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展凌霄轉過正在對鏡畫眉的妻子。“你今天要出門嗎?”

“我有事得回娘家一趟。”

暖暖冬日中,他們不約而同處理好所有瑣事,難得空出一日,他一大早就計劃好了要帶被冷落許久的愛妻出門踏青散步時,她竟說有要事須出門!

他生着悶氣。有什麼事比他們兩人相處更重要?

曲夕蓉按他坐於鏡前,拿起梳篦為他梳整頭髮。她拿來一條青色綢帶系好他的頭髮,素指笑點他的臉龐。“這麼俊的臉生起氣來很難看耶!”

聽了她的戲諂,他勉強扯出笑容。

“這才是我英俊無人能敵的好夫君。”

銅鏡里,有他們夫妻倆的面孔,展凌霄溫柔痴望鏡里那張花容月貌的臉蛋。

“你知道嗎?你的笑,是我今生見過最美的笑容。往後常笑給我看,好嗎?”他愛看她的笑容,更戀上她的一切。

曲夕蓉朝他綻了朵宛如春花初開的笑容,伸出左手小指。“別忘了我們小指牽連着一條紅線,我們說好

了,要做一輩子的夫妻。”

“是啊!咱們早就說好了。”他柔情似水地看着鏡中的妻子。

她一起床就漾着笑臉,但沒人知道這張笑顏下有着多少辛酸。

前些天她已將邵紫芸要的銀兩從公款中移給了她,今日回娘家主要是要籌措銀兩來補公款,保住她得來不易的幸福。

這筆錢足以讓千戶平凡人家,安穩過兩三年的好日子了。

錢沒了可以再賺,但她不能有一絲絲失去丈夫的風險。因為,她是個死腦筋又固執的女人,情感易放難收,她無法承受真愛被人奪去的失落感。

“身子不舒服嗎?”他發覺她眼內的失意,關心問着。

“哪有!”她笑嗔一聲。

在那女人未離開前,她不能讓丈夫發覺異狀。

展凌霄抗拒不了她的甜美嬌媚,雙手掬起她的臉,湊近她的唇瓣,輕觸屬於他的芳香醇美。

她按住他的手,拉開兩人的距離,蹙眉輕斥,“夫君——別這樣!”大白天的,被人瞧見多不好意思。

“沒關係啦!”

曲夕蓉受不了他死皮賴臉的模樣,只得拿起綉架上的黑色被風轉移他的注意力。“站好,我比比看合不合身。”

展凌霄心憐地執起她的小手。“我不是說過,我的衣服夠多了,要你別費神再為我做衣物嗎?”她白日忙得昏天暗地,晚上還幫他縫製衣服,身體會吃不消的。

“為了它,你又忙了多久?”他身材魁梧,這披風上的龍圖綉樣肯定又花了她不少時間。

“新年快到了,我看你原來那件被風挺舊的,於是為你綉了件新的。”她微笑量好后,再道:“等會再到綉坊請綉娘加個盤扣及系帶,就好了。”

“答應我,別再忙這種小事。”他心疼她為了他又得辛勞熬夜。

他感動她的貼心及愛意,但他不要她操勞過度。

她踮起腳尖啄了他的唇一下,俏麗微笑。“好啦!”

曲夕蓉快快收拾好一切,與丈夫用完早膳后,兩人一同走出家門。

看見大門口停了兩輛馬車,她不禁好奇問道:“你也要出門?”

“近日海上貿易老遭海盜洗劫,趁我今日有空,到榮爺那兒一趟商討解決之道。”展凌霄扶她上車后,理着她的髮鬢。“晚上我會回來用膳的,你也得早點回來喔!”

一旁的媚兒及數名丫環都紅着臉偷笑。一般夫妻頂多是相敬如賓,哪像主子們這般恩愛。

丫環們的笑聲令曲夕蓉嬌顯微紅,在布幔放下前,對丈夫細心叮嚀,“小心點哦!”

“會的。”

待兩輛馬車駛離后,邵紫芸一臉陰冷地由側門走出來。

逛了北京城一圈,大多數人都在談論京城兩大傳奇締結的美滿婚姻。回來后,又看到這對夫婦恩愛的情景。

她很恨地捏碎買來的白糖糕。

既然這是段京城美滿的佳話,她會讓它變成口耳相傳的笑話。

這是她離開前送給曲夕蓉的“大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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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前,展凌霄先回到家。他由榮爺那兒拿回一尾肥美的黃魚,交給廚房烹煮成佳肴,並囑咐廚娘待妻子回來後端進凌蓉院。

他先到卧龍閣看看有沒有事情要他處理后,便回房裏沐浴,穿着中衣點燈翻看賬冊,等待妻子歸來。

“叩、叩!”

蓉蓉回自個房間是不會敲門的。

“誰?”他疑惑地問。

“是我。”

咦?紫芸這麼晚了來他房裏做什麼?

他放下賬冊,打開房門。“這麼晚了,有事嗚?”

邵紫芸瑞着一碗熱食。“不請我進去嗎?”

“孤男寡女,該避賺。”況且他又衣衫不整,讓人見了有損她的清譽。

“說得也是。”她將碗交至他手裏。“過幾日,我就要回杭州了,身五分文沒什麼好送你的!只有做了點八寶粥,以謝謝你這半個多月的照顧。”她笑容可掬地謝道。

展凌霄一臉詫異。“你要走了?!”董承太曾說,蘇家大宅還得半個月後才能整理好,但她卻要走?

他忍不住再問:“在杭州,你有可以安頓的地方?”一個女人家孤苦伶仃、飄零在外似乎不妥。

“我託了位親戚幫忙打點好一切,至少以後的日子衣食無缺。”邵紫芸簡扼說著。有曲夕蓉給她的銀兩,她揮霍一輩子都綽綽有餘。

“什麼時候走?有任何需要儘管開口。”畢竟還是朋友,他總希望她過得好。

“後天。”她催促着,“趁粥熱,嘗嘗我的手藝吧!”

盛情難卻下,展凌霄勉為其難吃了幾口。

“好吃嗎?”邵紫芸心懷鬼胎地問。

“好吃。”他正想將碗還給她時,眼前的景物開始重疊,他晃了晃,碗滑落他的手,落地應聲而碎。“你——放——放了什麼東西?”

“迷藥。”她話一落,展凌霄便昏倒在地。

關上門后,她扶他到床上,艷麗的美顏露出惡魔般的笑容。隨即,脫下他的衣物,而她亦脫得只剩件肚兜,任長發技散在肩上。

她坐在梳妝鏡前環視房內一眼,瞧見綉架上未完成的綉品,冷冷一笑,拿起擱置一旁的剪刀將素色綾布剪為碎片,再剪斷竹籃內的五彩綉線。

她冷眼笑看散落滿地上的布和線,滿意極了自己的傑作。

她坐在床邊深深看着展凌霄,心受益惑地迷戀他的英俊與剛毅,情不自禁伸指輕撫過他的眉、眼、鼻及他的唇。

“我以為你這輩子心中只有我一人,為什還娶那女人為妻呢?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模樣,喜新厭舊!”她眼神嫵媚,低聲柔語對昏迷的展凌霄說著。

若無人打擾,藥效至少能持續到明日清早。

她放下一半的芙蓉賬,輕輕吻上他,喚起記憶中的一切。

倘若她沒嫁入蘇家,他會是她的。

他永遠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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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天,曲夕蓉和媚兒一身疲累地回到展王府。

在她們經過大廳前廊時,幾位年紀較長的女僕看到曲夕蓉皆向她行禮問安。

“王妃,怎麼忙得這麼晚?”

“回娘家一趟,府里沒什麼事肥!”

“沒有。”專門洗衣的大嬸眼尖地瞧見她手上的披風,“王妃,這件披風是要洗,還是要我縫補?”

她將披風抱緊。“不,這是我做給夫君的新衣。”

女僕們聽了都面帶微笑,府里上下早就知道這對夫婦恩愛相依的情形。

展爺對妻子早晚噓寒問暖的溫柔模樣,讓府內所有女人羨慕不已;而夫人親手縫製新衣,和美麗嫻雅的儀態,亦令她們欽佩。她們很感謝老天爺促成這樁好姻緣,讓展爺娶得這名賢淑端莊的美嬌娘。

見她們曖昧微笑的模樣,曲夕蓉不好意思地紅着臉,連忙岔開話題,“大家今年的冬衣夠用嗎?”初嫁進展府時,她請布坊找出倉庫存貨,為府里的人各做一兩件保暖的冬衣。

“夠了,我家那孩子很喜歡王妃送的冬衣。今年的冬天,大家都過得很暖和。”眾人眉開眼笑地向她道謝。

他們的王妃不像一般人家小姐來得嬌氣,對下人們和藹可親又不擺架子,極好相處。

“小姐,要不要先回房泡個澡,休息一下,”媚兒關心地問。今日隨主子東奔西跑了一天,擔心她太過疲累。

“我自個回房,你先到賬房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問題?”

待媚兒離開后,廚娘端來一碗湯。

“王妃,這是展爺交代我為您做的鮮美魚湯,要給您補補身體。說實在的,您的身子實在太單薄了,得多吃點啦!”廚娘這一說,女僕們個個點頭同意。

聞到魚腥味——

“惡——”曲夕蓉立即轉過臉,乾嘔數聲。

女僕們挑高眉朝她走近,異口同聲問道:“您會不會有喜了?”

有喜?!

她敞笑搖搖螓首。“我自午後滴水未沾,可能是胃不舒服吧!等會請幫我煮碗梅子湯,讓我壓壓胃。”近日身體略感不舒服,她得抽個空再到藥鋪讓大夫把脈,別讓丈夫擔心。

“馬上好。”廚娘帶着魚湯回廚房。

曲夕蓉與女僕們隨意談幾句后,一臉倦意地緩緩走回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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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的凌蓉院隔外安靜,曲夕蓉在院口隱約聽見女子的聲音。

那是誰?

她抓緊送給丈夫的新被風,循聲來到房門外。

房門半掩,裏面還傳來女子笑聲。

“凌霄,你說說看曲夕蓉知道我們的好事後,會氣成什麼樣?”

是邵紫芸的聲音。他們在房裏做什麼?

曲夕蓉將耳朵貼在房門外,閉上眼,努力撇去腦海浮現出令她傷心的畫面。

不會的,凌霄不會背叛她的。

“曲夕蓉這輩子大概不知道,你娶她的另一個目的是要將曲府的家產併入展王府內。她甚至還不曉得你我之間曾有過孩子。”

孩子!她曾懷過他的孩子!

曲夕蓉緩緩推開房門,卻見她所有的綉具、素絹及畫稿全都破損散落在地。

她蹲下身拾起被利物劃破的綉畫,卻發現在被丟在牆角的青色綢帶,那是她今早親手為丈夫綁上的髮帶啊!

透過閃爍的燭光,隔着珠簾她瞧見床上女子裸身貼上她最熟悉不過的胸膛。

曲夕蓉閉起眼,緊緊握住青色綢帶,胸口的怒火緩緩燃起。

展凌霄因頭痛呻吟了一聲,引來邵紫芸嬌媚一笑。“哎呀,你別急嘛!人家就來伺候你了。”話完,紅唇便湊上他的唇。

唇瓣滲出絲絲血絲,忍不住的淚水也決堤滑下,曲夕蓉撩起裙擺奔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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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要背叛她?

夜夜入睡前還哄說只愛她、只寵她一人,全都是假的、假的!

她情願被他蒙在鼓裏,即使有女人,也別讓她知道,但他們卻光明正大上她的床!

她費心費力欲請走邵紫芸,卻被她反咬一口。

曲夕蓉含淚奔出院子,撞上特別送來梅子湯的廚娘。

“王妃,您要的梅子湯——’

“先放在房裏。”匆匆說完,她便快速跑離凌蓉院。

廚娘將煮好的梅子湯端進房裏時,看見滿地碎綢布,心頭感到怪異,此時,她注意到散落在門邊的碎碗及八寶粥,蹲下身,她湊近聞了聞,竟聞到一股奇異的淡淡香氣。

見多識廣的她一臉凝重地放下托盤,想起王妃的異狀便起身直入內房,掀開半掩的莢蓉賬——

“蘇夫人,你在幹什麼?”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她深受刺激地瞪大眼。

“大娘,你怎麼破壞人家的好事呢?”邵紫芸眼帶媚意地笑了笑。她不怕下人見到,這樣更好,展凌霄非負起這個責任不可。

由於廚娘聲量過大,還在園子內吱吱喳喳的女僕們聽見了,聞聲而來,個個抽氣倒退數步。

展爺與借宿的蘇夫人衣裳盡褪交疊在一起,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展爺什麼事都沒做,而是這女人不要臉地用迷藥迷昏展爺。”廚娘氣不過地說著。

“這女人真不要臉,被人發現還敢光着身子讓人看。”

“展爺怎麼引狼人室!”

大家鄙視地瞪着邵紫芸。要做王府的女主人,她還不夠格!

邵紫芸披上外衣,叉腰質問:“你憑什麼這麼說?”她若當上展家主子,她要給這廚娘好看。

“真不巧,我剛才聞到散落在門口的八寶粥有股異香,而我以前在藥材行打雜三十多年,自然認得出這裏頭加了‘醉兒香’!”

“醉兒香”這種迷藥五色無味,但加入食物中會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香氣。

邵紫苯臉色頓時難看,她處心積慮設計的一切竟被一個下人看穿。

年過五十的廚娘心一急,忘卻主僕之分地揮掌朝床上仍處於昏迷中的展凌霄臉上摑去,放聲大吼,“展爺,您快醒一醒啊!”

展凌霄因臉頰上的麻痛感而逐漸清醒,張開眼后,意外見到房裏多出一票人。

“這……是怎麼回事?”頭昏目眩的感覺令他痛苦得緊皺眉頭。

廚娘音調拔高道:“展爺,這女人用藥迷昏您啊!”還好她及時識破這仙人跳的老伎倆。

展凌霄拾起床下被揉成一團的畫稿,並瞧見賬外散落一地被利物劃破的半成品綉畫,而他送給妻子的簪花金鈿亦全部被摔碎。

他下床套上外衣,怒氣沖衝來到邵紫芸身旁。“我從未怪你另嫁他人,甚至還幫你買回蘇家的大宅,讓你後半生好過,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痛心疾首地問着。

邵紫芸無悔意地站在他面前。“我討厭你與曲夕蓉恩愛的模樣,那種相親相愛的模樣,令我愈看愈不順眼。”

展凌霄一臉冷幫,抓住她的手腕。“就因為這原因?”

“她太完美了,加上你對她的疼愛,令我眼紅。”她甩脫他的鉗制,憤恨瞪向他。“原本我以為嫁入蘇家后,從此過着榮華富貴的生活,誰知光鮮亮麗的表面下我得提心弔膽提防丈夫的怒氣,害怕成為泄憤的工具,更怕在家族鬥爭下成了犧牲晶。這段婚姻,我曾懷胎兩次,但往往還沒至四個月,孩子就胎死腹里。”說到最後,她激動地流下淚水。

“你可以逃離啊!”

“我曾試過,但還不是被逮回去。”她冷冷一笑。“還好他死了,而我已擁有一堆花不完的銀兩好好生活,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踏入北京城,更不用看人臉色。”話完,她狂笑起來。

“是誰給你這麼多銀兩?”他的聲音冷冽,宛如寒冰。

“我知道。”聞聲而來的媚兒,急忙跑到展凌霄的面前,憤怒地指着邵紫芸。“小姐早就看清楚這女人的真面目,想以錢將她打發走,哪知這女人獅子大開口,要了十萬兩。”

展凌霄緩緩閉上眼。

這位利慾薰心的女人,已不是他所認識的青梅故友。

既然她做出這些醜陋的事,他亦不必再顧私情。

“馬上到客院裏,將王妃付出的銀兩全部取回,而蘇宅也不需再整理,一有機會就將它脫手賣出。”展凌霄吩咐着。他絕不讓這女人從中得到一絲絲利益。

邵紫芸拔高音調大喊,“那是曲夕蓉給的,你無權插手。”她怎麼能讓到口的肥肉就這麼不見了!

“即便有錢,恐怕你也無福消受。”他嘴角揚起高深莫測的笑意,彎身舍起一塊碎布絹。“在你割破綉畫圖稿時,就已經犯下難以彌補的罪行。”

“才一幅未完成的綉畫,大不了我明白請個綉匠再綉一幅還你。”她不覺得一幅有什麼了不起。

他聽了怒火頓生,“別以為有錢什麼事都好辦,這幅‘麴院風荷’是太后指定要的綉畫,是你毀損的,就得擔起這個刑責。”厲眸眯成一條線,他大聲一喝,“來人啊!將邵紫芸囚禁起來,明日交給衙門處置。”

“展凌霄,你……不顧舊情!”

“倘若再顧舊情,我受傷不打緊,但我卻不容許有人傷害我的妻子。”他轉身背對她,手一揮。“把她押下去。”

待邵紫芸被人架離后,董承太跌跌撞撞跑進房裏。

“展爺,不好了,打更的跑來府里報告,他在西門瞧見王妃哭哭啼啼地獨自走在街上。”

廚娘此時急急忙忙說:“剛才我端梅子湯進房前,還與王妃迎面撞了下。哎呀,王妃該不會——”她立即掩住口,看向臉色發白的主人。

展凌霄聞言,不顧衣衫不整旋即跑出房門,卻瞧見房外欄杆上擱置着妻子親手為他縫製的新披風。

她真的回房過!

他望着已縫好盤扣及系帶的披風,雙手不自覺地發抖。

這麼晚了她一個婦道人家走在街上很危險的,若遇上居心不良的男人……

想到這裏,展凌霄心慌地抱緊暖厚的披風。

不會的,蓉蓉不會有事的。

他倏然轉身,向在場所有人大喊,“傳令下去,不論用什麼方法都得將王妃找回來。”

——————————

細雪紛飛的夜裏,北京城內格外安靜,除了打更的聲響外,就數通往花街柳巷的衚衕最為熱鬧,門廊樓窗皆是揚袖照客的鶯鶯燕燕。

曲夕蓉傷心地跑過衚衕,跑出西門外。

跑累了,她便倚在城河上的石橋護欄旁以絹拭淚。

“他怎麼能這樣對我呢?不要臉的男人!”她失態地喃喃咒着。

她深深地吸幾口氣,努力想平靜自己,可是心頭的憤怒及挫敗感仍是一波波湧上來。

她萬萬沒想到那女人竟然明目張胆上她的床!明日她要回娘家,向奶奶哭訴今晚的事,也等着看展凌霄怎麼向她解釋。

這樁親事,可說是她這輩子輸得最慘的交易。

曲夕蓉看了看四周。“我怎麼來到西門城外?”她原本是要到宮裏找姐妹們訴訴苦一番的!

可是這麼晚了,守皇宮的侍衛們也不可能讓她進入,今晚就找家客棧,委屈一晚吧。

她轉身正要進城時,一輛馬車緩緩停在她身旁。

“誰?”她戒備地問,生怕來者是壞人。

馬車的布幔被掀開,一名衣冠華麗的男子跳了下來,客氣地躬身行禮。

“展王妃,需不需要在下送你回府?”

曲夕蓉臉色一變。她怎麼又遇上秦光雄!

“不必了,王爺馬上就會來接我。”她抬出展凌霄的名號,希望對他產生喝阻作用。

秦光雄一臉不信,笑道:“傳聞展爺與你鶼鰈情深,哪會這麼晚丟下嬌妻在此?”他的唇畔逸出一抹詭異笑容。“女子深夜單身在外,極為不妥。我看,還是在下送王妃一程吧。”

說完,狼爪迅捷抓住她的手。

他走出花街不久,眼尖地瞧見一抹倩影跑向西門,隨即跟在其身後,看看夜奔的佳人到底生得怎樣?沒想到竟是曲夕蓉。

難得展凌霄沒跟在她身旁,此番機會若不好好把握,更待何時?

“放……”手。”曲夕蓉嬌顏嚇白,袖子甚至在拉扯中被扯破。

潔白無理的藕臂令秦光雄色慾薰心,一使勁便將她攬人懷裏,強行拖進車內,馬車立刻向郊外山野駛去。

曲夕蓉雙手環胸縮在一角。“你……想做什麼?”

“識時務點別亂叫!夜深郊野哪有人來救你。”他掐住她的嘴,目光淫穢地盯着她微開的襟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雖然你是展凌霄的人,但總不會到處哭訴你被我玷污一事。別怕,乖乖與我燕好,讓我好好疼愛你一番。”他說完,伸手撕開她的外衣,略微透明的褻衣下,雪白的身軀隱約可見。

“不要碰我!”曲夕蓉淚如雨下地哭叫着,努力阻擋他的狼吻,身上因而多出許多傷痕。

她是展家的人,死也要為丈夫守身,不能讓這隻禽獸得逞。

秦光雄的大手撫上她的胸脯,循着曲線滑向她的臀部。“別動,乖乖的。”

她只覺得噁心,不知哪來的力量,她一股勁將他推開,不顧一切地跳出車外,但卻不慎滾落山谷。

秦光雄隨即要車夫停住馬車並快速追下車。“人呢?”才一眨眼的時間,人就不見了!

“人……掉落山……下。”車夫害怕地看着碎石上鮮紅未乾的血跡。

天寒又墜落山谷,那她不就死路一條?

到口的鴨子又飛了,但漲滿的慾火總得滅熄。

“送我回迎袖樓。”秦光維上車前,拿出一大包銀子給車夫。“回去后,這檔事絕不能提,知道嗎?”事情若被揭開,隨便條罪名都會使他人頭落地。

“是是是。”他捧着沉重的銀袋惶恐點頭。

馬車迅速離開,天空仍飄落如絮的雪花!

————————

深夜裏,天空降下細柔的雪花,而展王府卻燈火通明。

董承太調派府里年輕男僕,以三人為一組,出門找女主人,而展凌霄不顧擾人清夢,駕馬到原振風的住所請他派出人手協助尋找。

上百名男子幾乎快找翻了北京城,怎麼還尋不到妻子的蹤影?

展凌霄心急如焚地坐在廳里等待回報的消息。

“姑爺。”媚兒連走帶跑地採到大廳。

他急忙問:“人有沒有在曲府?’

“小姐沒回娘家,我還找過與她感情較好的閨中好友,但她們也沒見到她的下落。姑爺,你有沒有到翠沁園找過?”小姐一有空最愛在那兒看夕陽。

“我早就派人守在園內,她會去的地方我全都找過了。”他煩躁地甩一下頭。

北京城說大不大,加上皇室的幫助應該很容易找到她的啊!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小姐是金枝玉葉,從來沒吃過苦。”媚兒傷心地掩面而泣。“姑爺,你一定要找到小姐。”

“我會找到她的,會的。”展凌霄看向窗外逐漸轉亮的天空,斬釘截鐵地說著。

不論走遍天涯海角,他不會放棄尋找他珍愛的妻子。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這一找就是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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捻愛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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