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歐陽懷青心裏有個結一直解不了，那個結就是陶戀青。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很想聽她清脆的聲音，一直很想她，幾乎整個腦子裏都是她，連上課也無法定下心來，更遑論是約會。

和女朋友來到迪士尼樂園，他會說：如果小胖陶來，一定會喜歡這裏。

去荷里活環球影城參觀，他會說：如果小胖陶來，看到那麼多明星，一定會很沒用地尖叫。

吃糕點時，他會說：小胖陶最喜歡這種甜膩的東西了。

小胖陶小胖陶小胖陶，他的思緒里，似乎除了那個圓圓胖胖的小女孩以外，就容不下其它人了。

「不知道小胖陶現在在做什麼，我……」

「歐陽懷青。」美麗的中美混血兒尹裘依再也無法忍受了。「你看着我，你現在是在跟我約會，幹麼老是提起小胖陶？」

和歐陽懷青交往時，尹裘依就知道他身邊還有許多的女朋友，她絕對不是唯一。可在他尚未表明前，自己還是存有一絲希望的。只是現在這種現象太不尋常了，他怎麼會對一個女子如此念念不忘呢？尹裘依看過他口中那個小胖陶的照片，發現那只是個圓圓胖胖的小女孩，雖然長得是滿可愛的，但是絕對構不上美女之流；而歐陽懷青向來所交往的女朋友個個都是大美人，所以她應該不是他會喜歡的型才對。

只是……那魔音傳腦似的「小胖陶」三個字，已經成了歐陽懷青的口頭禪，每次約會都要聽他不斷地念，哪個女人受得了？

「我老是提起她？」糟糕！自己還真是沒發現。「裘依，會不會是妳神經過敏？」歐陽懷青很懷疑，他明明很克制了。

「我神經過敏？」尹裘依聽他這麼說，也對自己有些懷疑。「是嗎？可是……」

「下午茶還喝不喝？不喝我們去看電子展。」他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電子產品發表。

「嗄？不要啦，人家想去逛精品店。」尹裘依個性單純，接受了他的說法。

「那好，妳找朋友陪妳去，我找力璜陪我。」跟有同樣興趣的人看，會比較過癮。

尹裘依真會被他氣死，人家她都這麼嗲、表現得這麼明顯了，他居然還不肯聽她的，真不體貼。

可是怪誰啊？她自作自受嘛，歐陽懷青那種若即若離的態度和帶着距離的神秘感，再加上自負睥睨的神情，讓在愛情中向來一帆風順的千金小姐或平凡淑女前仆後繼，誓言系住那顆漂泊的心。

「算了啦，我陪你，你想去哪裏，我都陪你去。」尹裘依勾住他的手，像是擔心他跑掉似的。

「好，那有空我再陪妳逛精品店？」歐陽懷青也釋出善意。

「懷青，你真好。」不管他的承諾會不會兌現，但是他願意這麼說，尹裘依就覺得好感動，什麼都不在乎了。

「妳們女人真麻煩。」歐陽懷青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子，看着她笑開的樣子，他的腦海里又浮現了另外一張可愛的粉桃臉蛋。「裘依，妳說，現在小胖陶在做什麼呢？唉！妳應該不知道，我打電話問問看好了。」然後他拿出手機，也不管現在到底是什麼時間，立刻開始撥打。

暈～～

尹裘依有種想殺人的衝動，那個該死的小胖陶到底是何方神聖？可惡咧！

地球由西向東自轉，美國的下午，正好是台灣的半夜－－

手機鈴聲劃破了夜半的寧靜，也將沉睡中的陶戀青給挖了起來。

「喂～～」有氣無力、活像女鬼的聲音由電話那頭傳來。

「小胖陶，妳在睡覺？」歐陽懷青的聲音倒是活力十足。

厚！陶戀青一聽到他的聲音，十分光火。「歐陽懷青，你知不知道現在台灣是幾點？半夜三點多耶，你幹麼打電話來？」

「我……突然想跟妳說話。」歐陽懷青的熱情，並沒有被她的怒火給澆熄，反正他們兩人向來就愛鬥嘴。「妳在幹麼？睡覺啊？」

「廢－－話！」她的聲音像是由牙縫裏擠出來的。

要命！這幾天為了趕畢業報告都快累死了，甚至因為腦袋裏轉的都是有關報告的事，害她又累又失眠，不知道有多痛苦，剛剛看影碟看着看着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吵醒，怎麼能不生氣？

「啊！對不起，我不該吵妳。」歐陽懷青知道自己不應該，卻又任性地繼續講。「妳知道嗎？我要去逛電子展，這裏的科技真的進步得很快，說不定……」

「歐陽懷青，你有病啊？」陶戀青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沒有人陪你，你很無聊是不是？」才會半夜打電話吵她？

厚！頭好痛，她的阿司匹林呢？

對了，影碟怎麼還在播啊？難道她忘了關電視？

唉唉唉！吵雜的聲音，讓她快要受不了了。

「無聊？怎麼會？裘依在這裏，妳要不要跟她講話？」歐陽懷青興緻十足。

但陶戀青卻沒那等好心情，她忍不住在心裏用力地詛咒他，有女朋友陪還打電話來騷擾她這個可憐的失眠人，真是太過分了。至於她為何只在心裏詛咒，那是因為她累得沒力氣多說話。

「歐陽懷青，你夠了。」她實在是忍耐到極限了，陶戀青發誓，明天她一定要去換新的手機號碼。「你……」

歐陽懷青聽着她的警告，完全不當一回事。

對啦！他知道自己很不應該，但是他想她，想着想着就打電話啦，這個他也沒辦法控制。

正當他還想繼續跟她哈啦幾句，然後就祝她晚安，讓她好好睡覺時，突然從話筒里傳來一道低沉的男音。

「親愛的，妳怎麼了？」

那聲音不大，也有點模糊，但是歐陽懷青就是聽見了，而且莫名地火冒三丈。

「陶戀青，妳……妳跟男人……」一起睡！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什麼？你好煩，以後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我男朋友會誤會。」她找了個借口。陶戀青發現他口氣突然變得很差，但她覺得自己才是那個該生氣的人。

她氣呼呼地一下子掛了電話。

眼睛瞄了電視一眼，影集正在上演着女主角不舒服，男主角關切的戲碼－－

「親愛的，妳在發燒，別再堅持了，我送妳去醫院……」

嗚！真感人，好體貼喔！陶戀青扁扁嘴。要是那個臭歐陽懷青有這麼體貼就好了，只可惜……

被這麼一吵，她也睡不着了，乾脆將電影看完算了。

另一邊，歐陽懷青深受打擊，整個人幾乎都快崩潰了。

陶戀青身邊有男人？半夜三更的，她身邊竟然有男人？

「懷青，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該不會是那個小胖陶又發生什麼事了吧？尹裘依很擔心地問。

「裘依，小胖陶身邊有男人，她……現在台灣是半夜三點多。」而她身邊有男人在？！

「呵！」尹裘依還以為發生什麼事，聽完后，忍不住大笑。「那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那個小胖陶不是已經大四了，她和我同齡耶。」

看着尹裘依前凸后翹，宛如模特兒般的噴火身材，再想想陶戀青的樣子，歐陽懷青還是無法接受她已經長大的事實。

「她怎麼可以這麼不愛惜自己？怎麼可以……」他好難受。

「好了好了，小女孩長大了，是應該放手讓她飛，不要再拘束着她了。」

「拘束？」好嚴重的控訴。他拘束了她嗎？她也如此認為，所以才會每次都用那種很下耐煩的語氣跟他說話？

歐陽懷青突然瘋狂地大笑，笑到差點沒岔氣，但表情卻十分悲傷。

「懷青，懷青－－」尹裘依好擔心。

「妳說的對，我是應該放手，不該一直拘束着她的。」

憑歐陽懷青的能力，他當然很快就查出了陶戀青就算畢業后，也不願意回台北歐陽家的事實。

是因為那個男人嗎？是因為他……

歐陽懷青的心好痛。

「裘依，陪我去喝酒，我今天要不醉不歸，喝他個三天三夜，不醉不歸、不醉不歸……」歐陽懷青大喊。

尹裘依好擔心，他這個模樣和人家失戀的樣子，好象沒差別啊！

自從那天後，歐陽懷青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他開始瘋狂地買醉，天天醉生夢死，嘴裏念念不忘的還是小胖陶這三個字，彷佛是個失戀的人。

好友竇力璜和女友尹裘依看不下去，連忙提醒他振作，竇力璜甚至還不惜賭上自己的前途和友誼，拿了一桶水往他頭上潑。

歐陽懷青在被好友潑了一桶水、看清楚自己憔悴的模樣后，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似的。

自此，兩年了，他沒再打電話給陶戀青，也不再隨便交女朋友，更無心玩樂，反而乖乖地用心念書。

拿到學位后，他還堅持留在國外分部工作，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工作狂，幾乎每天都埋首在公事上，其它事都不管。

這件事讓歐陽家上上下下捲起了大風暴，陶家小丫頭陶戀青畢業后不回家就算了，現在連歐陽家的少主人歐陽懷青也有樣學樣，跟着不肯回來，少了這兩個寶貝鬥嘴的畫面，歐陽家冷清多了。

歐陽老奶奶大概是太過思念他們，因此身體微恙，眾人趕緊發出了緊急命令。

這下子，沒有了借口，身為歐陽家的唯一孫子，歐陽懷青非回家不可。

歐陽懷青不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

他的身邊跟了一男一女，男的又高又帥，女的又美、身材又好，當他們三個人同時出現時，那畫面簡直像是模特兒走秀般，好看得不得了。

那一男一女分別是他的死黨好友兼最佳得力助手竇力璜，還有那個堪稱現代無敵痴情女的中美混血兒尹裘依。

這兩年來，若不是有他們兩人的陪伴和開導，歐陽懷青還不知道會墮落成什麼樣子哩！

「回來了？」歐陽老奶奶一見到寶貝乖孫，立刻眉開眼笑，一點生病的樣子都沒有。

「奶奶，妳不乖，居然不肯住院，要是身體有什麼，妳教我怎麼辦？」歐陽懷青趕忙攙扶着奶奶到椅子上坐，並給予恐嚇一番。

「哼！你要是真的擔心我，怎麼會一去這麼多年，都不肯回來陪我？」歐陽老奶奶控訴。

「我……」歐陽懷青低下頭。「對不起，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那你保證永遠都不離開我。」老人的個性就像孩子一樣，不達目的誓不休。

「好，我保證，我歐陽懷青永遠都不會離開我美麗又可愛的心肝奶奶，這不就好了？」歐陽懷青故意討好。

「呵呵！你這個孩子還是像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嘴甜啊！不愧是她的心肝寶貝。「唉！倒是我的小戀青變了好多，剛一見面，我都快認不出她了。」

歐陽老奶奶要是知道自己裝病會讓兩個孩子急急地跑回來，早八百年就使出這一招了。

「戀青？」歐陽懷青臉色突然一變，眼神不自覺地四處搜尋。「小胖陶也回來了？好象……好象沒聽說她要結婚的事。」

顯然地，他還對兩年多前所發生的事耿耿於懷。

歐陽懷青知道陶戀青不是隨便的女孩，那麼當時可以在夜半留宿她香閨的男人，應該是和她論及婚嫁的對象吧！只是很奇怪，怎麼一直都沒聽人說起她婚期的事？！

「結婚？」歐陽老奶奶從孫子的表情里似乎探查到了什麼。「怎麼可能？我的小戀青最乖了，身邊連一個男朋友也沒有，跟誰結婚去？」

「沒有男朋友？這怎麼可能？」那天他明明聽得很清楚，難道他們分手了？

「當然可能，我的小戀青才不像你，風流多情。」歐陽老奶奶瞟了一眼乖孫帶回來的那位混血美女，撇撇唇。「人家我的小戀青好乖好乖，奶奶我準備幫她挑個一級棒的好對象，然後再風風光光地把她嫁出去。」

說起了疼愛的陶戀青，歐陽老奶奶眉飛色舞，彷佛她才是自己真正的孫女。

「嗯哼！要真有那麼乖就好。」歐陽懷青總覺得奶奶跟他一樣，都被陶戀青可愛的外表給欺騙了。

「哎呀！媽，懷青，你們祖孫兩個一見面就只顧着聊天多失禮。」歐陽夫人果然八面玲瓏，趕忙招呼兒子帶回來的兩位貴客入座。「來來，兩位快請坐，別一直站着這麼客氣。」

「謝謝。」尹裘依趕緊自我介紹。「妳一定是歐陽媽咪吧！妳好，我叫尹裘依，是懷青的女朋友。」她大方地說。

「伯母好，我是竇力璜。」竇力璜輕快簡潔地自我介紹。「我是懷青的……」

突然，他的眼光被一個穿着青綠色洋裝的可愛女孩給吸引住了。

其它人也同時望向來人－－

「少爺，你回來了？」陶戀青甜甜地對眾人一笑，然後將手上端的茶分送到每個人面前。「奶奶，請喝茶；老爺、夫人請喝茶；少爺請喝茶。」

歐陽懷青端着她奉上的茶，整個人愣在當場。

她她她……她是－－

陶戀青再走過去尹裘依身邊，清脆的聲音依舊。「小姐請喝茶。」轉到竇力璜面前。「先生請喝茶。」

「謝……謝謝、謝謝。」竇力璜一雙眼睛直盯着她，連眨都沒多眨一下。「小姐……不用客氣，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哇塞！歐陽家真是不得了，連請個女傭都美成這樣，而歐陽懷青這個笨蛋居然不想回家？唉！他不想回家，那可不可以讓他住在這裏？他可以幫忙掃地、幫忙除草、幫忙洗地板，只求能多見小美人幾眼。

歐陽懷青太熟悉竇力璜那種眼神了，這個傢伙……

他不着痕迹地走上前擋住了竇力璜的視線，面向陶戀青。

「小胖陶，妳變了好多。」真不敢相信。

噗－－

竇力璜和尹裘依同時將口中的茶給噴出來。

小胖陶？他們有沒有聽錯？那個圓圓胖胖的小女孩跟眼前這個個兒雖然嬌小，但是身材玲瓏有致的小美女根本不像嘛！

「妳是……小胖陶？」竇力璜閃過歐陽懷青，懷疑地問。

陶戀青那張粉桃色的臉蛋染上了紅暈，輕笑着，那甜美的笑容，更是將人給迷昏了。

「嗯！你們知道我啊？」陶戀青的聲音和小時候差不多，還是一樣的嬌柔清脆，再配上她嬌小可愛的樣子，成了十足十的小美女。

「當然，懷青一天到晚念着妳。」竇力璜搶話，這些年看多了噴火又熱情的外國女郎，相較之下，他還是覺得東方細緻的小美人比較順眼。

歐陽懷青橫了他一眼，真多嘴。

「小胖……呃！」她現在的身材根本和那個綽號完全不搭。歐陽懷青只好改喊她的名字。「戀青，其實不是這樣的，我……」

「是啦！是這樣的啦，所以我們都認識妳。」尹裘依向來就大方直接，而且十分熱情。「沒想到妳這麼漂亮，我們都被懷青騙了。」

「呵呵！」陶戀青揚起了唇角，那甜美的笑容，彷佛春花綻放。「原來少爺一直偷罵我，難怪我耳朵總是好癢喔！」

對上她那雙含笑的眼睛，歐陽懷青有種心悸的感覺。

沒錯！她真的變了、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哭哭啼啼，說要他給她一次機會當他女朋友的小胖陶了。

偷偷觀看孫子和陶戀青表情的歐陽老奶奶，顯然對這種情況很滿意，滿臉笑咪咪地。她的小戀青終於從毛毛蟲，蛻變成美麗的蝴蝶了。

而這隻美麗的蝴蝶能否系住愛孫那顆流浪的心？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嘍！

「唉！人老了，連多坐一下都下行。小戀青，快扶我回房休息。」歐陽老奶奶吩咐道。

「好。」陶戀青立刻上前攙扶。

「我來幫忙。」竇力璜自告奮勇。

「不用了，你是客人，你坐，我來扶。」距離比較近的歐陽懷青馬上攙扶住歐陽老奶奶的另外一邊。

「呵呵！我孫子好孝順，我真感動。」歐陽老奶奶如是宣稱。

歐陽懷青笑得有些心虛，偷偷地看了奶奶一眼，卻發現她正在朝他眨眼睛。

眨眼睛？那是什麼意思？歐陽懷青發現奶奶好象有什麼詭計正在進行，而自己正是她手上的那隻白老鼠，可怕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