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夜深,向天皓所領的人馬,好不容易才到了隱蔽的“元人谷”。緊張與擔心,讓所有的人更為疲乏,他們困難地擠在一起,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向天皓則是在人群中穿梭,安撫眾人的情緒。

“夜影”的職責是負責守衛,因此他徹夜未睡。韓琉隨地蜷在他旁邊,一直未曾合眼。

“夜影”觀看着韓琉。感受到他的目光,韓琉抬眸對上他,“夜影”目光卻是一閃。

韓琉微曬,這一夜,兩人來來回回也不知道望了幾次,她索性起身:“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呃………‘夜影”支吾半晌,終於說道:“我只是覺得韓姑娘今天……真的……真的很令人敬佩……難怪兩位皇子都……”好像覺得有些不妥,這向來不多話的漢子,又收了口。

“都怎樣?”韓琉小聲探問。

“夜影”看着她,思忖片刻:“我想,兩位皇子應該都是喜歡韓姑娘的吧?”

韓琉一時也沒想到“夜影”會這樣跟她說,愣了一下。

不過,以她的靈透很快地便明白了他這樣問的意思。他是擔心人之間錯綜的關係,會使得兩兄弟的情感生變。

這件事情,也是她一直極力避免的。所以,她盡量不使自己對向天笑的情感表露出來,盡量把他們兩人都當作朋友對待。

“我們都是朋友。”這是韓琉給“夜影”的解釋,目光幽幽地眺遠。

“夜影”看她尤心於這個話題,也打住不說。

兩人之間,無話可對,各自別轉過目光,等待向天笑的回來。不知等了多久,天灰濛濛地吐納着煙霧,谷中聚着冷涼的霧氣。

“小心別著涼了。”向天皓出現在韓琉身後,解下自己的衣服,為她披上。

韓琉回頭,對他一笑:“謝謝。”

向天皓看着她,微扯了一個笑。

很奇怪,他們之間,可以關懷,可以交談,但就是少了一點什麼;也許不是少了一點什麼,而是多了一點“巨絕”。他可以感覺到韓琉總是有意無意地拒絕他對她的情。

他知道她拒絕,但是他收不回,只想繼續一點一滴地滲人她的心頭。

迷濛的霧中,忽然閃出一點一點寥落的光。“有人回來了。”“夜影”在他們身邊說著。

韓琉倏地轉頭,急切地朝光點奔去,向天皓緊隨在後。

“我回來了。”向天笑持着火炬,雖然一臉狼狽,但還是一臉的笑。

韓琉瞅着他,放開如焰笑容:“嗯。”她按捺着急狂的心跳,按捺着想要奔撲到他懷裏的衝動。

薄霧之中,他的眼中潤含着光,在看到她的時候亮亮地笑開。

韓琉心中一盪,再也抑壓不住這一場死生離別之後的悸動,她飛撲向他,急着感受他的體溫,他的氣息,他的存在。

不是她不顧了,而是她根本顧不得了。

向天笑狠狠地抱緊她,他知道並不是每次都能死裏逃生的。

“我好怕……”她語氣一哽,由着他親昵溫存地在她髮際蹭磨。

向天皓為她披蓋的外衣,無聲無息地掉落在地上。他站在兩人後方,按下想衝過去抱住向天笑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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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琉知道自己再也管束不住自己的情感,偽裝變得越來越困難,於是她開口說要離開“太子幫”。

“我知道‘太子幫’需要整頓,而我幫不上忙,所以還是離開吧。”她平靜他說,連包袱都收拾好了。

“你可以不必走的。”向天皓極力挽留。

向天笑低眸看着包袱,繼而抬眼與她相望。他看得出來,她已經下定決心,他也猜得到為什麼她非走不可。“想去哪裏?”向天笑問。

“回大夫那裏。”韓琉看着他。

他一笑:“那是個好地方。”

“大哥。”向天皓急了,“你不留她?”

“我留得住她嗎?”向天笑轉對着他,“天皓,你放心,不用擔心她的。晚上咱你們簡單幫她辦個餞行,也替你弄個交接的典禮。”

“什麼交接的典禮?”向天皓怔愣了一下。

向天笑正色,“這是一個重整‘太子幫’的契機,我想把大權正式歸還於你。往後由你直接統帥,我則退為‘護天大將軍’。‘太子幫’裏頭,至此之後再也沒有兩個主,惟一的主就是你--太子殿下。”

“太子幫”的隱優和危機,向天笑比誰都清楚。他的用意,是不再與向天皓並肩作戰,而是幫向天皓做前鋒殺敵,讓天皓自己領軍,建立真正屬於他的子弟兵,建立屬於他的戰功。

他不能讓向天皓繼續在他的羽翼之下,成為影子太子。他要讓天皓獨當一面,往後權力與榮耀,將獨歸於天皓一人。

“大哥。”向天皓皺眉,“你別開玩笑了,我一個人做不來的。”

“做得來的。”向天笑搭住他的肩膀,“這次和他們交手,我們雖然撤了,卻不表示我們輸了。我估量過他們的實力,我敢斷定,向德斐頂多撐不過四年,氣數就要盡了,你一定可以一步一步地拿回屬於你的皇位。”

聽着他大哥堅定的語氣,向天皓愣看他飛揚的神采。怎麼可能啊?他們才剛吃了敗仗,所遭遇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兇險狀況,大哥竟然可以這樣篤定地斷言。看大哥的神態,他真也信了大哥的話。

向天皓的眸光變得錯綜複雜。他對向天笑的敬佩又深了一層,只是,他的心底也隱隱竄了些莫名的東西。

韓琉佇定在一旁,向天笑的話她聽得清楚明白。

向天笑這些話,不只是說給向天皓聽的,也是說給她聽的。

她將遠行,他不挽留。臨別之際,他也不像尋常人一樣,低訴離情,而是把他的打算,他未來的路子都說了出來,這便是要告訴她,讓她不要替他擔心。

韓琉放心一笑,目光移到向天皓身邊。“再過四年,就是滄武十年,我等着你們兩兄弟重返朝中的那天。天皓,我和你大哥一樣,相信你做得到的。你登基那日,說不定就是我們重聚的時候。”

“你也相信我嗎?”向天皓眼中重新燃起光亮。

“相信。”韓琉露出笑顏。

“那你要等我。”向天皓忽地伸手,當著向天笑的面前,緊緊地握住韓琉。

韓琉低看他的手,再一抬眸,靈黠地綻笑:“我是你們兄弟倆的朋友,難道我會不等你們嗎?”

這就是她非走不可的理由,因為如果她不走的話。他們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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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武九年,秋未。

“太子幫”自滄武七年以後,便正式起義,討伐向德斐。初時,他們所到之處,所向披靡,如摧枯拉朽,連傳捷報。不過,自從滄武九年春之後,戰事逐漸膠着,彼此分佔南北,消長時見,將“天鳳皇朝”一分為南北二邊。

向天笑領了向天皓的旨意,過冬時,要利用結冰之時過江,擴大領地。

這日,兵馬來到韓琉住處附近!向天笑特地騎馬去找韓琉。

駿馬踏過當日他們涉足的小溪,馱負着昂藏的身影與深沉的思念直奔那間小屋。日落,空氣逐漸清冷,偏偏有滿天的霓裳雲霞艷天艷地地燃燒。踏近小屋,他突地放慢了速度,不是晚霞過於霸艷的同時佔了天地,而是有一地的黃菊怒放,在清冷中,逸吐芬馨。

他下馬,不忍踩踏她苦心種植的菊花。

花成海,晚風翻起,他抬眸,只見她衣訣飄飛,情笑妍然娉佇在焰堆般的浪里。晚霞絢爛,菊花奪目,但都不及她,輕淺一笑。

“你來了。”她開口,吐納之間自有清芬橫陳。

他一時忘了呼吸,直直顧盼着她,要在天際殘紅掩沒之前,將她狠狠看夠,以償思念。

她又笑開,款款走到他的面前,執起他的手。“我算算時間,你也該來了。進屋吧,外面冷了。”她搓着他的指尖,不知他又歷經了多少風霜。

他看着她的手,驀地笑起,知道無論何時,他總可以在她身上汲取溫暖。

在這裏,他不再是衝鋒陷陣、勇往直前的大將軍他是她的客人、她的故友,可以安穩地尋着她的腳步走過這迷離似幻的花徑。

進了屋內,另有一股茶香橫溢,她生了小火爐,為他烹煮茶水。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佈置出來的世界。

這就是韓琉埃有她在的地方,總將烽火狼煙阻絕開來,讓人相信,這世上還有一個地方,是受到諸佛庇佑的。

她回眸,含笑遞給他一杯清茶。

他不急着嗅汲茶香,反而輕湊向她:“是檀香。”他笑,總在她身上找這樣令人安心的馨軟。

“尋常早晚,我總是會為你們誦經祈福的。”她在他身邊坐下,另外端起一杯茶,捧在手心。

他突然沉靜不語,在她身邊沉澱思慮。

她笑望着他,不急躁地找着什麼樣的話與他敘舊。

他放下杯子:“你見過太子了嗎?”他不再直呼他弟弟為天皓,而是尊稱他為太子。這並不是他故意在韓琉面前區隔什麼樣的尊卑,而是這幾年,他已經習慣這樣稱天皓。

她輕吸了一口茶。“我見過他了。那天他特地找到這裏來見我,他變了好多,越來越沉穩堅毅,越來越有一國之君的樣子。”

“是埃”他一笑,有複雜萬端的心事翻湧。

這幾年,他總是在外開疆拓土,衝鋒殺敵;而天皓在後頭剿清餘孽,固守城池。對於他,向天皓雖是同樣的依賴,不過卻與他越來越疏遠。

這一點他知道,甚至是他早就預見的,可是眼睜睜看着它發生時,還是免不了傷感惆悵。

深深凝望着他,韓琉溫甜地漾開笑顏:“這些年,辛苦你了。”他的用心,他的倦累,她比誰都明了的,她知道,他是不可能跟人哭訴的,所以,只用笑容承納他不能說出口的苦衷。

他的胸懷驀地激蕩,跌人她的溫柔中。

與她相看,他感動得不能言語。最適合償還她的知解,還是他神采飛揚的笑容。因為她,他能再度展翅。

“不算苦的。”他笑着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只是,我得走了。”他能偷的,只有這半盞茶的時光了。

“這樣就得走了嗎?”她不舍地起身,“前面還有很多兇險,不能在這裏多待片刻嗎?”

他勾了一抹笑:“能的話,我想待的,又何止是片刻?”

韓琉仰看着他,突然輕逸了一聲嘆。

三年了,她早晚都在念經,算來念過的經也超過兩千遍了,卻還是什麼都勘不破。與他在一起,就是片刻她竟也想多貪哪。

“也罷。”她斂起嘆息,噙了一記笑,“多保重。”

“我知道。”他展揚笑容,與她道別。

她送他到門口,門一打開,風便刮來,天際只剩一抹紅黯然消魂。不過片刻,景緻便與方才他進來時,大不相同了。

這人世變遷,何嘗不是如此。

突然間,他停止了腳步。轉念想到,滄海桑田,人間無常,今天的生離,難保不是明日的死別。

他忽地轉頭:“你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的,是吧?”他知道是這樣的,可是他偏還要多問。因為他不知道何時會死,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放不下她的。就是想親耳聽她點頭說是,這樣若是他走了,才可以了無牽挂。

夜幕低垂,她能見到的,是他湛亮的星眸。“我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的。”她彎彎地笑,輕輕他說,“只要不想起你。”

只要對他的思念與擔憂不吞噬她的時候,她就能過得很好。

他先是一愣,直到感受到她的思念時,他才展開笑容:“我跟你相反,只要想起你的時候,我就是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總要記起她的溫暖,還有她的溫柔,他才能在令人膽寒的殺戮中,令人厭嘔的血腥中存活埃四眸凝睬,他們相視一笑。

亂世之中,牽繫他們的,並不是死生相守的濃情痴愛,不是至死不渝的鴛鴦盟約,而是綿細不斷的思念,以及暖暖的祝福。

叫彼此掛心的,不是自己的死生,而是對方是否能過得好。

清幽的花香中,他們只記得彼此的氣息;混亂的塵世里,他們會銘刻對方的笑影。

再度離別之際,他們誰也沒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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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武九年,向天笑在最艱苦冰寒的冬日渡江,一舉攻下“天鳳皇朝”陪都,京師震動,風向大變。一時之間,天下英雄紛紛響應,“太子幫”氣勢大振,向天笑乘勝追擊,銳不可擋。

滄武十年。京師為向天皓所領之兵佔領,向德斐大勢盡去,畏罪自殺。向天皓為定人心,井未大開殺孽。除罪大惡極者盡誅之外,鷹犬爪牙多是監禁,或是流放。向德斐三族之外,抄沒家產,降為庶人,子孫永不錄用為官。

是年,改為“真命元年”,向天皓登基為帝。有功者,論功行賞,加官晉爵,向天笑特封為“安樂王”,永享富貴安樂。

登基慶典維持半月,向天皓特地將韓琉接回,與他共享尊榮。

慶典之中,大開筵席,席間獻籌交錯,更有如雲美女,身着撩人眼目的霓裳羽衣,妙歌曼舞為眾人助興。

韓琉在旁靜觀,時而將目光對上縱情歡飲的向天笑,時而將目光對上高高在上的向天皓。

今日的向天皓,與往昔大不相同,他意氣風發,得意飛揚,睥睨群雄,的確已是一掌天下的帝王了。

似是察覺她的目光,向天皓轉對上她,一展笑顏,朝她走來。

她盈盈起身行禮:“參見皇上。”

“不用多禮。”他拉她起來,不像以往讓她在不着痕迹下將手收回。

韓琉微愕,他痴灼的目光,逼得她心頭一跳。

他們一別將近四年,除了一年多前,他曾去找過她之外,就再也沒與她見過面了,這四年,她出落得益發不俗,澄澈的黑眸中更見慧心靈性。

他一直偏愛那雙黑玉似的瞳眸,直勾勾地瞧,他這才發現,經時間淘洗,她的目光不再那樣清冷,多了一份溫潤。

他以前總認為她是朵不可狎慢,難以攀折的幽蓮,如今他卻覺得,他應該已有資格去攀折她了。

向天皓對她一笑:“朕一直記得你對朕的救命之情,也記得你說過,四年之後,等着朕接你回宮慶賀。這江山有一半是為你打下的,為你那句話打下的。”

他的聲音,並沒有刻意放大,但是已經足以使得所有的人安靜下來,側耳傾聽。他的話里,是莫大的愛意與榮寵的。

韓琉緊蹙眉頭,就在這時,向天笑搖搖晃晃地向他們走來,笑道:“皇上對你的感激……這一點……我是最知道的。”他喝多了酒,酒氣刺鼻,說起話來也含混不清。蹣跚的腳步,忽地一蹌。

向天皓見他失了重心,順手將他攙起,韓琉惜機脫身,趨步到向天笑另一邊撐扶起他。“王爺喝多了。”韓琉說道。

向天皓目光一轉,向天笑的桌上橫倒着好幾隻空的酒壺。

“誰說我喝多了……我還能喝的!”酒氣衝天的向天笑揮動着手。

韓疏接口:“王爺醉得這樣厲害,還是讓我攙扶王爺去休息吧。”

向大皓看着韓琉,知道她是有心避開他。”不用麻煩韓姑娘了,宮中有眾多的侍女可以照顧皇兄的。”

韓琉貝齒輕咬着嫣紅的唇,又轉了一抹笑:“這幾年,我一直惦着皇上與王爺,卻是無力為你們分勞,這麼一點小事,就讓韓琉盡點心意吧。”

向天皓沉靜半晌,放開了向天笑,直勾勾地看着韓琉:“你開口的事情,我都不會拒絕的。”

韓琉讓他看得心慌。許久不見,他的情意竟一如藏釀的酒,益發厚烈了。他雖然仍未逼着她一定要留在他身邊,卻也當著所有人的面前宣告他對她的恩寵,要她對他的情,無路可逃。

他這是何苦哪?

“准卿所奏。”向天皓笑起,示意她可以攙着向天笑離開了。他的舉止一如他的身份,不再是個朝不保夕的落難太子,而是權握生死的一朝天子了。

“酒呢?”向天笑嚷着。

韓琉低聲說:“你該休息了。”攙着向天笑,行禮之後告退。

向天笑該休息了,這件事情就這麼盤在韓琉心頭。歷代以來,都是如此,狡兔死、走狗烹,飛鳥勁良弓藏。開國君主身邊,能真正富貴安樂的,多半是庸懦的奴才。韓琉轉念又想,他們兄弟情深,向天皓天性也還溫純,應該不會……應該不會吧。

將向天笑攙進暫時休憩的寢宮,韓琉讓其他下人離開,為他斟了一杯醒酒的茶。向天笑伏在桌上,肩膀抽動着。

“喝杯醒酒茶吧。”韓琉輕拍他的肩頭,他沒有起來,她卻聽到低低的哭聲。

韓琉一愣,向天笑在哭!

這樣一個笑看生死的人,竟然在向天皓登基之後,哭了。那哭聲如釋重負,看來,他是真的想休息了。

韓琉拈熄燭火,靜靜陪在旁邊,讓他在暗夜中飲泣。

酒精的催發,還有她的陪伴,讓他更加多感。他這一生背負過最沉的秘密,瀕臨過最險惡的死境,為的都是完成他母后的遺言,報答他父皇的恩情,於今他終於可以卸下這所有的重擔了。

有時候他會想起他另一個爹,想起那個爹的死。

如果說人的一生,是為了完成什麼,那他爹就是為了要有個名叫不怨的後代子孫,而他……也許就是為了要成就他的弟弟天皓。

天皓曾是他的影子,但他一直只是個棋子,為他母后償還愧疚與情意的一隻棋子。他所做的,該對得起這一切了。

向天笑擦了眼淚,雙眼哭得累了,但還是可以看到她模模糊糊的影子。

“要不喝點解酒茶,明天起來,你會舒服一點。”對於他的哭泣,她不追問,也不大驚小怪。

“不問我為什麼哭嗎?”他的聲音哭得有些沙啞了。

她一笑:“人都會有些秘密的,如果你想說,就會說出來了;如果你不想說,那合該讓你好好放在心頭的。”

她不會去掘探他的秘密,只用這樣的方式,去分擔他不能說出口的悲喜。

他伸出手,在幽深闐靜的夜中,找到她的手。

他輕輕地摩掌探找,十指扣纏中,相偎的指頭很像在做親昵私密的交談,不說出口的,在心裏更深的地方遞流。

黑夜中,她的臉微紅,沒人看見。

“皇兄。”向天皓的聲音突然響起。

韓琉慌地縮了手:“我猜你該是想多休息的,我去和他說,你睡著了。”

“那就麻煩你了。”他真的沒有辦法讓天皓知道他哭過了。

韓琉起身,一直悄悄地捏握着手。“皇上。”見了要跨門而入的向天皓,她斂身一拜。

“快快起來。”向天皓拉她起來,就着走廊上的燈籠,他可以看到她的雙頰酡紅。“皇兄呢?”他心中犯了嫉妒的酸味,不知道她是不是為了他大哥而醉紅朱顏。

韓琉聽得出來他語氣中突涌的酸,平息心緒說道:“他喝了大多的酒,剛剛人睡。我正要離開,皇上要一併走嗎?”

沒想到韓琉會主動邀他一道,向天皓頓展笑顏,立刻拋卻了方才的念頭。“好埃”他刻意尋了花前月下的途徑,與她共行,“皇兄今天真的多喝了些,我好久不曾見他這樣開心。”

“是埃”韓琉拈笑。雖然見向天笑哭了,她還是相信,他是真的很開心。

“我能順利登基,皇兄可以說是了卻了一樁心愿。”向天皓笑看着她。這四年來,除了當上皇帝之外,他還有另一個心愿哪。

韓琉抬眸看他,還是只應了兩個字:“是埃”向天皓想找些話和她多說,於是說道:“那你有什麼心愿嗎?我現在是皇帝了,你有什麼心愿,我都能幫你達成的。”

韓琉停步,凝瞅着向天皓。

她一直都在閃躲向天皓的深情,可是他對她卻始終痴迷。雖說這是他的痴執,不是她的虧負,但是再繼續下去,絕對不是好事。

“你有什麼心愿嗎?”向天皓見她不語,展開笑顏。

她清澄的眼波一動,輕聲說道:“我想懇請皇上為我尋找孫仲甫的下落。他是我的未婚夫,是死是活,我都得知道的。”

向天皓的笑容僵祝四年前,她用孫仲甫拒絕他,現在她仍然用孫仲甫拒絕他。是他的痴守她沒見到?還是孫仲甫的那紙婚約,對她真的這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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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龍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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