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抹微笑,卻和君不棄記憶中的笑顏判若雲泥。
他記憶裏海棠花般的微笑,溫柔和善,輕揚的嘴角中藏着堅定的意志和承諾……絕不是如此卑微,甚至帶着些許諂媚啊!
對街的小巷子裏頭,行人三三兩兩,偶爾有人佇足停步,瀏覽陳列在街邊攤子上頭的CD影碟,全部三片兩佰。
君不棄想也不想,穿越馬路直直走了過去,在距離小攤子約十步的地方停下腳步,只為了確定小攤子後面的那名少女究竟是不是海棠!
雨絲點點飄落在少女頭上、身上,她卻似乎一無所覺,只是賣力地吆喝着,臉上凈是令人生厭的卑微笑容,粗糙枯黃的髮絲沾上雨水,總算有了些許光澤!瘦削蒼白的臉上滿是風霜之色,只有那對黑白分明的眼睛,才隱約透露出她是個正值花樣年華的豆蔻少女。
小攤子上除了CD、影碟外,還放了一個透明塑膠盒子,裏頭有幾張五佰元、佰元紙鈔,還有些十元和五十元的硬幣。少女的眼光偶爾轉到這個方向,總不自禁露出開心的笑容,直到攤子前面站了七、八個彪形大漢……
"今天生意不錯嘛!"眾人當中的頭頭看了裝錢的盒子一眼,眉毛微揚,低沈著聲音說。
少女看到這些人,臉色全變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托張大哥的福,還過得去。"
"明天有些新片子會到,要是有挑剩下的,小猴會通知你過來拿。"張大哥笑着點了點頭,向旁邊一名理着平頭的男子略微示意。
男子會意,將盒子裏頭的錢全部取出,只留下兩個五十元的硬幣。
"謝謝張大哥關照。"少女口中說話,眼睛卻死盯着放錢的盒子,煞白了臉。"張、張大哥,向來的規矩不是都只拿兩仟嗎?鐵頭哥好像、好像不小心拿多了……"
張大哥臉色一沈,少女馬上挨了鐵頭一個耳括子。
"想在龍湖幫的地盤討飯吃,說話可得小心點!"鐵頭面色陰狠,從盒子中將剩下的兩個五十元硬幣取出。"再看清楚一點,我有沒有拿多了?"
少女臉色更蒼白了,結結巴巴地說:"沒、沒有,對不起,是我看錯了。"
"沒錯就好,我可不希望別人說我們仗勢欺人。"張大哥口氣淡淡的,對另一名男子說:"小猴,幫她把東西收一收。有人檢舉,局長說待會兒會派管區的過來,看到了可不大方便。"
小猴點了點頭,看着其他三人離開。
"猴哥,還是要留一半下來嗎?"少女面對小猴,似乎比較不緊張,臉上也有了些血色。
"說了多少遍了,叫我小猴,別什麼哥不哥的。"小猴將一半的CD影碟收到袋子裏頭,遞給少女,笑嘻嘻地說:"不留一半下來,管區的怎麼'反盜版'、做業績?真是傻瓜。"
少女接過袋子,愣愣地看着空無一物的盒子發獃。
小猴嘆了一口氣,塞了三、四百塊到她手中。"你別怪張大哥,選舉又到了,上頭要錢要得凶,他也是不得已的。"
少女不敢拿錢,縮着手畏畏縮縮地說:"怎麼能讓猴哥破費……"
"是大哥吩咐的,你只管收下吧!"小猴將錢丟到盒子裏頭,拍了拍她肩膀,低聲說:"剛才在弟兄面前,大哥不得不做做樣子,否則大家全反了。他知道你有個妹妹要養,日子難挨得緊,沒必要拿你這些小錢。"
"謝謝大哥,謝謝猴哥。"少女喜出望外,將盒子緊緊揣在懷中,笑開了臉。
"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謝謝?倒是明天晚上記得來倉庫拿片子,我會幫你留一些下來的。"小猴擺了擺手,揚長而去,背對着她的臉上,情不自禁揚起帶着些得意、還有些猥褻的笑容。
"謝謝猴哥關照,我一定會過去拿的。"少女看着小猴離去的方向,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
人心隔肚皮,小猴突然這麼好心,不知道在打些什麼鬼主意?看來,又得換個地方討生活了……
背起了袋子,少女朝另一個方向離去;君不棄愣愣看着她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尾隨而去。
春雨漸止,少女也在"幸福小學"門口停下腳步。
她並沒有直接從大門走進去,而是轉了個彎,從側門閃身而入;君不棄略一沈吟,也跟着走了進去。
少女似乎來過很多次了,想也不想,三轉兩轉,在校園角落旁的一問矮房子停步。矮房子旁有棵大榕樹,榕樹下有個鞦韆架,一名胖婦人正坐在那裏納涼。
"小妹,今天怎麼來晚了?"胖婦人看到少女,笑呵呵地站了起來。"你再不來,東西我可就要倒到餿水桶里了;否則校長看到,又是一頓好罵了。"
"別倒別倒,我馬上拿走。"少女立刻快步走進矮房子裏頭,拿了兩大袋食物出來,陪着笑說。"不好意思,老是麻煩大嬸……對了,我這裏有些新片子,伯母要不要拿些回去看?"
"沒什麼麻不麻煩的,學生吃不完,這些營養午餐倒掉了也是餵豬,還不如送給你帶回去吃。"胖婦人在袋子裏頭挑了幾支片子,又看了一眼,皺起了眉頭。"沒有'防彈武僧'嗎?我小兒子迷死周潤發了,一直吵着要看這支片子耶!"
"有有有,下星期片子就出來了,拿到我馬上送來給大嬸。"
小猴不安好心,他那裏暫時是去不得了,看來只能到天哥那邊調片子來給她了,不過……萬一要是給張大哥知道,肯定會被活活打死!
少女腦中飛快轉着念頭,面上卻仍是一臉諂媚笑意。"大嬸,我上次拜託你的事,不、不知道……"
"糟糕!這可忘得一乾二凈了,昨天晚上明明還記得的說!四年級的課本是不是?下星期大嬸再拿來給你。"胖婦人搔了搔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年紀大了,忘性也大,真是對不起了。"
少女看着她,暗暗咬了咬牙,陪着笑說:"大嬸記得就好。下禮拜要有新片子,我再多拿些過來給大嬸挑,有些好像還滿好看的。"
"那可多謝了。對了,你家小妹不是喜歡畫畫嗎?教美術的李老師有本畫冊舊了不要了,我討了來,看你要不要?"胖婦人邊說邊走進矮房子裏頭,拿了本破破爛爛的畫冊出來,笑得像尊彌勒佛。
"要要要,小嵐見了,一定開心死了。"少女看到畫冊,眼睛都亮了起來,嘴角揚起一片春風。
"課本的事,大嬸是真的忘了,你就別在心裏犯嘀咕了。"胖婦人摸摸她的頭,眨了眨眼睛,將畫冊放到她手上,笑呵呵地說:"大嬸雖然愛貪小便宜,良心還是不錯的。你瞧,你笑起來多好看,比那個什麼小甜甜布蘭妮的好看多了,別老是皮笑肉不笑的,大嬸看了心裏就難過。"
這些話飄進君不棄耳中,他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這抹微笑串連起所有對於那朵海棠花的美好記憶,他終於確定了這個少女就是海棠!
※※※
這裏是台北最著名的精品街,窗明几淨,櫥窗裏頭永遠陳列着時尚男女夢寐追逐的服飾皮件、珠寶首飾,從LV、香奈兒到范倫鐵諾,各式名牌應有盡有,但海棠的眼光卻沒有片刻停留在這些商品上頭。
離開學校后,她的腳步始終沒有慢下來過,心中的牽挂讓她走得更急了。
耽擱了這麼久,小嵐肚子一定餓了,得快些趕回去才行……對了,還有這本畫冊,小嵐看到可不知有多開心呢!
君不棄遠遠跟着,偶然瞥見她臉上隱約浮現的溫柔笑意,不用言語、不必思索,他幾乎可以立刻確定這抹微笑是為誰而發。
除了那個令她心心念念的小天使外,沒有人可以讓她笑得這麼自然、這麼幸福……
幸福?!為別人而活,活得如此卑微艱辛,為什麼她的笑顏卻讓自己腦海中浮現這兩個字?君不棄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茫然看着熙來攘往的人群,忽然有股想哭的衝動,他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哭過、也不曾流過眼淚了。
海棠的腳步停住了,站在一家商店的櫥窗前面,貼着玻璃,愣愣地瞧着裏頭的東西發獃,直到裏頭的女店員出來趕人,才陪着笑、一臉黯然地離開。
君不棄沈著臉走了過去。"剛才那位小姐看些什麼?"
女店員回過身來,發現有個西裝革履、俊朗迷人的年輕男子正看着自己,臉上一紅,羞答答地說:"客人要買東西嗎?請進來慢慢挑、慢慢看,我們這裏可是大台北地區最大的醫療器材中心……"
"醫療器材?"君不棄瞥了櫥窗方向一眼,上頭正陳列着一台最新款的電動輪椅車。他心中恍然,淡淡地說:"剛才那位小姐是看中了這台電動輪椅車?"
女店員冷哼了一聲,不屑地說:"她有什麼本事'看中'?天天都來看,把人家的玻璃都弄髒了,有夠討厭的。買不起就死心嘛!老是拿些硬幣銅板的過來羅嗦,要我們讓她分期付款……□!我們又不是要飯的,誰稀罕她那些銅板!"
君不棄聞言目光一寒,卻又馬上恢復如常,在店員的招呼下走進店內。這世間有形形色色的人,所以他從來不會為別人不經意流露的本性而動怒。"這台輪椅多少錢?"
"這是最新產品,殘障人士有了它,行動幾乎可以和正常人無異,因此價錢貴了點。"女店員可沒被"男色"沖昏頭,一涉及生意,立刻鼓起如簧之舌,滔滔不絕。"不過現在是特惠期間,公司方面特別開出兩萬五千元的超優惠價,先生要是有需要,小店跳樓大拍賣,再便宜一千!"
"價錢不是問題。不過,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君不棄將信用卡遞給她,臉上掛着一抹迷人微笑。
女店員看得失神了,紅着臉結結巴巴地說:"什、什麼事?客人儘管吩咐。"
"明天那位小姐再來時,將這台電動輪椅車賣給她,在她可以輕鬆負擔的範圍內。"君不棄看着櫥窗外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臉上帶着難得一見的溫柔之色。"還有,千萬別讓她知道我的存在。辦得到嗎?"
女店員猶疑地點了點頭。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奇怪的客人,這麼奇怪的要求。
君不棄看出了她的疑惑,卻不打算解釋,在簽完名后含笑接過店員遞迴來的信用卡,轉身走了出去。
常詠月發了瘋似的要置我於死地,除了孤注一擲,我已經無路可遲了,以她的手段,絕對會毫不留情地打擊敵人的弱點!我不能讓海棠捲入這場風波當中,成為瘋狂鬥爭下的犧牲品!
君不棄抬頭看着天空又漸漸飄落的雨絲,冷漠的臉上帶着絲堅毅之色。
現在我只能幫你這些,但是下次見面,我絕對會是個可以保護你的男人,一個可以帶給你幸福笑容的男人,我保證。
君不棄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即使海棠聽不到。
※※※
四月桐花五月雪,油桐花開了又謝,催促着紅顏漸老,五年的歲月眨眼問匆匆流逝。
五年的時光流轉,人事幾番折騰,原本不過是台灣中型企業龍頭的"君實企業",已隱隱然有與"唐氏企業"等大企業並駕齊驅之勢,並列為台灣三大企業之一。
所有商界人士都知道君實企業這番新貌,絕大部份得歸功於"鬼首"君不棄的大幅改革,之所以被稱為"鬼首",就因為他行事作風強悍果決、不留餘地,不論對友對敵,盡皆冷酷無情,是個比惡魔更可怕的男人!
有許多關於"鬼首"的傳說在業界流傳──
有人說他最初接掌君實企業旗下一家連年虧損、搖搖欲墜的電子廠時,即撤換了自廠長以下近五分之四的管理階層,卻也同時讓這家電子廠在半年內轉虧為盈。
也有人說他被派駐到海外開發部門的時候,為了搶產品的時程進度,可以在研究室不眠不休盯上一個月,累癱了所有研究團隊人員,卻也讓該產品在市場上搶得先機,吃下近四分之三的中國市場。
有人說他為了搶單、搶客戶,甚至可以替客戶洗痰盂、倒洗腳水。
也有人說他為了挖對手公司人才,曾經在那人的屋檐下站了一個禮拜,只為了求見一面;如果對方是個人才,他會不惜三顧茅廬,如果對方不是人才,他也不會讓那個人在在他眼前出現第二次。
這些關於他的傳說有褒有貶、有好有壞,卻也同時道出傳說背後所有人的心聲──沒有人願意當他的敵人!
所以他現在已經是君實企業的總經理,地位僅次於君承恩,卻也是實際掌握全局的人。
因此當他出現在商業總會的會場時,原本嘈雜喧嘩的人群忽然靜了下來,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男人的目光是羨慕、是嫉妒,女人的目光卻是愛慕、是邀請,甚至是誘惑。
有個女人走了過來,手上拿着兩杯香檳,笑得很嫵媚。"聞名不如見面,今天能見到君先生一面,真是三生有幸。"
"不敢。"君不棄只說了兩個字,彬彬有禮的笑容中帶着些疏離,瞥了身旁的區北海一眼。
區北海會意,立刻接口。"這位是唐氏企業的唐雲霓小姐,唐雲龍總裁的小妹,也是他的得力助手。"
"別人說區先生是商界的活字典,我原本還不相信,今天可不得不信了。"唐雲霓掩嘴輕笑,口中說話,眼睛卻直勾勾地看着君不棄,遞上手中一杯香檳。"君先生肯賞個臉嗎?"
"多謝了。"君不棄含笑接過酒杯,淡淡地說:"不過我還有些瑣事要辦,如果方便的話,可否容許我先告退?"
唐雲霓還沒開口,君不棄已經領着區北海等人離去,那杯香檳則隨手交給了服務生。
"碰壁了?"另一個女人走了過來,口中帶着揶揄之意。"我早說過君不棄這個人是個怪胎,再漂亮的女人,也不可能讓他的視線停留超過三秒鐘;而且聽說他不煙不酒,更絕對不吃別人送來的食物。"
"為什麼?"唐雲霓不免好奇。
"大概是怕被像你這種女人暗算吧!"
"死鬼!你亂說些什麼?"唐雲霓臉一紅,白了她一眼。"要不是為了替你白輕塵白大小姐牽線,我用得着犧牲色相?□!那個區北海長得就比君不棄俊多了,人也和氣……"
"那好,區北海給你,君不棄歸我,咱們井水不犯河水。"白輕塵看着站在角落一隅,正在和唐雲龍說話的君不棄,眼睛都亮了起來。"商場上說得出字號的人物,不是腦滿腸肥,要不就是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棺材,可沒幾個人長得這麼稱頭。不好好把握機會,可真是對不起自己。"
"那倒是。"唐雲霓雖然不服氣,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不過你今晚來這裏,應該不是來釣金龜婿的吧?"
白輕塵眨了眨眼睛,慧黠一笑。"魚與熊掌,誰說不能兼得的?君不棄不是普通人,要吸引他的注意、甚至留住他的心,自然要使用非常手段。讓君不棄先注意到我的工作能力,而不是我的容貌,以退為進、欲擒故縱,才是最聰明的辦法。"
"這話有理。"唐雲霓又點了點頭,忍着笑說:"有句俏皮話形容男人心態形容得真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真是傳神極了。君不棄再了不起,畢竟是個男人,自然也不會例外嘍!"
白輕塵含笑,眉宇間浮上些許傲色。她也的確有自豪的本錢,膚白勝雪,貌似芙蓉,氣質又輕靈出塵,會場上男人的目光,十有八九集中在她身上,只除了君不棄……
"你怎麼了?幹麼突然發起呆來。"唐雲霓輕輕推了她一下。
白輕塵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事。"雖然心中難免有些氣餒,她也絕不會表現出來。"你是唐氏企業未來的接班人之一,和君不棄都說不上幾句話了。我想拿下這次君實企業的的case,看來得另外想想辦法了。"
唐雲霓聞言,臉色微變。"唐氏企業君不棄肯定是在乎的,他只是沒把我放在眼中而已。"
這話不輕不重,白輕塵卻知道自己無意間得罪人了,忙陪着笑說:"唐氏企業的女強人,誰敢小覷了?我嘴笨說錯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有什麼好放在心上的?誰教我先前把話說得太滿了。"唐雲霓臉色略緩,輕啜了一口手上的香檳,淡淡地說:"不過君不棄這人在商場上是出了名的六親不認,要是沒些真本事,光靠拉關係也是行不通的。"
"有沒有真本事,也得先過得了門檻再說。"話中帶着骨頭,讓白輕塵登時拉下臉來。"君不棄有意結合一流的設計師,打造個人色彩,強調藝術品味,進軍國際高級傢具市場。我的工作室在國內雖然小有名氣,畢竟這次的比稿競圖,聽說只有國際知名的設計師工作室受邀,我不先拉拉關係行嗎?"
"要說關係,你父親是政界大老,難道也行不通?"
白輕塵瞥了她一眼,心中冷哼一聲。叫你一聲女強人是給你面子,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除了花錢賣弄風騷外,果然什麼都不知道。"君不棄不和政治人物來往,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找父親去說項,只有自討沒趣。一
唐雲霓聞言,不禁有些尷尬,勉強笑道:工具要沒辦法,就只有單刀直入、毛遂自薦了。俐落果決的都會女性風格,說不定君不棄更欣賞呢!一
"這主意不錯!"白輕塵眼睛一亮,從皮包里拿出手機。"海棠應該還待在工作室里,我讓她把設計圖送過來。"
"海棠?誰啊?你旗下五名設計師,每個我都認識,沒人叫海棠啊?"唐雲霓一愣,好奇發問。
"一個打雜的,卻滿腦子想當上設計師;上不了檯面的傢伙,你當然不認識了。"白輕塵輕蔑一笑,撥通了電話。
"海棠,你在啊?那真是太好了!放在A13柜子的那幾份設計稿,我現在要,你五分鐘內幫我送過來。"
唐雲霓聞言嚇了一跳,在白輕塵掛斷電話后急忙問道:"五分鐘送到這裏?怎麼可能!你別開玩笑了。"
"海棠會想辦法的,為了保住我給她的工作。"白輕塵很放心,臉上掛着自在從容的微笑。
唐雲霓半信半疑,目光無意間轉到君不棄所在方向,不由得失聲驚呼出來。"你瞧!有個女孩子挽着君不棄的手耶!是誰啊?還、還很親匿的樣子。"
"怎麼可能?你一定是看錯了。"白輕塵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忍不住笑了出來。"我當是誰咧!這女孩是君不棄同父異母的妹妹君懷憂,她很少在社交場合出現,難怪你不認識。"
唐雲霓一愣,又看了那女孩一眼。"同父異母的妹妹?那不就是常詠月的女兒了……這就奇了!君不棄和常詠月不和,已經是商界公開的秘密,他怎麼還會和常詠月的女兒有說有笑?"
"這點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白輕塵微微點頭,臉上有抹沈吟之色。"不僅如此,君不棄對這個妹妹可說得上是千依百順、有求必應,對她的要求從來沒有駁回過呢!"
君懷憂是個美女,清雅秀麗,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息,不過和白輕塵不同的是,她似乎對自己沒多大信心,自從進入會場后,頭始終低低垂着,讓旁人只能看到她一段雪白頸子而已。
君不棄卻很快就看到了她,和唐雲龍略一致意后,立即快步走了過去。
"怎麼來了?"君不棄攬着她的腰,柔聲詢問。"難得回國一趟,不到處玩玩走走,怎麼反而跑到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來?"
君懷憂聽到他的聲音,輕輕吁了一口氣,原本緊張互絞的雙手也鬆了些,抬起頭來虛弱一笑。"大哥,你在就好了,我真怕找不到你呢!"
"有事找我?"君不棄摸了摸她的頭,臉上有着難得一見的溫柔之色。"你有我的手機號碼,真要有什麼要緊事,打個電話過來就好,何必擔心?"
君懷憂又低下頭來,默不作聲。
"不方便在電話中說?"
君懷憂點了點頭,偷覷了他一眼,頭垂得更低了,雙手又開始緊張地互絞。
君不棄看了她這模樣,心中已經猜到十之八九,輕輕嘆了一口氣。"是文成還是武德拜託你來的?"
君懷憂聲音比蚊子還小,訥訥地說:"二哥有些麻煩,三、三哥也是,所以、所以……"
"這兩兄弟可真是愈來愈成材了。"君不棄冷哼一聲,淡淡地說。"文成這次又欠下多少錢?"
君懷憂不敢說,眼巴巴地向站在君不棄身後的區北海求助。
區北海無奈,咳了一聲,硬着頭皮說:"二少爺在澳門賭了一個月,欠了五千萬,人也被扣住了……"
君不棄目光一寒,區北海再也說不下去。
君懷憂見了他這模樣,也是嚇得快哭了出來。"大、大哥,求求你幫幫二哥,最後一次,真的最後一次就好了!媽媽不理二哥,你再不幫他,二哥、二哥會被活活打死的。"
君不棄看着她,目光終於柔和下來。"叫鞏如封去處理這件事。還有,取消'二少爺'所有的信用卡,凍結他的戶頭及名下的財產股票。"
區北海點了點頭。鞏如封是"君實保全"的經理,做事穩健老辣,年輕時又曾經在黑道上混過,處理這件事的確再恰當不過了。
"武德呢?又沾上哪個女人了?"
君懷憂臉一紅,結結巴巴地說:"好、好像是個立、立法委員的情婦,三哥也沒說清楚……"
"不清不楚,那就是不用幫忙了。"君不棄打斷她的話,轉過話題。"巴黎音樂學院的生活還習慣嗎?要是不喜歡,我再幫你申請其他音樂學校。"
君懷憂面色一黯。"習慣,不過媽媽不讓我讀了。"
"怎麼回事?"君不棄臉一沈。
君懷憂又不說話了,倒是區北海咬牙切齒地搶着說明。"夫人說動老爺,打算和唐氏企業聯姻,讓懷憂小姐嫁給唐雲龍的那個'豬頭'兒子!"
"豬頭?很新鮮的用詞。"君不棄頗感興味地看着他,直把他看得手足無措,別開臉去。
"你想嫁嗎?"
君懷憂看了區北海一眼,搖了搖頭。
君不棄拍了拍她的手,淡淡地笑着。"既然不想嫁,為什麼不跟我說?你要是擔心我和阿姨因此撕破臉,那大可不必。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所謂'釜底抽薪',只要讓那個'豬頭'不上門提親,不就什麼問題都沒了?"
君懷憂眼睛一亮,笑開了臉。"謝謝大哥。"
"難得休假一趟,就是要開開心心的,天塌下來還有大哥頂着哩!"君不棄神色輕鬆自若,眉宇間凈是自信。"北海,你送懷憂回去,順便休幾天假。這幾天帶懷憂四處走走看看,別讓一些瑣事煩她。"
"可是工作……"
"你的工作有青英和若非幾個人無頂着,他們領我的薪水,總不能只吃飯不做事吧?"君不棄瞥了跟在旁邊的幾個特助一眼,臉上似笑非笑。"要是真那麼不濟事,薪水也不用發了,你們說是不是?"
幾個人聽得頭皮發麻,齊聲應道:"總經理放心,秘書長放心,我們絕不會出半點紕漏。"
區北海臉現喜色,點了點頭,護着君懷憂離去。
這兩個傻瓜,自己的事不擔心,卻凈是掛心別人的事情……君不棄搖了搖頭,略一沈吟,緩緩地說:"若非,這次商業總會會長改選,我們掌握多少票數?"
"二十八票,還有十三票態度游移,不過傾向支持我們。"杜若非回答得很簡潔,有條不紊。
"很好,吩咐下去,請他們在開大會時支持唐雲龍。"
杜若非愣住了,不敢多問,遲疑地點了點頭。
宗青英卻忍不住了,大著膽子開口。"為了懷憂小姐一人,就要對唐雲龍讓步,犧牲未免太大了。"
"沒有這件事,我也不打算參選。送個順水人情給他,卻也替懷憂解決了麻煩,何樂而不為?"君不棄笑意淡淡的,眼中卻凈是鋒芒。
宗青英仍然不明白他用意何在,卻已經不敢再問。
"你們畢竟不如北海啊!"君不棄輕嘆一聲,北海在,很多事他可以不必煩心。不過他不想讓這兩個傻瓜默默此情難訴,徒留余恨;就像他,雖然已經強大到足以保護海棠了,但是這一年多來卻始終沒有她的消息……
他忽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宴會中的男男女女更是面目可憎、無趣得很,決定提前動身赴下個行程,卻在門口意外見到了──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