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任誰都看得出夏目由實的好心情。
當她燒退了之後,便告別親切的春日夫婦,與春日哲也一塊回大阪,她連公司都懶得去,只請小秘書幫她打了封辭職信呈給公司,她也看開不再計較經理的職位,就讓阪本寬敬去當個高興。
只要公司財務狀況出了問題,被警調單位盯上后,別找她的麻煩就行了。
爸爸看她工作不順心,支持她離職,反正店裏生意興隆,需要她的幫忙。
小秘書打了通電話,說今晚要請她吃大阪燒,還說有一個重大的消息要告訴她。
春日哲也今天和她有約,在他不接受她改期的情況下,她只好帶着他一起赴約。
「學姊,我在這裏啊。」小秘書用力朝店門口招手。「學姊夫,你也來了啊,那這一頓讓你請喔。」
學姊夫,這詞好聽。
「當然沒問題。」春日哲也大方答應。
趁食材在鐵板上煎着時,小秘書喝了一口啤酒,開心地宣佈,「學姊,我辭職了。」
「為什麼?」這位學妹能力不錯,沒必要和她共進退。
「阪本寬敬老以男色勾引女同事,我在樓梯問看到——」她擺擺手,「總之是限制級畫面,還是別提以免倒胃口,要這種人當我的上司,搞不好他哪天對我下手;於是我也很英明地丟出辭職信,而他二話不說就批准,我也樂得走人。」
夏目由實冷哼一聲,「我當時怎麼會有眼無珠欣賞這種人。」
「人面獸心!」
「衣冠禽獸!」
「豬狗不如!」
她們一人一句,愈罵愈順口,春日哲也一臉苦笑地看着兩位氣忿過度的小女人。
「我可是很專情,千萬別把我罵進去。」
「誰能保證學姊夫會專情一輩子。」小秘書一臉不屑,又道:「你身價這麼好,搞不好你擄獲美人心后,受不了美麗的誘惑不小心劈了腿,到時受傷的可是我學姊耶。」
這女孩真不可愛,竟把他歸類成花心大少。
「我光應付由實就筋疲力盡了,哪有多餘的精力再去找別的女人。」
「最好是這樣,如果學姊夫對不起學姊,我可是會第一個跳出來找你算帳!」
「你放心,你不會等到這一天。」他這輩子也只有由實這位心上人,小秘書想替她出頭,恐怕沒那個機會。
小秘書拿着小鏟子切了一小塊鐵板上的大阪燒送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學姊,我失業了,不曉得『美味無限』能不能提供我一個打工的機會?」在大城市生活不易,她不知道能不能馬上找到新工作,所以需要一個能餬口的打工。
夏目由實若有所思地吃着大阪燒。
「學姊!你有沒有聽到我的話?!」
她猛然回神,歉意一笑。「你剛才說的話我沒聽清楚,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小秘書又說了一遞,於是她答應她來店裏打工,兩個女人像是話匣子一開又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但春日哲也卻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他喝着啤酒,心想,現在的她無事一身輕,還有什麼事好煩惱的?
三人結束了晚餐后,他並不急着送她回「美味無限」,兩人來到一處小公園散步。
「你有心事?」
夏目由實坐在相思燈下,淡淡一笑。
「你的觀察力不錯嘛,看來日滿集團由你當家后,不怕被那些大股東及經理給生吞活剝掉。」
「謝謝你的讚美,我會轉告我大姊及大姊夫,說他們教導有方。說說你煩惱的事,就算我不能分擔,你說出來心情也會好一點。」他想知道她心情不好的原因。
「我完全沒想到學妹會這麼支持我,還願意與我共進退,我只是為她的離職感到可惜。」說完,她輕嘆了一口氣。
她們都是東京大學畢業,她明白這位學妹年紀雖輕卻很優秀,在她身旁待了幾年,學習到不少商場知識,只是缺乏實戰經驗,如果讓她多歷練個幾年,她的成就一定不亞於她。
「人生有許多不同的際遇,我相信你們離開舊環境后,會有更好的發展空間。」春日哲也輕摟她的肩,「如果你找不到,我會陪你慢慢找,誰叫我愛你。」
為什麼他總是百般地包容她?
「你剛才說什麼?」低下頭、垂下眼,還是不願看他,她就是覺得好生氣。
「我愛你。」他抓住她的雙手,深情地看進她的眼。「那……你呢?」
為了採到她這個夏日果實的心,他花了好多心思及精神,無法接受她的拒絕。
他已經向她表白好幾次,類似的甜蜜愛語也說了好幾回,可是她從未給他響應。
說實在的,被春日哲也纏慣了,她曉得他真的很疼她、很保護她,萬般事都以她為重,要不愛上他的確很困難。
「我……」
當她正要說出對他的感情時,他們同時察覺到危險逼近!
「夏目由實就在那裏!」一聲大吼后,數名粗壯的男人馬上將他們倆團團圍住。
又發生什麼事?!
春日哲也不悅地看着手拿木棍及武士刀的男人們,難道他們不知道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正要啟口告白,他們竟然來搞破壞!
又有人來堵她!
老天爺難道不知道她近來的日子已經過得很精彩,不需要更多的點綴。
「你們是誰?」她毫不懼怕的問。
看這票人衣着全是名牌,好像混得很高級,如果他們表情別那麼兇惡,手上的武器能換成公文包,倒是很像上班族。
「靜益會。」
那個勒索翔揚的黑道組織?!
「那找我有何貴幹?」
「聽說你是翔揚的財務部經理,我想請你吐出你離職前早就準備好給靜益會的一億元。」帶頭的男人開口說,眼神不懷好意地打量着夏目由實。
這位小姐長得不賴,真想把她擄來當自己的女人。
但這話對夏目由實是種污辱!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離職時連薪水都沒拿,更別說連假帳都還沒做出來,哪來的一筆巨款?!」
她都不屑做假帳了,更不會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我們可是從翔揚高層那裏得知,你離職前拿了這筆錢,既然這筆錢不屬於你,就該把它吐出來。」
「本小姐說沒拿就是沒拿。」她無懼地瞪着他們,看這票人究竟想怎麼樣。
春日哲也被她的態度嚇出一身汗來,難道她上次挨了一刀,還沒得到教訓嗎?她就不會利用女孩子柔弱的外表,讓男人同情心泛濫,非得一副與人單挑的逞強模樣?!
「廢話少說,那一億元你要不要拿出來?要不然我們就請你到靜益會泡茶!」
她挑釁地看向他們。「那要看你們請不請得動我!」
而經她這麼一說,氣氛整個都變了。
他們被她的不馴態度給激怒,他們不想來硬的,但她如此不合作,就別說他們以不文明的方式把她〝請〞到會所作客。
「既然你敬酒不喝要喝罰酒,就別怪我們不客氣嘍。」帶頭的男子揮了揮手,在場數名男人們立即一擁而上。
夏目由實看他們來硬的,甚至還有人亮出武士刀,她才發覺氣氛愈來愈不對勁,緊張地依在春日哲也的身邊,勇氣正一點一滴地流逝。
「把夏目小姐帶回去好好盤問一番。」帶頭的男人伸手要拉住夏目由實的手時,春日哲也先截住他的手。
他手勁之大,緊緊捉住那隻膽大包天的臟手。
「誰准你碰我的女朋友!」他森冷的嗓音透露着殺氣。
被握住手的男人痛得臉色發白,卻又不敢把痛喊出口。
「夏目小姐管理翔揚財務部那麼多年,絕不會做出偷雞摸狗的事,我想各位一定找錯人了。」他禮貌性說著,手勁卻愈使愈大。
他不許有人動他的女人!
「放開我。」
春日哲也放手,將她推到危險範圍外后,脫下外套,慢條斯里地捲起袖子。
「大哥,看來那個女人是他罩的,如果不給他一點教訓,他會當我們靜益會的人全是癟三!」
「想帶走她就得先過我這一關。」他挑釁地勾勾食指。
此話一出無疑是火上加油,他們全都忍不住了,紛紛揚起手上的傢伙,決定給這看來不堪一擊的貴公子一頓好看后,再〝請〞夏目由實回去好好談清楚。
春日哲也並非省油的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下其中一人的武士刀,凌厲的架式嚇到他們。
「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動由實的。」
武士刀閃過一抹亮光,嚇住靜益會這群人。
帶頭的男人見兄弟們個個畏懼的退了幾步,鼓起勇氣大喊,「如果不把夏目小姐請回去,讓她吐出那筆金額,老大可是會怪罪我們的。」
此話一出,他們全都硬着頭皮上前。
春日哲也不得不動刀,他與幾位帶刀的混混對恃,不到兩三下的工夫,他們被他挑掉手上的利刃,在不願讓她看到血腥畫面的顧慮下,他以刀背解決了三名不耐打的小混混。
他把夏日由實護在身後,又揚起武士刀。
「再來啊!」
帶頭的男子似乎受過武士道精神的洗禮,示意手下退到一旁,他揚起手上的武士刀,決定與他單挑。
男人們目光凌厲地看着對方十多秒后,疾步向前,兩把鋒利的長刀靠在一起許久后,他們便較勁地攻擊對方。
春日哲也劍道技高一籌,兩三下就化解對方的攻勢,帶頭的男子招術大亂,疲於應付他的攻擊。
劍道是春日家男人從小必學的項目之一,況且練習劍道向來是他舒展筋骨的運動,現在又攸關夏日由實的安全,他怎麼可能打輸這票烏合之眾。
夏目由實知道日本男人對決時,絕對不容許有人插手,可是緊張的淚水灑落,在他生死關頭的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的心裏有多麼在意他。
刀光劍影間男人決鬥的嘶吼,更增加緊張的氣氛,不知道最終勝負究竟是誰?
這時,春日哲也不小心被腳邊的石頭絆了一下,對方見機不可失,鋒利的刀子往他胸口一劃——
「哲也!」
反敗為勝的男子正要趁勝追擊時,聽見警笛鳴聲由遠而近傳來。
「老大,要不要把她抓走?」再不閃,他們可就得被抓到警局喝茶了。
眼看警方愈來愈近,帶頭的男子見情勢不利,牙一咬,「夏目由實,我警告你最好把那筆錢吐出來,要不然靜益會是不會放過你的。」說完,這群特地來〝請〞夏目由實〝作客〞的黑道份子逃離現場……
接近午夜,救護車響着刺耳的鳴叫聲,將春日哲也送進醫院,伴隨在一旁的夏日由實急得臉色蒼白,焦慮的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視着他。
救護人員把他送進急診后,夏目由實卻被阻擋在布簾之外。
「小姐,請你先在外面等。」護士小姐說完后,告知趕來醫生傷者的情形。
夏目由實看着醫生、護士進進出出,臉色蒼白地坐在一旁,眼中蓄滿淚水,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送他們來醫院的警方見她情況不佳,問了一些細節及她身份數據后,便請她明后兩天再到警局詳細說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急診室進出的人員不少,但她的眼睛始終凝視着同一點。
如果不是他護着她,今天躺在床上急救的會是她啊。
春日哲也捨命保護她,凡事又以她為重,她卻一直抗拒他的感情。
這麼好的男人如此愛着她,她卻不懂得好好珍惜……
這時,一名護士走了出來。
「春日哲也的家屬在哪裏?」
夏目由實臉色好白,步履不穩的走到她面前。「我是他的女朋友。」
「傷者胸前有一道刀傷,雖然沒傷及要害,但流了不少血。」
流了不少血?!
她踉蹌的伸手撫住牆壁穩住身體。「那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可以。」
護士小姐讓她進來,正在交代護士一些小細節的醫生看到她時,笑說:「夏目小姐,我們又見面了。」這對情侶一個月內相繼受到刀傷,看來他們真的要到神社去改改運。
她沒心情理會他的調侃,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罩着氧氣罩的男子。
「醫生,他……」
「春日先生胸前的刀傷已經縫合好。」他拍拍她的肩,「你放心,他身強體壯,不會有什麼大礙。」
之後春日哲也被推進病房,她守在病榻旁,神情委靡。現在她只希望他麻醉藥能退去,醒來跟她說些話。
「由實……」
「我在這裏。」她握住他的手,口氣因過度興奮而不穩。
在他的示意下,她幫他拿下氧氣罩,服侍他喝了幾口水潤喉。
「傷口很痛……」
「你忍耐一點。」說完,淚水涌了出來。
「那你愛我嗎?會一直陪着我?」他氣聲地問。
「我當然愛你,若沒意外這輩子我會陪着你。」她又哭又笑地輕吻他的面頰,在這種時刻,她只想好好面對這份得來不易的感情。
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后,他怦然心動,回以一記虛弱的微笑。
「可不可以再給我個吻?」
夏目由實二話不說,立即貼上他的唇。
此時那位幫他縫合傷口的醫生破壞氣氛地走進來。
「春日先生,你達成你想要的目的,可不可以別再裝虛弱了?」一個大男人扮柔弱,讓人看了就噁心。
現在的病人真的好Open如果他沒出個聲,他們恐怕會演起限制級的畫面來。
她頓住淚水,疑惑地瞅着躺在病房上的男子。
「裝虛弱?!」
「春日先生傷得並不重,縫幾針、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偏偏他竟提出無理的要求,要我和小護士陪他演戲,好擄獲美人心。」醫生走到病床前,「你的目的達到了,點滴打完后就可以回家休養,但得定時來醫院換藥。」說完,他又被護士喚去忙了。
夏目由實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臉心虛的春日哲也,許久后眼瞳中閃過一絲怒火。
「你連這種事都要騙我?!你知不知道我好擔心你會出事!」
他為她受傷令她心痛不已,沒想到他卻利用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見她被氣哭,春日哲也心慌了起來。
「別哭,由實,我不是故意要讓你擔心的。」他輕聲細語地安撫着她。「我只想藉這個機會聽你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
「但你也沒必要這麼做啊!」
「我雖然是男人,也需要甜言蜜語安撫我的心情,我只好利用這次意外,引誘你說出這令我安心的三個字。」他小心翼翼坐起身,「由實,你答應過我會愛我、陪我一生一世,不可以食言。況且你不能耍賴,我曾經被你霸王硬上弓,你要負責我一輩子。」他把自己說得可憐又無辜,只差沒含淚咬着棉被。
聞言,她眉宇間的怒意消失了,整張臉清新絕美輕染羞紅,充滿無限愛意。
「這件事明明沒發生,你幹麼老掛在嘴上?」她語氣撒嬌多過於抱怨。
「彆氣、彆氣,我身體狀況不好,不逗你了。」他傾身輕吻她的臉后,受不了傷口的疼痛又躺回床上。
她幫他蓋好被子,「傷口很痛嗎?」
「給我一個吻,那是最好的止痛劑。」
夏目由實臉蛋微紅,傾身將唇覆在他的唇上,讓兩顆心更加貼近,互訴着衷曲。
吃了不少苦及幾番折騰,他終於得到這顆盛夏果實的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