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果然如丘諭堂所望,門口站的正是他早也盼、晚也盼的烈火美人耿芙蓉,她正漾着滿臉笑意,只不過那笑容在見到他之後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耿姑娘可是來找我要診金的?”為了怕她掉頭就走,他必須要用話留住她。“對不起,我可能找錯了。”耿芙蓉見了他就像碰見鬼似的,連跟他抬杠的心情都沒有,轉身就走。“原來你不是來找我的。那就是來找彩柔的啰?”丘諭堂提高音量,讓漸走漸遠的耿芙蓉聽得見他的聲音。耿芙蓉聽見蘇彩柔的名字,果然停下腳步。
她平穩一下因他而起的激動情緒,轉頭問道:“你和蘇姑娘是什麼關係?”丘諭堂見她回頭,還是將兩人的事情當成重點,一點都不理會她的好奇心。“原來你不是來要診金,而是來對我做身家調查的。”
他那玩世不恭的態度和語氣,讓人生不起氣來。
“失禮了。”知道自己太急躁,耿芙蓉重新調整自己的態度,“請教一下,蘇姑娘在嗎?”“有事進屋裏來談吧!”丘諭堂轉身入內,還是那一副目中無人的態度,讓耿芙蓉看了就有氣。耿芙蓉為了要邀請蘇彩柔到秦府為秦老爺獻藝,不得不對丘諭堂的目中無人視而不見。“請坐。”丘諭堂總算開口招呼她。
耿芙蓉輕輕頷首,靜靜的低着頭坐在一旁等待蘇彩柔出現,一點都不想與他做進一步的交談。“不知道你找舍妹有何指教?”她不想與他交談,他就偏不放過她,抓准了她的目的和她閑扯。“蘇姑娘是你妹妹?”耿芙蓉懷疑。
“同母異父,所以姓氏不同。”他直接回答她的懷疑。“現在可以告訴我來意了嗎?”“我想親自對蘇姑娘說,以表示我的誠意。”耿芙蓉還是一本初衷,不想與他有太多的牽扯。“也好,她這不就出來了。”他指向端着茶出來的蘇彩柔。
耿芙蓉隨着他指的方向流轉眼眸,果然看見一名纖纖巧影出現。
她說不出是什麼感覺,總之,她一點都看不出兩人有任何像兄妹的地方。她站起身來,輕輕的福了一個禮。
“蘇姑娘,我是耿芙蓉。”
蘇彩柔也放下手中的托盤迴禮。
“耿姑娘好,請喝茶。”
耿芙蓉拿起茶輕啜了一口,恬淡、甘醇的滋味非常潤喉。
“蘇姑娘泡的茶就像你的人一樣,恬淡、甘醇。”
她喝完了茶,直截了當的說出自己今天的目的。
“我能不能知道蘇姑娘拒絕到秦府演出的原因?”她必須先知道原因,才能對症下藥。蘇彩柔沒想到耿芙蓉會如此直接,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得轉頭向丘諭堂求救。蘇彩柔的這個舉動看得耿芙蓉的心一沉。
她看得出蘇彩柔的所有決定都是由丘諭堂在作主,如果想要蘇彩柔答應到秦家表演,可能必須先說服丘諭堂,問題是,他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人。而且,如果要說服丘諭堂答應,她勢必要與他不斷的接觸,這是她最不願意做的事情。“我們能不能先知道為什麼耿姑娘要舍妹到秦府獻藝?”本想作壁上觀的丘諭堂不得不接下蘇彩柔丟過來的問題。“不瞞二位,下個月是我家老爺的六十大壽,蘇姑娘又是白鳳鎮上最有才藝的姑娘,所以我很希望蘇姑娘能到秦府為秦老爺獻藝。”她真心誠意的展露微笑,在言詞上盡量修飾,為的就是怕遭到拒絕。“耿姑娘,你家老爺要聽曲、欣賞彩柔的琴藝,大可到銷魂樓去,或者乾脆將壽筵擺在銷魂樓不是更省事?”丘諭堂故意說出這不合常理的作法,為的就是要讓耿芙蓉生氣。耿芙蓉聞言,心裏怒氣陡生。
她不知道丘諭堂是存心要這麼說好激起她的怒氣。
哪個有名望的人士敢在妓女院裏擺自己的壽筵?他分明是故意這麼說,但是為了達成目的,她也只能不動聲色。“秦老爺希望參加的客人能闔府光臨,所以還是將壽筵辦在自己的府里比較恰當一些。”“耿姑娘不知道是秦老爺的什麼人,竟然如此盡心儘力的討好秦老爺?”丘諭堂滿口的諷刺語氣。“我在秦府並沒有實際的什麼頭銜,你就當我是個雜工吧!”耿芙蓉對於她在秦家的身份一向低調。“雜工?雜到什麼程度?晚上需要為秦老爺暖床嗎?”丘諭堂故作不解的問。耿芙蓉內心已怒火翻騰。
這些傳聞她並非沒聽過,鎮上有這樣質疑的人也不少,但是她就是在意丘諭堂這麼說她!但是她表面依然不動聲色,因為她必須請到蘇彩柔讓秦老爺過一個滿意的壽辰,這才是她應該在意的事情。蘇彩柔覺得丘諭堂的言行很奇怪。
就算他和秦家的人有仇,也不該連在秦家做事的下人都一起恨,這樣未免太是非不分了。“你怎麼這麼說耿姑娘?”蘇彩柔阻止他的無禮。
“別緊張,耿姑娘是單純的姑娘,不會像你,一想就把我的話給想歪了。”他的眼神幽深的望着耿芙蓉。耿芙蓉總覺得他是有意挑釁。
“蘇姑娘,我不會介意的。”耿芙蓉不想讓他小人得志,臉上故意綻放着燦爛的笑,擺明了告訴丘諭堂,她不在乎他的污衊。丘諭堂似乎不惹惱她誓不休。
“為了秦老爺,耿姑娘是否可以無限度犧牲?”他定定的盯住她。
耿芙蓉故意忽略他話中的涵義。
“一個忠心的僕人,不應該做這些事嗎?”耿芙蓉咬着牙接受他的冷嘲熱諷,因為她必須讓蘇彩柔答應出席秦老爺的壽筵。“很好,請耿姑娘送一張帖子過來,彩柔的表演就算是送給秦老爺的賀禮。”丘諭堂沒有再為難,答應得非常爽快,讓耿芙蓉很意外。
“堂……”蘇彩柔反應激烈的想抗議。
耿芙蓉雖然注意到蘇彩柔對丘諭堂不尋常的稱呼,但是她的目的已經達到,至於他們兩人的關係,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她把握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不讓蘇彩柔有拒絕的時間,隨即站起身來。
“明天我會請專人將帖子送過來,我先告辭了。”
耿芙蓉聰明的將他們兄妹倆的衝突丟在腦後,不想讓那些紛爭破壞協議,只得匆忙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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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衚衕,耿芙蓉總算鬆了一口氣,但是令她緊張的聲音隨即出現在身後。“你在秦府的身份高尚,沒有人護送你來嗎?”丘諭堂用一貫的諷刺口氣道。耿芙蓉繼續往前走。
“我一向單獨行事。”她其實不像他所說的那麼嬌貴。
“我送你吧!這附近天黑以後不怎麼平靜。”
“謝謝丘公子的好意,不敢勞煩你的大駕。”
丘諭堂直到現在才發現耿芙蓉似乎很怕他。
他半嘲弄、半認真的擋住她的去路。
“為什麼怕我?”
耿芙蓉抬起頭瞪他一眼,但她發現這不是明智之舉。
他的眼神似火一樣的燃燒,狠狠的灼燙着她,那是一種帶着溫柔卻又讓人忍不住顫抖的眼神。他感受到她紊亂的氣息,伸出一隻手抬起她的下巴。
“你和傳聞有很大的不同。”
耿芙蓉甩開他的手。
“聰明的人不會相信謠傳!”
“哦?是嗎?”他若有所思的笑着。“你指的是哪一項?”
發現自己越來越激動的耿芙蓉驚覺到自己的失態,立即平息陣陣竄起的怒火。“算了,愛怎麼說、喜歡怎麼聽都是個人的事,我不在乎。”
“也包括外頭傳言你在替秦老爺暖床這件事?”
耿芙蓉不敢置信的看着丘諭堂。
沒錯,白鳳鎮上的百姓確實如火如荼的傳着這件事,但卻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當著她的面這樣說,而他竟然肆無忌憚當著她的面這樣說?她不知道她是哪裏招惹到丘諭堂,就連被他撞倒那件事情,她都覺得丘諭堂是蓄意的。既然她惹不起這樣的人物,她躲總可以吧!
“隨你怎麼想!”她恨恨的轉身繼續往前走。
但是丘諭堂依然跟在她身後。
“我也只不過是怕你不知道,將外頭的傳言轉告於你,何必冒這麼大的火?”他故裝熱絡的解釋着。
“我冒火?”耿芙蓉又停下腳步,轉身怒視着他。“我只是不想和一個沒有判斷能力的人說話而已。”“你這麼不屑我?”丘諭堂對她的怒氣視而不見。“那麼就取消我剛剛答應的事,免得你看見我就生氣。”耿芙蓉知道他在威脅她。
“我不會公私不分。”
“可是我會。”他半嘲弄地說。
耿芙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乾脆來個相應不理。
丘諭堂不會因為她的沉默而放過她,反而得寸進尺地道:“我很想知道你會為秦老爺做出什麼樣的犧牲?”
耿芙蓉不懂他在說什麼。
她為秦天生做事,從來不覺得自己犧牲了什麼,因為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沒有絲毫勉強。“不懂?那我就明說了,如果你能陪我一夜,彩柔甚至可以住進秦府。”他平靜的說。她不懂,為什麼丘諭堂要如此針對她,處處為難、挑釁?現在她幾乎能肯定第一次的見面方式也是他蓄意造成的。但,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丘諭堂當然知道她的迷惑,但是他不打算替她解開這個疑雲。
“你不必明白,我只要一夜,而且就在明天晚上。”他不管耿芙蓉答不答應,便毅然的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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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讓秦天生有個難忘且快樂的壽筵,耿芙蓉還是赴了丘諭堂的約。
大門沒有關,她伸出潔凈素白的玉手輕輕推開門,心不在焉的往屋裏頭走,但卻不知丘諭堂在哪裏。忽然,她身後的房內傳來丘諭堂的聲音--“別這麼猴急,慢慢來才會更刺激。”
耿芙蓉的心頭陡然一揪,這樣的說話方式和音調,不正是男女在床第之間行魚水之歡時的對話嗎?“爺,還說我猴急,你自個兒的手也不安分的亂摸人家呀!”房內的女子嬌笑連連,似乎被摸得十分開心。“摸這裏就叫亂摸呀!那摸這裏呢?”
丘諭堂大膽的言詞和女子嬌笑的聲音,讓耿芙蓉的腦子裏浮現令人臉紅的畫面。“爺,你摸得人家真是舒服。”
丘諭堂不知摸了女子的什麼地方,讓她的嬌笑變成了呻吟。
女子不斷的喘息、呻吟,一聲接着一聲,清清楚楚的傳進耿芙蓉的耳朵里,讓她如坐針氈。“幫我把衣服脫了。”丘諭堂的聲音變得低沉渾厚。
“爺,快點!”
“你真是一刻都等不得……”
接下來房內的呻吟聲越來越急切,女子的聲音也越來越高亢,聽得耿芙蓉的臉都紅了。耿芙蓉心想,既然他正在“忙”,不如她先迴避一下,等他和房中那名女子辦完事她再進來。耿芙蓉才正想轉身離開,房門卻忽然打開--咦?他們不是正在激烈的纏綿着,怎麼就這樣打開房門?
更令她驚訝的是,兩人身上的衣物整整齊齊,一點也沒有翻雲覆雨中的男女該有的凌亂。“你來了呀!怎麼不敲門?”丘諭堂說得極為自然,但是耿芙蓉的臉頰卻如着火般的紅燙。“丘公子,真是謝謝你,我先回去了。”那女子腰肢款擺的離開。
“好,別忘了要時常練習喔!”
丘諭堂對那女子叮嚀着,接着轉頭看着耿芙蓉。
“你身體不舒服嗎?怎麼臉紅成這樣?”他知道耿芙蓉剛剛一定是聽到他在教導“學生”的聲音,故意如此詢問。耿芙蓉急忙搖頭否認。
“我沒事。”可是還無法馬上回魂。
“那就進來吧!”
丘諭堂先行進房,耿芙蓉卻立在原地不敢進去。
“怎麼了?害怕嗎?”丘諭堂嘴角浮起一抹邪魅的笑。“如果害怕,那你就請回吧!”不,她不能退縮!
只要她掉頭而去,相信他一定會取消先前的約定。
耿芙蓉思前想後,還是進去了。
丘諭堂看見她走進房裏,唇邊泛起莫名的邪笑,一雙陰冷的黑眸似帶着無比的魔力,召喚着她身陷其中。“你果然為了秦天生可以不惜一切。”他突然迸出一句耿芙蓉怎麼也沒想到的話。“如果想要彩柔到秦府去獻藝,那就吻我。”耿芙蓉無法置信的看着他。
原本她以為事情不會如此簡單的。
她還以為丘諭堂會要求她獻出清白。
“是不是我吻了你,一切就能塵埃落定?”雖然她的背脊泛起一陣戰慄,但她必須做,只是在做之前必須先確定代價。“如果我滿意的話。”
可是在做之前,她還是猶豫了。
“不敢?還是你對秦天生根本不夠忠心?”他一直在激怒耿芙蓉,他要看她對秦天生能做到怎樣的程度?耿芙蓉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
她緩緩的湊上自己冰涼的唇瓣,感覺自己的心跳正逐漸加快,腦門衝上一股熱潮--她飛快的在他冰涼的唇上印上自己的紅唇。
“這樣的碰觸不算是吻。”丘諭堂的雙唇摩挲着她的唇。
她聽見了,他並不滿意。
一咬牙,耿芙蓉拉下他的頭。輕輕的,她舔着他的唇,嘗試用舌尖挑動、分開他的唇瓣。但是儘管她儘力的挑逗,他卻無動於衷的僵硬着身子,讓她覺得十分的羞恥。她覺得她錯了。
她這麼做,不就是間接的承認外頭所說的風風雨雨嗎?
而他這麼做,不就是為了要羞辱她,讓他更加確定白鳳鎮上百姓對她的污衊!她推開他,淚水順着臉頰緩緩滑落,她轉身想逃離這個令她難堪的地方,但是丘諭堂卻拉住她,另一隻手隨即捧住她的臉,傾身攫住她的柔唇。耿芙蓉沒想到他的轉變如此之快,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任由他嚙咬、吸吮舔舐。他的吻讓她茫然迷惘,令她覺得心魂俱醉,下意識的做出了回應。
她的反應不像是個生澀的姑娘。
她是那麼的熱情。
這個發現讓丘諭堂覺得不舒服。
既然他認定耿芙蓉是秦天生的女人,又何必在意她曾經有過別的男人?他在心裏這麼說服自己。“為什麼哭?”他看見了她頰邊未乾的淚。
耿芙蓉不語。
要她怎麼說?
說她不該這麼任他糟蹋?
不!她不能說,她不想前功盡棄。
“沒想到你竟然能為秦天生犧牲到這種地步。”他面無表情,與方才的熱情形成強烈的對比。“如果往後有機會,你是否會為了秦天生而出賣自己?”“你……”
她沒想到她所做的一切,換來的都是羞辱。
“聽說秦天生有個兒子,若是你另有目的,也是該勾引他的兒子,你怎麼會看上那個糟老頭?”原來這才是丘諭堂內心真正的想法。
“我愛勾引誰是我的事!”
丘諭堂憤怒的抓着她的下巴。
“說,他兒子呢?”他觀察了很久,一直沒看見秦天生的兒子出現。
“他沒有兒子!”她激動的大吼。
“胡說!他有!他有一個比我大的兒子。”
“沒有……沒有!他兒子早就三年前就死了!”耿芙蓉就像被踩到痛處一般地放聲大哭。丘諭堂整個人呆掉了。
“胡說!他的兒子還那麼年輕……”他的聲音顫抖着。“不可能這麼早死。”他放開耿芙蓉,倒退了好幾步。
“他是很年輕,但卻為了一個女人失去了生命。”耿芙蓉聲嘶力竭之後,激動的情緒逐漸平復,語聲細微的重複着:“他死了……”丘諭堂就像失明了般,看着哭倒在地的耿芙蓉,目光卻是茫然迷離。
連耿芙蓉何時離開的他都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