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什麼,你……你真的要回台灣?”
此時此刻,孫藝妍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紅潤小臉頓時轉為蒼白,心頭上猶如突然被放了一塊大石,沉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
雖然認識他之初,她就知道遲早要面對這件事,但她總是鴕鳥地不願意去多想,天真地以為這樣事情就不會發生。
可該來的還是會來,逃也逃不開。
“學業完成,我該回去了。”尹仲熙也有些不舍,畢竟三年的歲月里,從最初的無法適應,到現在的習慣,若再換個環境,縱使那裏是自己的家鄉,恐怕也是要重新適應。
還有眼前這個女孩。他們共同度過三年的時光,她在他心中就像個可愛的妹妹,雖然有時候迷糊,有時候很愛耍賴,但有時候又很窩心體貼,讓他依依不捨。
只是赴美念書是他生涯規劃的一部分,現在畢業了,他也迫不及待想回台灣一展長才,無法留在美國。
“那我呢……我該怎麼辦?”孫藝妍像個棄兒,眼眶泛淚,聲音中有些哽咽,難過得幾乎說不出話。
“傻瓜,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而且我一定要把握這個工作機會。”尹仲熙淡漠的神情難得展現一絲溫柔。他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試著安撫她。“妍妍,謝謝你和孫媽媽這些年來的照顧,只是很遺憾,孫媽媽要幾天後才回來,沒辦法跟她當面道謝,只好麻煩你替我轉達。”
前不久,在台灣的學長和一位友人合資成立一間室內設計公司,雖然公司才剛起步,規模也不大,但是兩個年輕人很有理想和抱負。
學長知道他即將學成歸國,一直跟他保持聯繫,希望他能夠加入他們的工作團隊,一起打拚。
這兩天,聽說他們公司接了一個新案子,雖然規模不大,但是這個好消息讓尹仲熙心情高昂,熱血沸騰。他相信只要他們慢慢做出口碑,將來前途一定無可限量。
什麼工作這麼重要?孫藝妍心碎地搖頭,不想讓他離開,她也討厭他總是將她當成小女孩,動不動就摸她的頭。
她已經十八歲,是個大人了,不能接受這種敷衍的說法,更不希望他走。
“不要走,仲熙哥,你留下來嘛──”
明明知道自己應該很有氣度地祝福他鵬程萬里,但……她就是做不到。
“乖,別鬧了,我還得回去收拾行李。以後你要獨立點,該做的事要自己做,別耍賴,我沒辦法再幫着你了。孫媽媽常常不在家,你要學著好好照顧自己,記得準時吃飯,別老是看電視看得那麼晚。”尹仲熙細心叮嚀,其實也有點不放心她。“不要太難過,也許有緣,我們會再見。”
“我不要,我不讓你走……”她固執地哭着。
他交代了那麼多,孫藝妍都沒聽進去,只在乎他就要離開了。
“仲熙哥,我……我愛你,我……我真的好愛你,你留下來嘛……”無計可施之餘,她乾脆跟他表白,希望他感動於她的心意,願意為她留下來。
突如其來的告白,並未讓尹仲熙太驚愕,反而很為難。三年了,兩人每天相處在一起,他當然察覺得到她對自己的感情,但是他始終看作是小女生的依賴與孺慕之情,現在也是。
他也很愛她──愛她這個妹妹,但是為了前途,他不能不離開。
“妍妍,你長大了,別老是愛撒嬌。”他輕聲哄她。
“我本來就不是小女孩了!”孫藝妍抗議。
為了證明自己的真心,她激動地撲向他,纖細的雙手攬住他的脖子,奉上嬌嫩的紅唇──
“唉喲!”
“嘶──”
沒有預期中的甜蜜擁吻,沒有預期中的浪漫氛圍。
孫藝妍原本想以熱情的吻打動他,哪知道弄巧成拙,鼻尖撞上他的額頭,痛得眼淚流得更急更凶。
“妍妍?”這下尹仲熙真的愣住了,錯愕又不解。
以他們的關係,不應該是這樣的……尹仲熙心情紛亂,一時也弄不清楚那些突然在心中滋生的感覺到底是什麼,但他很清楚,時間是不等人的。
他離開以後,她會慢慢地想通吧?
“再見,妍妍。”尹仲熙壓下那些陌生的情緒,轉身要離開。
孫藝妍的心宛如被燒穿了一個洞,滾燙的淚幾乎要灼傷她的眼,他急於擺脫她的態度,更傷了她的心。
“你真的要走?”她心一急,忍不住脫口而出。“好,你走,你最好快點走,我根本不在乎,以後見面就當我們不認識,你走啊──”
尹仲熙嘆氣,好像她只是個愛鬧的孩子。他在孫家大門前停留了一下,回頭深深地看着她,朝她揮了揮手,這才離開。
孫藝妍退了兩步,雙腿發軟,整顆心都涼了。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她的威嚇一點用處也沒有,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好可惡,他真的以為她是小孩子嗎?
什麼也許有緣他們會再見?這種騙小孩的謊言,也只有他說得出來,他們一個常住美國,一個就要回台定居,彼此根本是兩條平行線,何時才有機會再相見?
她低聲下氣,甚至放下身段……雖然熱吻沒有成功,但她的真心已表露無疑了吧?這樣毫無保留地表白,苦苦央求他別走,他怎麼能那麼絕情地對她?
好啊,有什麼了不起,他不希罕她,她才不會哭着求他寫信給她,或者打電話給她,反正她也不缺追求者,她才不在乎……
孫藝妍賭氣地甩過頭,決定從這一分鐘開始,要忘記這號人物。
從今天起,她的生命中再也沒有尹仲熙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