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上官婉兒緊靠在石定磊的胸膛上,臉兒因為先前的一切而嫣紅,她的身子因他剛才的佔有而虛軟,狂喜的浪潮似乎還在體內回蕩。

此刻如此親昵的擁抱,讓幸福之感滿溢她心間,她輕撫着那雙環抱着她的粗臂,沒想到生命走到了最後,竟也能如此的幸福!

“磊哥哥,人生是不是很短?”她問,此刻心中已無任何怨氣,只是,可惜幸福短暫,來不及讓她仔細收藏。

他的神色一凜,目光中的火焰退去了,整張臉看上去顯得黯淡,但是神情卻更堅定了。

他輕輕地抬起她的臉,凝視着她好一會兒后,才道:“不短,咱們還要共同走好長一段時間。”

她咬着唇,凝着他,眼眶蘊着濕潤,然唇角卻在笑。

“你騙人!”

他高熱的體溫仍熨燙着她,躺在他的懷抱里,她覺得如此的溫暖,她滿足的嘆息着,而後漾出一朵幸福滿足的微笑。

“我知道我就快死了……”匆匆地抬起頭,她用手指住他的唇。

“別說話,先聽我說。”

她笑,又偎入他的懷中,低訴着:“昨天在地牢裏,我好怕,以為我會就這麼死了,再也見不到磊哥哥了……可現在我不再感到害怕了,因為我的願望已經達成了,我成了磊哥哥真正的妻子,以後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待在石家的宗祠里,用不着害怕成了無依無靠的孤魂野鬼……”

“不準胡說!”他大聲喝道,將上官婉兒嚇了好一大跳,驚抬起頭凝着他。

他伸手揉揉她汗濕的長發,低沉的嗓音粗嘎而梗塞地嚷着:“什麼宗祠,什麼鬼不鬼的,我不會再讓你孤獨的,再也不會——”

什麼意思?上官婉兒有些驚懼地注視着石定磊,他現在的表情太過嚴肅,令她心頭竄過一陣恐慌。

這回換他笑了,他輕撫着她的臉,起身取來一株長得很奇怪的小草。

“知道這是什麼嗎?”

上官婉兒疑惑地搖搖頭。

他在她身邊重新坐了下來。

“這叫孤心草。”他將那株小草遞給上官婉兒看,繼續道:“這草是師父研發多年,以多種劇毒的藥草及毒石培育而成,若以毒制毒,混合幾種陽性藥草合併服下,就成了救命仙丹。”

上官婉兒猛點着頭,很好奇的端詳着它。

“磊哥哥的意思是,它能治好我身上的毒嗎?”

“我沒有十成的把握,但經連日來的推敲,我認為值得一試。”他摟過她,接過她手中的孤心草。“還記得在濟南山中那晚嗎?”

上官婉兒臉蛋一紅,不知道為什麼磊哥哥突然提到那晚的事,她只能羞怯地點頭。

他溫柔地將她的頭按在胸前。

“那晚,我在吸取毒血之時,就已經中毒了……”

“什麼?!”她驚跳了起來。“你、你也中毒了……”指住唇,她嚇壞了。

又是她害的……

“不要緊,”他拉她的手,要她重新坐回他懷裏。“我有續命丹延緩毒發,就是你服下的那種。”

“那我們還能活多久?”

“撐到續命丹用完為止。不過我想現在既然已經找到了孤心草,咱們何不試一試?”

“試?”

“對,試一試,反正咱們倆都中了毒不是嗎?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怕的?”他深情地睇凝着她。“我不會讓你孤獨的,不管是到了哪兒,都一樣……”

她了解他的意思,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她不怕,她真的一點都不怕,因為她有磊哥哥相伴了啊!

“好,咱們就試試。”說著,她欲取他手中的孤心草,想要馬上食下。

“別急,咱們還有要緊的事得先辦,等辦完了事情后,咱們再來試。”石定磊笑着將孤心草移開。“還有什麼事?”她問。

問完話,上官婉兒才突然想到,他們得先回去看看奶奶、爹和娘,就算是最後一面,也得見見他們,磊哥哥一定就是這個意思,瞧她粗心的……

“咱們得先進宮一趟。”

“咦?”上官婉兒睜大了眼。“進宮做什麼?”

“皇上染了病,需要孤心草救治,所以咱們得先進宮一趟。”

在石定磊的診治下,不出數日,皇上龍體已經康復了大半,精神也好多了。

皇上躺在床上,看着正忙着配藥的石定磊,突然問道:“聽說,這一次你帶着妻子一起進宮?”

石定磊放下手中的工作,轉過身來,微微欠身,不亢不卑地回道:“我不放心將她一人安置宮外,便將她一道帶進宮來。皇上認為不妥?”

“不是,不是。”皇上呵呵笑着,“我本來還打算許我其中一個女兒給你,卻聽聞你娶妻了,而且你們感情還好得很,是不是?”

“是的,皇上的美意,在下心領了。”

“帶來讓我看看。”

石定磊抬起頭來直視着皇上,原怕皇上有意為難婉兒,但見皇上一臉誠意,便不好拒絕。

“她人在御醫房裏,我這就去帶她過來。”

“讓小三子去就行了。”皇上馬上喚身旁服侍的一名太監。“小三子,還不快去,愣在這兒做什麼?”

“是,皇上。”

皇上對石定磊真是打心裏喜愛,直想將他留在身邊,可惜他志不在此。上回他不過隨口提了一提,隔天石定磊就向他請辭了;這回皇上本想收他為駙馬,可惜他又娶妻了,難不成他倆真是無君臣之緣?

須臾,上官婉兒就在太監的帶領下,誠惶誠恐地進了皇上的寢宮,她一進門,頭就低低的不敢抬起,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覲見皇上,難免緊張。

石定磊一見上官婉兒進來,立即上前扶着她。

“磊哥哥,發生了什麼事呢?”她好害怕。

“沒什麼事,皇上說要見見你,過來吧!”他牽她走上前去。

這時,皇上瞧見了上官婉兒,驀地一驚,由床上坐起。

“你、你靠過來點,讓朕看清楚!”

“皇上!”石定磊大驚,下意識地將婉兒護於身後。皇上貪愛美色,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但是看上他的妻子,這就太說不過去了吧!

皇上情不自禁地下床,走上前去。

“上官貴妃……”皇上突然拉住上官婉兒的手,激動地喊着。

上官婉兒嚇壞了,急喊着:“磊哥哥……”

“皇上請自重!”石定磊一喝,將上官婉兒護於懷中。“她是石某的妻子,不是皇上的貴妃。”

皇上經石定磊這一喝,恍然回神,他看了看石定磊一臉憤怒的模樣,再看向上官婉兒害怕的模樣,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

“不、不,你們誤會了,朕不是那個意思。”忍不住又看了上官婉兒一眼,好像呀,太像了,簡直就是同一個人!

“石夫人家住哪?”皇上問。

“江南。”

“江南呀……那雙親是……”

上官婉兒疑惑地看看石定磊,不明白皇上某何要問她的身世,且又不知該如何回答。

石定磊代上官婉兒回答:“婉兒自小與雙親失散。”

“婉兒?你說她叫婉兒是嗎?”皇上有些激動。

他的蘭郡公主乳名也叫婉兒,難道真是……

“快,快讓我看看你的手,你的手心上是不是有顆硃砂痣?”

“皇上怎麼知道?”

“天啊!真是我的女兒,真是我失散多年的心肝寶貝——蘭郡公主!”

石定磊與上官婉兒全傻了,瞪大眼看着皇上,完全不能接受這突來的事實。

“蘭都,你長得跟你娘當年簡直是一個樣,這麼的美麗、這麼的靈慧,啊,對了,我這還留着你娘的畫像,你快過來看看。”

說著,皇上就拿出了一幅畫來,畫一攤開,上官婉兒與石走磊同時深吸一口氣,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就像是上官婉兒本人。

看着畫像,上官婉兒眼眶紅了,她再也忍不住激動地朝皇上撲了過去,大喊一聲:

“爹!”

揭開了身世之謎后,上官婉兒不能再叫上官婉兒了,原來上官是她娘的姓,當時她年紀小,只記得娘的姓,於是就這麼誤叫了十幾個年頭。

石定磊愛憐地撫着婉兒枕在他胸膛上的面頰,問着:“咱們明日起程好嗎?”

“嗯。”她應諾。

“會捨不得嗎?”她剛剛認了爹,而且還是貴為皇室的一員,他真怕她就這樣捨不得走了。

她輕輕地搖頭,靜靜的枕在他的胸懷中,聆聽他平穩的心跳。

“這裏不屬於我,我的家在江南。”她輕語,緩緩地抬起頭,凝着他。“我好想奶奶,好想江南的爹和娘,我想回家。”

他低下頭吻住她的額。“我知道了。”

“咱們還剩幾顆續命丹?”沒有激動、沒有恐慌,只有平靜。

“不多了,所以要快。”

“那麼現在就走吧,別等明天了。”

“可是皇上……”

“父皇他會諒解的,這幾天我已經說的非常清楚了,再說,我現在也已經是石家的人了。”

江南到處掛起了紅綵球,震耳的鑼鼓聲響亮,笙茄奏得高亢,群眾的情緒更加熱烈,整個江南一片歡騰。

了不得啊,一個公主下嫁到江南來了,連皇上都親自下江南主持婚禮,這是江南人天大的面子啊,怎麼能不欣喜,怎麼能不沸騰?

最高興的莫過於老奶奶了,她日也盼、夜也盼,這回不但盼回了她心肝婉兒,連寶貝孫子也一道給盼了回來。

不過,最讓她老人家吃驚的是,竟然連皇上都到了,皇上還握着她的手喊她老親家,這可把石老奶奶給樂壞了!

但在這歡騰的後頭,卻沒有人知道這一對人人稱羨的愛侶,就要做最後生死關頭的搏鬥了……新房內,案上的龍鳳燭火搖曳着,柔和的燭光照亮了整間新房,也照亮了坐在床治那張嬌嫩的俏顏。

咿呀一聲,石定磊推門而入,手中瑞着兩碗百草混合著孤心草煎熬成的湯藥,擺在龍鳳燭下。

她看着他那有些僵硬的動作,心突然一痛,眼眶紅了一下,卻又兀自挺住了,只是用牙齒往下唇一咬,硬生生的把開始激昂起來的情緒給壓了下去。

他轉過身,逐步靠近她,用着輕鬆的口吻說:“娘子,今兒個咱們三度成婚。”

她被他逗笑了,忍在眼眶邊緣的水珠因這一笑,而不慎滑下。“瞧,都是你害的。”

他捧起她的臉,輕輕吻去她頰上的水珠。“是啊,這全是我害的。”

她急了。“不是,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我都明白。”他安撫她,牽起她的手,緩緩地來到案前。

她盈亮的黑眸注視着他,光影中,他深邃的黑瞳與她對望,他們屏息着,心中同樣的複雜與酸澀。

他伸出手去撫她的面頰。“婉兒,你現在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她唇上漾起一朵笑。“我想說的,你的心都已經聽到了。”

“那麼我想說的,你的心是否也聽到了?”

她搖頭,嬌道:“你佔了我很多的便宜喔,你讓我苦苦等了你十三年,我天天盼你、想你,可你卻足足忘了我十三年之久,怎麼到現在,你讓我一下都不行?”

“行,怎麼不行,你要我讓你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沒問題。”他激動的摟緊了她,喃着:“我愛你,婉兒,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要愛你!”

“夠了,這樣就足夠了。”她輕輕的推開他,望了一眼那兩碗葯湯。

他順着她的視線,端起了湯藥。“我先喝。”

“不,咱們就把它當成交杯酒喝,好不好?”

“交杯酒?”他愣了一下,爾後笑了。“咱們這交杯酒可真特別。”

她笑而不語,端起葯湯,眼神中有着無比的堅定,繞過石定磊的手臂后,她低語:“磊哥哥,講好了,若活不成,到了奈何橋,可不準再喝下孟婆湯。”

石定磊神色一凜,頭一點,大口將菜汁灌下,婉兒亦跟着喝下藥汁。

菜汁入口,其味苦極,遠勝黃連,不一會,婉兒立即感到腹中一陣猛烈的攪動,跟着便發起劇痛。

“哎喻,磊哥哥……好痛……好痛啊……”

石定磊亦臉色發青,但他聽聞婉兒的哀嚎立即盤膝而坐,潛運最後的內力,護住婉兒的心脈。

這劇痛來得兇猛,就有如千萬枚銅針同時在腹中扎刺,逼得人只想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滾,但石定磊一聲不哼,出力強忍,額上迸出陣陣冷汗。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疼痛更是遍及全身,四肢百骸盡受荼毒,這番疼痛又足足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痛楚才漸漸回歸肚腹,驀地,兩人同時嘔出一口鮮血,接着就不支倒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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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之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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