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早,大家各自忙碌準備着,直到傍晚吃完飯後,他們再度集合,池文矢帶了兩個新夥伴給他們認識。
“咳!這個現在扮成真正買貨人的是我們的易容高手。”池文矢指着身高約一百七十公分的金髮男子。“因為他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因此在工作的時候請叫他的假名,霍克。”
“而霍克這個名宇,大家該知道就是真正買貨人的名字吧?不過那位真霍克先生今天晚上確定不會出現,所以大家可以不用怕叫錯人。”池文矢講了個冷笑話,但是沒有人笑,於是他聳聳肩,繼續介紹第二號人物。“至於在我左手邊這位是槍手,他這次是來支援我們的。”
“大家好,我是雲風涯,各位有什麼生意要做,可以私下找我談,喏,這是我的名片,請多多指教。”
雲風涯露出白牙,笑咪咪的對在場的每一個人發了一張印刷精美的名片,見狀,池文矢氣得青筋直冒。
不遇話又說回來,這便是池文矢所創辦的自由人,這個專門解決他人疑難雜症組織的特色之一。
這也就是為什麼自由人擁有無法估算的能力,也擁有無法計算的僱員。
自由人的工作是以單次任務和難度做為計酬標準,再由池文矢這個知人善任的“經紀人”代為分配任務。
自由人另一個成功的要因,在於池文矢在任職中情局時,認識了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物,在成立自由人後,將他們招攬為組織的一分子,並且在執行任務時,讓他們充分發揮出自己的實力,也因此他們從未失敗過,有着濃厚的色彩。
“夠了,風涯,小心我扣住你銀行里的錢。”池文矢忍無可忍的放了話,雲風涯才乖乖的閉上嘴。
殷徑竹將前天討論出來的結論再對眾人說明一次。
“這次由我和霍克打頭陣,出面引開他們的注意力,文矢、沙將和江小姐負責救人,而雲風涯則負責支援的任務,赤爵和青爵準備好接應車輛和通訊任務,各位還有什麼問題嗎?”
見沒有人提出異議,殷徑竹點點頭。
“那麼,大家要小心自身的安全,任務結束后再回到這裏集合。”朝大家露出微笑的殷徑竹正式下命令,“OK!那我們各自出發!”
於是,殷徑竹和霍克帶着千萬的偽鈔乘一輛車先出發,符沙將、江朴月和池文矢則是一同上了一輛箱形車也跟着出發。
負責掩護支援的雲風涯以及墨家兄弟準備好了通訊器材便隨後跟上。
在午夜十點,一場救援任務開始行動。
江朴月和符沙將一同坐在後座,由池文矢開車。
當江朴月看到符沙將手中的長刀時,不禁微蹙起眉來,“這是……他送給你的刀子嗎?”
符沙將怔忡了一會兒,才看了她一眼。“嗯,這的確是他送的那把刀。”
他們口中的“他”指的就是巴塞納。
江朴月根本沒有想過符沙將居然還在使用巴塞納送的刀子,不禁愕然的問道:“你還在用?”
“我用習慣了。”符沙將低下頭看着手中的刀子,“而且也還可以用,那就沒必要換。”
聞言,江朴月笑了。
這真的很像沙將的想法。
身邊的東西與討厭或喜歡無多大關係,即使是一把巴塞納送給他的刀,一把殺人無數的刀,一把他殺了巴塞納的刀,他一樣可以繼續使用。
這樣單純的人真好,因為他們永遠不會想得太多,也不太會自尋煩惱,和她比較起來,的確是幸多了。
“你不喜歡這把刀?”符沙將望着她問道。
現在的他和她有點接近,又不會太接近,雖然他還是老搞不懂朴月心裏在想些什麼,不過至少,他又能看見她的笑容了。
“沒有。”江朴月口是心非的說。
其實她是不太喜歡那把刀,因為那上面有太多不愉快的回憶了,但是巴塞納都死了,她也不必要拘泥太多。
可這會兒,卻換成符沙將在意了。
“你不喜歡的話,回來以後我再把它換掉。”
江朴月訝異的看着他,發現那墨亮的瞳眸里閃着認真的光芒。
“不必了,我並沒有說討厭。”
“可是你給我的感覺……好像是這樣。”
“我沒有。”
符沙將對她的堅持皺了眉,不過卻沒有再說什麼。
因為他慢慢了解一件事,那就是她有時候挺頑固的,只要是她堅稱的事,不管別人再說什麼幾乎都無法使她改變主意。
這還真是傷腦筋,那他的刀是換還是不換呢?
輕輕嘆了口氣,符沙將選擇直接面對問題。“但是我在意你的想法。”他誠實的將想法說出。
就是因為在意,他無法不說。
然而江朴月卻恰恰與他相反,就是因為在意,因此她無法將事實說出來,總是埋藏在心裏。
聞言,江朴月心裏頓時溢滿柔情,並感覺雙眼刺疼。
沙將選擇忠實面對心中的感受,而她呢?為什麼不能?就因為過去的不堪,她還是要放棄他嗎?
符沙將見她沉默不語,心裏也有了計較。
因為他不想胡亂猜測江朴月的心事,而讓自己煩惱,但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她再度離開他,因此顯得特別謹言慎行。
不過這三年來,隨着他的人際關係有所改變,他的心情也跟着轉變。
於是他選擇退了一步,娓娓說出自己的心愿,“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告訴我,在我們完成這件工作之後,你願意說給我聽嗎?”
就是這句話讓江朴月決定敞開心胸了。
沙將在努力,但是她一直在退縮,害怕過去、害怕一切,也害怕未來,到最後連自己在恐懼些什麼,也變得不是那麼清楚。
“嗯。”江朴月點點頭,趁自己還有勇氣的時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那麼,就等工作結束后,我再告訴你。”
她要告訴他,這三年來她做了什麼事,她的心中又在恐懼些什麼,不定他們可以再像過去一樣生活在一起。
符沙將對她的主動親近十分的驚喜,不過卻不敢有太多的動作,怕又把她嚇走。
池文矢正透過後照鏡偷窺着,他臉上洋溢着笑容。
這一回,就算他的臉上會露出令他厭惡的酒窩,他也無法不開心啊!^&^
幾個小時后,池文矢三人身上的通訊器有了回應。
“頭目,霍克開始交易,神槍手就定位,請開始行動,完畢。”
“收到。”
池文矢朝後方的符沙將以及江朴月點點頭,三人悄悄靠近,攀上了停在離岸不遠的大型漁船上。
“沙將,三人分開行動。”
符沙將點點頭,但江朴月卻搖了搖頭。
“不,我要和沙將一起行動。”一個從一開始就令她覺得不安的感覺,深深攫住了她,使她說出了這個不甚理智的話。
黑暗中,池文矢揚揚眉,不掩臉上的訕笑道:“沒問題,只要你們活着回來就好。”
符沙將雖皺着眉,卻沒有抗議。
於是三人分成兩路進行,由船的兩端潛入位於頭尾的兩方艙底進行搜索。
江朴月緊跟在符沙將身後,心中不禁緊張了起來。
靠着過去訓練出來的眼力,兩人毫無困難的在黑暗中前進,符沙將悄悄打開了一個艙房的門,但是裏頭只有幾個船員在睡覺,並無他人,因此他們又繞了出來。
“現在該怎麼辦?”江朴月問道。
符沙將當機立斷的說:“你先走,我照計劃當誘餌,引開其他人的注意力,讓文矢把小孩救出去。”
因為現在的情況分秒必爭,要是晚了一些時間,他們發現偽鈔或孩子不見了,一定會引來更多麻煩。
然而江朴月說什麼也不肯離開他,抿緊嘴,壓低聲音道:“別開玩笑,我不能夠讓你一個人留下。”
更何況,他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她根本放心不下他。
符沙將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無奈,但仍接受了她的意見。“那好吧,我來放火,你先上去。”
“嗯。”
在離開之前,江朴月一個衝動傾過身去,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個吻,才往上跑去,她根本不敢看他的臉。
符沙將睜圓了眼,欣喜萬分的摸摸自己的唇。
不過他也沒忘了自己的工作,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引火器以及些許汽油,澆在船艙的門口,將火點燃。
離開船艙,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的江朴月,一嗅到煙味,便壓低了聲音大叫。
“失火了!大家快來滅火!失火了!”
不一會兒,好幾名船員被引了過來,也跟着大喊:“失火了!快去拿水!”
“滅火器!不是有滅火器嗎?”
“快滅火呀!”
然後江朴月悄悄出現,身手利落的擊倒那幾個船員,喘了口氣對通訊器道;“快帶小孩上岸!”
“了解!”
正當她想回頭尋找符沙將時,卻沒發現她的身後有一個男人爬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朝她走了過去。
“小心!朴月!”
聽到有人大叫,江朴月一回頭,正好瞧見符沙將撲倒了那個拿起帶火棒的男人,滾到傾斜向一邊的殘破船緣。
結果那個想攻擊江朴月的男人滾落海里,而符沙將則是一手抓住板子,掛在船邊,江朴月立刻朝他奔了過去。
“沙將!沙將!你沒事吧?”
天啊!當她看到他和那個男人同時掉下去的時候,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我沒事……”
符沙將那迎着火光的俊臉上有着笑容,看起來好像沒事的樣子,讓她鬆了一口氣。
“我拉你上來,我現在就拉你上來!”
江朴月慌忙的叫着,用力伸長手,想要抓住他半攀在板子上的手,但怎麼夠也夠不着。
為此,她急得快哭了。
同時她的心裏也不斷自責着,如果她沒有跟着來,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更令她恐懼的是,當年他們分離的回憶再度重疊在他們身上,讓江朴月忍不住想尖叫。
那時情況正好相反。
江朴月滿身是血,被符沙將拉着不放,就這樣一人在崖上,一人在崖下。
“我求求你,放手吧。”江朴月氣息不穩地說。
“不放!我永遠都不會放手!”符沙將一手拖住她,一手緊攀在崖邊,動也不肯動。
江朴月看着符沙將的臉,突然閉上了眼。“為什麼?沙將,為什麼……我只會拖累你,你又何必……”
“我不在乎,因為我只有你,只剩下你了!”符沙將的臉上流下了少見的淚水。
為了她,他可以殺了所有擋在他面前的人,為了她,他也可以毫不眨眼殺了巴塞納、毀了組織。
但是他不能沒有她,不能沒有她……
江朴月聞言,流下了眼淚,“不,快放手吧!沙將,再不放手,會連你也一起跌下來的。”
“我不放!要不,我陪你一起死!”
符沙將的語氣堅定,目光真摯,讓江朴月相信他真的會這麼做。
江朴月睜開眼,搖搖頭,痛苦的說:“你別胡說……放手吧!我早就受不了你,受不了你老是勉強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
這些年來,她被當成遙控他殺人的工具,她真的受夠了。
她愛他,但是卻成了他的負擔、累贅,甚至於她把他僅剩的那麼一點點良心都抹殺掉了。
這種罪……他怎麼能明白呢?
她心中的痛苦他又怎能明白?
然而符沙將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他只知道他失去了一切,萬萬不想要再失去她。
但是他卻無法反駁她的話,只能流着淚,狂亂的搖着頭,緊抓着她的手不放。
“我根本就不想當你的良心。”江朴月苦笑道。“我也不喜歡看到你殺人的樣子,我討厭這一切。”
“朴月……”
“我不想活了,你又何必勉強我留下來……何必……”
符沙將瞧見江朴月臉上的淚水,心也在疼痛、扭曲。
“我真的……這麼……勉強你嗎?”他困難的開口問,“我真的這麼……讓你厭惡嗎?我真的這麼……不值得你活下來嗎?”
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了嗎?
原本他以為殺了巴塞納就能夠讓她高興,但如今他不確定了。
因為殺了巴塞納、殺了所有人,他就沒有地方可以回去,也沒有地方可以讓他棲身……
他一直以為有她就可以了。
但是她卻不要他,討厭他……
江朴月淚眼迷濛的看着他,“我……”
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心中的痛苦,而此刻的她真的只想要逃避這一切,還有這個惡蘿呀!
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呵……”
符沙將笑了,他的笑聲沉痛且哀惕,他的心如今滿是瘡痍。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沙將……”
“我會放手,然後跟着你一起跳。”符沙將一邊,一邊慢慢的鬆手。
當江朴月如願掉下山崖的同時,想要跟着往下跳的符沙將卻被隨後趕來,當時仍在中情局工作的池文矢拖住了身體。
“你為什麼要阻止我?你為什麼要阻止我?我已經什麼沒有了啊!”符沙將跪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
他什麼都沒有了,瞭然一身……
“你這個傻瓜!她一定還活着!一定還活着!”池文矢沒有把他常成毅人犯,拚命拖住他只想往崖邊跳的身體。
“不,我要去陪她,我答應過了——”
“你狗屁不通!她哪裏說要你去陪她了!她還活着!你這個小王八蛋,你要是敢往下跳,我就不鑲你見她了!”池文矢大吼着。
最後,符沙將活了下來。
池文矢利用關係讓他的資料撤底消失,也讓他活了下來,成為社會的邊緣人,沒有身分、沒有家人,也沒有了靈魂。
最後,符沙將加人了池文矢創辦的組織,開始了尋找她的生活,並以此將他生存下去的精神支柱。
江朴月看着懸在船邊的符沙將,還是只能哭泣。
她終於明白,當時符沙將是用什麼樣的心情,看着她掛在崖邊搖搖欲墮。
她的心碎裂痛苦,手伸再長也夠不到他,天曉得,如果可以,她情願被懸在那兒的是她,而不是他。
符沙將臉上沒有痛苦,只是淡淡的笑了。
“朴月,你為什麼要哭?”
“你這個笨蛋!為什麼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江朴月只能罵著,手還是沒有放棄的伸長撈着。
符沙將眨了眨眼,“我不想讓你受傷。”
“我知道!”
這個笨蛋!就是因為她該死的知道,他滿腦子只惦記着她的安危,她才會哭成這樣的嘛!
“而且下面是海水,應該沒問題的。”
江朴月聽了是有一點安心,難過的心情卻沒有改變。“不要這麼說,你受了傷,要是再掉進海里,你的傷恐怕要很久才會好。”
“反正不會死就好了。”
這回,江朴月總算是破涕為笑,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了,那麼等你被救起來,我們好好的聊聊天,你覺得如何?”
她已經下定決心了,這一回,她無論如何絕對不放開沙將,也絕對不會瞞騙他任何事。
她要告訴他一千次、一萬次她愛他,讓他這個思想單純的男人知道他這輩子再也甩不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