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秋的傍晚,天氣不再似白天那般燥熱,空氣里隱隱透着沁涼,澤井綠和森麻美兩個人離開了教室,正沿着花木扶疏的小逕往校門口漫步走去。
「小綠,開學以來這是第幾束花了?」盯着好友手中的粉紅色玫瑰,森麻美忍不住問道。
「嗯,大概是第三束吧!」澤井綠偏頭想着。
「大概?」森麻美嘆了口氣。「大小姐,開學不過兩天,你就已經搞不清楚自己收了幾束花?」
她特地強調「大概」兩個字。「同樣是女生,為什麼只有你有這樣的行情?教人看了很嫉妒耶!」
「是嗎?」澤井綠的大眼中閃爍着笑意。「如果不是同學多年,我真的會以為你是在嫉妒。」
她們兩人自中學時代起便已同窗六年,現在又考上同一所大學,說是同學多年一點也不為過,也因此對彼此的個性和脾氣都十分了解。
「呵呵,你倒是很了解我。」森麻美呵呵一笑。
「沒辦法,誰教我們兩個從小認識,早就習慣你被男生追着跑的樣子,也很習慣……」她扮了個鬼臉。「做一朵鮮花身旁陪襯的綠葉。」
雖然她森麻美也屬於清秀型的美麗佳人,但是和澤井綠一比,就立刻給比了下去。
宛若造物主登峰造極的傑作,除卻姣好的外貌,澤井綠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着無法言喻的魅力,無須太多的言語或動作,通常只要一個眼神或一個微笑,身旁的男生很快便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而森麻美通常扮演着媒介的角色,當男生要傳遞情書或者打探消息,總是會主動找上她這位澤井綠的閨中密友。
「什麼跟什麼嘛!」澤井綠不以為然,「你有屬於你自己的魅力,要不然那個戴眼鏡的帥哥怎麼會一直盯着你看呢?」
「什麼戴眼鏡的帥哥?」森麻美臉上一紅。
澤井綠眨了眨眼。「別告訴我你沒注意到。」
「就是那個伊東健啊!我看他上課的時候一直盯着你,下課後好像很想過來找你說話,可是似乎又有點不好意思……」她笑了笑。「下次我要主動離你遠一點,讓帥哥有機會找你說話才是。」
「瞧你說得像真的一樣。」森麻美紅着臉轉移話題。「別光是說我,你和近藤介到底怎麼樣了?如果你已經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跟他在一起,那麼我就直接叫那些對你痴心妄想的蒼蠅蚊子死了心,請他們及早另覓良緣,也算是功德一件。」
「哪、哪有怎麼樣……」這下子換澤井綠臉紅了。「我跟他,不過是青梅竹馬的玩伴而已,哪有怎麼樣。」
「唔,青梅竹馬?」森麻美笑道:「跟那種超級優秀的大帥哥從小玩在一起,你會對他沒什麼感覺?」她不死心地追問:「最近你們不是開始交往了嗎?快說,近藤他算不算你的真命天子?這種事不需要瞞着我這個死黨吧?」
「那個……呃……」澤井綠訕訕一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森麻美皺起眉頭。「是不是你爸爸反對?」
「他……他也沒有真的反對。」澤井綠搖搖頭。父親雖然寵她,卻甚少將心事明白告訴她,不過關於自己的感情,她卻有着相當程度的體認。
「我知道他—直希望能招贅個人才接手他的事業,近藤家卻只是一般的企業焚,和他的期待不大相同。」
「你、你真的想找個黑道老大當丈夫嗎?」森麻美問得直接。
「我……」澤井綠猶豫了片刻。
她不會忘記,只要父親遲到或晚歸,母親總是憂慮不已,而她經常能感染到那份憂慮,即使父親從個對她們提及幫派裏頭的事情。
於是她搖搖頭。「我是不想,我不想跟我母親—樣,時常在擔心我父親的安危,不過我父親就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事情是否能如我所願,我也不知道。」
「天哪!」森麻美驚呼一聲。「這麼說來,若是你老爸定要指派一個老公給你,你也只好接受啰?」
「沒辦法。」澤井綠無奈地一笑。「我、我們家比較特別一點。」
「你就一定要這麼聽話嗎?」森麻美不平地問道。
「我爸媽一直都很疼我,我總不好做出讓他們傷心的事。」澤井綠嘆了口氣。「別說這些了,這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還是想想明天的迎新舞會要穿什麼衣服比較實際吧!」
「小綠……」對於好友的無奈,森麻美感到有些心疼。「你這算什麼?及時行樂?」心疼歸心疼,她卻對好友的乖順有些生氣。
這傢伙幹嘛這麼聽話?
要是她呀,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哪怕是私奔也要順着白己的意思才行。
「就算是吧!」澤井綠笑了笑。「不管以後如何,至少我還有美好的回憶,至少我也年輕過、開心過,是吧?」
「你啊……」森麻美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叭叭——
就在此時,校門口外傳來兩下喇叭鳴聲,立刻吸引兩個女孩的注意。
「啊哈,你的白馬王子前來迎接你了!」森麻美朝着校門口外停駐的保時捷跑車的方向努了努嘴,跟着扮了個鬼臉。
「拜託,別胡說好嗎?」
聽見好友的揶揄,澤井綠羞紅了小臉。
「唔,臉都紅了,還敢說你對他沒感覺?」森麻美嘻嘻一笑。「還不快點過去?別讓大帥哥等得心急!」
她伸手推了推,將好友推向保時捷的方向,跟着朝她揮了揮手。「明天見,記得要穿漂亮一點喔!」
澤井綠抿嘴一笑,跟着也朝她揮了揮手。「你也是,記得穿漂亮一點,免得伊東同學被其他女生拐跑了!」
「啐!真不知道是誰在胡說八道……」
這會兒,換成森麻美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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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開着性能極佳的名貴跑車,近藤介卻保持穩定的速度前進;只因,澤井綠不喜歡人家開快車。
此刻她人就坐在駕駛座旁,纖細的手指正自顧自地把玩着背包的肩帶,臉上始終漾着甜蜜的笑意。
「什麼事情這麼開心?」近藤介一面開車,一面斜睨着她那張嬌美絕倫的細緻面龐。
彎彎的柳眉,澄澈的大眼,挺翹的鼻樑,再加上長扇般的眼睫,和花瓣似的小嘴……這個女孩當真美到了極點,更難得的是,她擁有一顆溫柔善良的心。
兩人自小一塊兒長大,他懂得她,也喜歡她,很早便打心底認定此生的新娘非她莫屬,這輩子他只要她,只要澤井綠這個女孩。
「明天晚上我們學校會舉行迎新舞會,來歡迎我們這些大一新進的學生!」她偏着頭笑道:「我在想該穿什麼衣服出席,有興趣的話你也幫我想想。」
「你就是穿麻袋出場,也是舞會裏頭最漂亮的一個。」他笑道:「我建議你就穿現在這樣出席好了。」
「穿這樣?」她瞪大眼。「襯衫加牛仔褲?哪有人舞會穿成這樣的,我才不要呢!」
「你打扮得太漂亮,可是會讓很多人恨你的喔!」他笑着警告。「你會害一堆貌不驚人的女生統統坐冷板凳。」
「太誇張了吧!」她掩嘴輕笑,「我們學校可是美女如雲,不信的話你明天可以親自來看看。」
「算了吧!」他不以為然,「這世上還有誰會比你更漂亮,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最美的那一個。」他向她眨了眨眼。「我真想現在就把你娶回家,免得夜長夢多。」
「現在說這個似乎太早了吧?」她的小臉微微一紅,跟着搖搖頭。「我們都還在讀書呢!」
他淡淡一笑。「我知道。」
「至少得等我畢業,順利接下我父親的事業后,你父母才會放心地把你交給我。」他伸出大掌拍了拍她的手背。「就快了,明年的此時我已經畢業,過不了多久你便會是我的新娘。」
她會是他的新娘?就連她自己都無法確定的事,這個人怎麼如此自信?
她睨了他一眼。「你怎知我父母一定會同意?」
「他們既然沒有阻止我們交往,當然也不會反對我們的婚事。」對此他信心滿滿。「我的條件還算不錯吧?應該配得上澤井家的綠小姐才是。」
也難怪他信心十足,畢竟像他條件這麼好的男生並不多,除了顯赫的家世和東大的學歷外,他還是個風度翩翩、英俊挺拔的青年。
無論是內在或是外表,他都有絕對的信心。
「這麼自信?」她微笑道:「未來的事情有時是說不準的。」
「為什麼?」他半開玩笑的說:「難道說你並不愛我?」
「我……」這個問題從未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澤井綠不禁愣了愣。
從小到大,她一直很習慣近藤介的存在和陪伴,況且以他優秀的條件,她着實想不出自己不愛他的理由。
只不過這就是愛嗎?
她不知道。
除了近藤介,也沒見過哪個男生能吸引她;除了近藤介,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愛誰。
「我若愛上別人,你會哭嗎?」她試探地問,雖然她從未想過自己真的會愛上別人,卻對近藤介的反應感到興趣。
見慣他的自信,有時她真想看看他倍受打擊的模樣。
「哭?」他嗤之以鼻,信誓旦旦。「屆時我一定會親手宰了那傢伙。」
「你……」她愣住,微張着小嘴。「為什麼?」
「既然不能讓你愛我,乾脆就讓你恨我。」他直言不諱。
「什麼邏輯嘛?」性情溫善的她,心裏開始不舒服了。
他瞅了她一眼。「無論是愛或恨,都會讓你記着我一輩子。」
「看不出你是這麼極端的人。」她咬着唇,不敢置信地搖搖頭。「你是開玩笑的,對吧?」
「你說呢?」瞥見她眼眸中的不解相驚愕,他不願再出言嚇她,於是飛快地轉移話題。「對了,這個星期天全國大學杯劍道決賽,你會過來吧?」
「當然啰!」她點點頭。「我一定會過去幫你加油的。」
「只要你來,我這個冠軍可就拿定了。」頂着上一屆冠軍的頭街,對於自己能夠再次奪冠,他充滿信心。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你對自己永遠部這麼自信嗎?」
「我想不出沒有自信的理由。」銜着金湯匙出世的他,人生道路一帆風順,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自信」兩個字可說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
「有時我真想看看你受到打擊的樣子。」她誠實道出心裏話。
「只怕沒什麼機會。」他放緩速度,把車停靠在澤井家門口。「對不起,這一點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是嗎?」她掩嘴輕笑。「我到家了,不跟你多說了。」
她拿起隨身的東西。
「好好為比賽加油吧!我還是比較期待看到你志得意滿的樣子。」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他笑道:「明天我會先去東京道場熱身練習,這幾天就不過來看你了。」
「嗯,那就比賽當天見啰!」她向他揮揮手,跟着推開車門準備下車。
「等一等……」他隨即拉住她。「你忘了一件事。」
她微微一愣。「什麼?」
「不給我一個祝福的吻嗎?」他傾身向她。
聞言,她的小臉立時燒紅了起來。
兩人雖已認識多年,正式交往卻是這幾天的事,她依然不太習慣和他之間的親密接觸。
「別拒絕我……」他抬起她的下巴。
「我……」他的碰觸令她的小臉更紅。
笑着吻上她的唇,僅短短數秒鐘,他很快地放開她。
她的生澀着實令他不忍要求更多,況且他並不心急,未來彼此還有很多時間相處,他希望兩人之間的發展,一次比一次更熱烈而美好。
「還有……」冷不防地,他一把奪過她手裏的花束。「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天天送花給你。」
澤井綠愣在原地。
他的語氣霸道得像在命令:「以後不許你再收下其他男生送的花,明白嗎?」話一說完,立時將花束丟到後座,美麗的花瓣散落一地。
「你一定要這麼霸道嗎?」瞪着慘遭蹂躪的花束,她無奈地嘆口氣,不過卻沒有太多訝異,因為他這樣的行徑已經不只一次了。
她抗議過,卻不曾堅持,畢竟他也是因為在乎她才會吃醋,有個如此優秀的男孩子為自己吃醋,被珍視的甜蜜已勝過一切的不悅。
「我就是這樣。」他笑嘻嘻地。「你既然答應做我的女朋友,當然就不能再收下其他人的東西,除非……」他眯起眼睛,「你打算腳踏兩條船。」
「就算我想,大概也沒有男生敢配合……」她吐了吐舌頭。「除非,他不怕被劍道第一高手給劈成兩半。」
「呵呵,那倒是……」近藤介神情有着得意。「開學后,我留在東京的時間雖然增加,不過每個星期我都會抽空回來看你,別以為自己有機可乘,知道嗎?」
「是,我知道。」
她掩嘴輕笑,和他道了聲再見,然後踩着輕快的腳步走進家門口。
目睹女孩消失的背影,油然而生的失落感低盪在他胸口,近藤介甩甩頭重整自己的心情后,才依依不捨地踩下油門離去。