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閻慎陽?!怎?會是你?”雪舞凝瞠大眼眸萬分驚訝地看着來人。
“你還記得我。”閻慎陽的聲音中有些苦澀,當初聽人提起最近千惡門裏新的小女主人是雪舞凝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同名同姓,想不到竟然是真的,她和余火……天啊!太殘忍了,一個是他最親愛的弟弟;一個是他心愛的女人。
“我當然記得你啦!”雪舞凝趕緊拉住身邊的人道。“火,不要抓他,他闖進千惡門是無意的。”
這個時刻終於來臨了,閻余火微揚薄唇,深沉邪魅的眼眸帶着興味,像是個旁觀者,表情冷靜極了。
“火,別這樣,他一定是來找我的,放他走吧!”她央求道。看到閻慎陽明顯憔悴很多,反觀自己卻那麼快樂,心裏就覺得很過意不去。
閻余火唇角帶着嘲弄揚起,他們有必要在他面前繼續演戲嗎?他的臉是更加沉鷙了。
“火……”他怎?會變成這樣?表情如此古怪?雪舞凝不解地望着閻余火。
“小舞,不用求他,他不會抓我的。”閻慎陽聽到她的央求很開心,因為這至少表示她還是在乎他的。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親兄弟,我是他大哥。”閻慎陽終於公佈了事實。
“親兄弟?!”閻余火唇邊露出個嘲諷的笑容,不過心裏倒是疑惑,為什麼雪舞凝看來那麼吃驚,難道她真的不知情。
“親兄弟?你是他大哥?”雪舞凝不禁氣得跳腳。“那你不就一直在耍我?喝!難怪你會知道秘密通道和怎?避開千惡門的人,也難怪你敢帶我出門。”
“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只是怕你知道我是千惡門的人後會害怕,不敢跟我在一起。”他老實地道。
“怎??你就這麼以千惡門?恥?還是覺得我膽子很小?”雪舞凝不喜歡被欺騙的感覺。
“不是的,小舞,我只是不想增加你的負擔,反正知道這件事對你也沒好處,我只要你快樂的生活而已。”閻慎陽急忙解釋。
奇怪!聽他們的對話和他所知相差甚遠,閻余火不得不懷疑自己先前的推測是否正確了。
“你不是要趕我走?干?還來找我?”
“我……我怎?會趕你走呢?我留你都來不及了。”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怕冰姐將我抓回家去,偏偏又問起我親人的事,我哪能不做這種聯想?”雪舞凝說道。
“那是因為……因為……因為……”閻慎陽遲疑着該不該把實情說出。
“因為你害怕我會搶走她,所以急着想跟她將名分定下,對吧!”閻余火乾脆幫他將話講完。
“對!”閻慎陽提起勇氣對她道。“小舞,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怕失去你,所以才會這麼做。”
“不,我……我一直把你當作大哥,怎?……”雪舞凝對他突如其來的表白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只當他是大哥,這一點讓閻余火很滿意。
“小舞,我願意給你時間考慮。我知道你不喜歡拘束,不喜歡寂寞、孤單,我更知道你喜歡到處遊走。”閻慎陽真誠地道。“跟我走吧!我決定了,你想去任何一個地方我都可以奉陪到底。”
是的,從小生長在人煙鮮少的雪霽谷,她一直很怕孤單寂寞,她喜歡受人群包圍的感覺,那能讓她真正覺得自己是活着的,和所有人一樣呼吸着相同的空氣。
但為什麼自從她遇見閻余火之後,只要能在他身邊,能看着他,她就心滿意足了呢?
雪舞凝喜歡四處遊走?不是吧,從她搬進他的住處后,閻余火就沒再限制她的行動自由了,可她一次也沒出過千惡門,更沒提過想出去。反而是喜歡在看見他的時候拉着他,兩人窩在一起談天說地,或鬥鬥嘴、下下棋……過着兩人甜蜜不受打擾的生活。
“舞兒,你想到哪裏去?”她若喜歡,閻餘人亦可照樣奉陪。此時他才發現就算雪舞凝真的和閻慎陽聯手勾結傷害過他,現下他也絕不願放她走了。
“我……”
“小舞,跟我走,不用擔心餘火。”閻慎陽看着他。“我相信余火是個明智的人,他不會強人所難的。”
“舞兒已經是我的人了,你少打她的主意。”閻余火將她拉到懷中霸氣道。
“什麼?她……”閻慎陽搖搖頭。“沒關係,我不在意,小舞在我心裏永遠都是最完美的。”
“哼!你沒機會的,當初她在陽居待了這麼長一段時間,都未能對你動心,就註定你已經失敗了。”閻余火不客氣地道。
“你……火,你怎?知道我住過陽居?”雪舞凝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玩偶,被他們這對兄弟玩弄在股掌,到底他們還瞞了她什麼?
“因為知道秘密通道的人不多,所以調查到了陽居。”閻余火嘆了口氣,凝望着雪舞凝。“你們聯手對付我就是想讓我神功不能達成,我沒說錯吧!”他下定決心,終於開口拆穿這個秘密。
“我們聯手……太荒謬了,我們哪有聯手害你神功未成?
火,那是我不小心的過錯,你不能誣賴你大哥。”雪舞凝不明白閻余火怎?會這麼想。
“算了,事情都過了,如你所說我也沒受什麼損失,我已不想追究。”
“不能就這麼算了,沒有的事你不能隨意誣賴別人。”那是意外,並非刻意。
“小舞,隨他吧!他既然不信任我這個哥哥,我也無話好說。”閻慎陽覺得痛心,虧他一直如此寬容他這個弟弟,想不到他竟然這麼誤解他。
“不行,我一定要解釋清楚。”雪舞凝固執地道。
閻余火有些動搖了,以他所知,雪舞凝是個敢作敢當的人,會不會他真的誤會她了?可是他們那麼巧合同時在那天出現於千惡門,又雙雙逃走,這又該如何解釋?
“小舞,他不信就算了,反正我們遠走高飛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閻慎陽豁達地道。
閻余火緊握住她的手。“你會跟他走嗎?”
“那你相信我嗎?”她反問。
“我……嘔——”話還未完,閻余火突然驚人地吐出一口
黑血,黑色血液染上了她紅色的衣衫,看來驚悚至極。
“火,你……你怎為了?你到底怎為了?”突如其來的轉變,讓雪舞凝眼淚奪眶而出,她撐着他沉重的身體問。
“我……相信你。”以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說完,人便昏了過去。
“火……火——”雪舞凝驚惶地失聲尖叫着。“余火、余火!你聽着,我也不會跟他走,我要永遠在你身邊,聽到沒有?
你聽到沒有……”
“余火——”閻慎陽同樣地也被嚇呆了。
***
“到底是誰這麼狠心,居然下這種毒手?”閻筮目光精銳地朝眾人一瞥,那經過歲月洗鍊的臉上含着肅殺之姿,想當年他也是個令人聞名喪膽的狠角色,一生起氣來,自然不同凡響。
經過萬不介的診斷後,確定了閻余火中的是罕見的“黑毒”,這種毒十分陰辣,無色無味,就算對方是一流的高手都未必能夠發覺,由於此種毒必須每半個月服一次,而且要連續服三個月以上才有用,所以極可能是親近者所?。
黑毒發作后,十天之內會慢慢侵蝕中毒者的五臟六腑和肉身,讓他受到極烈的痛苦而死。若以手段來判,下毒者一定十分痛恨對方,要不然不會採取這麼可怕的手段。
“是啊!太可怕了。”萬不介附和着,眼神卻沒忘了去注意萼姬的表情。
長久以來,冷靜自持的萼姬終於崩潰了,從頭到尾她雖然沒說過一句話,但從蒼白的臉上可發現她根本已經神魂俱裂了。
萼姬非常明白中了黑毒者必死無疑,因為根本沒有解藥,也就是說她得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辛苦懷胎十個月的兒子死在她面前。
天啊!她怎能承受的住?
“萼姬,萼姬……”閻筮擔心地呼喊她。
她別過頭來,說出了一句驚人話語。“殺了他吧!”
“什麼?”
“我說殺了他吧!與其讓他痛苦十天才死,不如……不如就現在殺了他吧。”萼姬字字清楚地表達出來,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她依舊冷靜的過火。
“不,火一定還有救,我不許你們碰他!你們如果執意要殺他,就先殺了我。”雪舞凝的臉色更加慘白,她護衛着深愛的閻余火,絕對不容許他們這樣傷害他。
見着雪舞凝的舉動,閻余火身邊的兩個護衛黑郎和白君實在忍不住了,他們一起架開了雪舞凝。
“你沒有資格碰我家主子。”
“你們這話是什麼意思?”雪舞凝懷疑地問。
“哼!別裝了,主子的神功未成全是受你破壞,而且你擅長使毒,我想你就是害死主子的兇手。”黑郎高聲宣佈這個秘密。當然雪舞凝使毒的功力在邢*身上展現后,早已傳遍整個千惡門了。
“什麼?原來火兒的神功未成全是你破壞的?”閻筮驚訝地道。
“我……”
“爹,小舞不是故意的,請你相信她,她也絕對不會下毒手害余火,不會的。”閻慎陽替她說話,這次的意外讓他看出雪舞凝對閻余火用情至深,就算閻余火真的死去,她的心也會跟着一起死。
“大公子,你不必說的這麼好聽,我們都看見了,這個女人會這麼做都是你指使的。”白君不平地說道。“哼!就算你嫉妒我家主子也不必採取這麼可怕的手段吧!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雪舞凝難以置信地看着閻余火的兩大護衛,難道……難道余火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表情才會那麼奇怪?
“想不到你們居然是這種人?”閻筮怒火騰騰地道。
“不,爹,我沒有,我怎?可能會傷害余火……”閻慎陽的話被他一巴掌打落,閻筮他……他竟然出手打他?
“筮爺!”
“萼姬,你別替這孽子求情。”閻筮氣急敗壞道。
“孽子?我是孽子,呵!對,只有閻余火才是你的好兒子,只有他才是。”閻慎陽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地差別待遇,轉頭跑開。他這兒子對於閻筮來說本來就無關緊要,從來不得一絲關切就算了,他竟然還誤解他,甚至動手打他!
太過分了,雖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他個性是溫文秉良,但並不表示可以隨便任人欺壓。
閻慎陽暗自對天發誓,從今以後絕不再踏進千惡門一步!
“你老糊塗了嗎!我們根本不可能這麼做,你為何硬要將罪過推向我們,而放任真正的兇手逍遙在外呢?”雪舞凝氣憤地道。
“你這死丫頭,我還沒找你算帳,你倒先罵起我來?”閻筮冷笑道。“現在火兒人躺在那裏,再也不能寵着你胡作非為了,這樣你滿意了吧?”
“你……算了,你誤解我也無妨,我知道火他相信我就夠了。”雪舞凝拉起閻余火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對不對?火,你說話啊……”
“別貓哭耗子了。黑郎白君,把這該死的丫頭給我趕出去,並下令下去,全面追殺她。”敢毒害他兒子,他就要她每天活在驚恐之中不得安寧。
“不……我不走,余火、余火……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要守着他、我要守着他……”
只可惜被黑郎白君架出千惡門的雪舞凝,就算再高聲的喊叫,也喚不回閻筮的回心轉意,更喚不回心愛男人的回眸。
不,他不能死啊!要救他……救他……對了,找義父、找冰姐,或許他們會有辦法也說不定。
她提起精神便往雪霽谷跑——余火,等我,你不能死,你千萬不能死啊!
***
“冰姐,冰姐,你究竟在哪裏?”
連日趕路的雪舞凝總算回到了雪霽谷。只見雪魁一個人躲着猛練棋術,若非雪舞凝滿臉的淚水嚇着了他,恐怕他會專註的連她回來都沒感覺呢!
只是一聽到是黑毒,連雪魁這醫術高明的人也直搖頭說沒辦法,幸好就在她絕望的快要死掉時,雪魁忽然想起雪冰凝手上有朵“七彩花”。
那七彩花是解毒聖品,能解天下任何一種毒,可惜每十年開一次花,每次結成一朵,不但必須有非常的機緣才能獲得,而且由於那花生長在懸崖峭壁之間,極難採取,因此若非武功高強之人還無法辦到呢!
聽說司徒未央就是為了討佳人歡心,才會甘冒生命危險去採取。
只是他們出谷行俠仗義去了,如今也不知道到底身在何方。
糟了!時間所剩不多了,來得及救閻余火嗎?!
“冰姐,求求你出現吧!”
八天下來她不眠不休,甚至連肚子餓的感覺都沒有,滿腦子只知道要跑到雪霽谷,幾乎要跑斷腿了,若非有意志力支撐着,雪舞凝恐怕早就已經倒下了。
不,不能倒,余火還在等着她,她絕對不能倒。
只是眼前一片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她累昏、餓昏了,居然看見一對俊男美女朝她奔跑過來,而他們正是司徒未央和雪冰凝。
***
她已經等不下去了,眼見自己原本俊美颯爽的兒子變得面黃肌瘦、臉色如槁木死灰般,萼姬的心就猶如萬把針刺,痛心不已。
“殺了他,筮爺,殺了他。”萼姬花?已然憔悴,一遍又一遍的哀求着。
“不,萼姬,耐心點,只需再多等一天,余火自然就會腸穿肚爛而死,用不着你動手了。”萬不介面無表情地道。
“不介,你說這是什麼鬼話?不快想辦法救人,居然還說風涼話。”閻筮有些不悅地道。
“呵呵!為什麼我不能說風涼話?反正他也真的快要死了,這是事實啊!”萬不介突然靠近萼姬冷冷說道:“而你這做母親的也會隨他而去吧!”
萼姬倏地吐出了口鮮血。“你……是你下的毒,是你。”
“呵呵呵!我果然沒看錯,你真的是個集美麗和智慧於一身的女人啊!”萬不介冷笑着說道。
“什麼?你……你才是那個下毒者?”閻筮?此驚訝的不得了。當然對於萼姬突然吐了血,心裏更是驚慌萬分。
“哈哈哈!”萬不介仰頭狂笑。“可惜啊可惜,我美麗又聰明的萼姬啊!你竟然會嫁給一個這麼愚蠢的男人,我真替你感到惋惜。”
“筮爺不必驚訝,舞兒那丫頭那麼深愛火兒,她是不可能對他動手的。”萼姬開口解除了閻筮的疑惑。之前她是故意讓黑郎白君架走雪舞凝,因她怕那孩子承受不住這種生離死別的傷痛。
“可惡!這麼說真的是他——萬不介。”閻筮簡直難以相信,立時就掄起一拳打偏了萬不介的鼻樑。“虧我對你推心置腹當好兄弟看,沒想到你居然這樣對待我?為什麼你要這樣對待我?”
萬不介擦去臉上的血?道:“因為我愛萼姬,從一見到她我就愛上她了。”
“你這個畜生,居然覬覦自己的兄嫂。”閻筮一直把他當作哥兒們看待。閻筮氣憤難消又狠很地接了他兩拳。
“你錯了,我愛她在你之前,只是她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居然會愛上你這大老粗。”萬不介毫不客氣地諷刺。“不過說真的,你還真可笑,半生的逞兇鬥狠,江湖哪個人不忌畏三分,卻在遇見萼姬后乖的像條狗。”
“那是因為我愛她,她是我的妻子。”
“我也愛她。”萬不介回應。
“你放屁!愛她怎?會殺了她唯一的孩子?”閻筮對萼姬是疼入心坎兒去了。
“因為我捨不得傷害她。”萬不介輕笑道。“不過我知道雖然她外表冷漠,但她對閻余火這兒子是真心疼愛的,只要他一死,她也絕對活不了太久。瞧!這些天的憂心折磨下,她不是已經如同行屍走肉了嗎?”
“你捨不得傷害她,卻忍心看她憂心忡忡?”這算什麼疼愛?閻筮覺得他的話都是狗屁。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其實萬不介也很捨不得啊!
“你為何執意要我死?”聰明如萼姬,也捉摸不到他心裏想什麼。
“我得了絕症,就算再活也活不了一個月,所以我計劃了這一切。”萬不介凝視着她,深情款款。“萼姬,我愛你,在你死前我會先你一步的,黃泉路上就算少了閻筮也不用擔心,我會呵護你,我會讓你如同在陽間這般備受寵愛,信我吧!”
萼姬簡直哭笑不得,她可憐的孩子,竟然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你休想如意,萼姬不會有事,火兒……他也不能有事。”抱着心愛的女人,恁是一代梟雄的閻筮也忍不住顫抖。
“來不及了,不但萼姬和余火會跟我走,連你大兒子閻慎陽也不會理你了,你真是可憐啊,註定要孤獨終老了。”
“我才不會。”閻筮緊抱着萼姬抖聲道。
“呵呵……”萬不介嘲弄地一笑,伸手往自己天靈蓋一拍。“萼姬,黃……黃泉路上,我等……你。”說完便斷了氣。
“你別痴心妄想了。”閻筮氣急敗壞吼道。“來人,把這畜生丟出去喂狗。”
“厚葬他。”萼姬開口道。
“萼姬,你……”
“我不喜歡你太殘暴。”
閻筮握緊了拳頭,終於還是屈服了。“就遵照夫人的意思吧!”
“謝謝你。”
“如果你真心謝我,那就不能如那畜生所願的死去,我……我已經失去火兒了,不能再失去你。”縱是英雄也有柔弱的時候,就像此刻的閻筮。
“我……我很想答應你,但是我的火兒……”冷艷姝絕,永遠被眾人捧在手掌心的萼姬終於悄悄地流下一滴憂心淚珠。
“不要傷心,夫人,我回來了,余火他會沒事的,他會沒事的。”不遠處傳來了聲音,嬌然的語調是那麼動聽。
閻筮和萼姬聞聲雙雙?頭,在看到雪舞凝堅若磐石的眼神時,?那間還以為是天仙降臨,來解救他們的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