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斐大人。」宋方國一雙手死抓着姬紅。「姬紅姑娘不但美貌過人,更深諳音律之道,到了這兒,可不能不聽姬紅姑娘撫琴唱曲。」
姬紅盈盈一笑。「兩位大人若不嫌棄,姬紅就獻醜了。」順勢把手抽了出來。
鳳靈兒抑下眉尖的薄怒,瞅掃過宋方國。
這個老色狼,她看了就不喜歡,改天一定去他家「拜訪」
「小靈兒--」姬紅清楚地喚着鳳靈兒的名字,目光有意無意地飄向斐冷。「把琴備好。」
「是。」鳳靈兒心跳開始加速,烏亮的眼眸定着斐冷,她要知道斐冷聽到她的名字時會有什麼反應哪。
「小靈兒姑娘。」斐冷開口喚她,鳳靈兒一顆心差點蹦出來,鎖着斐冷,俊挺的身影在她瞳眸里放大。他走了過來,險些奪了她的呼吸。
斐冷掛着笑容,同往昔一般,溫柔中勾着挑逗的情意。「這琴盒這麼重,讓我來拿吧。」修長的手指在接過琴盒時,不安分地停留。
「呵!呵!」宋方國露笑。「沒想到斐大人也是個憐香惜玉的多情種。」和斐冷交換個只有男人能理解的曖昧眼神。鳳靈兒面頰衝上一股熱紅,恨不得射道目光,叫斐冷當場斃命。不過,她還是隱下怒火,兩手拖拉着琴盒,嬌滴滴地軟着嗓音。「怎敢麻煩斐大人呢?」
這死性不改、色根不斷的臭男人。鳳靈兒心頭咒罵,若不是他有這麼一丁點的可能是文大哥,她才不要再碰他。斐冷微哂,深邃的眼眸暗藏興味。「為姑娘效勞,怎麼說是麻煩。」
「那就--」鳳靈兒一轉眸,賊笑。「偏勞了。」猛然放開琴盒,打算讓斐冷陡失重心,狠狠地跌摔。
「哎呀--」斐冷順勢后蹬,跟跪了幾步,身形卻偏向了姬紅。「小心了。」借勢使力,單手一攬,環抱住姬紅。
只見斐冷騰轉身子,而姬紅舞在他懷中,旋成漣漪,兩人衣袂翻飄,一圈白綢裹着一朵紅紗交纏,那景象卻是說不出的曼妙旖旎。
「好一對英雄美人哪!」宋方國忍不住爆出喝采。
鳳靈兒本要他出醜,沒想到反讓他佔盡鋒頭。
抑住不快,鳳靈兒雙膝一跪,偏低着頭,掩蓋眼底露出的凶光。「小靈兒笨手笨腳,真是該死。」她嘴裏說著該死,心裏卻想着該怎麼讓斐冷死。
「要是傷到了斐大人,你十個小靈兒都不夠賠。」姬紅佯嗔。
「不怪她。」斐冷柔聲,拂起姬紅一綹髮絲,輕湊上鼻間。「好香哪!」他陶醉地低語。「要不是她的話,我怎麼會有機會一親芳澤。」
姬紅嗲聲虛笑。「斐大人真是壞,這樣開奴家玩笑。」
鳳靈兒目光則是絞死在斐冷的鞋尖上,這下流胚子四處留情,浪浮輕薄,她瞧了心頭就火了,可不知怎麼,那當中還……還冒着一點點扎人的酸。
姬紅媚眼在鳳靈兒和斐冷之間轉滑,眉梢逸了抹笑,對着斐冷撒嬌。「人家不同您鬧了。」從他手中接過了琴盒。「這次奴家來,可是要正正經經地彈琴呢。」移眸瞅向鳳靈兒。「小靈兒,等會謝了斐大人的不罪之恩,你就起來擺琴。」「是。」鳳靈兒偽作感激。「謝謝斐大人。」她認定了斐冷,就是石頭縫裏迸出來一個人物。這人叫她瞧了作嘔,和她的文大哥一點關係也無;今夜之後,她定要離他遠遠,和他再無瓜葛。
定下心志,鳳靈兒起身,捧過了琴盒,在姬紅專屬的位上鋪擺起來,自始至終,頭都是偏壓低垂的,真的是再也不要見斐冷一眼了。
姬紅挪步,蓮移到椅子上。「獻醜了。」低首斂眉,撥弄琴弦,流瀉珠玉落盤的妙音。
幾個音韻起落,都是絕品,斐冷和宋方國回位端坐。斐冷為宋方國添上杯酒,自己則斟了八分滿,酒杯含在唇邊,他側耳傾聽。
姬紅縴手巧撥,款款訴唱:「油壁香車不再逢,峽雲無跡任西東。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幾日寂寥傷酒後,一番蕭索禁煙中。魚書欲寄何由達?水遠山長處處同。」
鳳靈兒不自主地跟着輕哼,不知為什麼,她極愛聽師姐彈這曲,那流動的音弦,總能勾惹出她心頭一種莫名的感懷。
曲韻低回,詩詞悵然,姬紅唱來特別有種莫名的傷懷。
事實上,這闋詞,是自異邦輾轉流傳而來的,吟唱的是一段「輕別意中人」的愁懷,表達了對情感錯身而過的遺憾。
每一句都纏入斐冷胸臆,深邃的眼眸更顯濃稠。
反常地,他猛然一口飲進杯中物。
他不知姬紅是有心撥弄,還是無意的撩動,可她撥的是弦,觸得的卻是他埋藏的心事。只是,往事他已然埋了,就不打算見光了。
斐冷轉了個笑容,又是平素風流倜儻的斐冷。他另外添一隻酒,舉杯邀向姬紅。「姬紅姑娘音律確實高妙。」
姬紅嬌笑。「謝斐公子美言。」朝鳳靈兒一瞥。「小靈兒,去把酒端來。」
「是。」鳳靈兒走到斐冷身邊,接過酒杯。
奇怪的是,斐冷這次非但沒乘機輕薄她,連看也沒看她一眼。
鳳靈兒眉心凝着疑問,可還是如常地將酒杯遞給姬紅。
姬紅接了過去,眉宇含笑,凝睞着斐冷,回敬他一杯。「其實,音韻再妙,也要有人能知解,否則便是對牛彈琴,沒啥意思了。」她在問斐冷,懂不懂她為何挑了這首闋詞來唱。
她和斐冷最相似之處,在於兩人說的是一句話,可常會藏着兩層意思。
斐冷飲干手裏的酒,唇畔露了抹笑。「姬紅姑娘彈得是仙樂天籟,相信就算是頭蠻牛,也能領略其中一兩成的美妙。」
斐冷間接回答了她,她的用意他是猜出幾分了。
鳳靈兒眉峰攢緊,師姐和斐冷的心思都是九曲十拐的,他們這樣問答,好象有幾分探測彼此的況味……莫非斐冷真有可能是文大哥?!
與其揣測,不如設法證實。
鳳靈兒扶起姬紅。「小姐不是一直都在找知音人,這麼說,斐大人算得上是知音人嗎?」她那話其實是說,斐冷是不是她們找的文大哥。
「是啊。」姬紅淺笑盈盈走向斐冷,輕聲嬌語道:「不只是知音人,還一見如故哪。」姬紅回答她,斐冷就是舊識故人--文君非。
鳳靈兒臉色倏變,強擠出一絲笑。「一見如故啊!」搭着姬紅的手,竟微微發抖。
「對。」姬紅搭穩她的手,千橋百媚地笑着。「我和斐大人投緣得很,你下去吧,等一會兒我要親自款待斐大人和宋大人。」媚眼掃過斐冷和宋方國。
宋方國大喜,趕忙為姬紅拉開張椅子。「姬紅姑娘,我還以為,現下你眼中就只剩下斐大人了。」
姬紅以膩得化不開的嗓音嗲道:「怎麼會?等下您就會知道姬紅眼裏,只有您的。」她坐定,脫開鳳靈兒的掌,輕輕在她手背拍着。「你先回房吧。」
「喔。」鳳靈兒並未移身,漆亮的眼眸,還鎖着斐冷。
姬紅掩嘴笑着。「呦!小靈兒你的魂兒,莫不是叫斐大人給收了?」
斐冷含笑揮扇。「小靈兒姑娘這麼可愛的魂兒,我倒是極願意收的。」
「討厭。」鳳靈兒硬是虛扯個笑。「怎麼斐大人也拿人家開玩笑。」拋向斐冷的目光不協調地藏着怒意。
她在控訴他,若是早認出她了,為什麼還在這兒作戲。
姬紅輕推了鳳靈兒一把。「你回去吧,我會幫你和斐大人討公道的。」側挨身子,雙臂賴靠在斐冷身上。
就算知道姬紅同斐冷不過是在演戲,鳳靈兒心裏還是冒着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不過她沒在人前露底,只是背轉身子,雙足跺地,唱道:「哎呀,討厭啦!」
「哈!哈!哈!」宋方國還當他們幾個是在調情。「沒想到,小姑娘對我們斐大人也動情了,斐大人您的魅力真是所向披靡。」
姬紅艷塗寇丹的手指在斐冷的俊容上滑移。「斐大人魅力不大,就不會有人這幾天都吃睡不好了。」
斐冷纏住她的手指,親昵地貼上姬紅,陶醉似地閉上眼睛。「是誰吃睡不好呢?」耳朵注意的卻是鳳靈兒的舉動,他聽到的是她離去的腳步聲。
「哈!哈!」看他們兩人眉來眼去,宋方國自以為有趣地插上一句。「斐大人還用問嗎?」
姬紅推開斐冷。「天地良心哪。」她替宋方國倒了杯酒。「奴家才沒想斐大人呢,奴家想的可是您呢。」
宋方國開心地喝下酒。「姬紅姑娘,你這嘴兒真是越來越甜。」
姬紅媚眼勾着他。「您不記得奴家說了,眼底就只有您一人。」
宋方國色迷迷的眼睛叫姬紅銷魂的眼神絞索了去,他盯着姬紅遞送風情的秋波,彷佛在裏頭找到自己的影,可是那影子逐漸縮小,他得更費心地鎖着姬紅的眼睛,不一會兒,他的眼神就變得痴獃渙散了。
姬紅一雙翦翦秋水說不出的妖嬈狐媚。「宋方國。」她輕啟朱唇,聲音里有種足以融化人的酥麻。「你今晚喝得很開心很開心,一杯接着一杯,你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了,然後你頭暈沉沉的,醉得想睡覺了,一、二、三!」
姬紅數到三的時候,宋方國的頭順勢倒下,上半身癱軟在桌上。
「真是高明的『攝魂術』。」斐冷夾了一碗菜,悠閑地吃着,像是方才欣賞完一場不錯的表演。
「多謝誇獎了。只可惜,你的心思太複雜、意志太堅定,無法對你施用『攝魂術』!否則我真想用這方法看透你。」姬紅撒嬌似地笑着。「斐大人……不--」柳眉忽爾輕蹙。「我應該叫你文大哥才是。」
「我想想--」斐冷放下筷子。「那我應該叫你姬紅還是蘇荔彤。」「姬紅」是鳳靈兒的師姐蘇荔彤,下山之後,為自己取的化名。
姬紅倩笑。「紅和彤都是一樣的顏色,你怎麼叫,我都不介意。不過,你那斐字,一個非和一個文湊在一起。到底是為了紀念文君非這名字,還是為了拋棄文君非這個身份。」
斐冷淡笑,輕啜一口酒。「那要看過去之我是我,還是今日之我是我,抑或者未來之我是我。」
「別同我繞口令了。」姬紅手指仍在他胸前勾畫。「什麼過去、今日的,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你這人是越來越難懂了。若你念在咱們倆的師父有結拜之情,我們也算是師兄妹一場,那你實實在在同我說,你心頭是怎麼看待小師妹的?」
「你這話玄奇了。」斐冷握住姬紅的手,虛浮抹笑容。「當年我與她,一個十七歲,一個七歲,你說我能怎麼看待她?」
「是啊,我本來也不覺得你們倆之間如何--」姬紅抽了手,拿着斐冷的筷子,夾了口菜遞到斐冷嘴裏。「可是我聽師妹說,十一年前你離開的那天,在小山廟裏吻了她。」
「咳!咳!」斐冷一口菜還沒咽下,險些嗆出。好一會兒,他才掛回笑。「你把我說得恁般下流了。我怎麼會去吻個七歲的小娃兒。」
「啊!失言、失言---」姬紅嫣然一笑。「其實,她說的也不是吻,她只是說你的嘴在她額頭上點着。」
提及往事,斐冷神色凝斂不少。
他微微勾唇,默然起身離開座位,單手搭在欄杆上,不發一言地盯着星空。
那兒是回憶的盡頭,他曾珍藏了對水靈靈的眼眸。
「你知道嗎?你離開之後,她傷心了大半年。」姬紅輕移到他身邊。「你記得嗎?當年你老是笑她短手短腳跟不上你,所以你走了之後,她專擇輕功,勤加練習。那隱隱約約的一個念頭就是,哪天她要飛得夠快了,就可以追上那個丟下她不管的文大哥了。」
見斐冷沒有反應,姬紅續道:「你以為孩子時候的事情,她現在就不在意了嗎?那天她從『裘府』回來后,我猜你可能是文君非時,她便緊張地好幾天坐立不安,一顆心就在你是不是文君非這個念頭裏起落。她這般惦你,你心裏頭到底有沒有念着她?」
斐冷側轉過來,勾起抹魅人但顯得迷離的笑容。「你同她說--我不再是文君非,而且也忘了小靈兒了。」
不是真的忘了,但是他選擇忘了,他得這麼選擇。
???四更天,「裘府」。
一道黑影,有如夜風般,遁潛入斐冷房內。飄移到床邊,黑影掀開簾帳,亮出一把短刃,看也沒看便朝里捲成一團的棉被猛力一刺。
刀還沒畫下,便讓另一道冒出來的人影,從後面給掠了走。「你下手也未免太狠了吧?!」低沉的嗓音跳出抹笑意,來人正是斐冷。
黑影扯下蒙面巾帕,轉過身子,翻瞪了斐冷一眼,奪回刀子。「不過就一張棉被,讓我割割,消消火氣,有什麼狠的。」六月天,沒有人睡覺會裏成一團的,方纔她掀開簾帳時就曉得斐冷一定不在床上。
「好凶哪!」斐冷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你是什麼時候變那麼凶的?」轉個身,回到床上坐着。
「那得看你什麼時候變得無情了?」鳳靈兒與他並肩坐下。
「小姑娘。」斐冷驀然湊上,下類賴上鳳靈兒肩頭。「你怎麼老喜歡在大半夜的時候,待在男人的房間混着?」誘人的氣息,輕輕逗呵鳳靈兒細緻敏感的頸部。
一層桃紅在嬌顏上暈開,鳳靈兒氣得抿住艷紅的唇辦,心裏頭惱着自己,總這麼輕易地讓斐冷撩撥起她莫名的感受。
不過,她再也不讓斐冷事事主導着。
猛然推開斐冷,鳳靈兒直勾勾地盯着他。「告訴我,上回我和仇煞交手時,你是不是已經認出我了?就算你不認得我,看我使出師父的招式時,你心頭至少也該起了疑問,為什麼那時候不和我求證,問問我是不是小靈兒?」
「為什麼要呢?」斐冷牽了個沒有溫度的笑容,冰冷的指尖,在鳳靈兒下頰磨蹭。
「因為--」鳳靈兒牢牢地反扣住他的手。「這是你欠我的。十一年前你親口說,絕對不會忘記我,現在見到我,難道不該和我相認嗎?」
「十一年前。」斐冷喃念,深沉的眼眸,飄掠過幽忽的往事--???
那年,他的人生因為一件噩耗,由繁錦的天堂墮入暗黑的地獄。
文君非的親爹文達道,在京城任職諫議大夫,家中育有五子二女。文君非自小體弱,所以他六歲時,他爹便將他交給好友「逍遙公子」撫育。「逍遙公子」允了,十八歲之前合?將文君非鍛煉成文武雙全的人才,再帶他回家拜見雙親。
哪裏知道,就在他滿心期待,將見到久別的親人時,卻聽「逍遙公子」說,文家慘遭滅門,上下三十七口全數死於來歷不明的殺手手中。其中有他爹娘,有他四個哥哥,三個嫂嫂,一個姐姐,一個妹妹,無一倖免。
乍聽到消息時,他無法思考,只是漫無目的地狂奔着,不知怎地,他跑到一間廟裏。那裏香火併不鼎盛,可以前他仍會來這裏上香,求仙佛保佑他爹娘康泰。曾經,香煙繚繞中,他以為菩薩聽到他的祈願。
可是,此刻文君非張大赤紅的眼睛,憤懣地對上千手千眼的菩薩。
端坐在上頭的菩薩,莊嚴祥和的面容,仍是慈眉善目,微微上揚的眸子不時看來,都是飽滿笑意。
「騙人,你這個騙子。」胸口起落尚未平撫,文君非硬是要提起喜氣飛身。不過,真氣沒能提起,反倒沖煞上一口惡氣。
「咳!咳!」文君非不斷咳着,眼梢嗆出了水光。
他勉力打直身子,顫抖的手指,控指着佛像。「騙子,你根本就沒有就沒有保佑我爹娘。還說什麼法力無邊、普渡眾生。」喃喃的字眼和眼淚含糊成一團。
文君非強提上一口氣,直衝佛桌,一把扯下木雕的佛像,狠狠地朝地上扔摔。砰地落地聲和他爆吼的一聲「大騙子」搖得供桌微微發抖,整間廟嗡嗡嗡回蕩着嗚嗚的聲音,像是悶哭一般。
「文大哥。」一聲怯怯的童稚聲,從門邊探出。
鳳靈兒正技在廟門,白裏透紅的小臉蛋,濕流淚地淌流着汗水。她睜大烏亮的眼睛,有一點點害怕地望着他。「你怎麼了……為什麼我在……後面叫你……你都不停……」
方纔她在半路上看到他發狂似地奔跑,就努力地追着,追到她現在一口氣都還喘不過來。
「你走開。」文君非轉過頭。
「文大哥。」鳳靈兒地靠近他,抬起手臂扯動他的衣袖子。「你跟神明生氣了,是嗎?」
「呸!」文君非猛轉過頭。「她不是什麼神明,她是騙子。」一腳狠狠地踢踹着地上的佛像。
鳳靈兒學着他踢了觀音菩薩一腳,嫩甜的嗓音,裝起兇狠的樣子。「騙子!」跟着文君非一道咒罵。
她的舉動逗惹出文君非一聲輕笑。
「文大哥笑了!」鳳靈兒開懷地綻出單純的笑容。
「騙子!」得了鼓勵,她更加賣力,蹲低身子,兩手揪抓起觀音像。她突然抬頭看着文君非,提議道:「文大哥,她這麼多手,咱們一人折她一隻。」
說著,鳳靈兒使勁拉脫。「啊……」忽然逸出一聲輕哼。
「怎麼了?」文君非看她眉頭皺了,雙手握拳,便湊上前看她。
「嗯……」鳳靈兒翻開手,小嘴噘着上剛剛跌倒的時候,擦到手了。」
文君非跪低在她的面前,捧她的手,輕輕呵着。「之前怎麼不說呢?」想到她剛剛追着他,跌了跤,還爬起來追他的模樣,他的心驀然地軟了。
文君非睜睜地抬眸,迎對上的是她燦放的笑靨。
鳳靈兒笑盈盈地看着他。「你剛剛在生氣,我怎麼說?不過,你現在不生氣了,我也跟着開心。」
她笑着,漆黑的眼眸彎彎地亮着,像點提了兩彎新月。
莫名地湧上寫心的感覺,文君非心念一動,攬身抱住她。「小靈兒你真好。」攀着她,讓他有種暖實的感覺,特別是當他乍然間痛失親人。
說不出怎麼了,可那一刻,心頭一個缺,隱約填了她純稚的笑容。
「大哥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你的。」文君非在她額上烙下輕吻。
鳳靈兒的一切,他都會收進心頭。
鳳靈兒呆了一下,傻呼呼地瞧他。「文大哥,你到底怎麼了,告訴我好嗎?」
???「文大哥,十一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吧!」她睜眸看着文君非,眼神已不再是當年七歲的小娃兒,可關心卻未曾遞減。
斐冷拉回縱逸的神思,勾出抹笑。「小靈兒,現實是很殘忍的,我現在是當官的,不想和江湖人物多有牽扯。」得空的手,把鳳靈兒拉進自己懷中,親昵地在她耳邊低語。「如果不是念在故往情誼,我怎麼會救你。可是你心頭要真有我,不要阻礙我的前途。」
猛然,斐冷狠狠一把地將鳳靈兒推出去,不存任何情感的眼眸與她相望。
不想把她扯入復仇計劃中,他只能這樣對她了。
鳳靈兒先是怔了下,可半晌后,忽然笑了。「你當我還是七歲的孩子嗎?文大哥……不,我該叫你斐冷,如果你執意掛上斐冷的面具。」
鳳靈兒手指斐冷,咄咄地逼他。「斐冷要拜相封侯的話,鳳靈兒也許會是阻礙,姬紅說不定是絆石,可是文君非呢?為什麼你連文君非也要拋下?」
斐冷噤聲,鳳靈兒抓到他的把柄了。
鳳靈兒得意地仰起嘴角。「改名換姓,你要做的一定是見不得光的事情。如果我去查文君非的事情,不曉得斐冷會怎麼樣呢?告訴你,越神秘的事情我越有興趣,所以眼下不管是什麼事情,我都要插手了。」
斐冷眼底凝成深墨的合夜。「你要鬧到什麼時候?」他不希望把她扯進他的復仇,更不能讓她破壞他的計劃--他的計劃不容誰阻礙,誰都不能!
「我要鬧到文君非回來。」鳳靈兒漆黑的瞳眸,照亮爍爍,堅定不移。「你遇到文君非的話,告訴他,我很想他。」
她快速地湊上文君非,紅嫩的檀口在他面頰輕輕一點。
斐冷怔忡住--她的吻,熱度既甜蜜又荒唐,一如她縱肆飛揚的青春,一如他初次在她額上許下的印記。
斐冷……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