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熙哲,快點!"青青兩手抱着一盒包裝精美的禮物,裙擺邊一個三歲的小人兒緊緊依附着。
"媽咪……媽咪……"胖嘟嘟的小手不斷搖晃着青青的衣裙。
"寶貝,再等一下,爸爸在和奶奶講電話,很快就可以走了!"青青低頭安撫著兒子。
"我們不是要去奶奶家了嗎?為什麼還要說個不停──"兒子嘟起嘴不耐煩地說。
"那就要問爸爸了!"青青聳聳肩,無法替兒子解答。
她抱着禮物的手臂有點酸,索性放下禮物,走進客廳等候。
幾分鐘后,熙哲好不容易放下電話,走到妻子的身邊。
他一臉無奈地對青青說:"媽媽一直交代我們去參加宴會的時候,不要忘了讓寶貝穿上那一件燕尾服。"
青青回頭看見兒子不斷在拉扯脖子上勒緊的黑色小領結,另一隻小手還不停在微胖的小肚上抓癢,心疼地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媽媽一個月前就準備好了,那時候我還跟媽媽說那件禮服太過盛重,寶貝穿上去一定會很不舒服,媽媽還不高興的說了我一頓。可憐的寶貝──不過,請大家放心!我已經準備好第二件衣服,拍完照就可以換下來了。"青青指着自己的手提袋,臉上帶着竊喜的表情。
熙哲不禁越來越佩服青青的涵養。現在,無論婆婆如何的無理和嘮叨,青青都能面不改色的點頭稱是,表面上依順着婆婆,其實還是頗有主見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能將事情處理圓融,不露痕迹。
不愧是他心愛的妻子,他的眼光絕對是錯不了的。熙哲驕傲的想。
"那待會兒到宴會廳的時候,小心不要讓他像只小猴子一樣,不停抓着衣服搔癢。"熙哲又提醒。
"我不是小猴子!"兒子聽見了,馬上大聲抗議。
"好!你不是,三年前你出生的時候,我們把你的尾巴剪下來了,還把你一身的毛都剃光了,現在你看起來完全不像只猴子了!"熙哲故意逗弄兒子。
"媽咪!"小男孩氣得英俊的小臉脹鼓鼓地。
"好了!好了!不要再鬧了,你們兩個男人都不是猴子,今天晚上都要做個紳士,知道嗎?"青青耳提面命地說。
"知道了!"熙哲大聲的回應,低頭拿起大盒包裝的禮物,率先打開大門讓妻小先行走出。
"糟糕!我們快要遲到了!"青青看着手錶,不安地催促着。
他鎖上門后回頭看着青青一臉凝重局促的神情,不禁握緊青青的手,安慰的笑說:"想不到你比我還要緊張!"
"我當然緊張,這是爸爸六十歲的大壽,有好多名人和媒體都會出現,如果躲不掉,就要好好的表現表現。"
"唉!我已經很久沒有參加這麼盛大的宴會了,自從退出爸爸的企業以後,就很少參加類似的活動了。"熙哲回到他的旅行雜誌社工作,因為唐國沛動了心臟手術后,又生龍活虎的回去掌管唐氏企業,看情形,熙哲還能盡情的在自己理想的事業上發揮好幾年。
他和青青兩人不時的出國旅遊撰稿,旅行期間,青青的父母和熙哲的父母爭先搶着照顧孫子,他們四個爺爺奶奶都恨不得熙哲和青青時常出國。
"就是這樣我才緊張!"青青猛然地說。
"嘿!你不是以前的青青了,根據專家研究,生過孩子的女人,勇氣會自然增加十倍以上,青青,你應該不會害怕了吧?"
"我是怕!怕有人在宴會結束時,來一場真情告白的演說,那真是糗大了。"青青說完,嘴角悄悄揚了起來。她想到上次在熙伶的結婚宴會上,熙哲當著所有媒體真情告白,第二天那幾份雜誌和報紙報導都被她剪貼起來,遇到不如意或是挫折時,拿出來仔細閱讀一逼,像是接收到能源一樣的總能讓她勇氣百倍、信心十足。
他的愛是她的能源,她要貼心的永久珍藏。
"你是在笑我……"熙哲的手作勢要伸到青青的腋下。
"啊──救我!寶貝,救我!"青青躲到兒子的身後,拿他當擋箭牌。
"爹地!紳士!要保持紳士──"兒子一副老學究的口吻,令青青和熙哲面面相覷,幾秒后忍不住爆笑出聲。
他們的婚姻生活是在經過失敗后,才真正開始的。
從相識到結婚、分居、重聚、生子,經過了六個寒暑,他們從錯誤中吸取經驗,日子在每一個錯誤和每一個諒解寬容中度過,如果沒有愛情作為基石,是無法走完全程的。
熙哲輕輕地拍撫着青青的背脊。"我們都不要緊張,天塌下來,有個兒子擋在我們的前面。"
他們相視而笑,兩人心中都有着共同的默契。
宴會上。
熙哲和父親不斷地和賓客寒暄問候,一群企業界的男人聚在一起,就有說不完的共同話題。
青青看着熙哲忙碌的穿梭在一群父執輩的親戚中,說著一些枯燥又無趣的話題,忍不住為他心疼。熙哲和她一樣都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青青!你要去哪裏?"
她舉步正想上前拯救丈夫,突然被婆婆叫住了。
青青支支吾吾地,一時間解釋不清。"我……我是要去……去找熙哲,我有事情要跟他說……"
"不要再亂跑了,等一下照相師和很多新聞媒體都要拍照,我還要一個一個的交代,真是的!"唐母不停的抱怨。
青青抿着嘴不說話,唐母四處張望,很快又說:"我的寶貝孫呢?"
"他和我爸媽在同一桌吃飯,等一下就會來了!"青青耐心的解釋。
"小寶貝為什麼和你爸媽同桌吃飯?"唐母不滿意地說。
"因為我爸媽不用四處和人應酬,所以可以在位子上專心的喂寶貝吃飯,你知道,寶貝的食量越來越大了,中午還吃了一塊很大的披薩呢!"青青誇張的比了一個好大好圓的手勢。
"小孩子正在發育,怎麼可以吃那種沒營養的食物?這個星期你要把小寶貝帶回家,我請廚師做幾道營養的東西,好好的給他補一補。你知道,小寶貝三歲了,是應該讓他開始學些什麼樂器。例如小提琴、鋼琴,或者大提琴。青青,我認識一位很有名氣的音樂家,他答應要親自培養小寶貝,我……"唐母不停述說著,為著唯一的小金孫規劃着完美的未來。
青青打斷了婆婆的話。"媽!他才三歲。"
"三歲就要開始了,這是最重要的啟蒙時期,你時常把兒子放在你爸媽的家裏,他們退休沒事可做,就只會寵孫子,會把他寵壞的……如果我的孫子和我一起住,我一定不會這樣,該學的東西還是要學,一點都不能疏忽的……"
青青按住了唐母的手,感覺到她的手乾枯瘦薄,滿是斑點和皺紋。雖然婆婆的嘴還是一樣的刻薄,但是青青已經漸漸習慣了她的表達方式,想起公公的幾個情婦、婆婆的孤單寂寞,心裏一陣不忍,不禁脫口而出。"媽,不如我們搬回去好了,這樣你就不用擔心寶貝會被寵壞了──"青青說完有點訝然,她怎麼有這麼大的勇氣作出如此重大的決定?
唐母的臉瞬間容光煥發了起來。
"什麼?青青,你是說真的?我好幾次都想這麼跟你說,可是又怕你們不會答應──真是太好了!青青,你要相信,我帶孩子是很有原則的,小寶貝絕對不會被寵壞!"
"媽!我和熙哲時常出國,把他送來送去的也不好,而且我很放心讓寶貝給你帶。你看!你教出了熙哲這麼好的男人,媽,我相信你!"青青下定決心,為了熙哲,她願意再次嘗試,這一次她對自己已經有了十足的信心。
不遠處,一個長輩正長篇大論地和熙哲說話,熙哲努力的裝作很專心的樣子,回頭想要對妻子送出求救的訊號,正好看見青青握着母親的手,兩人神情愉快的交談着。唐母掩不住快樂的神情,這樣的表情,熙哲已經很久都沒有看見過了。
青青這時候也朝熙哲的方向看去,他們四目相接,青青送給他一個溫暖的笑容。
他頓時領悟──是青青答應母親搬回唐家住了。
熙哲不用詢問,從青青的眼神中就能理解,這六年的婚姻生活,大多時候只要一個眼神,彼此就能夠心照不宣。
他朝青青點點頭,滿意的微笑。
青青接收到他的訊息,知道熙哲正在等待她的勇氣,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一個人支配自己的快樂和幸福,不是憑藉命運,而是智慧和勇氣。
青青暗地裏為自己打氣,她相信有熙哲和兒子的愛,就能夠給她足夠的智慧和勇氣克服一切,包括唐母,和唐家的一切。
不久,熙哲好不容易脫身,就趕緊來到青青的身邊。
"熙哲,我剛剛答應媽媽要搬回去了!"
"我知道,剛剛看到媽媽的神情,我就猜出來了。"
"才一說完,我就開始有點緊張了……你知道,你是他們唯一的兒子,而且爸媽年紀都大了,身體都不好。媽媽時常一個人,我們不應該不在身邊照顧他們,更不應該剝奪他們含飴弄孫的樂趣。我知道你們都是顧慮到我,所以才不說──"她神色憂慮地說。
"青青,你如果還沒有準備好,我不會勉強你的。"
"不!我已經決定,我心裏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了。"雖然還是掩不了淡淡的憂心,但她神情堅定。
"讓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或許會有些幫助。"熙哲賣了個關子,遲疑着不說。
"是什麼?快說啦!"青青搖着熙哲的手臂。
熙哲低頭看着着急的妻子,臉上堆滿笑意。
"熙伶懷孕了,聽說是雙胞胎。熙伶的先生告訴我熙伶想回娘家好好的休養,度過懷孕期,說不定連坐月子都要在家裏,到時候,媽可能沒有精力管你和寶貝了。家裏如果一熱鬧,有了孫子的吸引力,爸就不會老往外面跑。你和熙伶是好朋友,正好兩人可以作伴。熙伶從前不喜歡待在家裏,現在嫁出去了,才發現還是家裏最舒適,有傭人供她使喚,又不用她操煩什麼──"熙伶雖然和母親有隔閡,但無論如何,還是自己成長的家最舒適。當年墮胎的事情家人都知道了,但是為了熙伶的幸福,大家都絕口不提。
青青不可置信地張大眼睛,想到兩個胖嘟嘟的娃娃,心裏充滿了喜悅。"雙胞胎!熙哲,是雙胞胎啊!"
"沒錯!"
"太好了,到時候那棟大房子就再也不會冷冷清清的了!"青青按捺不住又說:"我去找熙伶,我要去向她道喜……"
"等等!"熙哲握緊青青的手,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裏,在她耳邊低語。"你去道喜前,不應該冷落丈夫的。"
"啊!"青青看着他深情的眼神,心思一轉,忍不住羞紅了臉。
"謝謝你──"他輕輕地說。
"熙哲,都是你,你給我勇氣……是你的愛、你的好,讓我想付出一切回報你。"她仰頭凝視着他。是他的愛幫助她怯懦的靈魂成長,從她的體內慢慢地培植養分,讓她的心不斷茁壯。
"我不要你回報,我只要你繼續愛我就好了──"
青青埋在他胸前,圍繞在他腰肩的兩隻手臂緊緊的縮起,只想用行動來表達愛情。
"你知道,幸福是由分享而來的,愛情也是一樣,每次都是我說愛你,你總是這麼吝嗇的不回答,你到底愛我不愛?"熙哲孩子氣的說。
"熙哲,你真是的──"青青見腆的看着四周注目的眼神,心裏有了顧忌,就更說不出口。
"說啊?"他輕晃着她的身體。
青青深深的吸一口氣,重重地嘆息。"唉──愛愛愛愛愛。"
她說出口的愛變成一連串的嘆息,這小小的嘆息聲是因為她承受了太多熙哲的愛,讓她想要將這份感情分享出去。
愛情,不斷地精雕細琢着她的外表和內心,讓她容光煥發、成熟洗鍊。
這個世界上,愛情的道理太多,可是愛人的方法只有一種,那就是勇氣。愛情讓她不計損失,更不怕挫折的勇往直前。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