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眼角餘光瞥見一道極為熟悉的身影,印渝然踩—下剎車,將排檔桿拉到倒車的位置,然後輕踩油門。
一下車,他便看見桑葶蔓倒在地上,還失去了意識。
“這是怎麼一回事?”印渝然憂心地問,他一接到吳管家的通知,就立刻丟下手邊的工作趕回來,想不到見到的居然是這樣的情形。
“桑小姐被安娜小姐趕了出來,然後不小心被車撞了。”
女傭向印渝然解釋一切,肇事的女司機則不停的發抖。
“安娜?徐安娜,該死的女人!”印渝然咬牙切齒的咒罵;要是蔓有個三長兩短,他一定要她陪葬,就算爺爺阻止他,他也不會饒過她!
吳管家趕到事發現場。
“少爺,很抱歉,是我沒能阻止桑小姐。”
“錯不在你,叫救護車了嗎?”現在最重要的是桑葶蔓的性命,其餘的事他無心去管。
“我、我打了,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已經開得很慢、很小心,想不到還是撞到了人,她真的很害怕。
印渝然沒有責怪那名女司機,只是心急救護車怎麼還沒來。“搞什麼啊!動作那麼慢。”
不一會兒后,救護車、警車一起趕到事發現場,桑葶蔓被抬上救護車,印渝然理所當然的跟了上去,肇事的女司機和日睹事發經過的女傭則留下來作筆錄。吳管家則回家準備桑葶蔓住院的日常用品。
***
兩個小時過去,手術室的燈依舊亮着。
印渝然在手術室外憂心踱步,彷彿想將地上踩出一個洞似的。
吳管家帶着準備好的東西來到醫院。
“少爺,桑小姐還沒出來嗎?”
印渝然眉頭深鎖、心急如焚,他從未感到這麼恐懼、不安,他真的很怕她會就這麼永遠地離開自己。
“少爺,桑小姐那麼善良,我相信她會沒事的。”吳管家出言安慰。
印渝然坐了下來,雙手交握,他沒有任何信仰,可現在他卻希望眾神都能聽見他的祈禱,都能保佑他心愛的蔓。
又過了十五分鐘,手術室的燈熄了,醫生走了出來。
“醫生,我女朋友怎麼樣了?她怎麼樣了?”印渝然焦急地問,好怕結果會殘忍得令他無法承受。
“桑小姐的腦部受到嚴重撞擊,我們已經為她動了手術,至於她能不能醒過來,就得看她的求生意志了。”醫生以職業的口吻回答。
聞言,印渝然鬆了口氣,至少蔓還活着!
蔓,求求你一定要醒過來,求求你!
“醫生,我可以進去看看她嗎?”
“很抱歉!桑小姐必須轉進加護病房,然而現在並不是加護病房的探病時間。”
“那請問她會被送到哪間加護病房?我想在病房外陪她。”他要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他。
醫生回答印渝然的問題后才離去。
“少爺,您要留下來陪桑小姐,需要我幫您買些吃的東西嗎?”吳管家盡責的問,照顧少爺是他的責任。
“不用了,我吃不下。”一想到桑葶蔓正在受苦。印渝然的心就好痛,就算給他吃山珍海味,他乜會食不知味。
“少爺。安娜小姐……”
“把耶該死的女人給我轟出去!”若不是希望蔓醒來的第一眼就能看見他,他肯定會沖回家宰了那個可惡的女人!
“少爺,恐怕不行耶.剛才老太爺打電話回來,要您好好照顧安娜小姐。”
印、徐兩家是世交,印老太爺打小就很疼愛徐安娜。
印渝然忍不住的罵了一句髒話。“你先回去,等蔓醒來,我會親自回去教訓那個該死的女人。”
“是。”吳管家將桑葶蔓住院要用的東西交給印渝然後才離開。
此時,印渝然只期盼桑葶蔓能夠儘快醒來。
***
三天了,印渝然的下巴滿是鬍渣,臉色變得憔悴,彷彿老了好幾歲,可他最愛的桑葶蔓依舊沒有醒過來。
“醫生,為什麼蔓到現在還沒醒過來?”他憂心地問,難道她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印渝然你這個烏鴉嘴,別胡說八道,她會醒來的,一定會的!印渝然在心中斥責自己。
“印先生,我們發現桑小姐的求生意志薄弱,情況很不樂觀。”有時候一個人的生死不是由醫生來決定,也不是讓上天去安排,而是自己想不想活下去。
“什麼叫不樂觀?我不許!蔓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殺光這裏所有的人,要你們陪葬。”他發狂地威脅醫生,他要她活下去,她一定要活下去!
“印先生,你別激動,我們會儘力的。”
他稍稍冷靜下來。“我想進去看看。”
見主治醫生點點頭,一名護士便領着印渝然走進加護病房。
看她躺在病床上,身上還插着許多管子,印渝然的男兒淚不受控制的落下。
他在床畔坐了下來,心疼的輕撫她毫無血色的容顏。“蔓,求求你快醒來,徐安娜的事我可以解釋,你快醒來,不要再這樣折磨我了。”
她沒有反應。
“蔓,都是我不好,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就該把你帶在身邊,我說過會保護你,卻害你變戎現在這樣,我真該死!”他恨不得殺了自己,但不行,因為他不能丟下她。
她依舊沉沉睡着。
他沒再說話,心卻愈來愈痛。
見狀,護士深受感動。“時間到了,印先生,我們該出去了。”
印渝然依依不捨的站起身。
“請替我好好照顧她,我要回家一趟,有事請立刻通知我。”
“我會的,你放心。”
離開醫院,他駕車往陽明山的方向開去。
***
印渝然此刻的模樣嚇壞了傭人們.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少爺,在他們的心目中,少爺一直是意氣風發的啊!
吳管家聞訊趕來大廳。“少爺,您回來了,桑小姐……”
“徐安娜呢?”印渝然冷冷的打斷吳管家的話。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渝然哥,你回來啦!人家好想你喔。”
徐安娜喜出望外的撲進印渝然的懷裏,完全沒察覺到他的怒氣。
他用力的抱住她,嘴角揚起一抹殘忍的笑。
“渝然哥。”她以為他也很想念自己。
毫無預警的,他將她推開,動作相當粗魯。
“渝然哥……”
她的話未竟,印渝然已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這是他第一次打女人,也是她第一次被打。
她跌坐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沒有傭人去扶徐安娜,大家都抱着看好戲的心態。
徐安娜深感委屈的站起身,眼角噙着淚水。“渝然哥,我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做錯了什麼?你還有臉問我!你憑什麼把蔓趕走?你知不知道她因為你的關係而出了車禍?她現在還躺在醫院昏迷不醒!”印渝然怒不可遏地吼着,若是他的目光可以殺人,徐安娜不知已經死了多少次。
“我是你的未婚妻,當然有資格趕走那個不要瞼的狐狸精,再說她出事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開車撞她的。”她避開他的目光,不知死活的回嘴。
他又摑了她一巴掌。“不許你這麼說蔓。”
她撫着被打了兩次的臉頰,放聲大哭。“你居然為了那個賤女人打我!”
“該死的,不許你侮辱我的蔓!在我看來,你比她下賤千倍、萬倍。”
這次,他沒有打她,而是掐住她的脖子,彷彿要置她於死地。
她露出恐懼的表情,快要喘不過氣來。
吳管家和兩名保鏢連忙阻止他。“少爺!快住手,千萬別鬧出人命啊。”
他鬆開手,發狠地警告:“徐安娜,你最好保佑蔓能平安醒來,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會要你拿命來賠,到時候就算我爺爺替你求情,我也不會放過你!”
語畢,他毫不憐香惜玉的推開她,往樓梯走去。
她再次跌坐在地,但依然沒人理她,大伙兒都各自做事去了。
“桑葶蔓,我恨你!”徐安娜忿忿不平地吼着:那個賤女人最好能早點去見閻羅王,這樣就沒有人跟她搶渝然哥了!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對了!印爺爺一定可以幫我。”
她連忙爬起身,回房打電話給人在紐西蘭的印老太爺。
“哼!桑葶蔓,我不會輸給你的,等着瞧吧。”
***
九天,兩百一十六個小時,一萬兩千九百六十分鐘,七十七萬七干六百秒,這些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對印渝然而言,都漫長得像是無止境的折磨。
“印先生,你要不要先回家休息一下?等會兒再來。”護土好心地勸說。
除了先前回家的那一次之外,他再也沒離開過這裏,就連三餐和洗澡也都在醫院解決。
印渝然搖頭,他要在這裏等心愛的桑摹蔓醒來,不管多久、多累,他都會支持下去,因為他深愛着她,
護士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緩步離開;
桑葶蔓出事後,柏攸曾經來探視過她,就連人在國外的米璦羅和柏攸的父母也打過電話來關心;可她依舊沒有醒來,依舊沒有聽到所有人的聲聲呼喚,她彷彿睡美人般的沉睡着。
醫生說她的求生意志薄弱,若不是靠機器維持呼吸,她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他好怕!好怕哪——天她真的會離自己而去。
他不要,不要啊!
低着頭,他真的好懊悔,懊悔自己為什麼沒有盡到保護她的責任,為什麼會讓徐安娜有機會羞辱她,他恨徐安娜,但他更無法原諒自己。
就在此時,吳管家來到醫院,他的身後還跟着兩個人。
“少爺。”吳管家輕喚,看着少爺現在的模樣,他真的很難過。
印渝然沒有抬頭。“什麼事?”
“渝然!”
一道充滿威嚴的聲音傳入印渝然的耳朵。
印渝然仰首,沒有太多驚訝,因為他早料到爺爺會回來,而且也知道是誰把他老人家從紐西蘭“請”回來的。
“渝然,你這是什麼樣子!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真是不象話。”印老太爺重重的用手上的拐杖敲了地板一下,他已經從徐安娜的口中得知桑葶蔓的事了。
“姓徐的賤女人都告訴您了?”印渝然的語氣冷若冰霜,眼神充滿不屑。
“印爺爺,你看渝然哥啦,您要替人家做主!”徐安娜不依地扁扁嘴。
“娜娜乖,有印爺爺在,沒人可以欺負你。”
不知是中邪,還是眼光獨特,印老太爺竟然很喜歡蠻橫驕縱的徐安娜,還希望她能做自己惟一的孫媳婦。
徐安娜甜甜一笑,十分做作。
“渝然!跟爺爺回家,我不許你再和那個女人有任何瓜葛。”
印渝然不予理會,神情變得更加冷漠。
“渝然,你聽見了沒有?跟我回去!”印老太爺怒聲吼道。
“爺爺,我不會回去的,我要在這裏陪蔓,直到她醒過來為止。”印渝然的口吻淡漠,態度卻非常堅定。
“那女人有什麼好的?我不許你們在一起,我要你馬上跟娜娜結婚。”印老太爺的觀念占板,無法接受離過婚的女人做他的孫媳婦。
印渝然突然笑了出來,還愈笑愈大聲。
“渝然哥,你為什麼要笑?”徐安娜不解的問;娶她有這麼可笑嗎?她長得美,家世又好,多少男人想娶她都還沒機會呢。
“徐安娜,你覺得我有可能會娶你嗎?”停止狂笑,印渝然冷冷的問。
她不服輸的應道:“當然會!因為我是你的未婚妻,你非娶我不可。”
“哼!我不會娶你的!我恨你,還巴不得能將你千刀萬剮,你的臉、你的一切都讓我想吐。”印渝然毫不留情的吼道,彷彿她比蟑螂更臟,比老鼠更噁心。
印老太爺重重的打了印渝然一個耳光。“跟娜娜道歉。”
“我不會娶她,更不會放棄蔓,您要是再逼我,後果自己負責!”為了心愛的女人,他不惜忤逆養育他的爺爺。
“你、你敢威脅我?”印老太爺撫着胸口,想不到印渝然竟會為了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印爺爺,渝然哥只是一時衝動,不是故意這麼說的,您別生氣了。”為了博取他們爺孫倆的歡心,徐安娜連忙替印渝然說好話。
“還是你聽話。”
印老太爺輕拍徐安娜的手。以為她是真的關心他,其實她貪圖的是他們印家的財富和印渝然出色的外表。
“哼!噁心。”真搞不懂爺爺究竟是哪根神經出了問題,竟然會寵愛人見人厭的徐安娜。
聞言,徐安娜氣極了;這一切都是桑葶蔓害的,她最好早點死掉!
“吳管家,替我送爺爺回去,在醫院待久了對他老人家的身體不好。”印渝然其實還是很孝順的。
知道孫子還關心他,印老太爺稍感安慰。
“老太爺,咱們先回去吧,少爺是不會離開的。”吳管家了解印渝然的個性,逼急了只會兩敗俱傷。
看了印渝然的背影一眼,印老太爺才和徐安娜、吳管家一起離開醫院。
***
又過了半個月,加護病房裏的桑葶蔓仍舊沒有醒過來,印渝然也一天比一天憔悴,若不是意志力過人,他早就累倒了。
兩天前,桑葶蔓的乾爸、乾媽,也就是柏攸的父母還特地從加拿大飛回來探視她,當時柏母還哭暈了過去。
坐在病床邊,握着她冰冷的小手。他已身心俱疲;他不只得承受等待她醒來的折磨,還得面對爺爺的逼婚,說實話……他好累!
“蔓,你為什麼還不醒來?我好辛苦,你快醒來,快醒來吧。”
或許是他的誠意感動了上天,又或許是她聽見他深情的呼喚,她有了反應。
“動……動了!蔓的手指動了。”他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着。
護士連忙走到床邊,發現桑葶蔓右手的小指頭又動了一下。
“真的動了,我馬上請醫生過來。”
“蔓,你醒來了對不對?我是然啊!你快睜開眼睛。”他既驚又喜,漫長的等待終於有了回報,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主治醫生趕到加護病房,用眼神示意護土請印渝然離開。
“印先生,麻煩你先出去一下,醫生要替桑小姐做檢查。”
為了不耽誤醫生替桑葶蔓做檢查,印渝然很合作的離開了病房。
十分鐘后,護士走了出來。“印先生,你可以進來了。”
印渝然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進病房,迫不及待的問:“醫生,蔓怎麼樣了?她究竟怎麼樣了?”
“印先生,恭喜你!桑小姐已經清醒過來,不過她的身體還很虛弱,必須留院休養一段時間。”醫生一度以為桑葶蔓就算不死,也會變成植物人,現在居然醒了過來,真是奇迹。
印渝然喜極而泣。“醫生,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
“別這麼說,這是我分內的工作,我想桑小姐應該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讓她再休息一會兒,我會讓護士來幫她轉病房。”醫生笑着說道。
“我記得這裏有單人病房,我要讓蔓住單人病房。”印渝然不想讓桑葶蔓受到其他病人的打擾,他希望她能安心休養。
“好,我知道了。”
語畢,醫護人員離開病房。
坐在床邊,他握住她的柔荑,溫柔輕喚:“蔓,我知道你已經醒過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嗎?”
她不語,淚水從緊閉的眼眸中滑落。
見狀,他萬分心疼的將她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