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雖然說「士農工商」士為首,歷代以來無人莫不為成就功名而焦頭爛額,什麼寒窗苦讀十年,終有一日昂頭。
別說仕途的路是多麼的窄,苦讀也不見得能成功,光是苦讀十年,十年內不事生產,沒有銀子能活下去就是個問題。
韓觀封掀開家裏的米缸,剩下的米只夠十來天的生活,可手中的銀子連一文也湊不出來,要是這十天內不賺些錢回來,他這個窮儒生就要活活給餓死了。
之前趕了些字畫想上市集去賣幾個小錢,偏偏人都還沒入鎮,就在鎮外瞧見了鎮長、同時也是鎮上首富的獨生女李巧兒跟一群侍衛、丫環在市集口堵人,堵他這個沒爹沒娘沒錢沒勢的窮儒生。
真不曉得那姑娘究竟是瞧上他哪一點,以她正值雙十年華略有姿色,且家裏有財有勢的姑娘家,要選哪一家的好兒郎都不是問題,卻偏選他這個除了兩袖清風外啥也沒有,又比她小了將近五歲的窮儒生。
害他一天到晚為了躲避她的糾纏,連生意都不敢出來做了。上次要不是他機伶,發現那「好心」送來的茶味道怪怪的,恐怕早就生米煮成熟飯,被趕鴨子上「嫁」啦!
不是他眼界高,更非不知趣,只是天生跟李巧兒不對盤,光是想到要娶她做老婆或入贅李家,他就全身起雞皮疙瘩,怪怕人的。
何況他連自己都養不活了,哪來的本錢娶老婆?就算要娶,也要選一個會讓自已成不了柳下惠的娘子,最好是每一次看見她,都會讓自己覺得犯了心疾,心裏怦怦直跳的。
李巧兒?還是別想了,家裏沒錢買掃帚掃掉一地的雞皮疙瘩。
現在可好了,為了躲人,就剩下這麼一缸米。
都是爹啦!
說啥務農終生就只能被人奴役,要是到了不好的年歲,就只能窮挨餓,於是打小就送他到學社裏讀書,就盼他韓家能在這一代出個宰相什麼的。
拜託,宰相要是那麼好當,又豈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結果三年前父親因病去世,去世前的遺言還要他發誓絕對要好好讀書,別再當個農夫,僅留下辛辛苦苦節儉下來的十兩銀子給他。
如今,他已經是個秀才,再過些日子會試即將開始,偏偏他不但沒有銀子當旅費,再過幾天連米都不剩一粒。
他啊!還是寧可當個農夫,至少不會弄到現在這個地步,連種菜都不會,更別談養雞養豬打獵的了。天曉得他有多少年不識肉滋味,整個人瘦得白蒼蒼的,要是真咳個幾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哪家的長年病患出來走動。
惟一慶倖的是,家住在這種鮮有人跡的荒山裡,山中野果倒還挺多的。不過憑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採摘的範圍有限,就怕太進入深山裏,要是遇着啥猛獸可就不好。
韓觀封自廚房角落拿起竹筐背上,順便將生鏽的鐮刀拿在手中,準備出門去采野果、野菜去。
晃晃手中的鐮刀,然後歎息了聲。
希望今天的運氣能好一點,可以找到很多的食物,而且是絕對能吃的那種食物,要是像上次一樣吃了猛拉肚子可不好,千萬別讓他韓觀封真的餓死在自家門前無人收屍。
☆☆☆
有人說,你越是希望能不倒霉,那一天絕對會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倒霉,這句話自然有它的道理在。
望着眼前那隻看起來頗為飢餓的大蟲,韓觀封就明白今天的運氣不只是不好,而是非常的不好,繞了一大圈沒摘到半粒果子、半朵蘑菇,倒是遇到了這要人命的東西。
以前只在書裏頭聽過猛虎長得怎生模樣,現在看了才知道原來有這麼大一隻.身上一條黃一條黑的,要是關在籠子裏,他韓觀封可能會讚美一下他毛皮的美麗,體格的雄偉;可現在它是站在自己眼前,沒鐵杆沒鐵鏈的,最糟糕的是還齜牙咧嘴地怒瞪着他,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
「虎大哥……不!虎爺、虎大爺、虎老爺……小生我最近都只靠米飯野果過日,身上沒半兩肉可以給您填飽肚子,您大人大量發發慈悲,就當沒見着小生成不成?」抖着雙腿顫聲說道,他慢慢向後移動,心裏開始念着平常從寺廟裏聽來的經文。
不過,顯然那隻猛虎不是聽不懂他說的話,就是根本沒將他說的話當作一回事,張開虎嘴大吼一聲,那聲響直可震聾雙耳。
韓觀封瞠大雙眼,連吃驚的時間也不給自己一點,在猛虎張嘴的一瞬間馬上拔腿就跑,明知道絕對跑不過,還是得跑,不跑就沒機會了。
那猛虎大概是第一次遇到一個會在他怒聲發威時不但沒嚇呆,還跑得比什麼都快的獵物,在韓觀封跑了一小段距離后才追上去。
就說他跑不過它嘛!
才穿過連指頭都數得出來的樹榦邊,一陣風自背後襲來,韓觀封認命地閉上雙眼,可在還沒死之前,他絕對沒笨到讓自己這麼容易就送入虎口;再怎麼樣他也要死命掙扎,成為這隻猛虎一生中最為棘手的食物,這樣至少死後,還有一隻大蟲記得有他韓觀封這個人的存在。
瘦腰用力一扭朝右邊繼續跑,躲過猛虎的第一擊,跑沒幾步,又一陣風襲來,這次可以感覺到背後如火燒着的疼痛,自肩至腰撕裂他的身體。
一個文弱又長期營養不良的窮書生哪裏禁得起這一抓,疼得他全身已然失去力氣,差點沒昏過去。
韓觀封整個人撲倒在雜草叢裏,還來不及掙扎,立刻感覺到又利又長的爪子用力地深深陷入他的背中,要人命的劇疼襲來,韓觀封不顧一切地將手裏生鏽的鐮刀向後一甩,好死不死地正好插入低首欲咬斷他頸子的一對虎目里,霎時鮮血噴濺,灑得韓觀封滿頭滿臉。
猛虎疼得狂吼咆哮,爪子用力一拉一扯,幾乎將韓觀封背上的肉給扯下來,他的一雙腿更是讓揮掃的后爪抓得是鮮血淋漓。
劇疼下的韓觀封身體一個抽搐,整個人隨着坡度滾下山澗,一路流淌着大量鮮血掉落山澗旁的岩縫裏,停在凸出的岩石上,幸運地沒摔到無底崖下跌個粉身碎骨。
不過他的那一身傷,任誰見了也覺得活不成了,沒有人能在背上腿上被抓去一兩斤肉的情況下還能存活吧?尤其在荒山野地里,又有誰能救他呢?
昏過去前,韓觀封不禁哀歎自己的人生短暫,連十六寒暑都未過,人就這麼嗚呼哀哉!
好歹也再多活個一個月半,讓他過完壽辰再死……
☆☆☆
一道細細的鮮紅液體混着岩上澗水往下流淌,順着岩紋往看似無底的岩縫流,不曾停止的鮮紅與透明澗水在懸空之處聚集,凝成一顆豆大的紅珠,在原該無光的岩縫中流轉光華,緩緩滴落。
「叮!」
那不像水滴石的聲音,也不像落在水面上的聲音,這聲音恐怕只有用劍善武的人才聽得出來。
那是劍的鳴聲,一把好劍在震動時所發出的聲響。
從聲音聽起來,這把劍絕非厚大巨劍,而是一把細長較為輕盈的長劍,而且自鳴聲的亮度判斷,必定是把難得的好劍,甚少有劍能發出如此乾凈的聲音,恰似龍吟鳳鳴一般。
緊接着出現的,竟是一聲歎息,一聲彷彿已壓抑了千年歲月的歎息,幽幽飄渺中帶着類似愉悅的情樣。
凝聚的血珠一滴接着一滴落下,可以清楚看見鮮紅染上銀芒,隨着銀華光澤上細緻的紋路,綻出炫亮誘人的妖異光芒,深紅的凹紋,淡紅的凸紋,一下子整個銀芒暈在血紅里。
那是一把劍,一把美麗鋒利的上古神器。
長劍靜靜躺在散發寒氣的白石上,來自四方在血珠上幻化亮澤的是岩石里鑲嵌的夜明珠,一顆顆的珠子照耀神器四周的環境,顯現出一個偌大的洞穴。
洞穴中不但有光,還帶着一股宜人清香。經過挖鑿的地面滿價值連城的珠寶,其量之多恐怕花一整天的時間也算不出個數目來。
是誰花費時間在此山澗邊鑿下這樣大的一個深洞?為什麼這些珠寶會沉寂在此無人知曉?
這裏有主人嗎?若有,又是怎樣的人物方能完成這一切鬼斧神工呢?
此時,神器又發出一聲歎息,一個眨眼的時間,躺在白石上的神器消失,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美人靜靜坐在大石中央。
美人微微動了一下身子,一雙纖白的手緩慢做出伸展收握的動作,水靈靈的美目看着雙手,纖細五官凝着無情的冷然。
放下手,環顧四周,終於讓她發現改變一切的原因——那來自頭頂不停滴落的鮮血。
抬手接下滴落的血液,伸舌輕舔,一種非常美好的味道。
應該還來得及吧?
往上頭望去,水靈靈的美日見着人的眼睛所看不見的景物,上方頗遠的凸起岩石上躺着一個人,狼狽四散的發遮住臉龐,她看不見那人的模樣。不過他背上的傷看起來相當嚴重,右腿上方的抓痕更是深可見骨,他是怎麼傷得如此重的?
希望還來得及。
不見她有何動作,但見一條銀芒瞬間飛掠,隨即抱着奄奄一息的韓觀封回到洞穴里。
真的傷得好重。
她輕擰秀眉,伸手為他脫去身上的衣物,露出白皙瘦弱的身軀,身上的傷口幾乎把他染成紅人。
她起身在地上找了個玉杯跟半個人高的玉瓶,到洞穴深處的一個乳白卻發出清香的池子裏舀滿一整瓶的池水,又在更深處的石室里拿出乾凈的白衣,回到昏迷的韓觀封身邊。瞧那熟悉的動作,可以得知她必定和這石洞的一切有很大的關聯。
從瓶里倒滿一杯乳白色泉水,小心翼翼地扶起韓觀封喂他喝下,她在他身上連點十數處的穴道后,將白衣撕下一片沾染泉水替他擦拭身子,並且用大部分的泉水在傷口上小心擦抹。
說也奇怪,那傷口在泉水抹過後漸漸停止溢出鮮血,看起來也不再那麼糟糕。
她為他在抹了泉水的傷口上纏上布條,最後不忘幫他解開雜亂的髮髻讓他能更舒服些。擦去他臉上的狼狽泥濘后,露出的是一張極俊秀,甚至可以說是美麗的臉龐。
美人停止手邊的工作,靜靜打量眼前這一張她看過最好看的臉蛋,將之記在腦海里。
在這洞裏休息已有多少的時日了?
長久的日子就是等待下一個主人的出現。
現在他終於出現了,會不會是一個好主人她不曉得,在神器里她是屬於聽天安排的一個,上天安排什麼樣的主人給她,她便盡心儘力替他消滅敵手。
上一個主人,是一個白道俠士,那這一個呢?
他不像先前主人那般強壯,人更是年輕得很,一頭烏髮未曾束冠大概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
不管如何,她都會好好記得他的,因為他是第一個真正將她喚醒的主人,千世難求的運命。
☆☆☆
一把好劍,除了要有極佳的鋼質素材,還必須有最好的鑄劍師,搭配火候及天時地利,成就一把寶劍。
然而,具備上述條件所鑄成的劍,不過堪稱為一把好劍而已,想列為神器,還得有靈氣。在鑄劍的同時予魄,吸收天地日月精華成靈,並食血氣聚之為魂。有了上述三者,便是一把具有靈性的神器,能知主之意,行主之令。
莫邪在造劍之初,就得到幹將、莫邪夫婦的精神成魄,再經過千百年歲的歷練已具有靈性,於歷代主人手中吸食了千萬人的血氣成就天劫。
然而在遇見韓觀封之前,她僅僅是把具有靈氣的神器,可以看這個世界,聽這個世界,並且飛翔於這個世界。
不過光是能看能聽能飛還是不夠的,她還是僅止於一把劍,必須在漫長的歲月里等待,惟有在遇見與自己神形契合的主人,並得到其血氣,方能成為劍靈幻化成人形。
莫邪等待千年,終於讓她遇上了奄奄一息的韓觀封,首次幻化成形,非再僅是一把神器。也就是說,她不必再繼續依靠主人的手,也能自行造就殺劫增加自身修行。
神器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替神殺人應劫,神器鋒下只有命盡之人,歷神器而不死,只因閻王簿上命不該絕。
神器殺人非孽,那是它們的任務,也是增加自身修鍊的方法。
這樣的一種修鍊,在達功成之日,既非神亦非魔,乃存乎天地之間的魂,但在膚淺見識短薄的人類口中稱之為精怪。
一個窮苦、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遇上這樣的一把神劍,是福是禍只有天方能知曉。
緣起天定……
☆☆☆
韓觀封長大至今十五又十一個月的時間,雖然人生得不像鏢局裏的武師那樣高頭大馬,甚至連一個日日操勞的強健農夫都不如,可瘦歸瘦,病倒是很少得,記憶里除了吃到不該吃的野菇鬧肚子印象較為深刻外,沒有其他痛苦難當的經歷。
可現在有了。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撐開沉重的雙眼,茫茫然地將所在的環境稍微看個清楚。
這裏是天上還是地獄?
想來他韓觀封不過近十六的年歲,能做錯事的時間也不多,閻王老爺該不會太折騰他才是,那為什麼他現在動也不能動,不但全身乏力還隱隱作痛?
會痛會難受的地方肯定非天上樂殿。
「你醒了,渴嗎?」
柔柔冷冷的聲音來自右側,韓觀封辛苦異常地轉首面對,終於讓他瞧見了一直都在身邊看着他的莫邪,霎時心口像被重物用力撞了一下般,完全忘了呼吸,只能獃獃注視着莫邪。
哇!美人!大美人!天仙般的美人!難道他真的來到天上了?地獄絕對不會有這麼賞心悅目的景物。
「你是誰?」
聽見自己發出和蚊子差不多的聲音,他懷疑能不能傳到仙女的耳朵里去。
聲音雖小,莫邪還是聽到了。「我是莫邪。」
「莫邪?」那不是一把劍的名字嗎?這仙女的爹娘怎麼會替自己的女兒娶這種名字?等等,仙女有雙親嗎?
不對,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現在到底在哪裏?
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莫邪輕輕扶他起身在石床上卧坐,讓他可以比較清楚看見所處之地。
「這裏是天上嗎?」看起來挺優雅的地方,可跟他想像的天界不太一樣。
「你還活着。」她取過身邊的玉杯,將乳白色池水喂入他口中。
韓觀封眨眨眼,讓她喂下一整杯的池水,沒發覺入喉的池水清香四溢,一瞬間使乾澀的喉嚨舒服不少,精神也同時振奮了點。
「我還活着!你是說我還沒死?沒讓那大蟲吃下肚子拉成……」太過於驚訝自己的存活,差點一反溫文的性子在大美人眼前說出「屎」字。
莫邪並不在意他那句尚未吐出雙唇的髒字,又倒了杯池水喂他喝下。「上頭那隻猛虎被你殺了。」淡淡的語句里其實是有點訝異的,沒想到看起來如此瘦弱儒雅的男子也能殺得了一隻猛虎。
韓觀封比她還驚訝,那一雙超乎尋常分明的俊目里,飽含着千萬個不信的念頭。
那一隻連枯藤都割不斷的鐮刀也能殺虎?
這可不是誇張,從家裏一路行來的痕迹可以證明那隻鐮刀鈍鏽的程度,每次使用都讓他有種用牙齒咬可能會比較快的感覺。
沒想到鈍刀真的殺得了一隻猛虎,看來「命運半點不由人」這句話還是有它的實在性,否則一隻猛虎怎麼會死在鈍刀下,反而是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儒生還活在這個世間?
「是你救了我?」終於發現她餵給他的乳白色池水好喝得緊,而且還能填飽飢餓的肚子。「這是什麼水?」
「不算救,這是石乳。」如果沒有他的血,她也沒辦法幻化成人形救他一命,說來還是他自己救了自己。
「什麼意思?」是他傷着了腦袋,還是她的話真的令人難懂?
莫邪一雙水靈靈的眼珠子與他對視,考慮了一下后決定說出實情。
「我不是人,莫邪是我,我是莫邪,本體是春秋時代一名叫作幹將的鑄劍師所鑄造的利刃……」簡短地將她與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向韓觀封娓娓道來,並不隱瞞他是她主人的事實。
儘管她已幻化成人形不再需要幫助,不過他無意間幫了她這個忙,便是一個恩情。
於情,她雖為冷劍鋼心,不過卻非一個不懂得知恩圖報之人;於理,若是她現在離去不當他為主人,其實不過是拖延一份債,經年累月的輪迴下,終有一天會加倍償還,還不如現在早早還清。
語畢,向來無情無波的心湖閃過一抹極淡的訝然,察覺出身前的韓觀封在聽完她這番話后,不但沒有一般人類的可笑不信,反而是一臉深信不疑的笑容。
她雖是第一次幻化為人形,並不代表她不懂人類的思緒,千年來她看過的人類無數,無一不是善疑多問的人性。不過這個新的主人不一樣,不過十多歲的年紀,竟讓她覺得高深莫測。
「你信我剛剛說的話?」她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不認為千百年來會在今天遇上一個意外。
韓觀封揚眉。「你有說謊嗎?」他反問。
莫邪搖頭。
「既然沒說謊那我為何不信。」
莫邪秀眉微蹙。
明白她的疑問,韓觀封露出一抹淺笑。「如果我說不信你會怎麼做?」
莫邪毫不猶豫地道:「幻回本體。」
「那不就是了,你不像愚人,沒必要騙人說出這種可以輕易證明的事,何況騙我又得不到什麼好處,我為何不信?」此刻他腦袋儘管因為身體虛弱而有些昏昏沉沉,不過沒連帶着影響到遇事不明。
莫邪深深看了他一眼,意識到這新主人不但有張異於常人的清秀臉蛋,還有顆異於常人的心。
她早該想到的,能夠喚醒劍靈的血,不會是常人能有。喉間仍記得那甘醇甜美的鮮紅,乾凈清澈的味道。
「那就好,你的傷很嚴重,別費神說話,多休息。」看出他的臉色添上倦意,一時念動,竟忘了人類是多麼脆弱的生物。
韓觀封點點頭,閉上雙眼,然後在莫邪起身離開的同時又張眼抓住她的衣袖,清秀的臉蛋泛起一抹淺笑。
「有事?」看入他同樣帶着笑的眼,她的心湖裏漾出一圈圍着一圈的漣漪。
過去,主人對她來說,不過是義理上相互利用的工具,然而這一次,似乎不太相同。這世間,該是沒有人能使他心緒波動的,可韓觀封動了她的心。這……是好?是壞?
韓觀封笑意加深。「忘了告訴你……」
莫邪靜默地等他繼續說下去。
「韓觀封,我的名字。」
莫邪靜靜瞧着他良久,發現他的手仍抓着她的袖,略顯渙散的雙瞳不曾移開她的臉龐。
於是,她點點頭。「我知道了,韓觀封。」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喊一個人類的名字,韓觀封……
很滿意她的回答,他這才閉上雙眼沉沉睡去,留下莫邪佇立床邊,黑白分明的瞳眸深思地望着他的睡顏,遲遲無法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