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家惟的喉嚨有如火在燒。
她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
兒子呢,穆子青把她兒子怎麼啦?
跌跌撞撞地起身,她往外走,想呼喊卻發不出聲音。
屋外熟悉的庭園讓她起了一陣寒意,她在大山洞裏。
穆子青呢?四周並沒有其他的人。
也不管自己衣衫不整,她跑向大門。
在門口,她跟跨進門來的穆子青撞個正着。
穆子青本能的摟住了她。但家惟只看見渾身髒兮兮的兒子正衝著她笑。
她掙脫了穆子青,抱起了小孩,然後戒備的瞧着他。
家惟的脖子上有圈深色的指痕,這提醒了穆子青她的背叛。
冷冷的看她一眼,他不屑的撇撇嘴,彷彿覺得連看她都會弄髒了自己的眼睛。
“媽咪,你醒了?”小男孩回摟着家惟,稚嫩的童音里充滿了欣喜。
家惟點了點頭。
她不滿的瞪了穆子青一眼,抱着小孩子走了進去。找到一個有大木桶的浴室,她幫小孩洗了個澡。
穆子青就靠在門口耵着母子倆瞧。
“爸爸,明天我們還去抓蝦子嗎?”
兒子突然其來的問話讓家惟驚得掉了手中的毛巾。
爸爸?他怎麼可以?她狠狠的瞪向杵在門口的男人。
“不是嗎?”穆子青揚起眉譏誚的問着。
是的。家惟軟弱的收回了視線。父子倆如此想像,她縱使否認也沒人會相信。
將小孩抱出浴室放在床上,穆子青不曉得打哪兒弄來一套小孩子的內衣褲,家惟幫他套上。
“媽咪,肚子餓餓。”
她朝穆子青看一眼,見他不搭理她,只得自己摸索到廚房,裏面空蕩蕩的只有一罐奶粉。
她無奈的泡了一杯牛奶回房間。穆子青已不見人影,看著兒子喝完后隨即打了個大哈欠,她輕哄著兒子讓他睡去。
外面的燈光暗了下來,家惟開了裏面的電燈。
這間屋子的陳設仍與四年前相同,可是人事全非。
她身上仍只套着那件浴袍,將腰上的帶子重新系好,確定穆子青不在屋內,她朝廷園的假山走去。
她還記得那個通道。她走到第一個石洞門口,摸索着穆子青當年開門的位置,如法炮製的學着開門。
無效。
除了一片石壁外,並沒有發現特別的機關或按鈕。
她無功而返的往回走,在假山的入口碰見穆子青,他正斜靠在壁上盯着自己。
“想溜嗎?甚至可以放棄兒子?”他看她的眼神連狗都不如。
家惟學他面無表情的走過他旁邊,穆子青出手扣住了她的下額。
他那雙無情的眼直盯入她眼裏,然後“嘿嘿”冷笑兩聲后才放開她。
家惟愣在原地,目送穆子青離去。
她突然又想珊咪離去時的背影,穆子青的舉動不正在詮釋“比一個無情人更加無情”這句話。
她不由得起了一陣心傷。雖然穆子青鄙棄她,但她還是愛他啊!
山洞內的燈光已完全熄滅,但遠處的幾盞路燈仍隱約照着周圍的景物。看來山洞裏的作息也跟着太陽的東升與西降同步而進行着。
家惟寂寞的回到屋裏,輾轉難眠的躺了一夜,而穆子青整夜沒回來。
第二天,兒子把家惟喚醒。
“我要去找爸爸。”然後穿着內衣褲,一溜煙的跑得不見人影。
家惟欲喚住兒子,因睡覺早把浴袍弄得凌亂不堪而泄漏了春色,她起身打開衣櫥,希望能換件像樣的衣服。
衣櫥里只有穆子青的衣服,還有幾件兒子半舊不新的換洗衣褲。看來穆子青根本沒打算讓她來。
她關上衣櫥,重新整理身上的浴袍,朝廚房走去。
空蕩的廚房一夜之間已擺滿了食物。家惟煮了一鍋稀飯、炒個蛋,加一盆青菜。
按照兒子的習性,待會兒一定會跑回來嚷餓。果然,沒多久兒子的聲音便傳了進來,而穆子青也跟在後面。
她大方的邀請穆子青共進早餐,穆子青也不客氣的坐下。
家惟盛了三碗飯,看着他們父子倆狼吞虎咽的模樣,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幻想多年的“家”的情景,現在就在眼前。
吃了一口稀飯,噎在喉嚨的飯粒讓她一陣乾咳。
“媽咪,你怎麼啦?”
家惟漲紅了臉,只能搖搖頭。
“媽咪,你怎麼不說話?”
家惟對兒子安撫的笑了笑,仍搖搖頭。
穆子青也感覺了不對勁,“說話。”他命令着。
“說什麼?”家惟開口說了,但沒有聲音出來只有唇形。
他抓起她的手就往外拖。
小男孩也緊跟在後。
山洞裏居然有醫生。
他對家惟的到來擺明了不歡迎,但礙於醫生的天職,他仍檢查了家惟的喉嚨。
“聲帶嚴重受損。”他冷冷的說著。轉身面對穆子青,他的語氣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大少,我先開幾帖葯,但一個禮拜內只能吃流質的食物。”
為了怕再徒增自己不必要的難堪,家惟牽著兒子先行走了回去。
一會兒,穆子青拎着一包葯回來,“五碗水煎成兩碗水,早晚各喝一碗。”說完,他丟下藥,招呼著兒子一起出去。
日子就這樣過了幾天,穆子青跟兒子的感情越來越親密,但卻不當有家惟這個人的存在。
她仍是那件浴袍在身,想換上穆子青的衣服填充,但有怕惹出不必要的羞辱。
除了日常生活的瑣事,家惟只能靠探索假山內的機關來打發時間。但她會確定穆子青不會回來時才做這件事。他太強勢了,她還是縮回自己的殼內,少惹他為妙。
午後,家惟有信步走進假山。
穆子青跟兒子吃過飯後又出去了,按照慣例,不到傍晚不會回來。
她到盡頭,習慣性的把手貼在冷硬的石壁上。
為什麼找不到呢?由這點可以看出她與穆子青的智商差多少。
她不甘心的東摸西碰,勤能補拙,只要她慢慢探索,總會發現端倪。
“不死心嗎?”穆子青的聲音近得彷彿是在她耳後。
家惟驚慌的回過身,直視眼前高大的身影。
山洞內的光線晦暗不明,家惟背靠着石壁,感覺自己像是被逼入了死角。
“告訴你吧,這石壁的機關只有我的指紋輸入后才會打開,你別痴心妄想了。”
原來如此。她沒想到會是如此先進。
低下頭,她側身想穿過穆子青走出去。
穆子青單手擋住了家惟的去路,炯炯的雙眼在山洞內閃着奇異的光芒。
他低下頭,緩緩的在她耳邊低語:“這裏安靜的真像是屬於我們倆的世界。”然後他磨蹭着耳際,輕佻的拉扯她的浴袍。
這不是愛,這是他止不住的情慾,而她只是他發泄的對象。她不要。家惟開始拚命的掙扎。
“為什麼還要惺惺作態?”穆子青用身體壓住她,將浴袍強拉至她的胸口,制住她的雙臂,“你可以喊啊,尖叫着叫人來救你,哼哼,開始我懷疑誰會理你!”
“放開我!”家惟發出沙啞的嗓音。
“哈!我還忘了,你連求救的本事也沒了,這麼小的破鑼嗓音誰聽得到?”他放肆的吻向她肩頭,沒有一絲的憐惜。“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成天待在這裏,不就是在製造機會嗎?我是上鉤了,現在,你可以驗收成果了。”他吻住家惟的唇,迫使她張開嘴,探進去吸吮她的清香。
然後,穆子青突然放開她,往回倒退了一大步。
家惟捂着嘴,拉着遮掩不住身子的浴袍,沒命的往外跑去。
他沒追她。
他嘗到嘴角的一絲血腥味。家惟咬他。
這女人不要活了,居然敢攻擊他?
她還能不能安穩的活下去,全得看他心情好壞,她竟敢……
牽動嘴角微微一笑,他為何氣不起來?
穆子青慢慢的踱出假山,舌頭的傷口不斷溢出鮮血,好狠的女人,咬得這麼用力。
不過話又說回來,不咬這麼用力,他根本不會放手。
他不自覺的又笑了笑,去找醫生吧!
這恐怕又會成為山洞內茶餘飯後的話題。初見家惟那天,強吻她時被過肩摔,那次他們足足取笑他一個月,這次呢?
出乎意料之外的,醫生沒取笑他。
今非昔比,醫生狠狠的咒罵家惟一頓。
穆子青心裏卻感覺微微的不悅。搞什麼鬼?這個節骨眼,他還要護着她?他咒罵自己。
“家惟的嗓子怎麼還沒好?”他轉開話題問醫生。
“嗓子可以發出聲音了嗎?”
“可以,不過聲音沙啞。”
“這不就好了嗎?像她這種女人還可以出聲已經不錯了。”
“醫好她。”穆子青拉下臉命令着。
在山洞內,穆子青比任何人都隨和,但山洞裏的人都知道當他板起臉說話時,最好把他說的當一回事。
“是。”
“我明天叫她來找你。”
“好。”
看穆子青緩和了表情,醫生又開始嘮嘮叨叨的數落家惟的不好來。
穆子青只能忍着不發一語。
嘗到穆子青的血,讓家惟心驚膽戰了一整天。
穆子青沒再回來,第二天,桌上卻留下一張他寫的紙條——去找醫生
他叫她去找醫生?做什麼?
唉!不管做什麼,她還是聽話一點得好。
系好浴袍,她走出大門,所幸外面沒什麼人,這可以讓她免於尷尬。
醫生看見家惟進來,只冷冷的睨她一眼。
“坐。”他眼氣不善的說。做了例行性檢查,他又悶聲說:“放心,死不了。”
醫生對她的態度,讓她難堪得滿臉通紅。
“我加另一種葯,再吃一個禮拜,一樣五碗水煮成兩碗,早晚各一碗。”
他如背書般的吩咐着,但滿臉的鄙夷,彷彿給她吃是浪費了他的資源。
家惟什麼都沒有了,但她還有兒子,還有尊嚴。她挺直了腰桿,也不等醫生配好葯,便轉身走了回去。
小木屋裏空蕩蕩的,兒子早已不見蹤影,想必又溜出去找穆子青了,現在她連兒子也沒有了。
她心裏有股酸澀的失落感,才不過幾天的工夫,兒子的生活已經轉向以父親為中心了。
她還有自尊。家惟安慰自己。
傍晚,父子倆回來,穆子青手裏提了包葯。
“你忘了拿了。”他丟在桌上,事不關己的說著。
家惟看也不看一眼。
這醫生也奇怪,西醫的療法,卻是中藥的藥材,真有點詭異。管他呢,她不會碰它們的。
第二天,除了早餐及午餐看得見他們父子倆之外,家惟整天又是孤零零一人。
她已經放棄了尋找假山機關的樂趣,但身上的浴袍已經髒了,她又沒其他的衣服可換,怎麼辦?
穆子青的狠她早已知道,所以如此待她,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她逃不出去,民生用品她要想辦法解決啊!
她為什麼不能穿他的衣服?她開始遊說自己。是他強帶她來的,他又不甩她,她自力救濟也沒什麼錯啊!
點點頭,她贊成自己的想法,打開衣櫃拿出一件他的襯衫。
袖子太長了,她拿剪刀剪短,衣擺太長了,她打個結。家惟又拿出一件褲子,一樣太長了,她剪下一大截褲管,腰太鬆了,她拿出皮帶,多釘了好幾個洞繫緊。
衣服可以蔽體了,卻可笑得令人噴飯。
反正她足不出戶,也沒人會看。
穆子青帶著兒子回來吃晚飯時,看見家惟模樣,他的表情是克制后的正經。
匆匆的扒完飯後,也忘了與兒子道晚安,他便急急的走出去。
他鐵定是到外面大聲嘲笑她。家惟心想。
一個星期後。
家惟幫兒子洗澡,浴室內傳出她跟兒子低語的沙啞嗓音。
“你的嗓音怎麼還沒好?”他走到門口,依在門旁問道。“你沒吃藥。”看家惟心虛的表情,他聰明的猜出。
不說一言,他走了出去。
家惟哄兒子入睡后,穆子青意外的又折了回來。
自從她住進這木屋后,穆子青晚上從未在這裏睡過。
“喝掉它。”他手裏拎着兩小瓶葯,命令着。
原來是為了這個。
她不理會他那嚇死人的表情,理理被子,準備睡她的大頭覺。
穆子青無聲的走過來,拔開瓶蓋,一把抓住家惟的秀髮,固定住她的頭,抬手就把葯往她嘴裏灌。
家惟用力的拔開他的手,把一嘴的葯噴向穆子青,然後抽身急速的退到角落。
房內出現了短暫的靜默,兩人虎視眈眈的對峙着。
穆子青抹去臉上的藥水,扯着嘴角“嘿嘿”的笑了兩聲。抓回躲在角落的家惟,把她按在床上,扣住了她的下顎,然後彈開另一瓶葯,將葯含在嘴裏,用手指的勁道逼家惟開口,再覆上她的唇,一口一口地將嘴裏的藥水輸入家惟的口中。
有多久?他想了多久了?
四年來,他在獄中每天想着親手掐死她的那一幕,也想着再親吻她那令人難以抗拒的雙唇。
每天多看她一眼,就越止不住內心對她的渴望。他是中了什麼蠱,着了什麼魔?
喂完了嘴裏的葯,他留戀的不肯離去,熱情的、深深的吸取她的甜蜜,享受着耐人的折磨,但也想到了她的背叛。
為什麼?為什麼?他把命交給了她,而她卻毫不猶豫的把他獻給警察!
“這不該再為你迷惑的。”他對着她的嘴說,為了剋制自己的衝動,“我早該宰了你,你是個禍害。但該死的,我為什麼還要這麼在乎你的死活?你是這麼的無情無義、心如蛇蠍,我卻還是這麼的愛你,愛到無路可退!”
家惟的淚水一串串的滾了下來。
她搖着頭,說著沒有音的唇語:“不是,不是,我沒有出賣你。”
穆子青根本視而不見,他忘憎愛分明的吻着她,思念的磨蹭着,放縱自己一發不可收拾的熱情。
就像乾柴烈火,四年來的壓抑全在今晚宣洩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