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原來,愛情一直都在那裏,從沒離開過。

幾分鐘后,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端上桌。紀勛啜了一口,閉上眼享受她端來的咖啡。

"果然只有妳最了解我的口味。"

雖然已經拚命壓抑克制了,但她的臉還是忍不住染上一抹嫣紅。

"夠了,喝完就快回去吧!"她綳起臉說。他也不在意,只是繼續享用着他的咖啡,像那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看來他是打算賴着不走了。雨青嘆了口氣,終於無奈地問:"你到底有什麼打算,台灣那邊,真的不顧了嗎?"

他抬起頭。"我在這裏買了間錄音室,以後我可以轉做幕後工作。作曲、填詞、編曲,就像我在台灣做的,只是不再從事幕前的部分了。"

在看見她驚訝地張大眼睛時,他狡黠的一笑。"阿凱可以晉陞擔任樂團的主唱,他們也可以過來日本錄音。"

雨青搖頭。"不可能的,你的合約怎麼辦?唱片公司不會答應的,還有你的歌迷,她們會瘋了的。"

"公司那邊確實有意見。"他笑了笑。"我已經付了違約金,私下和解了。"

小青張大嘴。"違約金?那是多少?一仟萬?二仟萬?"

紀勛不答,只是神秘地微笑,實際數目遠遠超過了她的預測,但他不想讓她知道。

"我不相信你會放棄舞台。"小青依舊抱持保留的態度。"你是那種天生的明星,需要靠掌聲才活得下去。"

"妳錯了。"他凝視着她。"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沒有什麼比妳還重要。"

"不可能的。"她哀傷地微笑,搖頭。"你只是一時的迷惑,或者你只是不甘心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女子會棄你而去,你會後悔的......"

紀勛皺眉。"我不會,我知道妳已經不是當初我所見的那個女孩了,妳更堅強、更獨立了。為什麼妳就是不肯相信,我也能改變?而全新的兩個人,可以再走在一起?"

因為我無法再承受一次那種痛......

淚水無法抑遏地湧入雨青眼底,她譴責地望着他。

為什麼他要說這些話?為什麼他要如此對待她?難道他就不能放了她嗎?

"你走吧!"她轉過身,眨回淚水。"我不想再談了。"再談下去,她花了三年才在兩人間築起的高牆,就要崩塌了。而她絕不能讓它發生。

"我不走。"他從身後擁住她,執拗地堅持。"妳還愛我的,不是嗎?"他熱切地在她耳畔低喊。"妳騙不了我,我知道的,所以妳趕不走我,因為妳知道我也愛妳--"

"不!不要!"她憤怒而瘋狂地掙扎。"不要再說了!我不愛你,早就不了!"

"妳說謊!"他吼道。一手捉住不斷槌打他胸膛的手,將她固定在牆上。

他堅硬灼熱的身軀緊靠着她,他強悍的手臂止住她的掙扎,最後兩人皆氣息不穩地瞪視着對方。

"不要這樣......"雨青別過眼,哽咽道。"放過我,求你。"

紀勛深深地、溫柔地注視她,他的手指輕劃過她抖顫的唇瓣。

"跟我做愛。"

他突然吐出這句話,震得雨青立刻張大眼,不可置信地回視他。

"你瘋了......"

"跟我做愛。"他嚴肅地堅持着,但他的黑眸卻寫滿慾火。"妳曾經向我證明過,妳能在我的撫觸下仍舊無動於衷。現在妳只要再做一次,再做一次,如果妳真能毫不動心,就算我輸了,以後我不會再來煩妳。怎麼樣?願不願意賭一賭?"

不!妳會輸的!雨青幾乎是立刻就否決了這個主意,他很清楚,她現在的狀況已不再像在台灣那時......

那時他還不曾千山萬水地來尋她。

那時他還不曾放棄一切跟着她。

那時他不曾說過愛她......

可是那獎賞是如此的誘人!

他不會再來煩她,那她就可以重回無情無欲的生活,可以從此不再受傷。

也許可行......畢竟她曾成功過,她會贏的!

"好。"她試着讓自己的聲音別抖得太厲害。"我願意--"

儘管曾在他面前寬衣解帶過許多次,但當他溫柔地將她放倒在榻榻米上、輕解羅衫時,她還是止不住地微微顫抖了起來。

不能輸!雨青緊咬着牙,任他輕吻她的額頭、眼瞼、鼻尖和敏感的耳垂。

他是故意的!她恨恨地想。偏忍不住地揪緊身下的被褥,當他靈巧的舌挑吻、逗弄着她的耳朵時,她幾乎要呻吟出聲了。

可是她不能!她咬着下唇。

他沒說什麼,只是低低輕笑出聲。

雨青一直閉着眼睛,不去看他對她做了什麼,因此當她感覺到雙手被一種柔軟的布料縛住時,她才驚愕地睜開眼。

"你做什麼?!"他居然用浴袍的系帶,將她的雙手綁在頭頂上。

"我在幫妳啊!"他邪邪地笑了,魔魅的雙手撫過她被迫展開的腋下,直達渾圓的乳房。"這麼一來,妳就可以剋制自己不回應我的愛撫了!"

他才沒那麼好心呢!雨青瞪視着他,她的輕斥還未出口,就讓他封住了雙唇。

這個吻蘊含的深情及饑渴嚇壞了她,彷佛他想在這一吻之間吞噬、吸收她。而他的手也沒閑着,他粗糙的手指不斷地探索她柔嫩的肌膚……

紀勛擁着她,久久,不願放手......

自天堂的頂點緩緩回到了人世,紀勛體貼地移開汗濕沉重的身軀,側卧在雨青身旁。他的大手大腳還依戀地圈住了她,彷佛不這樣,就無法緊緊將她綁在身旁。

他滿足地咕噥一聲,閉上眼眸。

雨青卻了無倦意,縱使剛剛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狂亂。

她轉頭看着睡夢中的他。她為他剪的發已稍稍長長了,凌亂地覆在臉頰,她伸手替他將頭髮撥開,那張俊朗的男性臉龐,依舊令她心跳狂亂。

她驀然體認了,不管經歷了多少時光,不管她曾經如何告誡自己,不要再愛他,這麼多年來,她的心還是一直在他身上。

而他,是不可能改變的。

他說過要為她退居幕後,他說他可以放棄鎂光燈和掌聲,可是這樣的一張臉,這樣耀眼而不可逼視的光芒,卻是怎樣也不可能掩飾的。

他註定是屬於群眾的。

那麼多的女人渴望他、注視他,他怎麼可能只要她?

為什麼他還不放過她?

她花了三年漫長而痛苦的時間,才將他從心底刨起,為什麼只消他一個親昵的逗弄,就毀了她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

多年的委屈一下子湧上胸臆,眼淚不由自主地悄悄滑落。

儘管她緊咬着唇,卻仍逸出一聲嗚咽,他在睡夢中驚醒,訝異地望着她淚濕的小臉。

"妳哭了?為什麼?"她的淚澆熄了他方才體驗的滿足和勝利感。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那場絕妙的歡愉過後,面對的居然是她的淚......

他粗糙的掌不住地撫去她的淚水,既慌且亂;她的淚卻有如斷線的珍珠,不斷滾落。

紀勛迷惘了,心疼了,他環抱着她。"別哭啊......我愛妳。我們之間的事是再自然美好不過的了,妳為什麼要哭?"

"不要!"她的小手抵在他胸膛,推拒着他,"我不要!"她傷心的嘶吼着。

雨青崩潰了,推着他的手緊握成拳,拚命地槌打在他結實的身上。

"我不要再愛你了!愛你是那麼痛苦,你知道嗎?我不要再經歷一次那種痛了,不要!"

雨青那帶淚的臉龐看起來、聽起來,都是委屈、都是哀怨,紀勛的胸口像被狠狠的槌了一記重拳。

天!他究竟曾經怎樣傷害了她?!

"別這樣。"他的心疼痛扭絞了起來。他握住她的拳頭,將它們捧在唇邊親吻着。

"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愛妳。"他的眉糾結着,暗啞低語。

雨青悲傷地看着他。"不可能的,你永遠不可能只屬於一個女人。你的歌迷、那些腓聞女主角,那些推也推不掉、避也避不開的女人,她們都愛你,而我呢?我又該如何自處?我想要的是一個平凡的男人,一個只屬於我的男人。而你,卻是遙不可及的星星,我要不起。"

"不會的,那些女人我都不要,從今以後,我只屬於妳。"紀勛將她擁緊,熾烈地喊道。

"我不相信......"她搖頭、淚水灑迤,點點落在他胸口上。"我不相信你......"

"我會讓妳相信的!"他粗吼着,擁得她更緊了,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掙不開他窒人的擁抱,她哭得累了、倦了,只好倚在他胸前,嗚咽地抽氣着......漸漸那抽氣聲也變得微弱......

他還是沒放開她。

雨青不敵他強悍的懷抱和疲乏的倦意,枕着他的臂膀,終於緩緩沉入夢中......

紀勛沒有睡,黑暗中,他柔情的眼眸一直沒離開過她。

"我會讓妳相信的......"他撫摸着那在夢中依然揪緊的秀眉,無比心疼地起誓......

夜裏,雨青蜷縮在紀勛的懷中,她睡得極不安穩,不停的作夢。

彷佛有什麼可怕的怪獸,要穿過她費力建立起的心牆破裂而出。

她陷入恐慌的泥沼之中,在夢中,她聽到小孩子的哭聲,是她的孩子嗎?

那嬰兒哭得那麼悲切,聲聲揪疼了她的心,她伸出手去,想要抱他,走近床邊卻見到哭泣的不是嬰孩,那無助地躺在床上啜泣的人變成她!三年前的那個她......

女孩年輕、瘦弱、蒼白,從那雙大眼中滾出的是絕望的淚水......她張開嘴,無聲的呼喚......

紀勛......紀勛......

她懷着他的孩子,但他卻不在......

她知道他在哪裏......一幕幕痛心的景象閃過她腦海。

是她最愛的男人擁着那個美麗的女人,是他,親吻了別的女人......

她依然在哭,這回不只心痛了,連小腰也微微抽搐起來......

這時她又清楚地看見那個孩子,是個二歲大的小男孩,有着一雙和紀勛相同的眼睛,她正要伸手去抱他,那男孩卻用一種怨恨責怪的眼眸注視着她。

他往後退開,消失在空氣之中。

雨青心碎地大喊,驚醒過來,冷汗涔涔......

她恐懼地睜着大眼,空芒地瞪視白色的牆。

"小青!妳怎麼了?"

她的視線漸漸對焦,迎上他焦急而關切的眸子。

原來是夢......那夢未免太過真實而可怕。

為何作這樣的夢呢?三年來她從不曾夢過那孩子,她以為她早已忘記了,為什麼現在,竟......

"小青?!別嚇我,妳究竟怎麼了?"紀勛搖着她,她失神驚恐的蒼白面容真的嚇壞他了。

"孩子......"她嘶啞地開了口,接着掩面哭泣起來,她哭得那樣肝腸寸斷,甚至全身都在顫抖。"我殺了我們的孩子......我殺了他...!天......"

像突然開了閘的洪水,她的情緒一瀉而出,隱忍、深藏了三年的痛苦在一夕間全數爆發出來。

"不是妳,孩子是自己流掉的,不是妳......"紀勛捉住她的肩膀,試圖阻止她的歇斯底里。

然而她不聽,依舊狂亂地扯着自己的頭髮。

"是我!是我不要他活下來的,他知道了,他生我的氣,才會離開我的。是我的錯!是我!"

"不要這樣!"紀勛緊握住她傷害自己的手,暗啞地吼道:"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不曾好好照顧妳們......"

"紀勛......"雨青含淚喊着,投入他懷中。

他們緊擁着彼此,分擔那太過沉重的罪惡感。雨青的哭泣漸歇,他吻着她慘白的臉,吻得她又哭了起來。

"告訴我。"紀勛輕撫着她散亂的秀髮,心碎地說:"告訴我一切,告訴我,三年前,妳究竟經歷了什麼?"

她以為她不可能有勇氣,再重新回想起那一段可怕的經歷,然而她一開口,一切似乎顯得不那麼困難了。

於是她開始敘述,從發現自已懷孕,到看見他和郁薇一起回家,到一整夜的痛苦掙扎,到躺在醫院病床上的恐懼.......

他靜靜地聽着,時而痛楚地閉上眼睛。

雨青卻在訴說中漸漸平復了心情。

那像是一件巨大的工程,先是撕開她多年來小心呵護的冷漠的面具,然後將深藏在最底層的委屈、痴狂、傷口一一攤開在陽光下,蒸發、結痂......

慢慢的,那傷在復原。

心痛的感覺依然存在,而怨懟、迷惑卻淡然遠去。

她說完了,他的手停止了撫摸,緊緊抱住她。

雨青枕在他胸前,聆聽他的心跳,那樣厚實、沉重的跳動,奇異地讓她感到安慰。

沒想到啊......在這個令她哭泣、傷心了無數回的男子懷中,她居然找到了多年來一直渴望的......

安全......還有......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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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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