己對她的慈愛，龍父立即轉身怒斥爾亞，“你這個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可以砸壞采艷的跑車呢!?”

“是她先動手砸破我的車窗，我只是給她一點小教訓，再說，她砸我的車砸了一百多下，我才砸了她的車三十三下，算是便宜她了。”看她一眼，龍爾亞理所當然道。

“你!?”古采艷一聽，更氣，“龍爸爸，你自己看!你兒子連這一點都不讓我……”

“讓?我為什麼要讓你?你誰啊?戴安娜王妃嗎?哼。”他嗤聲笑。

“你!?我沒要你讓，我不希罕!”惡瞪他一眼，古采艷轉頭繼續對龍父控訴他的沒風度，“龍爸爸，你看，你兒子還跟我一個女人計較誰先砸誰的車，像他這麼沒風度的男人……”

“喂，台灣有哪一條法律，規定我們男人一定要有風度的?”針對她的指控，龍爾亞很不滿。

“你、你——”強忍住對他插話的憤怒，與想呼他一巴掌的衝動，古采艷咬牙，緊抓住龍父手臂叫道：“你看看你兒子，這麼小眼睛、小鼻子的，連一點男人該有的氣度也沒有，我怎麼可能嫁給他?我的眼睛又沒瞎!”

“采艷……”我們要不要坐下來，好好談談?龍父想說。

只是，看看氣頭上的采艷，又看向旁邊難得平心靜氣說話的兒子，他選擇喝茶旁觀，不介入。

“我小眼睛，還小鼻子?”龍爾亞愕指自己。

“怎樣，我有說錯嗎!?”她知道剛才龍父誇她漂亮又溫柔，大方又優雅，而以她對龍爾亞的認識，她相信他一定會反唇相稽。

畢竟，她現在的樣子，跟溫柔與優雅也完全搭不上邊。所以，如果現在他要罵她沒氣質，她也不會太跟他計較，她只會大方地“請”他喝花茶!

“你呀什麼都大，嗓門大、脾氣大、手勁大，就是眼睛小、鼻子小、心眼小，你沒風度，你、你根本就不是個男人!”

緊握住裝有熱騰騰花茶的玻璃壺把，采艷狠眯麗眸，打算在他口出惡言招惹她時，一壺敲昏他!

“你!?”被一個女人當面嫌棄，，龍爾亞顏面盡失，但意外的，他並沒像以前那樣動怒，只一再盯着她的眼睛瞧。

“怎麼?沒話說了啊?你那天嗓門不是挺大的，不是挺凶的嗎?”還堵得她當時沒話可罵，可惡的男人!握了握壺把，古采艷用力瞪他。

“喂。”他喊她。

“幹嘛!?”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又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

“你當我白痴啊?我跟誰說話會不知道!?哼。”

“那我是誰?”

“你?你是神——”未了，她免費再送三個字，“神經病!”

當下，一聲響亮口哨，自他口中了亮吠起。

“吹什麼口哨?你牙齒痛啊!?”那一聲了亮口哨，教她羞怒不已。

“沒。”他挑揚濃眉。自小到大，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像她這般跟他當面嗆聲對罵，就連男人也沒有，而原因很簡單：

一是出身豪門世家的他，自小就被要求學習自由搏擊防身，雖然一路平安長大，但他性情暴躁，也從小學一路打到大學。

而二、三十年下來，他打遍天下無敵手，以致聲名遠播，從沒人敢找他的麻煩，敢給他臉色看。

另一半原因，則是因為他龍家人的身分，身為龍集團科技事業部總裁的他，身價逾百億，權勢大如天，輕咳一聲也會嚇壞外面一群人，還有誰敢和他作對?敢和他嗆聲的?

除了這個古采艷之外，就再也沒有別人。

緊盯眼前一對噴火麗眸，龍爾亞若有所思。

“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發飆啊!?”見他一對黑眼直盯着自己瞧，古采艷雙頰羞怒微紅。

“對、對、對，他就是沒看過美女發飆。”一旁龍父猛點頭附和。

只是，怪了，這小子是吃錯藥了不成，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龍父一臉好奇，張大一對老眼，瞧著性情一向火爆的兒子。

平常不都只有他吼人的份嗎?怎麼今天這麼乖，被人吼了，還不吭聲?’

是風水輪流轉，還是……煞到采艷了?

“爾亞，你是不是……”劈進腦海的想法，教龍父龍心大悅。

“龍爸爸，你看，連你兒子也認為我說得很對，都默認了，所以，以後你就不要再說什麼要我嫁進龍家的話了，我高攀不起。”

龍爾亞聞言，揚眼。

他知道目前很多名模，都想藉自身名氣認識政商名流，希望能有嫁進豪門世家的機會，但她不僅不願意，還直言拒絕?

不知道他身分時，砸他的車子，也就算了，知道他身份時，竟然還繼續給他臉色看?

嗯，這個古采艷還真是……特別。

“總而言之，我既不溫柔又不優雅，一點也不適合你們龍家!”坐下身子，她低頭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沒關係，可以改。”回答自上方傳來。

“問題是我一點也不想改，我個性就是這樣，想什麼就說什麼，要我委屈自己去配合你們，那是不可能的事!”她將桌上的手機丟進皮包里。

工作上的配合還有可能，這種私人事件，他們是想也別想!哼。

“我可以盡量包容你。”

“你包容我?”古采艷愣住，抬頭看向龍父。

“不是我說的，是他。”咧着嘴，龍父笑眼眯眯，指向一旁的兒子。

“他!?”仰顏，瞠看上方的他，她狠瞪眼，“哼，誰要他包容了!”

“你放心，以後我會盡量讓你。”

“誰要你讓?哼!”她丟太陽眼鏡進皮包。

“我也會盡量控制自己的脾氣。”

“不希罕!”用力丟記事本進皮包。

霍地，剛毅俊帥的五官，勾揚起一記瀟洒笑容，教采艷心神一動，手一晃，就要把玻璃壺往皮包里塞。

“笑什麼笑?你又牙齒痛啊?”回過神，瞪看手裏抓的玻璃壺，古采艷猛收回手，紅著臉，低下頭，啪一聲，扣上皮包扣子。

“我決定要追你。”勾揚唇角，他說出重大決定。她不怕死、又嗆又辣的個性，真的教他大開眼界，也意外對了他的脾胃。

“呃!?”突來的追求宣言，教采艷愕仰麗顏，滿眼駭然，“追我?”

前一刻還跟她杠上，下一刻居然就說要包容她、追她?有病!

倏起身，狠瞪他一眼，古采艷抬手撩過輕拂於眼前的髮絲，傲仰麗容，踩着婀娜步子，轉身離座。止步，回首，望他，她再瞪眸。

哼，她沒智商、耍笨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