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這個臭小子!」裴昕妤嘴裏罵著，但其實心裏卻是興奮的。

她這個女兒死心眼得很，任憑她這個做媽的怎麼苦口婆心規勸，女兒打死也不相信自己對阮學文只是一種愛慕，根本稱不上是愛情。

現在機會來了，阮天垠總算付諸行動，想辦法要讓她的女兒認清愛的真諦，她這個做媽的哪有不幫忙的道理?

所以，這一切都是她精心規劃的結果。

別怪她這個媽驚世駭俗，竟然會設計自己的女兒?

天地有知，都該了解她為女兒一生的幸福所花費的苦心。

如今，師父領進門，接下來可就得看這個女婿個人的修行了。

「媽，不是你看見的那樣……」黑凌飛急着解釋。

真是糟糕，她老媽一心三思想把她嫁出去，現在讓她捉到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伯是跳進黃河也躲不掉嫁人的命運了。

「不是那樣是哪樣?」裴昕妤氣呼呼的。

「我們什麼也沒做……」

「別騙我了!看看你們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姿勢曖昧、衣衫不整、凌亂不堪的被褥……眼前的這一切，就算是瞎子也猜得到你們倆做了什麼好事，誰會相信你們只是蓋棉被純聊天?」

「伯母，我沒有!」阮天垠也開始急着解釋。

他不是害怕負責任，這是原則問題，如果他真的侵犯了黑凌飛，他絕對不會推託，問題是他沒做呀!

「你竟敢耍賴!」笨女婿!

「好漢做事好漢當，我真的沒有欺負凌飛。」

女婿呀!不能學聰明一點嗎?未來的丈母娘是來幫忙的，怎麼還笨得把事情撇得一乾二淨?

「事情都已經發展到這步田地了，我一定要叫人來評評理!」說著她就走到房門口大聲嚷嚷：「大家快來替我評評理啊!」

裴昕妤早就安排好一票人等在門外，她這麼一叫，大伙兒全過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裴念飛當然是最佳打手，策劃這件事情的是他的母親，事件的主角是他的妹妹，他這個做哥哥的當然不能缺席。

他不得不佩服阮天垠，不過是一下子的光景，竟然就能到達三壘，瞧瞧凌亂的床、衣衫不整的男女，想要人思想純正都沒辦法，

「念飛，這小子睡了咱們家丫頭，竟然想賴帳!」裴昕妤指着衣衫不整的兩人。

「媽，你別胡說，我們什麼也沒做!」黑凌飛急得冷汗直冒。

「凌飛，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替他說話?」裴念飛要妹妹閉嘴，「阮天垠是什麼人大家都很清楚，只要女人進了他的房、上了他的床，就下可能逃過他的魔掌。」

黑凌飛紅着臉沉默不語，而阮天垠則是無法反駁，因為裴念飛說的全都是實情。

「好啦!既然生米已經煮成熟飯，擇日不如撞口，乾脆今天去公證結婚算了。」裴念飛照着母親的劇本演戲。

阮天垠看着這一家人就像唱雙簧一樣，一股受騙的感覺油然而生。

難怪他的房間會被佈置成新房的模樣，還連結婚照都合成出來，原來他被設計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們在搞鬼!」

「你在說什麼鬼話?」黑凌飛不滿他的指控。

阮天垠氣憤的轉頭指着她大罵：

「既然這麼想嫁給我就早說嘛!我會請個有名有望的人到你家去提親，何必這麼費事呢?」他揚起嘴角笑得非常不屑。

「我想嫁給你?」黑凌飛聽見他的嘲諷氣得幾乎跳起來。「就算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給你。」

「不肯嫁給我?」阮天垠笑得不懷好意，「你這麼潑辣，全天底下除了我之外，恐怕沒有人受得了你，你是非嫁給我不可!」

阮天垠從門縫裏瞧人，把她看得扁扁的讓她忍無可忍。

「姓阮的——」黑凌飛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用一雙金星火眼瞪着他，試圖在他身上燒出個洞來。

裴昕妤瞧着眼前的情勢，不禁在心裏暗自叫慘。

糟了!有點弄巧成拙了!

原本以為阮天垠會順水推舟，才沒讓他知道她的一切計畫，沒想到這個傻小子竟然沒有按照她的劇本按部就班，還來個脫軌演出!

裴昕妤趕緊出言挽回頹勢：

「臭小子，天底下哪有這等便宜事?瞧瞧我女兒的模樣，你分明已經壞了她的名聲，這會兒你又信口開河說我們設計你，今天你要不給我個交代，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他是喜歡黑凌飛沒錯，照理說，他應該順着黑媽媽的意思，幫着逼她嫁給他，但是在這麼多人面前要他低頭，那多難看啊!說什麼他都不會就範。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無奈地對着黑凌飛說：

「你剛剛不是說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應該由我們自己解決，現在你怎麼說?」

黑凌飛喜歡的人一直是阮學文，也害怕母親會來個順水推舟，如果能和阮天垠私下解決是最好的。

她迫不及待的點頭。

「媽，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

既然女兒都這麼說了，就算她再怎麼中意這個女婿，不放手也不行，但是她總得了解一下情形。

「你想怎麼個解決法?」總不能讓她賠了女兒又折了女婿。

「媽，我又不喜歡他，勉強我嫁給他，是不會幸福的!」黑凌飛對着母親撒嬌，希望母親能高抬貴手。

「聽你這麼說，你心裏有別人羅!」女兒為什麼非得這麼死心眼不可?一雙眼睛裏只看得見阮學文?

「我……」黑凌飛不好意思說出口，而且她根本不知道阮學文現在的生活狀況，或許他已經結婚了……

「拜託，你要是有心上人就快點說!」阮天垠不耐煩的吼，他急着離開這裏出去透透氣。

黑凌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后說：

「我……我喜歡的人是阮學文。」

阮天垠在聽見阮學文的名字時，腦袋轟然一響——

她還是說出來了。

沒想到黑凌飛的心裏還是只有阮學文。

他所做的努力都付諸流水……

看來他必須開始另一個計畫，想辦法讓黑凌飛主動投入他的懷抱。

「好吧!媽不管你，但是你一定要答應媽媽，好好的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千萬不要盲目。」裴昕妤嘆了口氣，轉頭問阮天垠：「阮學文結婚了嗎?」

「學文目前還單身。」他的表情黯淡，心裏卻另有打算。

既然她一心想要和學文接觸，那他就讓她見學文，好讓她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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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阮天垠的車上，黑凌飛滿腦子都是往事。

從前他們兩家是非常好的鄰居，自從阮家搬家后就不再聯絡。

她已經好多年沒見過阮學文了，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分辨出阮學文與阮天垠的不同處?

從小，她滿腦子都是阮學文的影子，他的斯文、他的帥、他的笑容、每一個她看過的表情，她都緊緊地記在腦海里。

其實記憶很奇妙，有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怎麼也想不起，而有些事情卻能一輩子都記得牢牢的。就像她已經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和阮天垠結怨，但卻怎麼也忘不了對阮學文的那種心動。

多麼令人興奮的時刻，她就要再見到那個她以為今生無緣再見面的人，但她的內心卻又無端地慌亂着。

「你在這裏等一下，我上去叫學文。」

阮天垠似乎已經接受她喜歡阮學文的事實，一路上都沒有再煩她，這讓她感覺到心安。

在等待阮學文的時間裏，她的心怦咚跳個不停，懷着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希望阮學文別拒她於千里之外才好。

阮學文從樓上定下來，站在樓梯口看着坐在沙發上沉思的黑凌飛。

「凌飛，很高興能再見到你。」阮學文悄悄來到她身邊，語調平緩，一點也沒有和好友見面的興奮神情。

黑凌飛轉身看見思慕已久的人，卻錯愕的瞪着面無表情的阮學文。

他有着和阮天垠一樣的外貌、體型，但是臉上木然的表情告訴她，眼前的這個人是阮學文。

但……他的口氣一點也不像高興。

是不是他根本不想見到她?

「我、我也一樣……」雖然他們從前就沒有很熱絡的來往，但是阮學文見了她總是一派斯文，談吐非常有深度，但是現在那個特質似乎不見了，讓她不知道該如何與他互動。

「家裏的人都還好吧?」他走到她對面的沙發坐下，似乎有特意保持距離的意味。

「好……都很好……」黑凌飛忽然有一股想哭的衝動。

他陌生得令她手足無措，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才好，甚至想轉身逃出阮家的大門。

「怎麼遇上天垠的?」阮學文忽然站起身來，「要不要喝一杯酒壓壓驚?」

黑凌飛跳過他的第一個問題沒回答。

「不!我不會喝酒。」她失望極了。

雖然她不敢期待阮學文會給予她款款深情的眼光，可是怎麼也沒料到打從見面開始，他連正眼都沒瞧她一眼。

「怎麼?跟天垠相遇的事情必須保密嗎?連我都不能知道?」阮學文的態度怱冷怱熱。

「要找到我並不困難。」黑凌飛暗指他的無心。

「伯父、伯母的身體還硬朗吧?」他越來越客套。

「托你的福，都很健康。」

「你呢，工作還順利嗎?」

「我的工作被天垠給搞砸了!」提起這件事情她就生氣。

「怎麼會?天垠做事一向有分寸。」

「有什麼分寸?」她怒火衝天，忘了要保持淑女的好形象。「他天天帶一票大漢到我上班的公司，而且一坐就是一整天，嚇得來洽公的客戶不敢上門，老闆只好逼我辭職，」

「天垠為什麼要這麼做?」

「大概是因為我不肯和他交往有關……」她越說越小聲。

「你和天垠從小就有緣。」

「有緣個頭!這種緣分我寧願不要。」黑凌飛念念不忘阮天垠對她的鴨霸行為。

聽見她對阮天垠如此反感，他免不了又要幫着說幾句好話。

「天垠一向如此，其實那是他對你示好的方式，你應該試着去了解他，不應該全盤否定他。」

黑凌飛不想將話題放在阮天垠身上。

「這些年你交女朋友了嗎?」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情，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總要知道是投懷送抱就能誘惑他，還是有一堆情敵等着她作戰?

「沒有!」

「為什麼?」好開心喔!如此一來，她想入主阮家就簡單多了，不用多花心思去退敵：

「你是女人應該清楚，交女朋友要花時間，我的工作繁重，女朋友遲早會埋怨我沒時間陪她，與其如此，不如下要沾惹感情。」

「難道天垠沒有分擔你的工作嗎?」據她所知，他們兄弟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一直是阮爺爺照顧他們；而阮學文現在的工作應該也是阮爺爺留下來的事業，阮天垠埋當替他分擔一些才對。

「這是爺爺臨終前的意思，我負責公司所有的業務，天垠只負責吃、喝、玩、樂，否則他怎麼會有時問到處去鬼混?」

「這怎麼可以?」

「你在替我抱不平?」

「是啊!天垠怎麼可以把所有的事業都丟給你，好歹他也是阮家的一份子，應該為阮家盡一份心力。」

她看起來很替阮學文抱不平，乾脆讓她到公司來幫忙。

希望自己的計畫能行得通。

「你會回舞龍集團工作嗎?」

「我不想依靠家裏。」她從小就希望能嫁給阮學文，老早就打算幫阮家經營事業，所以並不打算在自家公司霸佔缺額。

「你願不願意來公司幫忙?」

「可以嗎?」其實她對於這個提議躍躍欲試。

如果到阮學文的公司上班，那她就可以和他朝夕相處、日久生情，說不定他們很快就可以步上紅毯。

但是朝夕相處也有壞處，萬一她無法勝任阮學文交代的工作，自己的缺點不就全都攤在他的眼前了?

哎呀!好難抉擇喔!

「當然可以，但你要先熟悉公司的業務，還要確定你是否有興趣?」看樣子她好像很有興趣。

到底該不該去?

管他的!

阮學文如果喜歡她，一定能容忍她的缺點，

「我什麼時候可以去參觀公司?」

「過幾天吧!等我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我會通知你。」說完之後，他連招呼都沒打就獨自上樓去了。

阮學文的這個舉動讓黑凌飛非常震驚……

怎麼會是這樣的狀況?

他不是應該請她吃一頓飯，或者送她回家嗎?

怎麼頭也不回的離開?

所有美麗的幻想，被他這沒禮貌的行為給打碎了……

阮學文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所有的狀況和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為什麼會對她這麼生疏、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