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仲麾哥哥,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欹雲姊姊幫你看看。」李紫華拉着鄰座二哥的手臂,有點擔心地看着他。

「我沒事。」李仲麾清烱的眼注視着對座的李欹雲,在護送她們的這一路上從沒笑過,和他一貫含笑的表情完全不同。

李欹雲避開他的視線,只專心地和李紫華說話:「你待會可得記得向龍伯父、龍伯母道謝。謝謝龍沐勛救了妳一命。」

「知道了。」李紫華咕噥了聲,對於那次離家的經歷從來也不肯多談。

兩個多月前回到家,被大哥、二哥大罵一頓后,整整被關了四十來天,每天被鎖在房間內抄寫詩經、歌行。要不是大哥忙着迎娶那個女扮男裝的柳子容,家裏頭也忙着辦喜事,她大概要被關上五、六十天。

唉!家中辦喜事,偏偏她這輩子最不快樂的日子就是這時,因為心裏有個人……

她當然沒有把她和龍沐勛之間的情愫說出口,只道說他救了她一命,她在沙州的別院療傷。十多日前,大哥成親,她神經一度綳得死緊,就怕龍沐勛前來賀喜──他大概已經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欹雲姊姊曾寫過信要他幫忙協尋。幸好,龍家只派人送了珍貴的珠玉做賀禮而未親自到達。

他不生她的氣嗎?他可能早就把她這個小丫頭拋到腦後了。

瞧,這回他的父母來長安,他不就沒有來嗎?信函上頭邀請的是欹雲姊姊──龍家未過門的媳婦,不過是禮貌地請她一併到龍家位在長安的別業參觀。

她實在是不想去的,可是父母、兄姊都認為她該登門道謝。所以她還是被押上了車,只能祈求龍沐勛千萬不要突發異想,到長安的別業住上一住。

「發什麼愣?」李欹云為李紫華整理衣襟。

「唉。」李紫華不覺地又嘆了口氣,打從回家后,嘆氣就成了常事,尤其是到欹雲姊姊時──她覺得自己背叛了欹雲姊姊對她的愛與信任。

如果欹雲姊姊知道她曾經依偎於龍沐勛懷中,還會對她這麼好嗎?

「姊,妳不要對我這麼好。」李紫華烏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氣。

「怎麼了?」李欹雲安撫地輕拍着李紫華的手。歷劫回來的李紫華多了分女子的柔媚,也多了幾分淡淡的愁。依舊黏着全家人撒嬌,但卻不再開口爽朗地大笑。

她在沙州發生了什麼事?又或者她與龍沐勛有什麼過節嗎?龍沐勛是如此邪逸風流……

李欹雲沉吟地望着她,發現她又習慣性地閃開視線。

「妳真的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是個壞孩子。」李紫華自我厭惡地咬着唇,轉頭向二哥。「我很壞,對不對?又頑皮又愛讓人擔心,沒有一點長處。」

「妳啊,孩子好玩的習性還是很重,不過不至於壞到無可救藥。」

李仲麾摸摸李紫華的頭,奔馳的車子卻正好在此時顛簸了起來。左右搖晃動的車廂,讓車內的兩個女子都偏斜了身子。李紫華往旁邊一側,額頭撞向窗欞;而李欹雲則向前傾跌,恰好落入了李仲麾的懷中。

「好痛。」李紫華揉着自己發疼的額頭,淚眼汪汪地抬起頭來,卻又飛快地低下了頭。

是錯覺吧,哥哥怎會用那麼愛憐的纏綿目光看着姊姊呢?可是……她好奇地又瞄一眼,只見欹雲姊姊早已慌亂地蒼白了頰,推開了仲麾哥哥。

真奇怪!

李紫華揉着自己的額頭,卻仍拂不去心中詭異的感覺。欹雲姊姊初次見到二哥時,卻突然臉色發白的情景猛然跳回她的腦海之中──他們兩人也許早就認識。念及此,她的眼光更是左右徘徊在這兩人之間。

「少爺,你們不要緊吧?前方有個小孩衝過街頭,驚嚇了馬。」車夫拉着車門忙不迭地解釋着。「龍府就在前頭了。」

「沒事的,可以繼續上路了。」李仲麾低聲說道,回頭看着李紫華髮紅的額頭。「撞疼了嗎?」

「你偏心,只關心欹雲姊姊。」李紫華耍賴地把身子全靠到二哥肩頭,卻發現他的肩頭竟是一緊,而欹雲姊姊的臉色也有些不自然。

「妳一向好動,卻從沒捅過什麼大樓子,娘不老說妳是迷糊福星一個嗎?這種馬車的晃動,哪傷得了妳。」李仲麾伸出手為李紫華揉着額上的紅腫。

「我幫妳上藥。」見李仲麾放下了手,李欹雲才拿出隨身攜帶的雕花小盒,為她上藥。

李紫華滴溜溜的眼睛轉在那兩人之間。欹雲姊姊很少直視着二哥的眼睛說話。自己以前怎麼從沒發現過這一點?

「姊,妳很想嫁到龍家嗎?」李紫華突如其來地一問,卻是讓李仲麾鐵青了臉。

李欹雲淡淡地一笑。「該說我並不排斥吧,我終是要嫁出李家的。」

「那如果他身邊……馬車停下來了,我們到了。」李紫華的聲音卡在喉嚨之間,手腳開始發冷。

她幹嘛啊!見公婆的又不是她。

「少爺,龍府到了。」車夫拉開車門。

李仲麾率先下車,看着李紫華心不在焉地跳下馬車,踩到石子小小地滑了一跤;凝視着李欹雲緩緩地步下馬車后,他交代着:「我兩個時辰來接你們。」

他不願她們在此停留太久,即使知道她終是要嫁入龍家。他望着那秀麗的側臉,皺了眉逕自轉身上了車。

「一個時辰就可以了。」李紫華拉的自己的髮辮呢喃着。

「小聲些。」李欹雲對她搖搖頭。

「李姑娘。」劉管事站在門口迎接着。「老爺和夫人等待二位許久了。」

「劉管事好。」李紫華笑嘻嘻地亮出唇邊兩個笑窩。「龍大哥……不在吧?」

「少爺人在成都。」

劉管事的回答讓李紫華安心了不少,只是心頭卻飄上了那麼一絲的惆悵。

「兩位姑娘請跟我來。」劉管事領着她們走過白石子鋪面的門徑,走向大廳。

李紫華張望着兩旁的建築,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全是一色的竹瓦綠柱,沒有豪門貴氣,只是幾分淺淺的雅緻。

途徑一處垂着楊柳的池塘,只見水邊的幾株梅樹正綻放了芳華,似雪的白色花朵清清雅雅地掛在枝梢。而池塘邊步行的小道,以白色細沙鋪滿了地面,在陽光下閃亮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這裏好漂亮,好想脫鞋下去踩它一踩。」李紫華拉着姊姊的手,渴望地瞧着那綿密的白沙。

「這也是我最喜歡的地方。」溫柔的女性聲音讓姊妹倆回過了頭。

「哇!」李紫華睜大了眼看着眼前的中年婦人──雖已步入中年,然則如畫般美麗的眉眼卻依然讓人驚艷不已。歲月不曾帶走美麗,只是增添了迷人的風韻。「伯母,妳好漂亮喔。」

「謝謝妳。」柳映湖看着李紫華不造作的天真模樣,臉上的表情更加地溫柔了。

「這是我們家夫人。」劉管事介紹着。

「龍伯母。」李欹雲禮貌地輕喚了聲,拎起裙擺微微曲了膝。

「妳是欹雲?」這女孩有股空靈的氣質。柳映湖微笑着轉向另一個帶有陽光燦爛笑容的人兒,端詳着她。「妳是紫華吧?」

「是。」李欹雲輕撞了一下她的手肘后,李紫華才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合上大張的嘴巴。「對不起,龍伯母。因為妳實在是太美了,就跟我大嫂一樣好看。我根本沒想到龍大哥的母親會這麼好看──對不起,我好像又說錯話了。」

李紫華苦着臉,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今天是怎麼了,凈說錯話。

「沒關係的。妳身上的毒全解了嗎?」柳映湖關心地細問着。

「沒事了,而且很健康。最近欹雲姊姊要廚房煨補很多東西讓我調理身子。」李紫華拉着姊姊的手與龍伯母一同走入正廳。

「聽沐勛說,欹雲是紀綾的徒弟?」

「是的。兩年多前師父收我為徒,教了我不少東西。伯母認識師父?」李欹雲禮貌地回答。

「紀綾是我結拜姊妹的女兒,差點就做了我媳婦。」柳映湖親熱地拉着兩個女孩的手。「不過,那兩人個性都沖、都太愛自由了,真結了婚,肯定鬧得……」

「雞犬不寧。」李紫華直覺地接口,才說完就立即皺起了眉,緊緊握住柳映湖的手一連地道歉:「伯母,對不起,我今天還是不要開口說話好了。不過,欹雲姊姊和我一點也不像,妳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你這樣很好啊。」柳映湖朝她直點着頭,走上了廳內的軟榻。

三人才在軟榻上弓膝坐好,門口就又走進一個人。

「她們來了嗎?」來人的身影高大,說話聲音渾厚威嚴。

哇!李紫華這回記得把聲音吞回喉嚨。這個人長得就像二、三十年後的龍沐勛。

「龍伯父好。」和姊姊一同起身,李紫華朗身問候。

龍騰江走上榻,盤腿坐在妻子身邊,看着這個一身粉紅衣裳,晶亮的圓眸漾着可人光澤的女孩。「」妳是李紫華吧?果然和沐勛說得一樣,很活潑。妳如何知道我是沐勛的父親?

李紫華的心揪了一下,因為聽到龍沐勛曾提過自己。「伯父長得和龍大哥太像了。」

「而欹雲果如皇上所言的清麗出眾。」這女孩五官清秀,有種飄然的遺世獨立感。

「謝謝伯父。」李欹雲微笑以對。

李紫華仍看着龍騰江,訝異於他們父子同樣高峻的分明輪廓,不同的是──龍沐勛眉宇間少了那分正氣。

「找出我和沐勛不像的地方了嗎?」

「伯父比較像好人。」又忘了自己該謹言慎行,她脫口而出。

龍騰江與妻子相視一笑。難怪龍沐勛掛着她,這種直來直往又沒心機的性子,和龍沐勛的個性是種互補。

龍騰江握着妻子的手向李紫華說道:「沐勛十二歲那年,益州有大水患。原是志氣滿滿的他,因為最好的朋友葬身在水患之中,於是開始有了不安感。他不是憤世嫉俗,但他的心裏隱約會有不安全感。但,他的驕傲不允許他表現出這種不安的感受。因此妳可能會覺得他像壞人,因為他常常是過份冷漠的。」

「他那陣子總愛守在我倆身旁,像是怕我們消失了一樣。」柳映湖靠在龍騰江身旁,絕美的容顏有着對兒子的心疼。

「龍沐勛是老成的。商場上的爾虞我詐,讓他直接跳過了少年的青澀階段。我一直很後悔讓他太早接觸世俗。」龍騰江繼續說道:「他希望有人陪伴,所以他身邊向來有着來來去去的女人。然而,他又自私地不願多給她們一些注意,因為那不是他真心喜愛的。他一直沒法子定下來,因為他只在意他願意在乎的人。」

李紫華不自覺地往前傾,專心地聆聽着龍騰江的談話。「他知道失去的痛苦,那又為什麼還要給那些女人希望呢?他可以不必接她們回來啊?你們這麼相愛,他應該不會那麼很心啊,他難道沒受到你們的影響嗎?」

「我和龍騰江十多年的感情在他眼中只是特例。而接那些女人回來,他也不認為對她們是種傷害──」柳映湖說著。

「因為他不在乎別人。」李紫華接着她的話。

「是的。」柳映湖點點頭,並未否認。「再加上沐剛的事情,更讓他不敢太過於付出。」

「沐剛是誰?」李紫華偏着頭,張着水瑩瑩的眼有些不解。

「是我們的小兒子。」

「他有弟弟?」李紫華目瞪口呆。他怎麼從不曾提過?

「這些等待沐勛自己告訴妳吧,沐剛的事對他的影響很大。」柳映湖與丈夫對望一眼后,才又回頭看向李紫華。

李欹雲坐在一旁,總覺此時的對話有些異常──李紫華的神情看來太在意龍沐勛,而龍沐勛的父母則是明顯地希望李紫華就是那個改變龍沐勛的人。她的第六感向來敏銳──龍沐勛與李紫華之間定然有着牽繫,而龍沐勛把這種感覺告訴了他的父母。

龍沐勛想退婚嗎?

李欹雲突然覺得有些心寒,腦中想起的卻是李仲麾過分俊美的眼,她能抵擋他多久?她不能讓龍沐勛毀婚。

「是嗎?」李紫華回頭看到姊姊眼中的不安,她局促地拉起自己的髮辮把玩着。欹雲姊姊才是他的妻子啊!深吸了一口氣,她努力地微笑着。「我相信龍大哥會改變的,欹雲姊姊會是個好妻子。」

「我也許不會是他最在意的人,但我不會阻止他尋找他在意的人。」李欹雲氣度沉穩地說著,雲淡風清的語氣中卻有着掩不住的認真。

此話一出,室內寂然。

「不行的!不行……」李紫華從座位上跳起了身,抱住欹雲。「妳不可以說這樣的話。妳那麼好,妳值得擁有一個對妳全心全意的丈夫啊。」

「傻丫頭,不必這麼激動。」李欹雲安撫地拍拍她的肩。

「我怎麼能不激動,一個是我姊姊,一個是我的……」珍珠般的淚水滑出了李紫華的眼眶,對龍沐勛所有的思念全化成了淚水。她什麼也不是啊!

李紫華站起身哽咽地跑下軟榻,突如其來的難受狠狠地把她的心扯成一團。狼狽地無法止住自己哭泣的慾望,因為是欹雲姊姊,所以她放棄了;因為龍沐勛的不肯表態,所以她放棄了。

既然放棄了,又何必給她希望!何必讓她知道龍沐勛原本就不是個主動付出的人;既然放棄了,何必要讓她聽到欹雲姊姊那些話。她希望他們兩個人彼此接受、攜手走過一生,但……這個念頭又逼得她胸口難受。她不要他愛上其它女人,即使是欹雲姊姊也不要。

她一定是邪惡的,否則怎麼會有這麼過份的想法。

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的痛苦,李紫華選擇了跑出廳門。

讓自己狂亂的腳步踏在昨夜的積雪上,讓自己沒有目的地一路狂奔。起碼在身子跑得喘不過氣時,她的腦袋會停止思考。

在雙腿無力支撐她向前時,李紫華身子一偏,倒在地面上。

沒有急着起身,她把整個臉頰全偎向了雪地,立即打了個冷顫。她咬着牙,硬是不讓自己起身,這是她該受的責罰。

欹雲姊姊在外流落了十年,回到家人的懷抱,卻還有她這麼一個壞心眼的妹妹!

「妳壞!妳壞!壞壞壞……」她用力地伸手捶着地面,一向怕疼的手此時卻如同沒有感覺一般。

「夠了吧!」

熟悉的聲音讓她愕然地停止了動作。

龍沐勛彎腰擁起李紫華已被冰雪沁濕的身子,深奧的黑眸貪看她嬌美的容顏。

「是你。」仍處於驚嚇狀況之下的李紫華,怯怯地伸手摸着他的唇。「是溫熱的。」

他低呼了聲,撫住她顫抖的頰,逕自攫取了她冰涼的唇,深深長長地親吻進她的柔軟。思念爆發成火熱的慾望,他擁緊她靠近自己,唇舌逗弄着她的芳唇之後,更沿着她頸項向下索取着。

「我……」迷濛的眼眸才張開,就又被他呼在頸間的灼熱氣息分了心神。

她壓抑不住唇邊那聲溢出了呻吟,也管不住那顆流出眼眸的淚水。

「為什麼哭?不願意見到我嗎?」龍沐勛吻去那顆淚珠,以指尖劃過她瘦削的下顎。她如此憔悴!

「我不應該見你的。」話是如此,雙手卻緊緊地攬上他的頸間,不肯松放。

「何來不應該之有,妳現在還想告訴我妳是李伯瞵未過門的妻子嗎?」

「我的確不是大哥的妻子,然而……你卻是我姊姊未來的夫婿啊。」

李紫華放開了手,想推開他。

龍沐勛用他的大掌牢牢地箝制她的腰,不許她逃開。兩個多月來的相思,他終究是有所體認,才會要父母親邀了她和李欹雲前來。

「別想推開我。」

她睜着脆弱的明眸與他相望。「我們之間還能怎麼樣呢?」

不是閉上眼,所有不完美的真實就會轉變成夢境一樣的美滿啊。她打着哆嗦,因為寒冷、因為心寒。

「你做什麼?」李紫華驚呼,想阻止他動手除下她毛裘披風的舉動。

「不脫下這件披風,妳會先凍死!」扯開她胸口所系的結,刷地一聲把她外罩的皮裘丟到雪地上。在她還來不及被寒風襲身時,龍沐勛在瞬間已卸下他的黑色斗蓬將她整個人密密地包住。

「你最好不要碰我,人言可畏。你和欹雲姊姊……」披覆著有他氣息的斗蓬,她卻一再地後退。

「住口!」強硬地打橫側抱起她,往他所住的廂房走去。她不斷地掙扎,在他眼中只是無關痛癢的反抗。

「放我下來。」她捉着他的長衫,不敢讓自己放縱於他特有的男人氣息之中,於是拚命地踢着雙腿,想離開他的懷抱。

「不愛我這麼抱妳嗎?那我換另一個方式好了。」原本置於她雙膝下的右手,倏地扣住她的臀,將她原本側卧的身子打直,讓她嬌小的身子完完全全地正面與他相貼。

而他行走的步伐甚至不曾停止過。

「你不可以這樣抱我。」她臉上的潮紅一再蔓延至耳根子處,身子卻再也不敢隨意妄動。抵着他結實胸口的柔軟蓓蕾,敏感地受不住他在走動間所引起的摩擦。她咬住唇,怕自己忍不住全盤投降。,任由他擺佈。

他低頭舔着她的唇,變本加厲地將她的身子更壓近他結實的胸口及腰下的火熱悸動。「我是不想這樣抱妳,我想在溫暖的毛毯、柔軟的錦被間徹徹底底地愛妳。」

被龍沐勛的話惹出一身的焚熱,她索性閉上眼睛,不讓自己看到近在咫尺的他,以免心思又被弄亂。深呼吸、深呼吸……

該死的空氣全被他的氣息所佔滿,愈呼吸愈是難安穩啊!

「想我嗎?」在一株梅樹下停了下來,讓她背靠着樹身。

「不想。」腳一踩到地,她立即向後緊貼着樹,固執地閉着雙眼。「你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你答應放過我的,君子一言九鼎、一諾千金、言而有信。」

「我不是君子。」身子貼住了她,附在她的耳畔,他低沉的笑有絲挑釁的意味。

「你最好趕快讓我走,我二哥說他馬上會回來。」受不住他在耳朵旁呵癢的呼氣,她伸手摀住耳朵。

撥開她的手,他吮上她小巧的耳垂。「我懂妳的意思,我會把握這短暫的時間和妳纏綿,如果時間不夠,也只有麻煩妳二哥在外頭稍後了。」

「你這個無賴!」她急忙張開了眼,瞪着他一臉的笑。他是故意的!「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是一個登徒子?!」

「對妳,我從不需要用什麼哄騙手法,小傻蛋。」看到她氣鼓鼓的雙頰,龍沐勛的眼睛卻明亮異常。就是這種不掩飾情緒的直率讓人不自覺地沉陷。

他勾起了唇邊的一道笑,拇指撫過她的臉頰。她早已深入他的心坎!

「反正我就是傻傻地很好騙。」她打掉他的手,委屈地偏過頭。

「回答我一個問題,一個我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就再不稱妳小傻蛋。」

「什麼問題?」李紫華很快地回過頭,專註地看着他,精神全回了來。

把她的手放到他的心窩,龍沐勛微低下額與她的額間相觸,以一種無比憐愛的姿態擁住她的腰肢。

「為什麼我總挂念着妳?」

她震驚地微張了唇,不敢置信耳中所聽見的話語。

「回答我為什麼。」他以唇輕觸着她的唇。

「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她低低地呢喃着,眼中有着認識他之後才出現的情愛煩憂。「我或許天真了些,但起碼知道我們倆是無法在一起的。喜歡上你,已經是對姊姊的一種背叛。你不會知道當我對着姊姊撒嬌,但是心中卻又懷着內疚的那種痛苦;你不會知道我有多努力讓自己不要想到你,因為知道你不會對誰付出真心。就因為我是你得不到的女人,所以你又來挑撥我嗎?還是因為瞧我這般痛苦地喜歡你,是件趣事?你要我怎麼回答你的問題,你告訴我,告訴我……」

李紫華雙手交握,低頭望着地面上的余雪,不再開口。

如果龍沐勛不再出現,他會是她生命中一輩子的珍貴回憶。然而,龍沐勛卻再度出現了。硬生生地把她的珍貴回憶,轉變成一場笑鬧劇。所有腦海中他的守護、他的深情,都全成了嘲弄的表情。

他不過是想戲弄她!

「看着我。」龍沐勛抬起她的下顎,要她注視着他。調笑的邪佞自他的眼中完全斂去,只剩下無比的認真。「這些話,我不會在說第二次。」

李紫華不由自主地與他的視線交會,靜靜地凝望。

「對我鍾情的女人,我不見得會回報以同等的深情;身旁的女人不論如何競爭、如何地討好我,我都可以無動於衷。這對她們而言,或許殘酷,但卻是一視同仁的公平。正確來說,我對所有人的相處皆是如此。我不想分心去做太多無謂的寒暄,那根本浪費我的時間。又或許我是個膽怯的人,我也恐懼失去,所以我索性不去付出。但人是會改變的,我遇到了妳。所以,妳聽好了……」龍沐勛把玩着她的發梢於指尖,舉動雖輕鬆、眼神卻銳利得驚人。

「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讓我知道感情對你而言只是種多餘?我原本就不該對你抱着希望嗎?」她咬着唇說道,心中卻升起了另一種期待──他不曾對誰說過這些話吧。

一扯到情,她所有的直率全成了退縮。

「妳真的這麼認為嗎?」龍沐勛親吻着她的發,眼眸卻不曾離開過她。

「其實……其實我……」從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頭髮,圓澄的大眼泛起光芒。

她期待着啊!伸出小手拉住他的手臂,她晃着他的手臂。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李紫華皺了皺鼻子,微吐舌尖。

「你喜歡我嗎?」

「這樣足夠說明嗎?」他吻住她的唇,綿密的吻幾乎讓兩人喘不過氣來。

一瓣梅花輕飄飄地落在她的睫毛之上,她眨着眼揮開了它。

「下雪了。」她看着天空中緩緩飄下的白雪,伸出手去碰觸那些冰涼。

龍沐勛輕握住她方才捶打地面而發紅的小手,在掌心印下了一吻,繼續着剛才未完的話語:「對於我所鍾情的女人,我會用我的一生來守護她。」

李紫華望着他此時專註的凝睇,突然狠狠地咬住自己的舌頭。

「哎喲!」她摀住自己的唇,疼得眼淚在眼眶打轉。

「妳做什麼!」龍沐勛惱火地拉開她壓在唇上的手。「打開嘴,讓我看看要不要緊。」

她搖搖頭,笑了,頰邊的小酒窩越發地俏皮逗人。「我愛你,好愛、好愛。」

龍沐勛瞪着她美麗的笑容,攬緊了她的腰。

她環住了他的腰,又悲哀地一笑。「我不會再單獨見你了,這樣的狂喜已經足夠我一輩子快樂。謝謝你給我一個最好的結局。」

「妳說的是什麼鬼話。」他扳起她的臉,發現她的認真。

「你是欹雲姊姊的夫婿。」這句話就足夠代表一切。

「我會讓皇上收回成命。同樣是李家的女兒,他不會在意我娶的是妳姊姊或者是妳。」

李紫華果決地搖頭,小臉上的神情有着凄然,更帶着堅毅。

「你改而娶我,欹雲姊姊的名聲將置於何地?一個女子被退婚,搶走她夫婿的竟然是她的妹妹,會有多少流言,你知道嗎?你保護你在乎的人,我也一樣。我絕不傷害欹雲姊姊,該離開的人是我!」

「離開!」怒火飛上他的眉梢,手掌如鐵圈一樣地鎖住她的臂腕。「妳以為我還會讓妳走嗎?妳這輩子都是我的人,我不會放手的。妳聽懂了嗎?絕不!」

「你不可以老是自行其事啊,我不要你毀掉你和欹雲姊姊之間的婚約。」她提高了音量,對着他大吼。「如果你真的如此退了婚,我也絕對不會和你在一起的,絕對!」

李紫華喘息着,痛苦難當地揪住胸口的衣服。他以為她做出這個決定會好受嗎?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心愛的男人迎娶自己的姊姊,那是種生不如死的酷刑啊!

「妳閉上嘴!」他眉頭擰了起來,再度一把側抱起她向前走去。「我說過我鍾情的女人,我會用我的一生來守護,而這樣的女人只會有一個。」

「就是欹雲姊姊。」李紫華捶打着他的肩頭。「放開我啦!」

龍沐勛眼神執拗而霸氣,完全不顧她的掙扎、也不開口,只是逕自往前走。

直到他的房門前,他才止住了腳步,低下頭在她的唇上說道:「那個女人是妳,而我要讓妳從這一刻開始變成我的人──妳的心、妳的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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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堡少主戲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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