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太、太醫……你再說一遍,他的臉怎麼了?”羅蘭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纏着白布的人,一把抓住老太醫的衣襟。

“咳咳……王妃,容老臣喘一口氣、喘一口氣……”他痛苦萬分地哀求。

“蘭兒,別激動,讓太醫慢慢說。”尚書與尚書夫人趕緊上前勸阻。若真的勒死了老太醫,西閣王那張俊顏怕是真沒救了。

“說!”羅蘭鬆開手,一頓足。

“王爺的臉……怕是要毀了。”老太醫不敢正視這位母老虎般的王妃。

“毀了,什麼意思?不過是被火燒着了而已,就這麼容易毀了?你這個天下第一名醫是幹什麼用的!”羅蘭大嚷。

她想不明白,自己只是賭氣離開了一晚,怎麼王府就被燒掉了一大片,還把那麼俊美的丈夫燒得面目全非。老天爺到底是在開什麼玩笑?

“王爺的命能保住,就算不錯了,”老太醫戰戰兢兢的為自己辯解,“火是從他房裏燃起來的,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你啰啰唆唆說這麼多廢話做什麼!”她怒喝,“撿要緊的回答,他的臉真的沒法治了?”

“老臣已經儘力了。”他跪到地上。

“我不管、我不管!”羅蘭踢他一腳,“你給我醫好他,否則斬了你全家!”

“那王妃您就斬我全家吧!”老太醫受到這樣的威脅,倒真有些惱怒,挺直了身子。

“你、你……”她抬起另一隻足,想再踹他一腳,卻被父母攔開。

“女兒呀,如今等讓王爺蘇醒過來最要緊,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醒過來?醒過來還有什麼用!”羅蘭哭起來,“他都變成醜八怪了!”

“噓,女兒呀,可不好這樣說……王爺他若聽見會傷心的。”

“他聽見了正好,免得我再說一遍!”她睨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丈夫,淚如雨下,“嗚……我不要下半輩子對着一個醜八怪,整天看着一張噁心的臉,嗚……我要休夫!”

“休夫?!”此語一出,滿堂皆驚。

尚書夫人趕緊捂住她的嘴,“乖女兒,別亂說話!”

“我沒有亂說!”羅蘭擺脫母親的束縛,大聲宣佈,“我很認真!這兒是大煜國,不是男尊女卑的中原,咱們的法典中,有‘女子可以休夫’這一條!”

“可是法典中也寫着,夫妻皆不得在對方身體病殘時休離對方,”一旁的侍衛實在聽不下去,憤然直言,“王妃您可別忘了!”

“狗奴才,用不着你來多嘴!”羅蘭再度抬高手。

但這一次她的巴掌沒有機會落下,因為這一刻,“鏜鏜鏜”數聲,早已看不慣她的侍衛們紛紛沖向前護在那個敢於直言的兄弟前,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你們……想造反!”她被嚇了一跳,慌忙閃開。

“我們只是怕王妃您太激動,驚擾了王爺,”侍衛長冷着聲直言,“王爺他現在最需要靜養,所以,請王妃回娘家小住幾日,這兒自然會有人照顧。”

“好,我走!我當然會走!”羅蘭狠狠盯着這幫不知好歹的奴才,“而且,我走了再也不會回來!”

她哼了一聲,拂袖而去,左右為難的尚書夫婦止也止不住。

“王大哥,咱們把王妃趕走了,等王爺醒來恐怕……”有人小聲說。

“這樣的女人,走了也許對咱們王爺是件好事,”侍衛長嘆了口氣,“雖然她那張臉確實像極了當年的蘭妃,可兩人的性子明顯不相同。王爺被表相迷住了,竟發覺不了……”

怒氣沖沖的羅蘭沒有聽到這些話,她走至花園門口,看到本來藏在圍觀人群中的櫻桃竟站了出來擋住她的去路。那丫頭神色悲愴,態度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王妃,您不能走,王爺現在需要您。”

“需要我?哼,我跟他有什麼特殊的關係嗎?”她冷笑,“別忘了,那夜陪他的可是你,本姑娘至今都是冰清玉潔的身。”

“王妃……”櫻桃的言語卡在喉嚨里,她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冒失,一個小丫頭應該待在自己該待的地方,不能如此膽大地站出來說話,但她想為他做些什麼——這個時候,她已經顧不得自己丫頭的身分了。

“叫我小姐!”羅蘭喝道。她往廂房的方向招了招手,一幫奴僕就扛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出來了,浩浩蕩蕩跟在她身後。箱子裏,是她的嫁妝。“我這就回家去,再也不會踏進這倒霉的地方一步了!休書我會派人送來的。”

得意地瞥瞥先前為難她的侍衛們,她提着裙擺走了兩步,猛地回頭——

“小桃兒,你還愣着做什麼?”她發現櫻桃沒有跟着她。所有的婢女都乖乖地跟在她後頭,惟有她立在原處。

“我要留下。”櫻桃低低地答。

“留下?”四下頓時響起嗡嗡的議論聲,羅蘭一愣,驟然爆笑,“你留下來做什麼?你有什麼資格?”

“小姐您剛剛不是提到了‘那一晚’嗎?憑這個理由,我就要留下照顧王爺。”

“小丫頭越來越不知天高地厚了!”羅蘭覺得發起好笑,“別忘了,你是我的婢女,我叫你往東,你敢往西?現在跟我走!”

“不,”櫻桃搖頭,“我不是您的婢女,從來不是。”

“你這丫頭瘋了!”她惱了,揮手喚來家丁,“把她給我拖回去,少在這兒丟人!”

“賣身契呢?”櫻桃忽然微笑,眼神一凜,堅定的身形讓人不敢靠近她。

“什麼?”羅蘭也被她嚇了一跳。

“小姐您既然說我是您的婢女,那請把我的賣身契拿出來,否則您沒權利讓我跟您走。”

“你……”羅蘭頓時明白了。這個小丫頭八成是愛上那個醜八怪了,所以才膽敢這樣說話!當年一時胡塗忘了讓她簽張賣身契,以為這個老實的傢伙會一輩子被自己的救命之恩鎖住,不料,愛情竟是如此可怕的東西,能讓人瞬間變節,尤其對於女人。

她不會讓她如願的!她羅蘭不要的東西,就算廢了,也不能落入別人的囊中,何況,那人還是一個享受了本該屬於她新婚之夜的叛徒!

“來人,把她給我拖走!”她決定不再廢話,速戰速決。

幾個家丁正要摩拳擦掌執行小姐吩咐的命令,一群比他們更強壯的侍衛躍入院中,將他們嚇退三步。

“羅蘭小姐,既然您拿不出桃姑娘的賣身契就不能逼她跟您走。咱們西閣王府是好客的地方,桃姑娘如果想留下咱們自然也歡迎。”侍衛冷聲道。他們一干弟兄在旁邊觀察良久,很為桃姑娘的仗義行為感動,雖然不太明白這小丫頭為什麼要這樣做,但還是決定幫她一把。

“你們大膽!敢用刀劍指着當朝王妃!”羅蘭看着他們手中亮晃晃的利器有點膽怯,但嘴巴依然不肯饒人。

“可您剛剛還說,您不是西閣王妃而是羅蘭小姐。”侍衛長一笑。

滿王府打抱不平的奴僕們都跟着笑起來,嘿嘿嘿的驚爆之聲,震飛了屋檐上的一群鴿子。

而羅蘭便在這刺耳的笑聲中,狠毒地瞪了櫻桃一眼,灰頭土臉的帶着父母與手下倉皇而逃。

***

找不到失火的原因,甚至查不出放火之人。

有人說,是王爺的冤家乾的。這年頭,朝中為官的誰都會有幾個冤家。

有人說,是鄰國的姦細乾的。王爺曾輕而易舉地擊潰了入侵的敵軍,這幾年,諸國驕傲的將領一聽到“未流雲”三個字就兩眼冒起憤怒的火花。

還有人悄悄地說,是煜皇派人乾的。因為王爺不肯交出兵權,而且不把他這位真命天子放在眼裏。

總之大家說,不論是誰幹的都幹得不夠徹底——只毀了未流雲的容沒取着他的性命,容貌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並不是太重要。

但是大家又說,未流雲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他是個絕美的男人,毀掉了他的容貌多多少少會挫去他的銳氣,彷彿被拔去羽毛的公孔雀,再也沒有了自豪的本錢。

大家說對了,那場幽靈般的大火以後未流雲足不出戶,在朝在野都很少看見他的身影。

“桃姑娘,葯煎好了?”侍衛們看見那紅色的裙飄動過來,不由露出笑容。

這段時間,照顧王爺的費神差事多虧了桃姑娘,雖說府里婢女繁多,但只有桃姑娘能勸爺喝下藥汁,爺只聽她的像被施了咒。

“幾位大哥辛苦了。”櫻桃朝他們欠欠身。看着筆直站立的侍衛們,她心頭充滿感動,自從火災以後.這些忠心的勇士就日以繼夜地守在未流雲的卧房外,生怕悲劇再度重演。

他們都說,王爺變成這樣是他們失職,如果那晚把眼睛再睜亮一點,把耳朵再張大一點,事情就不會發生。他們在怨恨自己的同時,也越加憎恨羅蘭——如果不是那個女人,王爺就不會喝醉。王爺如果沒有醉,再強的高手也不能在他眼皮底下縱火。

但這個桃姑娘,雖說曾在那惡女人手下當差,卻莫名地討他們喜歡。

門“哎呀”一聲被打開,櫻桃邁進這幽冷的屋子。

未流雲坐在床上,神色愣愣,瞧着窗外那株花樹發獃。

“王爺,喝葯了。”櫻桃笑意暖暖地端近葯碗。儘管,她知道自己就算笑得再燦爛,他也不會瞧她。

他的臉上纏着白布,昔日乾淨光潔的肌膚如今一片炭黑,靜默深沉的模樣,像一個怪物。她卻不覺得害怕,像面對一個脆弱的嬰兒般,心裏有憐惜還有一絲隱隱的欣喜——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是屬於她的,完完全全,不被打擾。

“今天的葯不苦,太醫多加了一味甘草,”輕輕舀一勺,吹一口氣,遞到他唇邊,“嘻嘻,我偷偷嘗過了,真的,一點也不苦。”

他很聽話,沒有言語,喝了下去。

很奇怪的事,別的婢女把葯端來,他會順手一揮將碗打翻。惟獨她,他會默默接受。櫻桃雖不明白真正的原因,但心下竊喜。

“好了,喝完葯,吃顆糖,”她遞上一粒桂花松子糖,“我再來講個故事。”

櫻桃自說自話地手舞足蹈,開始模仿說書人。這些日子,她很快樂地充當著跳梁丑角,把腦子裏所能想到的故事統統挖盡;《張生煮海》、《柳毅傳書》、《賣油獨佔花魁》……這些從中原流傳過來的故事她自幼耳熟能詳,此刻終於有了與旁人分享的機會。

一遍又一遍地講着,一個又一個人物扮演着,直至口乾舌燥、腰酸背疼。她不管他是否聽了進去,堅持要說。因為她怕他跟外界隔絕久了,會忘了言語。

“呼……呼……這就是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故事了。”櫻桃喘着粗氣,笑對那張毫無動靜的臉,“好聽吧?我覺得自己講得滿好的,演得也好,改天不當婢女了倒是可以去戲班子混口飯吃,說不定能混成名伶哦!”

“呀!差點忘了,還有東西給你看!”她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這是我今早練的字,你看看是不是有長進了?練字真的好累好無聊,比不上說故事好玩。”

未流雲還是沒有反應,目光飄浮空中,幽幽邈邈。

“唉,你不說話表示我的字還是寫得不好,對嗎?”她嘆息一聲,又擠眉弄眼地笑起來,“有時候真懷疑你的腦子是不是被燒壞了,怎麼像塊木頭呢?”她壯着膽,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要是再不說話,我就當你是傻子,把你屋裏值錢的東西統統偷光!”

就近拿過一隻玉瓶,搖兩下。“比如,我可以把它賣掉,這個至少也值五百兩銀子吧?嗯……還有那幅畫,大概是什麼名家的真跡,我也可以把它當掉!對了,你是統領千軍萬馬的西閣王,我還可以偷了你的大印,頒一張出征某國的號令命你的軍隊替我打下一片江山,就可以當女皇帝……喂喂喂,你一點也不怕嗎?”

僵坐着的人仍然僵坐着,對她的奇思異想充耳不聞,櫻桃終於泄氣,眼淚不自覺地一顆顆掉了下來。

“你……你就這樣不給面子,連一句話也不肯答嗎?因為我是個無足輕重的丫頭,你就可以這樣傲慢目中無人,壞蛋……真是壞蛋!”

她垂頭喪氣地走至牆角,正打算踮起腳把玉瓶物歸原處,忽然有人在她身後說——

“假傳王旨是要殺頭的。”

“什、什麼?”她腳下一滑,手中的玉瓶差點摔碎。

這屋裏沒有別人,除了她能說話外,只有……未流雲!

“王爺,您終於肯開口了?”頤不得玉瓶,櫻桃驚喜地奔到床邊,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瞧着那張白布纏繞的臉。

“小丫頭,剛剛你可沒叫我王爺,老是‘你你你’的,還罵我‘壞蛋’,膽子真大。”白布顫動了一下,櫻桃相信,那底下的臉定是笑了。

“謝天謝地,還以為王爺您嗓子燒壞了說不了話了呢!”她歡欣雀躍,“奴婢剛才一時口誤,該死、該死!”

“叫什麼名字?”他繼續說,聲音依舊低沉迷人。

笑容微微凝固——原來,他不記得她了。

“奴婢名喚櫻桃。”還是輕輕地回答。

“櫻桃?”他似回憶起了什麼,“就是那個想去中原,但走到一半就花光了銀子、險些餓死的櫻桃?”

“對呀對呀!”記得這一點,她就很滿足了,“就是那個字寫得很醜,王爺您還送了一本詩詞集子給她的櫻桃!”

“你的字還是好醜,”白布再度顫了一下,“不過故事說得滿好聽。”

“呵,王爺您……”原來,她這些日子的表演沒有白費,他還是聽進去、看進去了。

“不過,你不是她身邊的人嗎?怎麼沒有跟着她回尚書府?”

白布恢復平靜,她知道這個問題觸起了他的傷感——明明難過卻還要問,可見羅蘭仍舊在他心底的。

“她?”多麼暖昧的稱呼,可如今無論是叫“蘭”,還是“王妃”,都不適合了,他知道。

“呃……王妃要奴婢留下照顧您。”一本正經地回答他。

“說謊的小丫頭,”未流雲輕笑,“休書我都瞧見了,你還裝!”

“王爺……”櫻桃忽然又淚眼朦朧了,“王妃雖然沒說,但奴婢心裏明白,她是希望有個人能留下……照顧王爺您的。”

頭一回睜眼說瞎話,卻說得很溜,為了讓他覺得好過一點她不得不說,雖然這謊言猶如飲鳩止渴。

“一個男人被新婚僅一日的妻子休了,是不是很丟人?”他還在笑,不過可以想像,那笑是又苦又澀的。

“如果王爺只是覺得丟人,那就好了。”總比傷心難過得好,丟人的感覺很快會過去,但若是心被挖了坑,則無法填補。

未流雲煞住了笑無話良久,窗外的樹影搖了一下,他幽然嘆息道:“有趣的小丫頭,能幫我個忙么?”

“王爺儘管吩咐。”她感覺到,這個忙應與羅蘭有關。果然——

“帶我去見見你家小姐,她還有支簪子……在這兒,我想還給她。”

還簪子只是一個借口,事到如今他仍然想見羅蘭,這讓櫻桃無話可說,只有點頭。

***

馬車停在尚書府的門口,櫻桃打起帘子,跳下來。繞到邊側的小門向賣菜婆子打探了些消息后便折了回來,忐忑不安地鑽進簾內對着白布遮面的人。

“王、王爺,小姐她不在家,我們……還是回去吧。”她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小丫頭又在撒謊了,”未流雲笑,“說實話吧,出什麼事了?她不肯見我對嗎?”

“不是……小姐她真的不在……我們快回去吧!車夫——”

“車夫,把車子挨牆停穩,不要擋着別人的路。”他打斷她的自作主張,王者的威儀霎時展現出來,不容她再多有一句言語,“就在這兒等着,等我辦完該辦的事。”

櫻桃的腦袋垂得更低了,如果他知道小姐待會兒要……傷心的場面不敢想像,但他似乎決定守株待兔,不見到羅蘭絕不甘休——這一切像一窩騷亂的螞蟻,爬在她的心口上讓她焦急萬分卻無所適從。

太陽西移,尚書府前添了另一輛華麗的馬車。羅蘭盛妝打扮,笑意盈盈出現在朱門之外。她伸出一隻指甲紅艷的手,腕上玉環輕碰間發出悅耳的響聲,有人立即上前接住了這隻纖嫩的手。

那是個男人,只見到他的側面,就讓未流雲身形僵硬。

一張與他同樣俊美絕倫的臉,與他同樣清澈如泉水的笑容,呵,不,應該說是從前的他。

那是他的弟弟,名滿煜都的另一美男子,南閣王——萬利明若溪。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未流雲喃喃地問。

“剛剛聽張嬤嬤說,小姐這陣子常跟南閣王出去……至於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她也不知道。”櫻桃終於敢抬頭了,她緊張地盯着他,像在等待一座火山的爆發。

但未流雲很靜很靜,彷彿幽深的死潭不見波瀾。

良久,他才有了微動,從懷中抽出那支簪子遞給櫻桃。“丫頭,你替我還吧。她……可能真的再也不想見我了。”

簪子還帶着他的體溫,暖暖地落在她的掌心,又要引她落淚了。

“好啊,我替你還!”忽然,她瞥見臨近的湖,眼睛一亮抬頭一笑,“這就還——”

“還”字尾音未盡,簪子已畫出閃亮的弧線,一枚流星似的倏地擲出,從車窗掉進湖裏。

“你……”未流雲驚愕地看着她,想捕捉那顆星,但已來不及了。

“這湖地屬尚書府,也就是說將來它定歸羅蘭小姐所有,”櫻桃調皮地眨眨眼,“羅尚書只有這一位千金,不歸她歸誰呢?所以……簪子掉進去也算是還給她了,對吧?”

“呵,對。”他淡笑着搖頭,無可奈何。面對這樣古靈精怪的女孩,實在是無可奈何。

“那奴婢吩咐車夫打道回府?”她開心地說。

“丫頭,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為什麼願意跟着我?”車依然停着,他問。

“奴婢就是願意跟着王爺,”櫻桃羞紅了臉。這個遲鈍的男人,如此明了的事還用得着問嗎?“王爺放心,奴婢沒有賣身契在羅蘭小姐那兒,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那好,我留你在府中住下,”未流雲看着她,目光深邃,“不過你不要再自稱奴婢了,咱們是朋友。”

猛然一顫,如有閃電,劃過心空。

朋友?他說……他和她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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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了櫻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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